第七百四十六章夏竦的“业务”
有钱人其实挺在乎钱的,可当一个人的能力超出他赚取金钱的范围后,钱也就不再那么的宝贵。
就如同现在的叶安与秦慕慕,他们一开始还真的非常在乎钱财,因为关系到普惠商号的流动资金,关乎普惠商号上上下下一千多张嘴吃饭的问题。
可现在,当资金流得到保障,当普惠百货在东京城中大获成功,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在乎钱财多寡,收益几何.
因为这种成功的商业模式一经出现便能彻底解决销售终端的问题,而剩下的就是想着如何发展生产力,扩大普惠庄的生产力。
面对销售,生产力的不足才是叶安与秦慕慕最担心的问题,好在之前有了半年的时间做准备,他们的仓储一直处于饱和状态。
只要有足够的仓储,再加上不断的生产,普惠百货就不会出现无货可卖的情况,自然也就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
这在叶安看来是早就考虑好的问题,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宋人来说,却是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问题。
阜丰商号以及其他商号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大规模生产,什么是只要有原料就会源源不断的出货,更不明白原料与生产相结合。
普惠百货中绝大部分的货物几乎都拥有一条完整的生产链,从原料到加工,再到销售几乎是一体化进行的。
因为普惠商号原本就是多种经营的存在,自己种植粮食,自己酿酒,自己伐木,自己制作家具,很难被别人的举动所把控。
所以在这个时候,只要东京城外的普惠庄每日生产,库存不断的被缓慢释放,最终的结果就是在东京城百姓热情消退,开始理性购物的时候,普惠百货的生产与销售进入平衡和正常。
叶安与秦慕慕并不担心普惠百货出现问题,只是在想办法把钱用合理的方式消费掉或是换成其他等价物。
铜钱太多了,不方便大宗交易,只能换成东京城中已经开始出现的交子或是金银等贵重金属。
对于交子,无论是叶安还是秦慕慕都不看好,因为现在的交子还只是蜀中商人在用,流通性不强,每次使用必须到蜀中商人开设的商会或是商号中兑现。
现在的交子还只是携带方便,但实际使用起来,无论是公信力还是流通性都不是很强,原因也很简单,交子只有蜀中商人手中流通,益州虽然也有朝廷的交子务,但并非所有人都认。
也就是说一旦蜀中商人们不承认你手中的交子,那你就算拿的再多也是一堆废纸…………
但直到如今,也没有一个蜀中商人不承认对方手中交子的,无论是谁,只要拿出带有准确图案、密码、划押、图章的交子,材质稳妥,就能成功从蜀中的交子铺子中兑换出钱财来。
叶安很奇怪的看着手中的交子,他只是之前兑换了一张,虽然是使用楮纸制作,但印刷技术并没有多么高超,甚至连套色印刷这种最基础的防伪技术都没有采用。
“楮纸名品有四色,一曰假山南、二曰假荣、三曰冉村、四曰竹丝。四色不同,时节不定,唯有交子铺子的老掌柜知晓其中的奥秘,外人若是拿了不对的楮纸色来,那可就要吃官司了,何况要对上交子上的藏秘诗有多难?”
夏竦在看着叶安一脸嫌弃的模样心中便是颇为不爽,皱着眉头的接过交子随手放在柜台上。
“叶侯的铺面发了大财,整个东京城的铜钱呼呼啦啦的往你那去,兑换成交子多好,方便快捷,我这里都能兑换的嘞!”
叶安看了夏竦一眼,瞧见他奸商似得模样有些后悔当初向刘娥建议他负责左藏外库,这货现在就是貔貅,看到任何储蓄都想要一口吞下。
没错,夏竦这货已经摸清楚借贷与储蓄之间的关系了,在刘娥的默许下已经开始吸储,但在没有国家金银准备的情况下,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来兑换金银,不是来存钱的,存钱给你这里有利钱当然是好事,可惜钱财在我这里能生钱,可比存在你这里要多的多,你觉得我会存在你这里吗?再说了,一旦我把钱存在你这里,不断的存入,你觉得你这钱庄还安全吗?”
夏竦微微皱眉,他明白叶安不会无缘无故的威胁自己,其中必有原因,但一时他又不明白叶安的意思。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金银我这有,只要你把铜钱运过来我就兑换,但你要把话说清楚,你的钱怎生就不能存在钱庄里了?左藏外库每月收回的利钱就不在少数嘞!”
叶安笑了笑:“你那是没有遇到大规模的兑现,试想一下我把普惠商号的所有钱财都存在左藏外库中,等某一日我突然需要用钱,要从你这里一下提走所有的铜钱,到时候该如何?四周的百姓看到了这一点又会做何感想?当所有人都来兑换铜钱了,你这里又会如何?挤兑之潮瞬间就能把你压垮!你根本就没有抗击危急的可能,还在这里拼命的吸储,无异于自掘坟墓!”
话虽然轻飘飘的,但却让夏竦背后发冷,他是第一次被叶安的话所震惊到,更是第一次发现原本在自己手中运转自如的左藏外库居然有如此大的隐患。
夏竦是个聪明人,尤其是在商业上有着相当的投资天分,所以在东京城中就算没有官身他也能靠收租子过的风生水起。
在叶安对他描述过挤兑风险之后,这货便立刻机警起来,看着停在院中装满普惠商号铜钱的牛车咬牙切齿。
“这么说来你是来换钱的?要把这些铜钱都换成银判,金饼?!”
叶安笑着点头道:“当然啊!我可是给你好处的,每一贯钱多给你十文钱的火耗如何?”
夏竦摇头苦笑道:“你当是抓住本官的痛脚了?十文的火耗太少,二十文!”
叶安冷笑道:“你可没损失什么,火耗又不用你这左藏外库出,再说你放出的大多是铜钱又不用金银!十文钱只是手续费而已!”
“十五文!”夏竦盯着叶安的眼睛眨都不眨的压价,而叶安也毫不客气:“八文!”
“你!”
“你只要压一次,我就压一次,信不信我把这些铜钱拉去三司也能换出银判,金饼来?我可听说三司最近刚刚铸造了一批银铤,到也好的很!”
“十文便十文,本官依你便是!可说好足贯,千钱,要是敢用省陌来…………”
叶安哈哈大笑:“子乔兄放心,长生可没有那般的下作!足贯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交子
其实普惠商号与左藏外库之间的交易对双方都是非常有利的,即便是夏竦不想承认但事实上他真的需要大量的铜钱。
叶安的出现可谓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当然该有的气势还是要展现出来的,只不过他们两人在对纸币的认知上产生了分歧。
在夏竦看来交子非常成功,并且完美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他甚至力推在大宋使用交子。
“咱们带着铜钱费事费力,一贯钱足有千文,自然不方便买卖,故瞧见心仪之物又要返家取钱,再者说这取钱便罢了,待回过头来,又不知所需之物在何处,就算是能送去家中的东西,可终究是贵物才有这般的待遇。”
叶安好奇的看向夏竦,他就是刘娥安排管理左藏外库的,就是给国家放贷,给百姓牟利的左藏库使,现在倒好连交子的主意都打上了。
“你说的没错,交子已经在蜀中极为便利了,蜀中本就缺铜,多以铁钱为用,听说张咏张乖崖当年推行交子,这才有蜀中交子在东京城中也可用的局面。”
叶安刚说到张咏,夏竦的脸上便满是崇拜,真的,那种炽烈的崇拜感让叶安看着都败下阵来,从没有想过一项自视甚高的夏竦居然会崇拜一个蜀中的官员。
“张乖崖获得潇洒率真,乃真性情之人,恨不能与其共事啊!交子是他收归官府的,现在朝廷在成都府设益州交子务,由京朝官二人担任监官主持交子发行,并“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严格其印制,交子在蜀中可谓是大用之物啊!”
夏竦的满脸的崇拜,而叶安却在念叨:“张咏,张咏?可是那个“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一钱而斩吏的张咏?!”
夏竦惊奇的看向叶安:“未曾想长生居然听闻过他这般的轶事,没错正是他张乖崖,此人做事稍有乖张,旁人谓之“乖则违众,崖不利物”!”
叶安笑了笑,关于这位老哥的轶事还真是不少,想想看,一个能把自己醉酒醉死的官员,那是多么的随性啊!
随即看向夏竦道:“你也要学他张乖崖?推行交子?”
“东京城中已经有官交子了,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去年朝廷在益州以本钱三十六万贯为准,首发行“官交子”一百二十六万贯嘞!东京城中也能放官交子,以国朝的公帑之数,拿出一点便能够用,再以朝廷的名义发放个几百万贯,东京城的买卖便愈发好做了不是?长生你到是想想看,人人手中都拉着官交子会帐买卖,那是一副什么场景?”
叶安面露震惊,可心中却又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他怎么没见过人人手持纸币购买东西的场景?当然后来连纸币都被淘汰了…………
夏竦的想法和理念很简单,就是希望以朝廷为背书,以准备金为保障在东京城中发行官交子,如此可促进民间交易,大宗买卖,方便会帐的同时,也激发人的消费欲望。
叶安不得不佩服他这个已经走在时代前列的人,准备金率这东西是西方人数百年才研究出来的东西,但在夏竦这里居然能被信手拈来,并且还知晓准备金的重要作用。
按照益州交子务发放的官交子以及本钱来看,准备金率达到百分之二十八,这在后世也已经是极高的准备金率了,后世才百分之八而已。
越高的准备金率也就表示抗风险能力越强,在面对挤兑的时候几乎可以抵挡住强大的挤兑潮,而这些都在夏竦的思考之中,可见这货在左藏外库中没少思考交子的事情。
看了看繁华的东京城,连叶安都忍不住点头道:“这官交子或许在将来还真的要大行其道也说不定。”
夏竦笃定的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依我之见,你这普惠商号越做越大,最是需要官交子的!”
叶安想也不想的便摇头拒绝道:“别想,门也没有,我这可是零售,大宗买卖需要交钞吗?直接去拖铜钱啊!在把铜钱换成金银,那多踏实?!”
夏竦不满的瞪着叶安:“那世人若都是如你这般,金银岂不变成了铜钱?!”
叶安摇头笑道:“我只是说我自己,金银有价,交子嘛……终究是一张纸而已,若是有一天交子换不得钱了,那便天下大乱了……”
这话便如一大盆凉水一般从头到脚的泼下,让夏竦站在原地浑身一个激灵,后脖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哆嗦着嘴唇不再说话。
叶安微微摇头,想要大规模发行纸币,除非要有一整套的机制和处理方案,还要有许多备案,甚至要控制物价。
以现在的大宋经济来看,还信用货币还是免了,只能发行金银作为本位的金本位货币或是银本位货币,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
原本交子的作用就是存储凭证而已,只是在朝廷的干预下在蜀中小范围的实行货币化,可当在东京城中大规模使用,所要面对的突发状足以让人应接不暇。
夏竦瞧见叶安风轻云淡的模样咧嘴笑了笑:“长生啊!长生!我就知晓你必定也想过这事的,要不然如何能说的如此头头是道?交子现在用不得,但将来必定用得!我倒是在给圣人管着这这左藏外库颇有心得啊!你当初向圣人力荐我来担此差遣,心中可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到是消息灵通,怎么就知晓是我当初向圣人力荐你的呢?”
“谁在宫中还没几个相识的人嘞!”
这倒也是,叶安点了点头就算是默认这件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夏竦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感觉,相反倒是颇为感慨道:“我夏子乔到了这里才知晓你当初的用意,从未想过天下人如此需要借贷,而借贷不光能给人渡过难关,也能使得市面繁荣,倒是让我涨了太多的见识!”
“不客气!”叶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废话,此时的夏竦活像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担任左藏库使这是天家多大的信任?再说他夏子乔在这里结识了多少的门路?简直是如鱼得水!
成捆的成捆的铜钱被换成了一枚又一枚发亮的银铤,很快便堆满了一辆牛车,只不过来叶安可是带着好几辆牛车来的,其他的牛车钱都空空如也,倒是有些失落感。
第七百四十八章收获
年关越来越近,普惠百货的人也越来越多,只不过理性消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前来购物的百姓开始挑选心仪的商品,并且会开始凑单进行减免。
连续十几天的减免活动是一波极大的促销,无论是对于寻常百姓还是对有钱人家的主妇,甚至是诰命夫人来说,都是一项极大的优惠。
对于女人们来说,这样的便宜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甚至让人欲罢不能。
况且这其中是真的有优惠,只不过在一些东西上优惠的力度大些,有的地方优惠的力度小一些,通过走量而达到扩大受益的目的。
买的没有卖的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只要普惠百货能够保证比别人家的东西便宜,那就足够了。
本来普惠百货的商品便是以质量为前提,打着质量无双的口号,比别人家的商品质量好还便宜,就算是知晓人家赚钱也是活该!
自从普惠百货开业后,叶安与秦慕慕的生活便再次回归正轨,说到底他们两夫妻都是“懒人”,从一开始他们就注重对人员的培养,尤其是各大铺面的掌柜,用叶安的话来说便是宁愿把功夫费在前面。
于是乎他们二人便发现,除了未来的发展方向,发展战略需要他们亲自制定外,剩下的也最多便是去往各店铺中查账了。
叶安与秦慕慕两人发现,他们享受的不是金钱带来的快感,但也不会说出“对金钱不感兴趣”的屁话。
他们的一切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许多人都在靠普惠商号养活,这些不要钱?!
一大早叶安就从库房中醒来,昨夜他与秦慕慕两人在这里呆了好久,而侯府中所有能用的人都被拉来了,没有别的事情做,就是在数钱。
他们数的不是铜钱,而是一枚一枚的银铤,金饼,若是叶安与秦慕慕俩个人数,单单是搬运就能把他们累死。
叶安早早的就躺在暖炉边上睡着了,而秦慕慕更是累的打起了小呼噜,两人睡的香甜可把边上的王帮,铁牛等人感动的不行。
哪家的主人家能任由护院和丫鬟、管事在库房中数钱,自己却在呼呼大睡的?!
有萱儿在叶安和秦慕慕根本就不担心算错账的问题,至于王帮和铁牛二人,一个是忠心耿耿的管事,一个是憨憨的护卫,库房外面还有一群亲兵在烤肉喝酒,当然还有一个贼偷。
这货在看到堆满库房的金银后便立刻双目失神,好在铁牛在边上踹了他一脚才回过神来:“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钱财,之前去过一处官仓,里面的铜钱都没这般的多!别这般看俺,俺可什么都没拿,只是顺带着看一下而已。”
萱儿皱眉起身给叶安与秦慕慕身上的毯子盖的严实些,一边看着火炉道:“都小些声,侯爷和大娘子都睡了,王哥再寻些炭来,侯爷这火炉是暖和,但炭火不能停,这冬日里不睡厢房睡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嘞!”
王帮点头道:“谁说不是?都说侯爷清闲,都说侯爷会做事,可谁有知晓其中的难处,上上下下千百张嘴等着吃食,能不操心吗?俺在普惠庄管事小半年,半条命都快送掉了!”
铁牛不满的撇了撇嘴,顺带着把手中的银铤整齐的垒好道:“那是你,侯爷把章程都给了你,还这般费劲,看看咱侯爷把普惠商号做的多大?嘿!还有这整个信陵坊都仰仗着侯爷嘞!”
王帮点头出门,顺带手再把厚厚的帘子给掩好,萱儿继续查看账本,在火光下不时的偷看叶安与秦慕慕两人。
这对主人家实在是太过善良了,虽然外面的人说侯爷是个恨厉之人,但自己是知晓他与大娘子温暖之处。
曾经寄人篱下过的萱儿太清楚这种温暖来自于何处,来自于一种实打实的信任。
陈琳坐在门口瞧见王帮拖着黑煤进去,皱着眉头道:“这些石炭有什么好的,也不怕毒烟熏死人。”
王帮叉手作揖道:“侯爷说了,这石炭取暖要比木炭快得多,持久的多,只要把毒烟排除,就没甚的干系,您看这铁皮管子还是侯爷亲自带人打的,李大锤号称过水不漏,毒烟尽数排出的。”
陈琳挑了下眉头:“如此说来这东西倒是不错的,他叶长生总能拿出好东西来,听说也要在普惠百货中卖了?”
王帮赶紧拎起煤炭苦笑道:“侯爷说了,先不在店里卖,紧着宫中用。”
陈琳微微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待会让张氏给某家送些卤肉和烧酒来,某家在这里连口热吃食也没有,什么道理!”
王帮看了看赵虎等一众亲兵吃着烤肉,喝酒划拳的模样再看看一个人枯坐在门口的陈琳微微苦笑道:“陈大官稍待,小的这便去让人给您准备吃喝。”
陈琳微微点头便闭幕养神起来,冬日里还是有些难熬,身上的关节疼得厉害,终究是不服老不行了。
看着边上吃喝的亲兵们,陈琳心中有些嫉妒,嫉妒这些人能在叶安的庇佑下活的如此舒坦,一年前他们还不过是一群在环州挣扎的大头兵,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叶安的亲兵。
眼看年关就要到了,这些人的家眷也被接到了普惠庄,寻常在侯府当差,隔三差五的出城与家人团聚,这日子别提多舒坦了,据说每月的利钱还不少,堪比店铺的掌柜。
很快,张寡妇便送来了卤肉和烧酒,同时也不忘给铁牛送了一份吃食,萱儿是相当不满她随意进出库房的,但在看到张寡妇居然在面对如此多的真金白银连眼都不眨一下便离开后,才知道张寡妇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晃人眼的财富,她的眼里只有铁牛那个憨货。
连萱儿都要佩服侯爷看人的眼光了,这个侯府之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是不老实,不安分的,甚至连门口坐着的宫中大官都在护着侯爷。
而萱儿自己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麻利的把手中的银铤放在箱子中的最后一角上,在盖上箱子后素手握笔飞快的在账册上写下一千二百贯的数字,这是几天前普惠百货一天的流水…………
第七百四十九章枢密使之争
大宋的新年悄然而至,你甚至不需要去特意关注,只要看东京城中人流的变化和热闹程度就能猜测大概到了什么时候。
叶安在收拾身上的衣物,今日乃是正日,宫中已经传来消息命各部司官员前往大庆殿“排正仗”,叶安身为云中郡侯,又是司农寺少卿兼茶榷务,必然是要去往参加朝贺的。
天子受百官朝贺,俗谓“排正仗”,当然大宋今非昔比,环州一战让党项人和契丹人皆是措手不及,虽然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终究是让人难以忘怀。
此次排正仗辽、高丽、西夏、于阗、回纥等外使纷纷前来朝贺,一个繁荣稳定的王朝必然会牵动外部势力,嗅到利益气味的人总会蜂拥而至,就像恒星四周总会有行星围绕,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们,那就是利益。
昨晚在库房睡觉看似舒服,但代价也很“惨重”,秦慕慕领如蝤蛴的细长脖子落枕,而叶安自己的胳膊也麻了…………
夫妻二人本打算出门晨练一下,可从厢房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一阵“过堂风”给吹了回来,今冬的天气真是见了鬼,寒冷的有些不像话。
晨跑还是要继续,这是夫妻两人在东京城中养成的习惯,但就这一点就便被信陵坊的街坊四邻所“诟病”,他们皆不理解为何叶安与秦慕慕每日起早围着侯府跑圈。
叶安从来都是笑而不语的,你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就不要解释,否则会让人误会,秦慕慕曾经不信邪的对信陵坊的女人们“科普”,生命在于运动……结果被人追着问其中的道理,顿时让她哑口无言。
你根本就没办法对古人解释什么是有氧运动,叶安嘲笑过秦慕慕的这种行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便是秦慕慕不服气,但很快她便目瞪口呆。
叶安趾高气昂说出“锻体之术”后,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便不一样了,信陵坊的坊众们真的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神通”…………
穿上加厚的棉衣,叶安这才觉得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这是普惠商号加工出的第一批棉衣,棉花被压得紧实,贴身的穿在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再配上绸缎的里衣,保温效果非常好。
秦慕慕潇洒的把头发扎成了马尾,叶安觉得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又出现了,“飒”的没话说,但萱儿死活不愿意让她出门。
哪家的县君这般打扮?一身猎装不说,还把头发如此随意的扎起来,便是连丫鬟都要做个发髻的!
秦慕慕最终拗不过萱儿的苦劝,把头上长长的马尾盘了起来,随手拍开萱儿送来的发簪,用发卡牢牢的固定死,这才瞪着她道:“我是出去跑步,满头的发簪,发钗,环佩叮当是出去丢人的吗?”
说完便在叶安的大笑声中赌气出门,倒是让萱儿委屈的不知说什么好,叶安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在意夫人的脸面了……嘿嘿……”说完便转身追了出去,留下萱儿独自在院中抿嘴。
晨跑两圈下来,秦慕慕便开始如同喷火龙一般从口中喷吐白色的雾气,叶安一直在边上提醒她用鼻子呼吸,但秦慕慕却气喘吁吁的道:“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女性体能本就不如男性,我这般跑下来已经不错了,诶,别说我这才发现咱们家还是挺大的……”
晨跑结束后热气勃发,浑身舒服,再来上一碗鲜美的羊汤,配合着翠绿的香菜和鲜红的辣椒油,这便是极致的享受了。
秦慕慕原本不爱喝羊汤,她觉得味道重了些,但渐渐的她也习惯了羊汤的味道,说是有一种类似于牛奶似得甘醇。
葛善书殷勤的招呼:“侯爷,县君,咱这羊汤愈发地道了吧?这可是我从党项人那里听来的方子,要在开锅的时候加上一截松枝,便能把那些恼人的膻味都给吸了去!”
“嗯!还真是没有什么膻味了,你这羊汤也愈发的白了,有没有想过去普惠百货边上开个小摊,别的不做,单单是卖羊汤也能赚上不少。”
秦慕慕还在怂恿信陵坊的邻人去往普惠百货开店,她想要把普惠百货变成真正的超市,在其中加上餐饮专区,如此便能最大程度上的保留客人,同时提高店铺门面以及周边的价格。
葛善书练练叉手作揖道:“县君向来是照顾我等邻人的,可去东大街开店还是算了吧!我就喜欢这信陵坊,再说往来的人也是不少,每天生意都忙不过来,若是再去东大街开店,可就要了我老葛的命嘞!”
看着一大早便生意红火的信陵坊,秦慕慕倒是也点了点头:“知晓了,你现在不差钱,倒是缺个体己的人,若是有空暇了,便给你扫听一个能过日子的老实妇人,总归比你人在家的好,总归回家还能有口热吃食不是?”
“那就谢过县君了!”
叶安在边上一面喝汤一面给秦慕慕竖起大拇指,还是她心细,看出了三叔最需要的是什么,人家不缺钱也不稀罕钱,之前一直没松口那是因为日子不好过,眼下日子好过了,自然也希望寻个另一半度日。
陈琳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边上,也不说话只是冲着葛善书扬了扬脑袋,葛善书便笑着道:“知晓了,大官还是老规矩,这便来!”
“今日入宫排正仗,你可要好生收拾一番,在殿中也稍显规矩点,殿中御史可都在!若是有什么变故也无需吃惊。”
叶安挑了下眉毛,看向边上淡定喝汤的陈琳:“怎么说?是宫中变故还是朝局有变?”
“宫中能有什么事端?倒是朝堂上还真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哟!”陈琳掰了一块饼子随手扔进了汤碗中。
“那就同我没甚的关系,我本就没打算凑到其中去。”
陈琳好奇的从汤碗前抬头,看向叶安惊讶道:“你不知晓此事?”
“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晓,我这几天在忙什么,脚不沾地哪有空闲知晓朝中的事情,司农寺都几日未去了,普惠商号自不用说,没空听那些消息。”
叶翻了个白眼,而陈琳则是看向了秦慕慕,看的她不好意了,这才放下手中的汤碗道:“大官这般看我作甚,我知晓却没同叶郎说,不就是关乎枢密使吗?无论是曹利用还是张耆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圣人自会选择。”
“这事啊!确实与咱们无关,喝汤,喝汤,反正我早就劝过枢密副使晏殊了,听不听是他的事。”
陈琳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小子果然是知晓,还在某家面前装清白呢?!就说这般大的动静为何你没收到消息,敢情是不打算搀和!”
叶安笑了笑,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是啊!与我何干?!”
第七百五十章万国来朝
叶安是真的不愿搀和到朝堂上的争斗中,现在朝堂上下各方角力的地方在枢密院,而枢密院的关键则是在枢密使身上。
现在的曹利用可谓是被架在火上烤,不光文臣盯着,刘娥心中也是对他愈发的不满了。
虽然不愿意搀和到这件事中,但以叶安的眼光来看,曹利用是到了急流勇退的时候,否则他的下场必定悲惨。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武将,在大宋武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朝堂上夹着尾巴做人,而已曹利用这般的高调甚至是嚣张,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陈琳走的很潇洒,从他身上华丽的宫中服饰便能看出这老货今日终于回宫了,叶安也能终于轻松些,陈琳在家中的这段时间他就从来没有安生过,神经可谓是高度紧张,看似放松的状态下是叶安与秦慕慕两人最强大的伪装。
叶安在史书中见识过“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的盛唐景象,他能想象出什么是万国来朝,可当他看到眼下大宋的模样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还是颇为贫乏了。
“侯爷,牛车根本就走不动啊!这御道上往日里都遵循规矩,车马有序,士农工商皆有划分,可今日…………”
铁牛坐在牛车上抱怨,但脸上却挂着惬意的笑容,不时的用手抓起一把子干果塞进嘴里大嚼,也不忘把蜜饯递给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的叶安。
叶安吃着蜜饯随手把铜钱撒给小贩,十来文钱轻松的被人家用小篓子接住,换来了一声高声的唱诺。
西域的胡商很多,连沙漠中的绿洲骆驼都是随处可见的,它们的背上驮着小山似得的货物,绳索都快勒进了驼峰之中。
党项人和契丹人则是更加醒目,没办法他们的发型太过别致,党项人与契丹人都秃发,但造型不同,在叶安看来地中海一般的造型简直和后世的杀马特一样,审美有问题嘛!
党项人还在耳朵上挂着巨大的耳环,也不知这是财富的象征还是勇气的象征,但要说炫耀武力,那便是契丹人更胜一筹。
草原民族的特色使得契丹人必会在腰间别着一把小刀,从小刀的模样上看便知晓他的身份和地位。
镶嵌宝石的象牙刀柄,镀金或是镀银的刀鞘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倭国的小商人永远都在角落之中用最恭谦的笑容迎接每一位偶尔路过的客人,只不过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群身着朴素却愿意在大冬天撩起衣袖露出雪白手臂的女人。
每当有桃花棚的马车经过时,小商人便会放弃他的摊位,急急的冲过去对着马车的主人推荐自己带来的女子。
这种桃花棚车多是青楼妓馆所使用的,而倭国商人就前来送女人的,是送,不卖钱,到也不是他们“良心”而是在大宋的妓馆中,倭国女子向来都不是很抢手。
唯有通过免费赠与的方式才能让妓馆勉强接纳,而这些商人唯一的条件只有一个,当这些女子怀孕之中便要接走。
不少青楼妓馆愿意这么做,没有损失的买卖为何不做?再说谁不知道这些倭国女子是来作何的?不就是来求种的吗?
还非要让大宋的文人在她们的腰带上写下诗句或是身份,也好使的她们回去之后炫耀一番,当然这些倭国女子一个个的温婉如水,逆来顺受,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不错。
青楼妓馆的老鸨倒是也欢喜,毕竟前来买笑的文人墨客偶尔也会想要些另类的感觉…………
在人群中叶安很快便瞧见了熟人,没办法罗珊娜在哪都是那么的显眼,小麦色的皮肤配上雪白的貂皮再加上面纱之后会说话一般的眼睛,没人能一瞥而过。
馋人家身子虽然下贱,但这是男人的本性,连铁牛见了都忍不住咽口水,何况是穿金戴银的衙内。
所以罗珊娜的摊位前是人最多的,叶安有些不明白,作为御道怎么能让人随便摆摊,但这在大宋就是一种对万国来朝的恩典。
外族的使节或多或少会带着商品前来大宋,不光是为了贴补,更多的是为了获得大宋的商品。
胡椒被卖出天价,罗珊娜忙的脚不沾地,不断的指挥自己的仆人搬运货物,偶尔还能同那些上前揩油的衙内插科打诨,不得不佩服她的八面玲珑。
那些不学无术的衙内岂能占到她的便宜,几句话就被她忽悠的晕头转向。
“侯爷,俺瞧那西域胡娘模样俊俏,对您也颇有情愫,为何收入咱们侯府来?!”
铁牛瞥了一眼罗珊娜面前嬉笑着伸手的衙内不屑的撇了撇嘴,在他的认知中罗珊娜就应该是属于自家侯爷的。
“呵!我可不敢要这种女人,谁要是沾染了她,怕是会被她吸干榨尽嘞!”
嘿嘿嘿嘿……铁牛露出一阵贱笑,在他看来叶安说的是“那事”,而事实上叶安说的是却是“这事”。
几个衙内身上的钱财很快便流到的罗珊娜的腰包里,而之后便再巴依等人的“好言相劝”下兴奋的离开。
看来是回家拿钱去了,但他们不知道,罗珊娜已经开始带着人收拾东西,她的货是最快卖完的,卖完了东西自然要离开喽!
牛车路过罗珊娜的摊位时,一支素手搭上了车窗,铁牛赶紧停车却被叶安踹了一脚,无奈的转头看向手的主人道:“罗姑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打算明抢吗?”
“呦!堂堂云中郡侯还担心奴家这个小女子吗?”
“诶!你可不是小女子,你是高昌回鹘的公主啊!我可不敢招惹,铁牛你还愣着作甚?哎!哎!哎!你这是作甚?!”
不等铁牛驱动牛车,罗珊娜便灵巧的跳上了牛车,铁牛在座车上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尴尬的抬手在空中,反倒是胖胖的巴依也坐了上来,带着弥勒般的笑容同铁牛说道:“铁牛兄弟啊!这是主人家的事情,咱们只管赶车便好,是不是?!”
铁牛回头瞧见叶安,见他被罗珊娜逼入车中,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这话在理!”
但事实上并非如他所想,车厢之中的叶安无赖似得靠在锦榻上,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向车顶:“不可能,想要我普惠百货的干股门也没有,你不会异想天开到这种程度吧?”
“五万贯!”
“免谈!”
“六万!”
“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七万贯再加上我!”
“嘿,您可真把自己当回事!”
第七百五十一章公主的交易
车厢中叶安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外面是一片繁华,而她则是这个繁华世界中的过客,大宋的繁华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是一种摧残。
正是因为大宋这般的繁华,才会让她挑起千斤重担,让她陷入无法摆脱的命运。
“唉!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光从我一个人身上你能获得多少好处?你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往死里薅羊毛吧?”
叶安无奈的叹息,他不明白罗珊娜为何那么执着于盯着自己?她在大宋的买卖已经做的相当不错,不能说是小家小户,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字号了!
“奴家在大宋举目无亲,只能靠小买卖来维持生计,叶侯财大气粗,又是简在帝心的年轻才俊,为何不能助奴家一臂之力?”
“你这话说的自己相信不?”叶安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因为罗珊娜的楚楚动人而生出一丝怜香惜玉的感觉。
他原本认为罗珊娜在大宋不过是有个小铺面而已,否则怎需要她亲自出卖自己的色相,但事实证明,胡记商行乃是东京城中西域胡商中领袖般的存在。
很难想像眼前这个性感尤物般的可怜女子居然是胡记商行的大东家兼掌柜,若是没有普惠商号那般庞大的情报网,叶安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底细。
车厢中安静下来,虽然外面寒冷,可车厢在暖炉的加持下温暖如春,不一会罗珊娜的小脸变得通红……
叶安原本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古灵精怪又有些手段的女子,但事实证明自己当初看错了。
现在想来,恐怕也就是因为罗珊娜如此努力,才会使得她有今天的地位,才能使得她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
“叶侯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可是开出了大价钱哦!”
叶安轻轻摇头:“没有必要这样,这个世界上许多东西是不能用钱买的,比如普惠百货的干股,又比如你自己。”
叶安的神色无比坦然,因为他心中没有一丝歪念头。
罗珊娜赚的不光是钱财,更是西域回鹘各城的命运,西域商人几乎都服从她的调度,各种各样的货物绝不会出现激烈的市场竞争,如此便能保证价格的稳定。
用秦慕慕的话来说,眼前的女人有着非凡的手段和眼光,千万不能被她的表象所欺骗,叶安从来就不相信一个在商场上如鱼得水,于男人随意调侃的女子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相反她可能更加的危险与难以预料,所以对于她想要入股普惠百货的打算,叶安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
“未曾想叶侯如此绝情,实是令奴家心痛!”
叶安不屑的撇了撇嘴:“又不是风尘女子何必在这里博取同情?但有一点你要清楚,西域对大宋很重要,同样对你们回鹘人也很重要,知道我的意思吗?”
“既然对大宋重要,为何大宋官家不愿驰援?”
“呵,这话说的怕是不妥,现在我朝什么模样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让我大宋将士千里驰援西域现实吗?你说出这般的话来让我忍不住把你当作孩子看待,不要总是站在道义上指责别人,要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罗珊娜腾地一下便窜向了叶安,把他吓了一跳,眼前的女子从原本的楚楚可怜瞬间变成了凶猛的雌兽,咬牙切齿道:“我西州回鹘做了什么?!我们把西域之物通商大宋,你们给我们带来货物的时候,我们难道就没给你们带来财富?!你大宋东京城如此的繁华难道就没有我等西州回鹘的功劳?!”
“交易是相互的,你们是带来了璀璨的珠宝,美丽的织物,昂贵的香料,但同样我们给予的东西也不在少数啊!茶叶,丝绸,铁器哪一样你们不需要?但那些都不是最贵重的,最贵重的东西我们都是免费给了你们,或是以极低的价钱卖给了你们!”
“何物?!”罗珊娜瞪大眼睛的看着叶安,她根本不相信这番鬼话。
“技术!你们从我大宋这里学去了多少的技术难道心中没数吗?!我汉家王朝对你们西域人给予的还少吗?”
“混不讲理!”
呦呵!她还神奇了,叶安再次靠在了锦榻上,瞥了一眼罗珊娜道:“你想要普惠百货的干股不可能,原本打算给你些柜台摆放西域货物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什么意思?”罗珊娜惊讶的看向叶安,瞧见面色不善便再次赔上笑脸道:“叶侯的气量不会这般的小吧?连一点激将法都受不住?!”
“好话坏话都让你给说了我还说什么?咱们该谈生意还是谈生意的,我只是给你谈生意的机会,至于你要不要这个机会……”
“要!自然是要的!叶侯便说说您打算怎么谈?”
原本还满是幽怨的罗珊娜立刻换上笑脸,速度之快让叶安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双重人格。
微微皱眉看向牛车外面拥挤的人群叶安点头道:“时间倒是还多,便同你说说,但这是咱们私下说的,若是你传出去,今日所说的一切作废,明白吗?”
“那就请叶侯开价!”
叶安端起茶壶喝了一口热茶道:“我普惠百货拥有大量的柜台,每个柜台以每月五十贯的价格租给你,柜台上摆放的货物我们负责帮你卖出去,卖出去的钱除去原价外剩下的是我普惠百货的利润。”
“呸!就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耻的!”
罗珊娜恨恨的啐了一口,脸色难看的说道:“柜台租给我倒是在情在理,可每月五十贯的价格也太过了些,再说凭什么卖出去的钱还要给你分利?不是已经给了你租用柜台的钱吗?!”
叶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低头饮茶后道:“你的意思是只想每月给我五十贯的价格租用柜台,而不需要我普惠百货提供其他任何服务?那也行啊!明日便去南门大街的总号签订契约,至于柜台的位置……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给你自己挑选。”
没想到叶安居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罗珊娜有些呆滞,她本以为叶安会延续他一贯敲骨吸髓的风格,没想到今日倒是爽快!
虽然心中还有些顾虑,但罗珊娜还是决定试一试,最少她已经得到了相当大的便宜,只要能在普惠百货中扎下跟,就不愁没钱挣…………
第七百五十二章可悲的回鹘人
朝堂中的争斗向来是“润物细无声”的,波澜之下才是惊涛骇浪,政治上的博弈更多的时候是双方共赢或是妥协,但也少不了你死我活。
叶安从来便都不看好曹利用,他就是个恩荫入仕并明经入朝的武将,说是明经科出身,可他身上的文资含量有多少谁不知道?
他真正获得先帝以及刘娥青睐的是他那一身杀敌作战的本事,只可惜武将在大宋实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之所以他能坐上枢密使的位置和他屡立战功的关系并不大,反倒是与他在担任文资时的政绩有关。
叶安站在大庆殿中就感觉站在了世界之外,看着各族使者向赵祯敬献礼物,这才惊觉华夏汉室自古便是站在世界民族之巅的。
从秦皇到汉武,唐宗宋祖华夏汉室一直在延续,也一直在巅峰,即便现在的大宋衰落了,但在这大庆殿中还是能看到盛世的威仪。
身着华丽朝服的官员,威武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光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禁军御前班直,雕梁画栋的宫殿,谦卑的使者,无不透露这个王朝的强盛。
叶安轻轻摇头砸了砸嘴,这样的盛世第一次看或许觉得震撼人心,可当看多了之后,当知晓未来的走向之后,心里那股子愤怒和无力就已经把他吞没,甚至有些厌恶这般的盛世。
所谓的“排正仗”也就是各族使者上前敬献礼物,而这一次让叶安惊诧的居然是在使者的团队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胖子。
巴依的出现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听着他带来的丰厚礼单,叶安只能微微苦笑,反倒是引得边上难得出现的李迪颇为好奇:“叶侯为何如此模样?莫不是这回鹘人礼数不够周全?”
李迪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赵祯在浅邸之时的太子宾客,实打实的心腹,叶安赶紧叉手一礼:“非是礼数不周,只不过觉得有些悲哀。”
“悲哀?嗯!也差不多如此,回鹘人在西域可不好过。此次诚心觐见,可惜无功而返,可悲,可叹!”
李迪是个明白人,也是个直爽的人,更是个感性的人……身为大宋的朝臣,看着向大宋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维系关系的胖使臣巴依,终究还是些不落忍。
“无论回鹘人如何的谦卑,在大宋都不可能得到实处的帮助,说不得还会让党项人记恨,得不偿失啊!有点蠢了。”
叶安耸了耸肩便转过身去,巴依透过人群看向了自己,那种示好的眼神实在是让人无法对视。
“叶侯倒是颇为体恤回鹘人啊!听闻你与高昌回鹘的公主有所往来,难道是怜香惜玉了?”
李迪瞧了一眼看过来的巴依,笑着打趣,叶安叉手连连摆动:“李学士可不敢这般说,若是传到家中,便麻烦了!”
“都说你惧内,这次老夫见识到了,不过是随口一说,倒是让你如此不安啊!呵呵…………”
叶安微微苦笑,刚要说什么,却见李迪连连眨眼,便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待殿中御史的目光过,李迪居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今日排正仗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外使前来我等反倒是不能说话了,一时不得松快!”
同李迪聊天你很快就会发现他是个特别让人容易产生亲近感的,就如同一位谆谆长辈,让你不觉拘束。
当然这样的人你不能说他不适合搞政治,李迪在宋真宗景德二年中进士甲科,状元及第,天禧二年便被真宗任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这样的升迁待遇纵观大宋的历史也没有几个。
叶安不由得感叹,虽然这个时代太过憋屈,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文人有着一种令人无法言喻的细腻和仁德,无数名臣辈出于这个世道,你能说它不好吗?
叶安觉得或许就是有像李迪这般仁义的君子作为大宋的朝臣,才使得这个时代变得如此美好,以至于千百年后的人们追思起来心中愈发向往。
这反倒是应了后世人常说的话,时代的好坏不在于这个国家的强盛与否,而是在于这个国家朝堂上的脊梁是否还是那般的笔直。
高昌回鹘这一次代表了整个西州回鹘,相比于高昌其他的回鹘基本上拿不出手,但在大庆殿中,代表高昌回鹘的巴依却是那么的渺小。
契丹使者,党项使者,高丽使者,大理使者,越朝使者等等站在大殿之中代表了大宋四周各个地区的利益。
即便是看上去便邋遢不堪的吐蕃诸部使者也比巴依要更加自信。
叶安明显感觉到,在党项使者的目光下,巴依的胖脸上已经满是紧张之色,但依旧挂着那恭谦的笑容,仿佛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他都是最低下的存在。
这一次叶安与李迪两人同时摇头,对视苦笑,叶安小声道:“西域自古便是我汉家的通商之地,咱们东京城的西域货物买的紧俏,但价格奇高,皆是因为党项所困,好在有甘凉二州,通商之路并未断绝,但若甘凉二州有失,我大宋通西之路断矣!”
微微皱眉,李迪颇有深意的看向叶安道:“朝中对党项之强硬者唯有你叶安叶长生啊!”
叶安苦笑道:“环州之战让长生认清了党项人的面目,虽是插手环州西羌,可意在乱我边州,无暇顾及甘凉之地!但……朝堂之上,无人信我,长生又有何办法?”
“党项原是我大宋之属,但其心中留存游牧之散漫,野心甚大,李德明在庆州以有自立为王之势,恐为我大宋之久患矣!”
出乎叶安的意料,李迪居然一语点破要害,朝堂上能看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许多人依旧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认为党项人就是大宋的藩属,只不过因为实力强大了些,便有不臣之心,但终究是小问题,只需要恩威并施,便能让其归心。
叶安什么都不在意,就是在意甘凉二州,这两处地方是党项的要害,也是大宋联通西域的渠道,一旦这俩个地方丢了,大宋与党项之间的态势便会急转直下。
而西域显然应该是大宋所拉拢的对象,但如此简单明了的事情,朝堂之上却无人能看出,甚至是大宋的官员对待巴依这个回鹘使者都是怠慢的。
叶安只能在心中叹息,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他虽然压榨罗珊娜,但那是做生意,真正内心深处他是最不希望回鹘人毁灭的。
第七百五十三章文武之道
大庆殿中的排正仗结束了,因吕夷简与王曾两人极力反对而没有穿龙袍升坐的刘娥很是不开心,隔着珠帘都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失落。
这倒是在叶安的预料之中,说实在的,吕夷简之所以开始渐渐的支持刘娥那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利,但对于刘娥来说,吕夷简何常又不是她手中的棋子?
虽然刘娥离开了,但朝臣们却没有离开,赵祯也没有离开,排正仗之后便是朝臣与官家之间的君臣朝会。
相较于之前接待使者的大朝会,眼下才算是君臣之间交心的朝会,气氛稍稍融洽些,君臣之间说着互相祝贺与慰问的话。
只有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原来宋代的君臣之间关系还是相当融洽的,并未像后世那样皇帝高高在上凛凛天威不可侵犯。
赵祯几乎能同所有人说话,这是在展现帝王的仁慈,也是在拉拢人心,只不过赵祯说话的口气随意,更像是在唠家常。
这是老赵家的传统技能,定下严格的规矩,也不乏亲切的言语,算是恩威并施。
“官家仁德,四海皆服,恩威宇内,天下归心啊!”
曹利用说着恭维的话,可把赵祯惊讶的不行,要知道他在宫中等待刘娥召见时,都能伸手去弹捆扎帷幕的绸缎,说话也多是以老臣重臣自居,现在居然如此拍赵祯的马匹…………
“朕得如此归心,也多赖曹枢密及各位相公朝臣的辅佐,千古帝王便是有再大的本事,没有贤臣辅佐也是难成帝业啊!”
一群朝臣窃窃私语,他们对曹利用的转变颇为惊奇,同时也在揣摩他的用意,许多人都说这是因为刘娥打算换上张耆作枢密使,因此把曹利用给吓到了。
此时的他才感觉到惊惧悔怕,极力的讨好天家,不用说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枢密使的地位。
叶安看了看边上的李迪,发下他居然没有任何表情,并且还有些不满边上同僚对曹利用说三道四,可见他并不排斥曹利用。
而声讨曹利用最厉害的不是别人,正是枢密副使晏殊。
叶安早就听闻他对曹利用的不满,经常上疏弹劾曹利用在枢密院独断专行,专权过甚,但没想到晏殊居然会在此时大声声讨。
这完全颠覆了叶安对他这个谦谦君子的认知,但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晏殊与曹利用之间的矛盾,曹利用虽然有本事,有能力,但却常常居功自傲,倚老卖老,凡是都要强压同僚或是其他人一头,且最为在意身份高低。
见叶安满是疑惑的看向自己,李迪知晓他的意思,微微苦笑道:“曹利用对国朝有大用,不该这般议论他,还是在朝堂之上便发难,再者说曹利用对官家歌功颂德并无过错,晏殊此举太过,也沾染到了官家身上,不妥,不妥……”
叶安笑道:“我听闻王相公刚就任参知政事时得赐会灵观使,曹枢密由枢密使兼领景灵宫使,当时宫使与观使重复,官家便下诏定了曹利用的地位在王曾之上。朝臣对此颇有非议。不久,王相公又升任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举行谢恩仪典时,曹粟米仍想让自己排在王相公之上,阁门不敢裁决。
官家与圣人坐在承明殿久等,吩咐按爵位高低依次序进见,阁门惶恐不知所措,王相公便大声吩咐:“只需报告说宰臣王曾等告谢便可。”次序定下后,曹利用愤愤不平。官家让他们一同进见以宽慰曹枢密,但仍下诏规定宰臣、枢密使的职位高低依从前旧制所定。然而曹枢密却更加看重,屡次上奏说自己的职位还排在参知政事张知白之上。”
李迪惊讶的看向叶安:“未曾想你对宫中之事如此了解,倒是让老夫惊诧啊!你这些故事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叶安笑了笑:“陈大官时常到我家蹭吃蹭喝,酒桌上便听他抱怨过曹枢密的脾气,这便知晓了。”
李迪挑了下眉头,看向远处站在宫殿角落中的陈琳,谁曾想他居然有所感应,转头看了过来。
李迪稍稍尴尬,小声对叶安道:“曹利用这是在争那口气啊!说到底他身上还是武职,明经的文资没人认可,也就死了这条心,一心觉得只要是于国有功,无论文武都该一视同仁,作为武将的表率这没错,但在朝堂之上却是犯了忌讳。”
“是何忌讳?”叶安明知故问,但李迪却认真回答,宛如在教后辈道理。
“曹利用虽据理力争,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武将争夺气节,他作为朝臣或许并不出众,但作为枢密使却是实至名归,手底下的武官无不佩服,只是在朝堂上他们没有文臣的得势而已。”
李迪的一番话说的叶安惊诧无比,没想到他居然站在了曹利用这便,随即道:“李学士难道就不觉曹枢密言行太过,骄横异常?”
“我只担心边患再起之时,国朝无人可坐镇枢密院,晏殊虽有才有德,但兵事不通,不堪为枢密使啊!”
叶安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晏殊之所以不待见曹利用并非是因为他想要取而代之,而是为了维护李迪所说的制度。
同晏殊交谈过,叶安深知他的为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只是审时度势,用最巧妙的方法达到目的而已。
朝堂本就不是公平的地方,但叶安却觉得眼下的朝堂也太他娘的不公平了!
晏殊等人可以大声声讨曹利用的无耻,甚至揭发阴私之事,文臣们可以用毫无实据的消息来口诛笔伐。
但只要曹利用大声辩论,就会立刻被殿中御史苛责,三番五次的打断他的话头。
这就是武将在朝中的地位,文官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御座上的赵祯从一开始的尴尬变为沉默,再缓缓出现笑容,叶安知道自己这位学生的心态已经开始出现慢慢的转变。
曹利用就算有万般的不是也不能在朝中被文臣群起而攻之,就算是要把张耆扶上枢密使的位置,也不用这般的着急不是?
叶安有些担心自己的这个学生会不会走上“歧途”就像历史上的那位仁宗皇帝一样产生妥协。
皇帝在文臣面前妥协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如此的君王会被当作圣君来歌颂,臣子也会被当成直臣以供后世人效仿,但大宋的君王…………
第七百五十四章侯府喜事多
无论如何天圣六年就在这一片喜气洋洋又充满勾心斗角中过去了,谁也不希望在过年的时候还带着怨气和怒气。
朝堂之上的那些破事叶安是一点也不想搀和,他只是关心甘凉二州,无论是谁,只要能帮助大宋保住甘凉二州,他就支持谁,甚至愿意明目张胆的提供帮助。
可惜的是朝堂上下几乎都没有看到甘凉二州的巨大作用,即便是李迪也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排正仗之后特意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甘凉二州不宜派遣大军,以免党项人惊惧,适得其反。
叶安除了把信件撕得粉碎之外,便唯有在后院指着那颗老槐树破口大骂。
陈琳不满的从树上扔出一块石子,砸的叶安咧嘴:“你是骂李迪还是在骂某家?只听闻指桑骂槐,怎生也开始指槐骂桑了?”
“咱们大宋的文臣上辈子都是鹌鹑吗?!怎生连自己的边州都不愿加强军备?还担心李德明提心吊胆?我呸!李德明恨不得当下就把甘凉二州给吞到肚子里去!人家都明目张胆的挑唆西羌人作乱环州的,还为他考虑?!我真是……我***!!”
瞧见叶安再次奇迹白话的大骂自己听不懂的话,陈琳撇了撇嘴:“你倒是去人家门口骂去?”
“你也别激我,我就不去又如何?这破事我不管了,以后别怨我没提醒,别说是文臣,便是武将也不思军备之事,而你们这些内官……怕是都在祈求天下太平吧?可天下太平是能求来的吗?求不来,越是祈求,越是得不到!”
见叶安把自己都给骂了,陈琳却不恼怒,只是认真的看向叶安道:“你自己也该知晓这事有多大,李迪教你徐徐图之,怎生还错了不成?!”
叶安嘿嘿一笑,脸上满是讥讽的说道:“陈大官你在我这时间也不短了,你可知晓我自从到了东京城,听到别人劝我最多的话是什么吗?徐徐图之!”
叶安说完便走,根本就不给陈琳解释的机会,只不过在穿过月亮门的时候回头道:“明晚在家便来一起守岁,还有铁牛要成婚了,我也要纳妾,终究是当个见证。”
陈琳没有说话,只是咧嘴发出枯树枝摩擦一般的大笑…………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叶安,他已经把那种失望隐藏在了内心深处的角落,虽然失望,但并不遗憾,现在的大宋或许就需要一记响亮的耳光才能打醒。
相比朝堂给叶安带来的失望,侯府中的烟火气便给了人希望,若说大年初一是一年的开始,那守岁便是人们对一个春秋的告别。
今年守岁云中郡侯府的人显然更多了些,王帮从城外的普惠庄回来了,铁牛和张氏也在,至于他的瞎眼老娘,却是根本不在意张氏的身份,这反倒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侯三悄悄的对铁牛竖了个大拇指,并且大骂他不讲兄弟义气,都是在侯府这个大锅中捞饭吃的,还要欺瞒众人这么久。
至于赵虎等一众亲兵却是羡慕的不行,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在侯府中“修成正果”,不光能与叶安推心置腹,更是娶了一位婆娘回来,谁说寡妇就不好了?更知晓疼人,至于克夫之说更是子虚乌有,习武之人阳气盛,还怕这个?
而叶安也在守岁之前宣布萱儿的新名分,云中郡侯府的妾侍。
张氏,侯氏真心为她感到高兴,谁不知县君与她情同姐妹,这还是县君一直劝说侯爷的结果,虽说以后萱儿也不会有太多变化,可名分一旦变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萱儿穿着一身大红色中嵌着碧绿的精美秀禾坐在了叶安的右边,而上首的左边则永远是秦慕慕的位置。
铁牛穿着大红的郎官服,头上带花,倒是张氏只穿了一件绯红色的嫁衣略显低调,这是侯三的母亲特意挑选的,说是寡妇再嫁不宜太过艳丽。
秦慕慕很是不满这种封建迷信,但张氏却十分坚持,终究也是拗不过她。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便是热闹,叶安便更不喜欢分桌吃饭,认为这是刻意的把远近亲疏给划出来。
但眼下侯府中的人数已经不少,单单是从战场上收拢回来的亲兵便以有二十个人,整个侯府上下足足三十多口人了。
最终叶安想到了一个办法,在院子中支起一个大帐篷,帐篷顶端中空,巨大的篝火把整个帐篷都烤的暖洋洋的,至于呛人的烟气则是随着热能从顶部飘出。
篝火上烤着一只肥羊,每个人的面前是一方小桌,围绕篝火新城一个圈,桌上摆放着小炉,炉子上是沸腾的火锅,食为天的伙计把新鲜的食材送来轻松的传菜。
匆匆赶来的陈琳被眼前的篝火晚会所震惊,他是此一次看到如此有意思的宴会,圆形的座位使得众人靠的很近,倒是让独来独往惯了的他手足无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群亲兵们便聚在一起西北特色的小调,首位押韵,朴实纯粹,一句妹妹,一句哥,倒是颇为欢快,这是信天游的前身,甚至可以追寻到先秦时代以及《诗经》中的韵律。
随着叶安一句“随便畅聊,今夜守岁百无禁忌。”秦慕慕便拉着萱儿寻了张氏与侯氏一起吃喝说话去了。
侯三与铁牛王帮畅饮,说着自己的糖铺现在的规模和未来的发展,唯独没人寻叶安闲聊。
“女人家本就是不该上主桌吃饭的,你家倒好什么人都上了桌子,这可不是国朝侯爵该有的家规。”
终于来了个说话的人,但一开口便让叶安极其不爽。
翻了个白眼,叶安夹起一块羊肉在眼前的锅中涮了涮道:“国朝的侯爵也不该与内侍多往来,应该避讳宫中,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撵走?”
“可是你叶长生邀某家来的!”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在我这里只有家人,没有外人,至于男女尊卑之类的规矩………”叶安见陈琳靠近故意停顿一下才小声道:“在我眼中就是个屁!去他娘的!”
陈琳抿了抿嘴,他就是不明白有如此学识的叶安必定出自大家豪族,为何却又这般的不守规矩,可细细想来,好似自己与他亲近,就是因为他身上这股子不守规矩的劲。
朝堂之上的文臣不喜欢他,但却没有一个人与他翻脸,就连翻脸的王钦若最终也要给他好处,托付他照拂王家。
抿了一口酒,火辣的酒水顺喉而下,陈琳不屑道:“所以你没有功劳,还是云中郡侯,排正仗过后所有京朝官都加了好处,唯有你叶安什么都没落下!”
“厚积薄发,厚积薄发你懂不懂?不足与谋!”
“呸!你当某家是三岁的娃娃?!”
“爱信不信!”
第七百五十五章老辣的君子
随着子夜的临近,东京城逐渐陷入狂欢之中,春节这是汉家的节日也是所有受到汉家所影响民族的共同节日。
几百年后的华夏四周,春节依旧以各种各样的形势出现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国度之中,这便是华夏文明的影响力。
外族之人本就豪放热情,载歌载舞的在街市中,象棚瓦里中撒发着他们的热烈,而温柔的宋人也一改往日的温婉,在这个一年中最后的夜晚爆发出所有压抑的情感。
药发傀儡的每一次发射都会让一朵绚丽的烟花闪烁在天空,皇宫之中更是有专司节日发药的官署点燃烟花庆祝。
没有什么能与比星星还闪亮的药发傀儡更加烘托气氛的东西了。
张氏的俩个孩子围着帐篷奔跑,对于他们来说铁牛给他们做爹也不是一件坏事,幼小的孩子知晓自从云中郡侯搬到了信陵坊,母亲就再也没有被人欺负过,而当铁牛来了之后,母亲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些。
母亲常说以后要能进侯府帮忙便是天大的好事,俩个孩子从来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愿。
虽然是守岁,但困意很快便侵袭而来,叶安喝了不少酒水,一半是自己的喝的,一半是陈琳这老太监灌的!
好在自己这幅身体代写酒精的速度很快,上辈子就在军中喝倒过一个班,害怕陈琳?
酒意上扬的时候,保持清醒的办法有很多,让酒水消失在口中的办法也有很多,陈琳并没有发现叶安在转头的一瞬间便有一道细长的水箭从门牙的缝隙中飞出,射的老远…………
但叶安还是小看太监这个职业了,端起酒碗晃荡道叶安的身边,灵巧的夺过奔跑欢笑的孩子,陈琳小声:“过了年张耆就要被圣人任为枢密使了。”
叶安并不感到意外,相反这正是说明刘娥对曹利用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只不过张耆同样也不会得逞,自从晏殊知晓刘娥打算任用张耆后,从去年开始便在一直上疏,屡次言枢密使之位高权重,非宠臣可堪胜任。
这里的宠臣当然不是指的曹利用,而是在针对张耆,但叶安没想到的是,刘娥这一次是真心动手了,死活也要把张耆扶上位才肯罢休。
“长生可不敢对政事过多言论,只是资政殿学士李迪朝会时对长生说过,枢密使当以曹利用为上。”
李迪的话并没有错,只有曹利用现在合适留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因为他不光于国有功,更是能力出众,可堪重任。
“李迪为何自己不上疏而是告诉你?”
陈琳没说完便老神在在的看向叶安,眼神中满是嘲讽之色,而叶安这才恍然大悟,李迪也不简单啊!
这是想要让自己帮他上疏,有了功劳自己当然不敢独吞,若是有了忌讳,那便是自己的错需要一人扛下刘娥的所有愤怒。
“看来我还是年轻啊!终究不是这些老家伙的对手,本以为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心中的盘算也不少嘞!”
陈琳不屑的看向叶安:“就你这般的,也幸好家学有异,自立为孤臣,否则在这朝堂之上连个渣都不会剩下,都是些正人君子,私德自不用说,但手段却是一个比一个高明,一个比一个老辣!”
回想起大庆殿中李迪的正直模样,叶安便真心觉得自己太过单纯,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君子的人,手段也会如此高明老辣。
叶安夹起一块羊肉在火锅中涮了涮,待其卷曲后,便蘸着辣椒和孜然粉末放入口中,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后才道:“倒是也无所谓,李迪终究是为国朝算计,我倒也是心甘情愿,只是觉得有些恶心罢了,明明能同我说的事情,就非要用朝堂上的手段给说出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陈琳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不过看向叶安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让他很不舒服。
“不说这些,某家只是好奇,为何空空和尚消失了?原本他可是在你侯府的,去了一趟嵩山少林寺之后,便音信全无,前些日子娘娘本打算召他入宫讲《瑜伽师地论》,但派人去了嵩山却不见其人,问了四周的小沙弥,说是去了参佛洞,但却居然无人知晓到底在哪!”
叶安耸了耸肩膀:“这与我何干?他自己长着腿嘞,又不是在我府中失踪的,你应该在嵩山好好找找……”
“找个屁,空空和尚根本就不在嵩山如何去找?你把人弄哪里去了?我可告诉你,少林寺中的和尚们已经发了疯,空空和尚乃是他们佛道之希望,众望所归的主持方丈!大相国寺中对空空和尚的呼声愈发高涨,你这时候跟我说与你无关?!”
陈琳就是怀疑此事与对面笑眯眯的叶安有关,无论他如何否认都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无数次的相信他的话,可最终都是被他骗的团团转。
没人比他更清楚空空和尚的去向,了解叶安的陈琳相信,叶安不会杀掉空空和尚,只会把他藏在某处,刘娥对这件事很是看重,毕竟佛门虽然有时候做事不德,但也有相当重要的作用。
现在空空和尚不见了,佛门乱套不说,还把矛头指向了叶安,认为这是云中郡侯暗中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让佛门再无兴起的机会。
双方之间的矛盾谁不知晓?叶安站在上清宫前,大声疾呼的所谓“佛门十恶”,使得他已经成为佛门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现在佛门之中最有名望的空空和尚不见了,这个在少林寺中推行佛门改革的高僧消失了,顿时让原本充满希望的僧众们如临深渊。
“我再说最后一次,空空大和尚的事与我无关!他一个大活人,又是得道高僧,我能把他如何?他不见了你就来找我?笑话!”
叶安是真的动怒了,几乎是从喉咙中吼出的这句话,而四周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以至于亲兵们在第一时间把手搭在了腰间。
陈琳冷冷的扫视四周,干咳一声道:“别想着同某家动手,你们还不行!”说完便又看向叶安,语重心长道:“娘娘说了,佛门于国有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得罪,若不是你做的,那你就把人找出来。”
叶安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义务,也没空,大和尚只要是在东京城我一定是知晓消息的,至于在何处我自是不知。”
第七百五十六章黑水城的高僧
西北大地上的额济纳河流横穿而过,但时过境迁之下河流干涸,只留下一片水草丰美的河床,慢慢的河床与土地的交界处越来越不明显,一座互通南北的城池便由此处拔地而起。
额济纳意为黑水之意,此处也叫黑水成,因水草丰美,湖泊密布,逐渐成为党项的繁荣之地,乃是党项土地上最为重要的城池之一。
黑水成地处党项南北交界处,粮食、牲口交易规模极大,对于党项各族来说都是殷切所需,故而此地虽然很早就有了城池,但却不是为了抵御战争,而是本地居民防范盗贼自卫的存在。
但现在黑水成的地理优势根本就没有发挥出他的万分之一,而并不高大的城墙下,一个胖胖的僧人缓缓行走,所到之处皆宣佛号,虽笑容常伴,但模样却是宝相庄严让人不敢侵犯。
党项人几乎都信佛,这不是习俗和宗教习惯,而是因为李德明的倡导。
只有一群有信仰的人才会慢慢的从野兽变为有价值的人,这是李德明常常对儿子李元昊所说的话,一个有价值的人能做很多事,也能早日完成自己的梦想,而一个野兽除了能撕咬敌人之外,剩下的便是本能的欲望。
缓缓的抚摸着城墙,空空和尚不禁感叹党项人城建的拉胯,这样的城池在大宋连县城的防御都算不上,一个中县的城墙便必须有三步之宽,两丈之高,而眼前一丈高不到城墙根本就是个笑话,而一匹战马经过,头在城门内,屁股却在城门外,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抬头看看太阳,再看看自己来的方向,空空和尚总算相信东京城中那个少年人的话,不禁喃喃自语:“黑水成乃河西通往漠北必经之路亦是枢纽所在,为党项之重镇,西北之门户!但党项人却视而不见,只不过把他当作一个商贸之地,实乃暴殄天物!”
胖和尚走着走着便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党项兵卒根本就不敢上前盘问,能出现在党项的高僧必定是贵族的座上宾,他们可不敢得罪。
甚至有孩子小心的把手中的干饼放到空空和尚的钵盂之中,空空和尚高悬佛号,随手把腰间的银带解下递给他:“你想听大和尚讲一个故事吗?”
没有孩子对远方旅人的故事有抵抗力的,憨憨的孩子大叫一声便扯着空空和尚的银腰带,一边挥舞一边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小伙伴。
于是不大一会功夫,城门口的老杨树下便聚集了一群听故事的孩子。
虽然大人们也喜欢凑热闹,但并没有肆无忌惮的过来听故事,在他们看来高僧大德讲的故事都是蕴含着无限禅意的。
“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位名叫哈日巴特尔的将军,在此筑城镇守。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哈日巴特尔为黑将军,此城便称为黑城。
由于哈日巴特尔骁勇善战,不但晋升为上将军,并深得皇帝欢心,于是便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黑将军做夫人。
后来,黑将军羽翼渐丰,权势强盛,竟然觊觎皇权,企图一统天下。正当与心腹们密谋怎样篡夺皇位之时,这一阴谋被公主得知。
她割断了头发,打扮成男子模样离开了黑将军的家,并将黑将军阴谋篡权的消息报告了父皇。
皇帝在盛怒之下派数万大军进攻黑城,悬赏捉拿哈日巴特尔。但是大军对黑城久攻不下,每次围攻均不能破城,为不使黑将军逃脱,皇帝只好下令把黑城围困起来。
皇帝得知久攻不破的消息后,便请高僧占卜,得到的卦象说:“黑城地高河低,官军围城在城外打井无水,而城内军民却不见饥渴之象,必有暗道通水,如将水道堵截,则必胜无疑。”
于是,皇帝又增派一万大军赴鄂木讷河上游的咽喉部位,随着高僧们高声诵讼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军士们用头盔盛着沙土,很快地截断了河水,并筑起一道巨大的土坝。
不几日,只见城内人畜饥渴,近城的禾苗枯萎。黑将军便令士兵在城内掘井,在挖掘中每每眼见出水,一会儿又见底了,就这样直挖到八十丈还是不出水。在这饥渴难忍、万般无奈的情形之下,黑将军只得下令准备突围。
临行前,他把全城的金银财宝投入井中,又对自己的两个儿女说:“你们去做财宝的主人吧!愿来日有个骑秃头青牤牛的人来将我们财宝取走”。随后,便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活活埋入深井。又令士兵连夜凿通北部城墙,率城内尽数兵马冲出,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围北上。”
随着空空和尚的故事讲完,四周已经站满了人,不光有孩子,还有大量的党项百姓。
宋人在党项不受欢迎,来的宋人几乎都是商贾,他们会赚走党项的钱财,也会使党项从西域少挣钱,但和尚不一样。
每位甘愿到党项弘扬佛法的都是高僧大德,都是党项人所敬重的存在,而空空和尚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很难不令人相信。
此时人群中便有人惊叫道:“没错,黑水城方圆二十里的地方打井都是涸井,这恐怕便是因当时皇帝所派的数万大军堵塞河道时,由僧人们念了《地藏菩萨本愿经》所致。”
“那……前些日子城中一处批货铺子的学徒说是在风雨过后见到的青、白色的两条长蛇,岂不是是黑将军的两个孩子化身?!在黑水城附近因无水所死的树木也都是追随黑将军突围出逃的方向向北而伏?!”
日常中没人在意的细节一旦同故事联系上便很难让人不相信,没错在黑水成外二十里的地方打井都是涸井,而四周所有枯死树木都是向北倒下的。
于是所有人看向空空和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们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和尚对废水城的前世今生如此了解,放入他看见了所有一样。
黑水城的历史可以向前追溯很早,而在那个没有文献记录的时代,所有历史都是依靠口口传颂的。
在场的人都把空空和尚唤作“高僧,圣僧”,只有空空和尚自己在心中哭笑,这所谓的高僧恐怕不是自己,而是远在东京城的那个少年,这个故事便是出自叶安之口…………
第七百五十七章真正的演技派
空空和尚的名声在黑水城越传越大,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到达这里的,但有一点却是令人瞩目,这位圣僧居然没有去往任何一位贵族的家,而是在黑水城中的老胡杨下坐定。
无论是谁去邀请他去家中做客,甚至是供奉,都会被他微笑着拒绝。
相比那些在党项土地上发展起来金碧辉煌的寺庙,身着华丽袈裟的僧人,杨树下的大和尚更显得道高僧的气度。
即便每日吃素,他也是胖胖的弥勒模样,一日三餐只吃路人施舍的食物,粗茶淡饭,大鱼大肉,酒菜荤腥来者不拒。
善良的人路过劝他离开,在这黑水城所有人都是奔着钱来的,不会顾及他的死活,现在还觉得新鲜,过段时间便会把他当作疯子一般遗忘。
面对别人善良的劝导,空空和尚只是宝相庄严的笑了笑:“此时无人知,三日信众来!”
有人说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酒肉和尚,但更多的人则是说他是个已经“得道”看破世间迷障的高僧大德。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让空空和尚产生一丝改变。
很快黑水城的党项百姓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附近前来黑水城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冲着这个胖和尚来的。
这些人来自党项的各地,都是听宋人商贾所说有一位来自大宋的高僧大德抵达了黑水城,此人不光佛学高深,更有博大的智慧,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空空和尚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他的前面出现了红色的毯子,有人在毯子上放置了银制的小香炉,有人在边上供奉了镶嵌珠宝的烛台,有人把最新鲜的瓜果摆放了在他的面前,更有人送来了一副金色的钵盂。
黑水城的人越来越相信空空和尚的话,而三天之后,空空和尚起身指向了南方道:“一位真龙即将出现在党项的土地上!”
所有人都觉得这大和尚疯了,这里是党项的土地,哪来的真龙?
即便是李德明在党项已经如同帝王般的存在,但他并没有登基称帝,此时说这样的话不是给李德明上眼药是什么?!
况且就算是真龙那也是李德明,但听大和尚的话,这真龙并非是李德明,而是另有其人,这就是在找死了。
眨眼之间所有人又都不敢沾染这个疯和尚,只有无数的财物堆积在他的面前,以及那棵老胡杨。
空空和尚并不在意周围人态度的转变,他只是在相信叶安的判断,以及遵守当初的赌约,见四周的人躲他如瘟神,而黑水城的兵卒并未来抓捕他,空空和尚也就放心了,这时候连黑水城的城主都在观望,轻易不愿动手。
起身便拿起地上不知是谁施舍的小金刀,空空和尚一刀又一刀的砍在了老胡杨上,每砍下一刀,便长宣一句佛号,一道道刀痕便很快布满了老胡杨。
从这一天开始,黑水城都觉得他是个疯和尚,一个无药可救的疯和尚,而疯和尚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便是砍树。
粗壮的老胡杨据说有数百年的历史,“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这颗老胡杨已经被雷击了不知多少次,从中间被劈开的地方还有着黑色的印记。
虽然被雷劈过但并没有死,分开的枝杈上在夏天还有翠绿的树叶。
冬天里的老胡杨早已落叶,空空和尚沿着粗壮的树干中间的黑色印记进行劈砍,并不会伤到完好的主干,而这一砍便是数日的功夫。
“破而后立,今日贫僧砍你,是为了你未来的荣光,从此以后你便能享我佛门供奉,也算是得道了!”
半个月之后,一骑快马非本至黑水城,马上的骑士高呼:“国主以定王子李元昊为太子!”
随着骑士的话,所有人都冲出家门,走上街面开始欢呼,李元昊是大夏国王子中最受王上李德明器重的,也是最有名望的。
他得了太子之位,乃是实至名归,更是党项百姓所期望的少年英主,这里是西北之地,党项人在骨子里便是游牧民最,他们崇尚力量,崇尚智慧,更崇尚英雄。
也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句:“那大和尚说的没错啊!”
街面上的党项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的涌向老胡杨下,而此时的老胡杨已经变了模样,中间劈开的地方形成了一处树洞,空空和尚盘坐其中,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报以微笑:“真龙现世,党项当立,大白高国!”
四周的党项人欢声雷动,此时再也没人认为他是一个疯和尚,几次的起落已经让他们相信,眼前这位胖胖的、酒肉不忌的和尚就是一位预言未来的圣僧!
只是没人知道,此时的空空和尚紧握钵盂的右手不断颤抖,他终于明白叶安之前与他打赌时的底气来自于何处了,也终于明白他为何要以佛门未来和普惠商号的未来同自己打赌了。
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所言中,李元昊真的被李德明立为太子,成为党项未来的主人,那他所说党项将要雄霸西北的话很可能也会被验证,如此佛门成为党项国教…………
突然被人抬起的空空和尚猛地一惊,但见眼前华丽的莲台便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西夏最尊贵的客人,心中的激动瞬间盖过了一切。
没错,既然佛门在大宋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对峙,那为何不能另寻他处呢?!
长宣佛号,空空和尚面色不变的让i众人抬上了莲台,顺便轻抚这些人的头顶,口中说着赞美的话,使得这些脸色涨红的党项汉子更加卖力的扛着他。
党项人本就笃信佛教,这是李德明为了安定民心所想出来招数,他同汉家王朝的统治者们一样,觉得佛教能给内部带来安定祥和,至于负面作用,对于强权又强势的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黑水城的城主呼延梁哥以最隆重的礼节接待了空空和尚,并以上师尊称起名:“不知上师从何而来,在何处修行?我瞧上师乃汉人模样,不知…………”
“佛曰,不可说!”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拈花微笑的看着呼延梁哥,眼神空灵让他不敢再问,只能看了看四周欢呼的党项百姓小声道:“上师是如何知晓太子之事的?”
这一次空空和尚并未以“佛曰”搪塞,而是笑道:“贫僧略通占卜之术,一日夜观星相有帝星冉冉升于西北,便到此处。”
“那为何到我黑水城,而非王城兴庆府?!”
“此乃一处中兴之地,虽距兴庆府数百里之远,但却必定繁华更甚!”
呼延梁哥心中大喜过望,但表面上却还在强作镇定:“不知中兴在何处?”
空空和尚指了指西北道:“西域便是黑水城的繁荣所在,只不过时机未到,还需耐心等待才是,若福报未至强取,则非福报而是孽障啊!”
呼延梁哥大惊,随即惊疑不定的看向了北方,他是黑水城主,也是李德明钦点劫掠西域的主帅…………
若是叶安在这里必定要大声叫好,空空和尚的演技之高明,心思之成熟,完全把他之前准备好的剧本百分之二百的发挥了出来,并且获得超出预料的收获,乃是实打实的演技派!
第七百五十八章诡异的皇权传承
叶安并不知自己的赌约已经获胜,他只是在东京城中无聊的看着太空,冬日里本就寒冷,灰蒙蒙的天空更是加重身上的阴霾。
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宋朝的冬天相比后世更加的寒冷,按道理来说小冰河不是在明朝时才出现吗?
这寒冷和自己身上的保暖并没有关系,即便是没有棉衣的时代,古人依旧有自己的保暖技术。
羽绒服不是后世才出现的,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鸭绒、貂绒和羊绒,只不过价钱较高,但寻常百姓也已经能用上绵被,所谓的绵被是丝绸制作出的被子,虽然成本高,但却相当暖和,东京城的寻常百姓也并非买不起。
还有木棉可以使用,鸭绒,羊绒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反倒是后世的轻奢皮衣在这个时代更加趋于平民化。
但即便是有诸多保暖衣物,大街上的百姓还是觉得寒冷,叶安这才知道自从淳化三年开始,大宋的冬季便一年比一年降温。
这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但却十分要命的问题,连开封这样的城市都觉得寒冷,那北方的辽朝上京城是什么感觉?
为何辽朝皇帝要四时捺钵?还不是受到季节的影响,相比后世丰富多彩的享受,对于古人来说冬暖夏凉便是极大的享受了。
叶安在上学的时候便听教授讲过,气候的变化对华夏民族的历史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尤其是汉家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关系,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关联。
气候决定了收获,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后世文明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农业,畜牧业的受创程度不同而已。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街面上也出现了冻死的人,东京城既是大宋最为繁华之地,同样也是最为无情之地。
倒毙路边的行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东京城的夜晚喝大的人躺在路边算个什么事?直到地上的人露出诡异笑容,这才会让人惊觉他们已经在寒冷中死去。
更夫往往会充当起埋死人的角色,只有熟悉这一片住户的他们才知道死去的是谁。
按照惯例摸走死人身上的财物,权当是通知家人的赏钱了,若是孤寡那便更省事,直接用板车拖走,拉去城外的乱葬岗埋掉便是。
开封府的捕快都懒得招呼这晦气的事,只是在瞧见叶安后上前笑眯眯的唱个肥喏。
寒冷和饥饿一样,一直是笼罩在华夏王朝上空的巨大阴霾,看到那些死去的路人,除了感慨世事无常之外,叶安也毫无办法。
棉花的产量并不是很大,虽然在阳城县种植了很多,但对于所需的缺口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现在的棉花制品只能满足普惠商号自己的所需,而这所谓的满足也只是刚刚够用,并不能达到每人都能使用的地步。
相比东京城的百姓,普惠商号的伙计,工人,甚至是家属都是幸福的,他们的衣食住行几乎都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连陈琳都在羡慕普惠商号的福利。
他不明白为何叶安会如此的“大公无私”,只能带着好奇对他发问到:“东京城中活的最舒坦的人便是你普惠商号的人了,无论是普惠庄的庄户们,还是普惠百货以及各个店铺的伙计,都让人羡慕啊!听说现在都在流传新的童谣,“普惠有叶郎,仁义世无双,一入南门无忧愁,数钱整天忙!””
在瞧见尸体后,叶安的心情很是不好,见陈琳阴阳怪气的说道自己便翻了个白眼:“又来编排我,不过我倒是习惯,最近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啊!有些人自己经营不善,蠢到了骨子里,却不反省自身,反倒是认为别人的不是,你说这样的人就算是再有钱有势又如何?早晚会被他败掉!”
陈琳冷笑道:“你倒是知晓自己得罪了谁?可某家还是要说一句,你得罪的不是赵宗礼,而是东京城中的富商,一个以赵宗礼阜丰商号为首的大势力!”
“大势力?!我好怕哦!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一帮愚蠢的小人聚集在一起,连一个臭皮匠都比不过!怕他们?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这几日陈琳又开始了尾随的日常,自从过了年关之后,东京城的官署衙门便都放了假,而陈琳更是在寻找空空和尚不得之后,便死死的盯着叶安。
陈琳学着他的模样也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叶安的牛车上道:“我见过猖狂的,但从未见过你这般猖狂的,赵家宗室在东京城中的力量远非你所想象,你以为自太祖开始为何要把禁军的半数之重拢络东京?”
叶安微微一呆,他一直觉得这是老赵家为了防止兵权落入武将手中,再次出现陈桥兵变而做的集权,但眼下看来好似并非如此,至少不是全部原因!
细思极恐,陈琳的话再次让叶安对老赵家的手段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不光是在提醒自己,更是在发泄对宗室的不满。
但让叶安不解的是,赵宋数百年的统治历史上并未发生过一次宗族造反事件啊!难道是因为历史的久远使得后世没有记录?
就算被人掩盖,元朝的记录也应该会有的,史书往往会把前朝的糗事拔出来,并且还会扒的一干二净…………事实却恰恰相反,元朝的史书中对宋朝的评价大多是正面的,并没有极尽诋毁。
只不过叶安很快便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虽然赵宋王朝并没有发生过一次宗室谋逆之事,但老赵家的皇帝并不是系出一脉,其中经历了数次转折,若是进行更细的划分,甚至会出现许多偏差。
太祖与太宗的兄弟关系便不说了,而仁宗赵祯与英宗赵曙乃是叔侄关系,宋徽宗赵佶则是宋神宗第十一子、宋哲宗之弟,到了南宋皇权又再一次回到了太祖一脉,好家伙老赵家的皇位给这无限套娃呢?!
这种特殊传承方式在汉家王朝的历史上非常少见,至少在大一统王朝的历史上非常少见,毕竟帝王之位关系江山社稷,关系无上权利和利益啊!
其中诡异的转换与有悖常理,让待在温暖牛车中的叶安忍不住脖颈发冷,他不敢继续联想下去,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并不知道,但若是照他的思路进行有罪推论的话,整个宋朝的政治斗争恐怕都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七百五十九章骨里有钢
陈琳就是来提个醒,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叶安都明白,赵宗礼已经纠结一群商贾在对普惠商号下手,而下手的目标便是普惠百货。
这段时间他们所作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提高物价,尤其是提高普惠百货中存在商品的物价!这种行为凡是在商场中厮混过的明眼人都能瞧的清楚。
在寒冷的冬季里,所有的生活物资都变得金贵起来,这里是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当然物价则更是“美丽”。
所有的东西都要钱,无缘无故给你钱财或是物件的人,总会在背后算计更多以便他们的投资更有回报。
铁牛小心的驱赶牛车,他已经把自己的耳朵当成摆设,车厢内叶安与陈琳之间的对话哪怕听到一句都会折寿,铁牛没有心思去听,只是希望早些回家,早些享受张氏新婚的温存。
叶安在车中并不在意陈琳的提醒,他已经被自己的猜测所震惊,宗室的秘密到底有多少,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作为一个曾经在历史之中探寻真相的学生,曾经的历史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怎能不去一探究竟?
牛车中尴尬的人不是叶安而是陈琳,他猛然发现对面少年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吓人,那种仿佛要把自己给“挖了”的感觉让他不禁紧了紧前襟。
但叶安却没有放过他,趁着两人在牛车中的时间,叶安咄咄逼人道:“国朝宗室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为何会有让天家如此忌惮的力量?”
“某家不知你说的是什么!”陈琳这时候才惊觉自己是的有些多了,有些事情就不该告诉叶安的。
只可惜为时已晚,让叶安抓住的机会怎能轻易放弃?
“数十万禁军驻守东京,不单单是为了宿卫大内禁中,更是为了提防宗室,这话可是你说的,在我面前你也没有必要遮掩,有些东西让我发现了反而更麻烦不是吗?”
陈琳目光一凛,紧紧地盯着叶安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你只需知晓宗室并非你看上去的那般软弱无力,你作为臣子,与他们之间并未有任何冲突,为何要究其缘由?!”
终于,陈琳终于开口了,叶安从这句简单的话语中听到了大量的信息,这些消息也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朝臣与宗室并无冲突?!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会变,但朝臣不会变,无论是谁坐在御座上,都会需要臣子的辅佐……是吗?!”
陈琳的眼神冰冷如水,咬牙道:“官家圣明,又有太后辅佐,御座自不可能易主他人!”
果然!陈琳与蓝继宗对赵祯的忠心不用证明,之前叶安一直怀疑为何他们忠心于赵祯的同时,又要极力的效忠刘娥,眼下便有了答案,他们需要借助刘娥的力量,以保护赵祯顺利获取皇权!
如此一来一切都清楚了,大宋……不,东京城的暗地里有一股看不见的恐怖力量在折服,而这股力量的主人就是宗室之家。
难怪陈琳与蓝继宗两人查出了是谁在幕后豢养死士后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难怪有人能在这天子脚下“养精蓄锐”。
呵呵,所谓的赵宋天家也是个充满明争暗斗的地方,如此一来叶安有理由怀疑赵祯儿子的夭折有问题,历史上的赵祯子嗣夭折或许不是个巧合的事。
叶安不希望自己做个傻子,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但现在他还有一个问题。
深吸一口气,放松心情,调整心态后叶安看向陈琳道:“我不明白,为何他们要与我做对,为何要极力的打击我?赵宗说是一个,赵宗礼又是一个!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官家的侍读学士?不应该吧?官家的侍读学士还有几人啊!”
陈琳微微苦笑道:“你这小子难道不明白?整个东京城中你是第一个挑衅宗室的,便是朝臣们都是用外戚开刀,而并不追究宗室,你倒好,看看赵宗说给你吓得,现在瞧见你家徽记的车驾,恨不得躲到天边去!”
瞧了一眼车窗外的行人,陈琳再次压低声音道:“赵宗说与赵宗礼最为亲近,你说赵宗礼会善罢甘休?再说普惠百货的出现已经在东京城风光无限,阜丰商号的生意可是受到了大影响!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叶安点了点头,看来是诸多原因汇集在了一起才让赵宗礼这般的疯狂…………在叶安看来疯狂囤货提价来对抗普惠百货的崛起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的疯狂行径。
无奈的耸了耸肩,叶安笑道:“没办法,我就是这般的优秀!你不会觉得赵宗礼会是我的对手吧?在商场上他不可能赢得过我!”
“人家提高物价,还都是和你普惠百货相同的货物,你觉得赵宗礼没有底气能做出这种事来?!”
陈琳已经点的很清楚,但叶安却看向他道:“你怎么如此关心我家的生意?”
“你觉得是某家在关心吗?”
陈琳的回答让叶安大吃一惊,随即看向他道:“我早就说过,圣人是不可能入股普惠商号的,绝不可能!”
陈琳无声的笑了笑,随即看向叶安意味深长道:“圣人不会谋求你的产业,只是若你自己经营不下去交给天家,天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那就手底下看本事!既然都不看好我,那若是我赢了,便不要厚着脸皮来抢便好!”
陈琳哈哈大笑:“放心,天家还是要脸面的,只是你不要忘记王钦若对你说过的话,尾大不掉,普惠商号早晚有一天你是要拱手奉送的!”
叶安惊诧的看向陈琳,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到死王钦若都是在两面下注,他还是效忠刘娥的!
“这个冬天特别冷,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东京城中的穷人怕是有许多熬不过这个冬天,圣人若是有心还是该多放些炭火钱的,虽然不多,但终究能让人暖和些不是?”
陈琳奇怪的看向叶安,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叶安很快便给了他答案:“从明天开始,普惠商号将会免费发放火炉给东京城中的穷苦百姓,甚至免费安装,而他们只需要付钱买些石炭就好……”
“火炉,石炭,你是什么意思?!”
叶安笑而不语,只是看向外面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有些人啊!你只要不把他打疼,他就永远不会明白你的怜悯,而是把这怜悯当作了服软,岂不知有些人的骨头里有钢,就是弯不下去!”
第七百六十章做善事的广告
陈琳并不了解叶安的计划,即便是他常伴左右,叶安与秦慕慕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但这个计划却在不断的推进。
冬天最重要的便是取暖,而火炉与煤炭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答案,虽然这个时代的宋人已经发现了煤炭的好处,但因为毒烟问题他们不敢用之取暖。
但这个问题在后世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只需要一根铁管把煤烟排出室外,煤炭的力量就能轻易的为人所用。
而卖火炉,卖铁皮能赚几个钱?真正赚钱的是需求量极大的煤炭!
煤炭在这个时代不值钱,宋人的开采技术已经能够成熟的开采出地表的煤炭,而煤炭的作用多用来燃烧加热,比如炼铁,锻造,甚至是金银铜等贵金属的加工。
东京城对煤炭的消耗也是不小,只不过宋朝的利国监并没有直接管辖煤炭,因为在许多地方煤炭可以直接开采出来。
一般的中小型城市对煤炭的消耗并不大,也只有东京城需要的多谢,但相比木炭,煤炭的价格可以说是跌倒了泥里去了。
垄断生产资料才是最赚钱的买卖,现在阜丰商号等着看好戏,叶安当然要满足人家一下,不光普惠百货的生意要进行下去,而且要把新的产业开起来。
开源才是王道,在这个资本市场还处于萌芽的阶段,普惠商号的扩张还远没有到达尽头,一起可以利用的机会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对生产资料的垄断。
只要有钱,开采煤矿并不困难,普惠商号便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并且叶安也打算开设专门的煤矿开采生意。
煤炭作为这个时代最好,燃烧效率最高的燃料比价格成为最紧俏的商品,最先一步把生产资料垄断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而对东京城的穷苦百姓进行煤炉的赠送,很快就会让东京城的绝大多数人家使用上煤炉。
煤炭火炉并不是什么非常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铸铁的火炉造价也不高,只是铁皮烟囱稍稍耗费些功夫,但当用上水力驱动的锻造机器后,铁皮烟囱就如同棉花棒一般容易量产。
巨大的铁锤在水力的驱动下高高举起,再在重力的作用下砸落,如此反复却不用耗费多少人力,只是需要不断的调整角度,再有便是把铁块烧了,使其更容易锻造而已。
普惠庄的锻造工厂已经能够成熟的使用水力锻锤了,而大规模生产也是对效率提升的最好锻炼,叶安需要的不是更先进的技术,而是更为熟练的工人。
永远不要小看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自己在生产中就能找到诀窍,尤其是对于充满智慧的汉家百姓更是如此。
这水力锻锤的许多改进都是锻造的匠人们自己想出来的,为此叶安特地把匠人与工人进行区分,并且设立了班长,段长,主管等职务。
赏罚分明,多劳多得便是普惠商号的根本宗旨,所以只要是在普惠商号的人,无论是谁都是充满干劲的,谁不希望每月多出几贯钱的奖金?谁不希望自己更上一步成为管理层?
从腊月开始普惠庄的锻造厂就没有停歇过,不断的在生产铁皮烟囱和铸铁火炉,到现在已经过过年了,囤积下了不只千套。
而现在正是天气最寒冷的时候,普惠商号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做善事,今年没有铺路架桥,只是在开棚舍粥的同时统计了前来的穷人。
从中选取了一千个家中贫困但却有名声的人家,免费派人上门安装火炉。
东京城中开设粥棚就如同在蜂窝面前拧开了密罐,前来吃粥的什么人都有,但即便是你知道这些人中有什么货色,但还是要一视同仁的舍粥,否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不过这一千个火炉安装出去,却是可以进行选择的,都是些有好名声但家中着实困难的人家。
人的不幸有很多,但有且并不是人为的,一场大病,一个意外,甚至是一个不小心都会造就一个家庭的苦难。
对于这些人家,叶安是非常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虽然目的不存,但这种行为却是能实际解决这些人家的问题。
一千个火炉可以温暖一千个家庭,也可以让整个东京城都是知道煤炭火炉的好处,这是一举两得啊!何乐而不为呢?
俞老三家便是其中一户,看着奇怪的烟囱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俞老三有些纳闷的看着火炉对安装的伙计道:“这位小哥,这是普惠商号送的东西?真的能让俺家暖和起来?”
安装的伙计看了一眼放没有多少阳光的内堂,又看了看拄着拐杖送来热茶的老妪,笑着说道:“俞三哥放心,这是俺们普惠商号的货,若是不能让你这小屋暖和起来,便请扛着烟囱砸了俺们的招牌!老夫人的退怕寒气,火炉一旦燃起必定让你这小屋暖烘烘的,对老夫人好,也不需你天天照顾,但您要看好,这火炉用的是石炭,必用干柴引火,还要注意烟气,一旦风向有变,烟气倒灌可就不好了,俺在这烟囱上加了一个罩子,便是刮风也不会直接倒灌,但你多少也需要注意些才是!”
俞老三连连点头:“只要能让俺这小屋暖和起来,那便是天大的好事,杏林堂的胡大夫说了,俺娘这腿脚最怕风寒嘞!家中有婆娘照看,不妨事!”
干柴燃烧起来,烟气直接便顺着孔洞窜到了烟囱里,屋外的烟囱也在呼呼的冒着烟气,使得一群围观的百姓啧啧称奇。
此时倒下石炭,随着噼啪的燃烧声,石炭很快便被烧的通红,伙计盖上了盖子又道:“俞三哥,你瞧这盖子没?加上石炭后务必要盖好,若是有个铜壶便更好了,每日热水不断,不但有了湿气免去干燥,连热面汤的钱都能剩下嘞!”
四周围观的百姓连连惊叹,好事的张皮匠开口取笑道:“你个榆木疙瘩好福气,被普惠商号看重给了你这般的火炉,这个冬天怕是舒坦的多了,老娘也跟着你享福,若还不知足,我给你三贯钱你把这火炉匀给我如何?!”
“你个臭皮匠便莫要说了,普惠商号的东西能有不好的?俺做梦都没想到的好事岂能让给你?俺还要为俺娘着想嘞!”
火炉很快便发挥了它的威力,小小的堂屋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暖和起来,俞老三的媳妇是个有眼力的,招呼着街坊四邻到家中坐坐,又借了个铜壶烧水请人喝,顿时便让街坊四邻知晓火炉的妙处来。
而俞老三的脸上更是红光满面,因为普惠商号的伙计说了,他们家这个冬天的石炭普惠商号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