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后路
见她眼中含着真挚的笑意，太后也放下心来，却又调侃她：“怎么，王府就那么好，你就那么舍不得回宫里来？你个小没良心的，等你嫁过去以后有的是你看的日子，还愁在这一时吗？”
宁婉音心下一紧，又想起了宫门口齐凌夜对她的态度。
她轻轻地皱起眉头，斟酌了许久才开口：“太后，只怕王爷对婉儿并无男女之情。”
这倒让太后颇感吃惊，她还以为宁婉音喜欢齐凌夜喜欢得紧，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她意外了。
“哦？怎么这么说？是阿夜给你气受了？”
“没有，只是......婉儿觉得我们年纪都小，或许、或许还要再等几年再......”说到后面，宁婉音也说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阿夜哥哥的，让她一时放下定然是没那么痛快的，不过她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
只是，要考虑怎么说才能不冲撞触怒了太后，这让宁婉音绞尽脑汁。
太后只以为她是害羞，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看着她：“你放心吧，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跑不掉的。”
知道太后这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宁婉音泄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偷偷地想，就当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以后再和阿夜哥哥培养出感情呢？
她就在太后跟前，一颦一笑皆落进她的眼里。
端详了半天，太后忽然说起：“婉儿，你这脸色竟然是比出宫之前还要好了？难不成真的应了那句话，爱情有神奇的魔力？”
这清奇的脑回路让宁婉音语塞，不过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婉儿在宫外病了一场。”
“什么？生病了？那怎么不回来，怎么不请太医呢！”太后紧张极了，抓着宁婉音的手都疼了。
芸香姑姑在阶下提醒：“娘娘，您忘了吗，皇上把太医院的秦隶都赐给了摄政王，他府上不缺太医的，想必是秦太医为郡主医治调理的。”
眼看着俏姐的功劳都要落在那个神神叨叨不讨喜的太医身上，宁婉音急忙否认：“不是的，是俏姐帮我诊治的！”
“哦？这俏姐又是谁啊？”太后不由得疑惑。
要知道，宁婉音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吃了那么多药，见了那么多民间的郎中宫中的太医都没能治好，如今她面色红润，说话有底气，想必是一位医书极为高超的女子治好了她。
宁婉音顿了顿，觉得这么把俏姐说出去不太好，毕竟她根本不知道人家的来历，但是太后已有此问，她也不能说谎话。
事到如今，只好从实说来：“俏姐是，是王爷为我请的一位女郎中，医术高明，我的身体被她调理了半个月，竟是好上许多，也能在外面走了，每顿饭都要多吃半碗。”
她只想在太后面前先多为俏姐说说好话，免得到时候因为她的来历不明被迁怒。
太后听了越发好奇：“哦，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高明的女郎中，真真是奇了，怎的没听阿夜提起过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三皇子
宁婉音见这把火没烧到俏姐，又要往齐凌夜身上燃，只能糊弄着她：“大概，也许是最近才发现的吧，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原就不需要什么神医治病。”
“也罢也罢，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或许是正巧哪个民间偏方对了你的症状呢。”
正当宁婉音头大的时候，太后却无所谓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这也正好解了她的为难之处，便跟着附和：“婉儿觉得是不是都好，俏姐救了婉儿一命，那就值得我的感谢。”
太后觉得此言有理，虽然不知道这位俏姐是哪里来的赤脚医生，但是她治好了丹阳郡主是真，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论功行赏。
“好吧，那哀家就赏赐她一些银钱，也让你安心。”
宁婉音起身替沈红俏谢恩：“婉儿代俏姐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好了，快起来吧，这么久没回来，先陪哀家说说话，用了午膳再回自己房里去。”太后一只手将她带了起来。
“是。”
因二人许久没见，太后又是关心宁婉音在王府住的习惯不习惯，又是问她怎么会突然生病的，没一会功夫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芸香姑姑刚吩咐传膳太监去传膳，就听见门口的宫女进来通传。
“三皇子殿下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呢。”
太后一听是三皇子来了，眉头紧皱，一副不太想见他的样子：“他来做什么？”
芸香姑姑笑了：“太后娘娘，三皇子的生母赫连太嫔年前刚过身，您又是他的中宫嫡母，想必他是特意来给您请安问好的。”
这位三皇子并非皇上的儿子，而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
他的生母原本是伺候先帝的一个宫女，一次先帝醉酒之后误打误撞把她当成了云妃宠幸了。
原本这不是一件大事，先帝也想着随便给个才人的身份让她老实呆着就是了，却不想她一朝有孕，并且诞育了三皇子齐凌彻。
无奈之下，现在的太后、曾经的皇后只能假意大度把这位才人封为昭容。
先帝在时，赫连太嫔和三皇子就不受重视，新帝即位之后，太后更是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只让人仍旧住在之前的宫殿里，名称一换也就是了。
就连原本应当获得封地和封号的三皇子，都仍旧只是三皇子。
如今，先帝别的皇子都早早地被封为一字亲王镇守封地，只有他还住在宫里的皇子所，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但好在皇上不是个苛待兄弟的，虽然没有为三皇子加封，却给他在皇子所的住所添置了很多东西，地方虽小住的倒也算舒服。
可他终究还是先帝的亲生儿子，是上了皇室玉碟的，就算太后再怎么不喜赫连太嫔，如今人都死了，也不能再迁怒无辜的三皇子。
她板着张脸挥挥手：“让他进来吧。”
宫门被打开，三皇子齐凌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进入殿内，他撩起下袍单膝跪地：“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宫开府
这声音宏朗悦耳，让坐在太后身边的宁婉音忍不住偷偷抬头看这位并不熟识的三皇子殿下。
她虽然两岁就进了宫，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太后的懿祥宫里呆着，加上身体孱弱，所以能见人的时候少。
在她的印象里，能见到皇子的次数加起来不过一双手那么多，她还回回跟在齐凌夜的身后，并未多注意其他皇子。
而儿时关于这位三皇子的记忆也早就模糊，只依稀记得他身材高大，比当时已经是太子的皇上还要高上半个头。
现如今再看，齐凌彻赫然已经长成翩翩君子、玉树临风，一头乌发整齐地用一个精巧的玉冠束在头顶，一双桃花眼眼神温和又坚定，身量修长，气质斯文，当真是当得上那一句貌赛潘安。
他虽然贵为皇子，但又不似齐凌夜和齐凌赟或者其他皇子那般气势迫人，反而有一股子温文尔雅的味道，看上去很好相处。
似乎是感应到了打量的眼神，齐凌彻眼神微动，就和宁婉音注视的目光对上了。
后者惊呼一声，忙不迭低下头去，脸羞得通红。
齐凌彻心中微动，只觉得太后娘娘宫里的，想必就是丹阳郡主，竟然比小时候更可爱了。
太后清了清嗓子，让齐凌彻收回了注意力之后才问：“起来吧，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哀家这里啊？”
齐凌彻似乎毫不在意太后语气中的疏离和冷淡，抱拳作揖：“太后娘娘，儿臣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虽说皇子所没有什么住不惯的，但终归是成年男子，住在宫里多有不便，还望娘娘同皇兄说一声，让儿臣出宫开府！”
见他并没有为自己请求封地，太后有些疑惑：“你就不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
谁料，他竟然自嘲地笑了笑说：“儿臣一无治国之才，二无安邦之略，实在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皇兄若是给了封地，只怕还会让儿臣辜负他的圣恩，所以，儿臣只求一府能够安身也就罢了。”
听他说完，宁婉音错愕地长大了嘴巴，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的皇子们哪一个不是为了能够登上皇位而呕心沥血无所不用其极，她还没见过把混吃等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皇子。
太后也不表态，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而齐凌彻也丝毫不畏惧，只是敛目安安静静地等着。
宁婉音见状小声开口：“太后娘娘，婉儿觉得殿下说的不无道理，宫里毕竟后妃、公主众多，殿下住在宫里终究不是一回事，就算是可以避嫌也难敌众口铄金啊。”
太后作为后宫之主，自然是要方方面面考虑到的，她这么一说，不由得觉得再让三皇子继续住在宫里只怕是对齐凌赟的名声也不利。
“那好吧，既然婉儿都帮你开口了，那哀家就同皇上商量一下，赐你出宫居住。”
“谢太后娘娘隆恩！谢婉......丹阳郡主。”
齐凌彻深鞠一躬以表谢意，倒是把宁婉音吓了一跳。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春天的瓢虫
她红着脸分辨：“殿下无需谢我，只是，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郡主声音如同黄莺出谷，醉人心扉。”齐凌彻好不容易和宁婉音说上一句话，眼神呆呆地看着娇羞的小姑娘。
这么热切的目光让宁婉音更加不好意思了，往自己的座位上缩了缩。
“好了，既然你已经出府，哀家自然会再为你定下婚事，别看了个小姑娘就像饿狼看见肉似的。”太后颇有些不悦地说道。
齐凌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目光，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意，心里却像是缺了一块般失落：“是，儿臣多谢太后娘娘。”
是了，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连称呼太后一声母后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去肖想太后最疼爱的丹阳公主呢？
“如果太后娘娘没什么吩咐，儿臣告退了。”
太后挥了挥手，齐凌彻便低着头离开了，丝毫不见他刚刚进来时的神采。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宁婉音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就像是......心脏被一只春天的瓢虫咬了一小口，不致命，但是痒痒的刺刺的，异常难受。
其后，宫人们陆陆续续地端着大大小小的明黄色万寿纹瓷碟进来，一道道全是太后素日里爱吃的菜，什么蟠龙菜、镶肚子、带冻姜醋鱼、花珍珠等等山珍海味不一而足。
然而，三皇子的到来却让盛宴的主人太后失了吃饭的兴致，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她只皱眉头，撇过脸去用手帕捂住嘴：“拿走拿走。”
芸香姑姑面色为难，顿了一顿上前劝道：“娘娘，您好歹吃些，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
“不吃不吃，这些东西都吃腻味了，御膳房的那些厨子就没个新鲜！”太后还堵起了气，怪起了厨房的厨子。
传膳太监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上前求饶：“娘娘恕罪。”
太后却不搭理他，只让人把这些菜都撤了，说眼不见为净。
这让芸香姑姑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能把求助的眼光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见状，思忖片刻，随后便唤来流云，让她把山楂丸的瓶子拿出来。
她原本就是一回宫就来了太后殿中，随身带着的东西还都在偏殿里放着，这会要去取来也十分的容易。
“太后娘娘，您先别忙撤了菜，等婉儿给你吃一样好玩儿的东西，您再说不迟。”宁婉音的话勾起了太后的兴趣。
她笑着点头：“好吧，那就给婉儿几分薄面，你们可都要谢谢丹阳郡主啊？”
传膳太监十分有眼力见地跪趴在地上：“奴才谢郡主！”
不一会流云便手持一个瓷瓶慢慢走过来，低着头双手奉上。
宁婉音接过那瓷瓶，亲手倒了两粒小小的红丸在太后面前小小的瓷碗里。
太后有些犹豫地端起碗端详，看过来看过去，都没看出什么门路，她吃过的山珍海味也算不少，就算是稀有的虎肉、雉鸡在她看来也不过是稀松平常，更别提御膳房做的菜品有多精致。
第二百三十章 女神医
看多了精细巧思的菜式，再看这小小的红丸，简直就是粗劣不堪，隐隐还能看见里面带着些深红色的果子皮。
太后用勺子盛了一颗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山楂的清香和酸甜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但是她是见过大场面的，又怎么会被区区一样山楂做的小点心所镇住，不屑地放下勺子：“哼，不过是一枚小小的山楂丸子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山楂的确不过是寻常玩意，对于皇室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粗鄙的吃食，但这山楂丸不同的是，沈红俏加了几种药材进行调制，不同于一般的小点心，而有食疗的功能。
宁婉音见她如此小孩子气，只拿起被她放下的勺子递到她嘴边：“太后娘娘圣明，这的确是山楂丸，不过这里面的好处和门道还是要您吃了才知道，您就当哄婉儿高兴，吃一个吧？”
这话说的讨巧，太后也喜欢听，张开嘴巴吃掉了小小的红丸。
顷刻间，太后的表情从不以为意，到瞪大眼睛，再到开怀大笑，让伺候的宫人都大开眼界。
小小一粒红丸三两下就消失在舌尖，但是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却一直萦绕在嘴里，让人直咽口水。
就在一众宫人的眼皮底下，原本厌食的太后竟然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笋鸡脯入嘴，那模样就像是吃龙肉一般。
芸香姑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给太后盛上粳米饭，拿起银筷为她布菜。
一阵大快朵颐之后，太后畅快满足地擦了擦嘴，叹息一声：“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
宁婉音也及时地停下了筷子：“太后娘娘吃的高兴就好。”
而太后神色微动，盯着碗里还有一粒的山楂丸毫不犹豫地放入嘴中，那股清新的味道再次布满口腔，带走吃饭过后的油腻。
“哈哈哈，没想到啊，这小小的山楂丸竟然如此神奇，婉儿，你快说说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宁婉音自然知道太后会问起，干脆也不遮掩了，直接说：“这也是俏姐送给婉儿的，俏姐医书高明，诊断出了婉儿得的是喘鸣之症，除了对症下药之外，还说药补不如食补，好好吃饭才是强身健体的关键。”
“好，好一句药补不如食补，这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哀家一定要见见。”太后听后毫不遮掩自己的赞赏。
芸香姑姑也在一旁说：“奴婢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太后吃的这么尽兴了，真是要好好感谢这位女神医啊。”
她说是女神医，太后就更想要见到此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既然是阿夜府上的，芸香，你就把阿夜叫来，哀家问问他这女神医到底从何而来。”太后招招手说道。
宁婉音看着芸香姑姑下去，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今日之举到底是对是错，万一弄巧成拙让俏姐不好办可怎么好。
齐凌夜此时正好从御书房出来，昨日从沈红俏无意之中说的一句话得到的点拨。
第二百三十一章 搪塞
他已经命人汇集证据上呈给皇上了，相信那些弹劾王尚书的人必不会得逞。
正想回府，还没出宫门就被芸香姑姑截住了。
“芸香姑姑，你怎么在这里？”
她笑吟吟地对齐凌夜说：“王爷金安，太后娘娘正和郡主在宫里，命奴婢请您过去。”
齐凌夜以为是因为宁婉音的事情，虽然他是三番四次地婉拒，但是都不见成效，如今倒也习惯了，反正他不松口不答应也就是了。
跟着芸香姑姑一路到了懿祥宫，却见太后正坐在凤椅上品着茶，下首坐着宁婉音，却是一反常态地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不知母后叫儿臣过来有什么事情？”
放下手里的茶盏，太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哀家听说你府上有一位女神医？很是感兴趣，不若请她入宫一见啊？”
“女神医？什么女神医？”
齐凌夜反应不及，他还以为太后叫他过来是为了宁婉音的事情。
余光瞥见宁婉音，却是做贼心虚地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帕子。
“你还跟哀家装傻充愣，婉儿都跟哀家说了，她就是那位红俏小姐治好的，就这么舍不得让哀家见见也不行？”太后觉得齐凌夜是在打太极。
而他犹豫了一下，想起沈红俏跟他的约法三章，不由得头疼起来。
“母后，这位神医她，她一向自由惯了，行踪不定，怕是不好见啊。”齐凌夜难得一见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见此，宁婉音就更加不敢说话了，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怎么，还怕哀家占了你的神医去？放心吧，就见见，不做什么的。”太后佯作生气的样子。
她很少要求齐凌夜什么事情，所以后者也很难拒绝她的要求，何况这本不是什么难事。
此种情况之下，齐凌夜只能先搪塞：“那儿臣便先去找神医问问看吧，如若她同意，见一面也并非不可。”
“行了，哀家也不耽误你了，你自去吧！”
太后得了回复，放人也放的爽快。
剩下齐凌夜望天兴叹，这第三天铁律怎么说打破就打破了呢？
大将军府中，沈建文一早就出门去吏部尚书府上了，王清姿也跟着他一起同行，虽然额头上的伤势加以遮掩了，但是仍旧能够看得出来。
原本沈建文是不打算带着她一起去的，但是后来一想，不带她去不是更加欲盖弥彰，人家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女儿，光他一张嘴说王清姿在沈府过得好也没用啊。
王清姿何尝不知道这位公爹的心思，满口答应说不会将沈子修打她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心里也留了个底线。
就在他们出府之后，乔姨娘又带着沈念香去看望沈老夫人。
因为昨天的事情，乔姨娘心有余悸，总觉得到嘴的肉就要被别人叼跑了，这个别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付姨娘。
沈建文昨夜又睡在了付姨娘的屋子里，她着急的不行。
天一亮就带着女儿上了集福堂。
母女二人在正厅里坐等着，一盏热茶都凉了，沈老夫人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准备寿宴
“不是说了这日子冷起来了，你们没必要过来请安的吗，怎么来这么早，害得老婆子我也要跟着起个大早！”沈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二人一眼，就自说自话坐到了椅子上。
而乔姨娘原本讨好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沈念香扯了扯她的衣袖子，她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姑母，并非妾身有意打扰您休息，只是再过一个月不就是您的生辰了吗，六十岁生辰可是大事情，这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啊。”
沈老夫人抬了抬眼：“嗯，我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做那么大场面庆祝我距离睡棺材又近了一步吗？”
这话噎得乔姨娘不上不下，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祖母，”沈念香忽然站起身来，行了个万福礼，“您是有福气的人，自然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瞧见您的风光，孙女知道您年轻的时候跟着祖父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现在正是享福的时候，就不要推拒姨娘的一片好意了。”
提起年轻的时候，沈老夫人心里也很是酸楚。
她也是商贾出身，跟了个穷酸秀才就是沈建文的爹。
沈老太爷一生没什么建树，家里的老婆又管得严，没有小妾更无外室，只有沈建文一个儿子，后来靠着岳家花钱做了一个小小五品知州，管着地方上的民政杂务。
地方官本就约束众多，也没什么油水，靠着沈老爷子的那点俸禄沈家日子过得并不好，还经常要沈老夫人拿嫁妆补贴。
还是后来靠着沈建文参军，一路从小兵丁做上城防营总兵，再到大将军，沈老夫人才算是享了福。
过去这些事情她一向不想去思考，这辈子只要有钱和儿子就足够了，原本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沈念香这么一提，她又觉得不享受享受实在对不起自己过去受的苦。
有鉴于之前这母女二人的劣迹，沈老夫人开口问道：“这寿宴，你们是打算怎么办啊？”
说着，还悠哉悠哉地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这是想要先听听合不合她心意再说其他了。
沈念香对乔姨娘点点头，后者随即站起身上前，将鸳鸯手里的卷轴展开。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幅画，却不想竟然是描金的一张彩绘，点过金箔的线条在阳光下闪耀着格外扎眼。
沈老夫人很自然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
“姑母，这是妾身特意请名家为您作的画，画的是咱们寿宴上大概的一个布置，妾身知道如今老爷被迫赋闲在家，不应该兴师动众惹得皇上不快，但是您是他的生母，又是唯一的长辈，如果不操持好您的寿宴，只怕又有人会说老爷不孝。”
乔姨娘巧言令色地把办寿宴和行孝道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沈老夫人懒得听她说这些，一双眼睛盯在画上催促：“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说说这是怎么个布置法啊？”
本来乔姨娘的打算，是学学沈红俏，从更开阔的角度出发，让沈老夫人看看她的眼界有多高，有多适合做沈家的正室夫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嫡长女
不成想画虎不成反类犬，被说成了一堆废话。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笑着介绍。
乔家的确是有钱且不缺钱财的，这次沈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乔姨娘好说歹说让哥哥同意了给她多拨些银两。
邀请各位朝廷外命妇着自然不必说，届时会有专门的人在沈府门口恭候着，每个进来的人都发一个金币作为留念。
而宴席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接待男宾，后院招待女眷。
菜色则是用各色珍馐美馔，什么稀罕就上什么，这还不算完，宾客们用的杯碗碟盏都是金镶玉制作的，而沈老夫人用的更是整块和田玉打造的玉碗和玉筷，象征福寿延绵。
为了衬托寿星的雍容气度，乔姨娘已经命人用上好的锦缎和青烟罗，加上金线和珍珠，缝制万福万寿袍。
那衣袍的雏形也一并被画在了画卷上，大红色的底色上一朵朵金菊盛放着，期间一个慈眉善目，身着华服的老太太从其间走过。
沈老夫人已经将自己带入了这幅画里，神色痴迷地看着。
乔姨娘知道自己这招奏效了，趁热打铁道：“姑母，不若就这么定下来吧，咱们也好趁早准备啊。”
这宴席她是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沈老夫人还是拿乔：“如此铺张糜费，想必要花不少银子吧？”
“这就不需要姑母费心了，哥哥说了，为了答谢老爷救了嫂子，一定要承揽下寿宴上所有的花销呢，妾身拦都拦不住。”乔姨娘仍旧会拍马屁。
沈老夫人也很是受用，点点头说：“嗯，憬然有心了，既如此，这是你们的一片孝心，我这个做姑母的又岂能不成全，你就放手去做吧！”
“是，不过，”乔姨娘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沈老夫人的表情不算太糟糕才接着开口：“妾身始终只是个妾室，很多事情不能够代表大将军府去办，就比如这邀请宾客，总不能劳动您老人家自己去吧？”
沈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无非就是想要那个沈夫人的位置罢了。
“行了，我现在就派人去官府把文书改了，以后你就是沈夫人乔氏了！”
乔姨娘喜出望外，连连叩谢：“多谢姑母成全！”
沈老夫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还不忘说一句：“香儿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了，虽然女儿不计入家谱，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千万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这是在敲打她，沈念香瞳孔皱缩，低着头不让他人看见自己的表情，闷声应下来：“是，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苦心经营那么多年，这位置终于落到了她手里，就连走路都是飘的。
“香儿，你说我现在是正经的沈夫人了，再看见那些夫人们也更加有底气了，是不是应该穿些好看的衣裳，也好庆贺庆贺啊？”
沈念香只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对于她而言，这嫡长女做了跟没做差不多。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诰命
她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空虚的名分或者头衔，而是嫡长女这个身份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望着亲娘自鸣得意的嘴脸，她忍不住打击她：“行了，您就别得意了，您不过是沈大将军的填房，人家诸位夫人都是朝廷外命妇，有诰命在身的，您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乔姨娘愣了一下，但旋即心思活泛起来：“是啊，我这没想到这事情呢？那顾霓裳不是都和离了吗？难不成她还能是朝廷的诰命夫人？”
她不懂这些，只以为做了沈夫人，那这诰命的头号就一并获得了。
沈念香白她一眼：“娘，您是真的笨啊，这诰命是需要父亲请封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拥有的，顾霓裳虽然和父亲和离了，朝廷也可以选择是否收回她的诰命身份，而不是自然而然落到你头上！”
“那她不是占了便宜？和离了竟然还享受朝廷俸禄？”
这是朝廷体恤臣下，所以才有臣下有功主动请封，皇上钦赐诰命一说。
然而现在沈建文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又怎么可能会有功劳，更别说主动为现在的乔氏请封了。
乔氏觉得心有不甘，暗自下定注意，不能够被人看瘪，其他人有的，她乔惠然也必须要有。
因为乔氏做了主母，自然是不能回原来的那个小院子住着，更不能和自己的女儿一起挤在一个院子里。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葳蕤庭打扫出来打算自己住。
为了这个，她还光撒赏钱，基本从前院到后院的奴才都赏遍了，大家都知道乔姨娘变了乔氏，以后就是她当家了。
沈红俏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消息，对此她嗤之以鼻，谁做沈建文的老婆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在意的不过是娘亲和弟弟，现在娘亲已经回了顾家，只要弟弟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脱离了沈家，那她们就彻底划清了界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可是她安安生生，却有人要找她的不痛快。
这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念香。
沈红俏正在家祠的后罩房里吃着晚饭，这是王清姿的丫鬟送过来的，偶尔不想做饭，她也会直接吃。
饭还没扒两口，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她不得不放下送到嘴边的筷子，没好气地站起身走去开门。
她也觉得气恼，这摇摇欲坠的门就这么虚掩着，也没关上，怎么谁来都要假模假式地敲两下，不能直接进来吗？
正想着，大门打开一看，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沈念香，她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怎么，妹妹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沈念香得意地笑着，她如今好歹也是嫡长女了，不比沈红俏差丝毫，更何况她还是姐姐呢。
沈红俏哂笑道：“别了吧，我怕大姐姐一个不高兴就毒死我！”
这话本就是一句玩笑，谁想到沈念香身后的茉莉听见了却惊叫了一声。
这让沈红俏差点笑掉大牙：“哈哈哈，大姐姐，您这小丫鬟可真是好笑，我说你要毒死我，她叫什么呀，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自为之
沈念香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茉莉一眼，而后转过头姿态优雅地扶了扶鬓边的簪花：“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我也是沈将军府的嫡女，还是嫡长女，作为姐姐，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但是她小看了沈红俏，这位一向不怕你放狠话的女子。
“哎哟，我好怕怕哦，姐姐，举头三尺有神明，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了，你的话我原原本本地还给你，劝你好自为之！”
三言两语之间，沈念香就落了下风，她阴狠地瞪着双目：“你就真的不怕我有手段吗？”
“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放马过来，不过别耽误我吃饭，这么晚了穿一身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游魂野鬼呢！”说着，沈红俏还翻了个白眼。
“你！”沈念香彻底挑衅失败，只能气得发抖，瞪着沈红俏毫无办法。
“好了，知道说不过我就别来讨人嫌，早点回去享受你的嫡长女生活不是更好，拜拜了您！”
只听见“哐”地一声，沈红俏大力地把门关上，门板上的灰尘被震落下来，掉了沈念香一头一脸。
“大小姐，快用帕子擦擦吧！”茉莉谨小慎微地递上干净的帕子。
沈念香被灰尘迷了眼，眯着眼睛胸膛起伏，气喘吁吁地指着门骂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推开替她擦灰的茉莉，愤然离开。
沈红俏对此充耳不闻，吃了个饱饭回到桌前继续和针线作斗争。
上次去摄政王府的时候她就有了要自己做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挎包的想法，只是一直不得空没有实现。
现在丹阳郡主也回宫了，她大概也不需要再去王府，所以找了几块布头拼拼凑凑在一起打算做个包。
可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挎包看似是两片步一根绳子拼凑在一起，但是没有丝毫缝纫裁剪功底的沈红俏做起来吃力不说，虽然针脚看上去十分整齐，但是成品却差强人意。
不是她不用心，而是背包十分讲究裁片的设计，沈红俏做出来的，不是头重脚轻放不了东西，就是背在肩膀上不舒服。
她对着已经失败了第三次的包叹了口气：“唉，那些穿越小说里心灵手巧的女主角们都是怎么炼成的啊？谁说一声就一定会做包包啊！”
想想她买了许久都没有机会背出去的香奈儿和古驰，沈红俏从没像现在这样思念过现代工业文明。
是夜，齐凌夜潜入了大将军府。
已经是月光高挂的时候，沈红俏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他轻声靠近窗口，透过没有关严实的窗子看见那个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姑娘，桌子上全是被剪的乱七八糟的碎步还有绣筐。
再看一边放着的“成品”，齐凌夜眉头紧促，他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的针线活可以做的这么差。
看着她满头青丝铺满桌面，顺着胳膊垂到桌子边。
月光和幽幽的烛火柔和了屋内的一切，原本生的清秀的女孩儿此刻看上去也格外楚楚动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请自来
特别是那丰盈的嘴唇，伴随着呼吸一开一合，简直就是引人犯罪。
还有闭上的双眼下蝴蝶翅膀似的睫羽，透着一股子天真可爱。
齐凌夜听见了自己“咚咚咚”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随即是“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动静。
他霎时收回目光，在心里自我安慰，刚刚的不过是正常的反应，绝不是他对这小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
收敛心神之后，齐凌夜才敢靠近。
刚迈出一步，桌上的人就警惕地醒了过来：“谁？”
因为刚刚是趴着睡的，所以她粉嫩嫩的小脸上有一块红红的印子，头发也有些乱，眼睛还眯瞪着，配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有一种意外的反差萌。
“是我。”
齐凌夜走到窗前，径直推开了窗户。
见是他，沈红俏松了口气，肩膀一下子掉下来：“是王爷啊，进来说话吧。”
这种见到他就放松警惕的感觉，让齐凌夜想到了自己的马，心里更有一股暖流涌出：“半夜三更邀请陌生男人进入自己的闺房，沈二小姐胆子倒是挺大的。”
沈红俏咧开嘴笑了笑：“第一你算不上陌生男人，第二快把窗子关上我怕冷。”
感情是他表错了情，原来沈红俏只是怕冷所以才让他别站在窗户前面说话。
齐凌夜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情格外地差。
也不关上窗子，还顺带打开了大门，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坐到了八仙桌边上。
沈红俏被他带进来的门外的寒风激得跳起来，搓着胳膊就去关门关窗。
她也不敢说什么，谁让他是大腿，是王呢。
等到她关好门窗回过头的时候，却看见齐凌夜拿起了她的小挎包左右端详打量。
“嗯，我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女红。”
正准备听夸奖的沈红俏猛然听见这么一句，一把夺下自己的失败作，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那还是让小女子收起来吧，就不要再脏了王爷的眼睛！”
那气呼呼的样子，又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小奶猫，用自己无害的小乳牙冲你呲牙咧嘴，这时候你不会害怕，反而还会想招她。
“你也知道是脏了本王的眼睛啊。”齐凌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红俏登时就炸了毛：“王爷，我也是有底线的，你别老是惹我，我会生气的！”
这种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她会生气的样子，更是撩人，齐凌夜忍不住再欺负她一下。
“嗯，你气吧，反正我挺开心。”
沈红俏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齐凌夜已经是第二次没有自称“本王”了，不过她忙着压制自己的怒火，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王爷亲自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有事说事，没事......快走。”她想说没事滚蛋，但是总觉得说了自己就好不了了。
压制着满腔被撩起的情绪，沈红俏一再在心里和自己强调，这位是金大腿，跑了哪里再去找这么好说话的大腿。
知道自己再逗下去估计小姑娘就要恼羞成怒了，端正姿态说：“好了，不闹你了，过来是找你有些事情商量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事
一听他说是找自己有事，沈红俏就来了神。
毕竟二人的合作关系摆在这里，有事找她必然是想要她出诊，出了诊就有钱拿，沈红俏如何不高兴呢。
“来，王爷请喝茶。”
沈红俏端了一杯已经半凉的茶水到齐凌夜手边，笑眯眯的一副乖巧样子。
虽然茶水早已经凉透，茶叶也只是最常见的碧螺春，但是被她乖顺的表现讨好的齐凌夜仍旧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这个时候沈红俏已经坐到了他对面，像是小学生第一天上课一般背挺得笔直，双手老老实实地在桌上叠放好，安安静静等着他喝完茶说话。
“先别高兴的太早，听本王说了要做什么你再考虑考虑不迟。”
话说到这里，齐凌夜顿了顿，放下手里的茶杯，他向来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何况沈红俏本就于她有恩，他也存了招安的心思，贸贸然就违反之前说好的约法三章，怎么说都不像话。
于是他决定先采取迂回政策，了解一下为什么沈红俏想要将二人的合作关系保密，这样才好打蛇打七寸，说话捡重点。
“本王问你，之前你说的关于合作的三个条件，第一二条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不愿意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呢？”
沈红俏没想到他开口第一个先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下之后才笑着回答：“也不是我故意要隐瞒，只是我现在身在大将军府，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贸然做出头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这么说，既没有透露近期将军府发生的一切变故，但又表明了她的为难之处。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建文和顾霓裳和离又抬了乔氏做主母的事情，齐凌夜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她虽然带着笑意但是有些黯然双眼，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说错了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我说这话本意也并非试探你的私隐，不过是觉得你若有为难之处，只要我能帮的就帮你一把。”
这话说出口之后，齐凌夜自己都愣住了。
他帮着皇兄打理朝政这么多年，不论面对的是什么人，哪怕就是待他如亲子的当今太后娘娘，也从没有服软的时候。
怎么看见这小姑娘不高兴，他就忍不住去哄呢？
沈红俏也懵了，她从没想过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这么好说话，但更多的是高兴。
“王爷，你说真的吗？什么忙都可以帮我？你就不怕我打着你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沈红俏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地问他。
齐凌夜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本王收了你为己用，那就是相信你的人品，也希望你能够不负本王的信任。”
摄政王这会开始找回面子了。
对他的态度转变，沈红俏浑然不觉，只嘿嘿嘿地傻笑：“王爷，你真好呀。”
少女软糯的声音，再配上她这张人畜无害的包子脸，齐凌夜的耳根子不自觉地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喝错茶
他庆幸灯光比较昏暗，沈红俏应该看不出自己的失态的同时，端起面前一杯茶快速凑到唇边猛喝了一口，正觉得这茶和刚刚喝的味道有些不同，就听见沈红俏说：“王爷，那杯茶是我的。”
齐凌夜低头一看，可不是嘛，杯沿上还能隐约看见沈红俏在上面留下的红色口脂。
“噗！”
齐凌夜连把喝下去的茶水喷出去都来不及，洋洋洒洒弄了一身，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只白嫩嫩的小手递过来一方白色的丝帕。
这丝帕干干净净的什么绣纹都没有，但是触手生温，想来是她一直放在身上的，所以还带着她的体温。
“王爷，我再去拿两块干净的方帕给你擦净，你先等会啊。”
说着，沈红俏就转身去床边的柜子上翻找她的帕子。
这些帕子还是她用来代替抽纸用的，因为这里不比现代社会还有抽纸、自来水，方便得很，所以沈红俏就只能多准备几方丝帕，用来擦嘴擦手。
就在她背对着找丝帕的功夫，齐凌夜捏着手里的丝帕搓了搓，丝滑的质地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来回滑动，就像是少女光滑洁白的肌肤。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把鼻子凑到丝帕上闻了闻，除了干净的皂角味道之外，还有沈红俏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草药味，很是清新。
她既不用香粉，也不擦花露，只会在干燥的嘴唇上点一些口脂，跟从前见过的那些贵女和后宫里的嫔妃们一点也不一样，可以说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就是这么宛若一朵芙蓉花的姑娘，养好了竟然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齐凌夜看着她的背影，早已发觉她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也长胖了，一张小脸莹莹润润，唯一不变的是那双亮亮的大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今日会接连失态，这小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神奇魔法？
沈红俏终于在压箱底的位置找到了一摞方帕，她费劲地把方帕抽出来拿在手里，争相回过身告诉齐凌夜她找到了的时候，却见身后的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她心跳如雷，一声强过一声，在她的耳鼓膜上作祟。
“王、王爷？”
这厮莫不是被这一杯茶喝傻了吧？
她的茶里也没有毒药啊，就是比他的清茶多了几粒红枣枸杞和桂圆，甜一些罢了。
齐凌夜不自然地挪开自己的视线：“嗯，拿过来吧。”
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沈红俏放下心来，刚刚她差点以为齐凌夜鬼上身了呢。
不然他怎么会像是春心萌动的少男一样盯着她。
虽然沈红俏没谈过恋爱，但自认为还是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偏爱的。
她轻巧地站起身拿着方帕放到齐凌夜面前：“王爷，您请用。”
啧啧，到底是对着金大腿，都用上了您了，沈红俏自己都觉得这马屁真的是拍的太好了。
可齐凌夜却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拿着干帕子吸着衣服上的水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您慢走
所幸撒到衣服上的茶水只是面积大，量并不多，没一会衣服就干得差不多了。
齐凌夜把用过的方帕整整齐齐地放到一边：“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丹阳郡主回宫，把你医治她的事情告知了太后，太后用了你的山楂丸觉得甚好，所以想要见你，但是这样一来势必会让你和本王的合作暴露。”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沈红俏的表现，发现她没有抵触才接着说道：“这毕竟是本王违背承诺在先，若是你真的有所顾虑，那本王就......”
他还没把话说完，沈红俏就插嘴问：“王爷您再说一次，谁想见我？”
“太后。”齐凌夜一字一顿地报上太后的名号。
“那我去！”沈红俏想也没想就说。
“你不想去也不用勉强，本王自然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齐凌夜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说我去。”沈红俏这回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里。
也正因如此，齐凌夜能看得分明，她没有任何的不情愿或者违心。
“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和本王的合作关系吗？怎么如今？”反倒答应的这么干脆？
沈红俏挠了挠下巴，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
太后娘娘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她比沈建文大，比沈老夫人大，比齐凌夜也大，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的。
她若是想要以后脱离大将军府，只怕有一个齐凌夜做大腿还不够，再来个更硬的大腿岂不是更好？
而太后娘娘正是最佳人选。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又岂能轻易错过，何况她说不去还有可能惹怒太后，与其为了不承担暴露的风险，倒不如趁此机会去拍拍马屁，做太后身边的女人！
丹阳郡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能够在皇宫里来去自如，甚至得到公主一般的待遇，住在太后的宫里，正是因为获得了她的青眼啊。
若是她也能攀上太后，虽说也有惹恼她被砍头的风险，但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能犯什么滔天大错呢？更重要的是，她和沈雨辰就不用再伏低做小看人脸色了，特别是沈建文的脸色。
沈红俏此时已经在心里开始想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之后，快意潇洒的日子了。
“王爷，实不相瞒，我在这家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娘亲已经和父亲和离了，我是想早日脱离‘苦海’，所以才......”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聪明人都能够明白。
齐凌夜闻言，一双眼睛盯了她许久。
片刻之后他点点头道：“本王明白了，这也是你的一个机会，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明日就让擎苍来接你进宫，你早做准备。”
“好，多谢王爷！”沈红俏行了个抱拳礼。
这假小子似的做法让齐凌夜忍俊不禁：“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本王就先走了。”
“王爷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客套话，却让齐凌夜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第二百四十章 铁树开花
“嗯。”
扔下这么一句，他转身潇洒地开门离去，顷刻间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
沈红俏走过去把门关好，转过身准备把齐凌夜用过的那些方帕洗干净收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好像少了一条。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可能是齐凌夜带走的，但是满屋子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她只能告诉自己大概是记错了。
这边齐凌夜回了王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更衣，林想站在一边伺候着。
外衫除尽之后，齐凌夜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被一层薄薄的亵衣勾勒得异常完美。
林想走过去正准备抱着脏衣服去浣洗，却被他叫住。
“慢着。”
齐凌夜走上前，就在林想眼皮子底下从那一堆衣服里取出了一条颜色粉嫩的丝帕，然后走到他存放贵重物品的匣子边，把那条丝帕叠放整齐摆了进去。
见此情景，林想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这条丝帕虽然没有任何刺绣但是颜色粉嫩，显然不是男子用的，而且齐凌夜没有王妃或者妾室，一应日常用品都是他林想来操持的，他从不为王爷准备这种丝帕，那这块只能是从别的女子身上来的了。
林想忍不住联想，这是千年铁树开花了？他们王爷春情动了？摄政王府终于要有王妃了？
齐凌夜放好了丝帕回过头，却见林想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拧着眉头冷声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呃，是，是，奴才这就退下。”
林想捧着那一堆一副心不在焉地走出了王爷的房间带上了门。
门外的冷风一吹，他的神志才清醒少许，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和高挂的圆月，叹息一声：“啊，终于要放晴了啊。”
帕子的事情就像是沈红俏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毕竟她还有那么多帕子，也不在意这一条。
反倒是明天即将见到太后的事情，让她有些难以安眠，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
“唉，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的这么爽快。”
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她也觉得这次有些冲动了，但是她不后悔，只是在想从前的原主也没出过什么门。
这就意味着她没什么这种大场面的见识和经历，若说她礼仪周全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连那些京城贵妇都没见过的人，又怎么在太后面前做到滴水不漏呢？
沈红俏苦思不得其解，最后想着想着，困意先战胜了理智，昏昏睡去了。
等到她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刺眼的阳光从糊着宣纸的窗户外透进来，洒在床上。
她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紧赶慢赶地把衣服先穿好，又披上了一件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地打开门，却见落满雪的院子正中，石凳上正坐着一个眼熟的背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银色的盔甲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擎苍？”沈红俏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被叫到的背影扭过头，果真是擎苍，只要一动他身上的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