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5.番外:日暖如诗,家有清风明月
木房子里摆设没变,还是记忆中模样,不同的是这一回,这房子里不再只有两人,情天进屋,看到了站在烛光边的小人儿。
傍晚被孙杏芳接走的幼安,此刻换了一身豆青色的国风小书童打扮,模样得意乖巧,站在桌边莹莹的烛光前。
看到情天进来,收到祖母的眼色提示,小人儿站得笔直,手背在身后规规矩矩,郎朗念起来。
…
孔子著孝经,孝乃德之属。
父母皆艰辛,尤以母为笃。
胎婴未成人,十月怀母腹。
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
一旦儿见面,母命喜再续。
爱之若珍宝,日夜勤抚鞠。
儿睡正安稳,母不敢伸缩。
儿秽不嫌臭,儿病身甘赎。
哺乳经三年,汗血耗千斛。
慧敏恐疲劳,愚怠忧碌碌。
有善先表扬,有过则教育。
儿出未归来,倚门继以烛。
儿行千里路,亲心千里逐。
…
幼童声音清稚,模样天真,背诵得却极认真,还跟着微微地摇头晃脑,像极了个讨人喜的小小书童。
情天站在跟前,看着小人儿一身豆青色汉服,像新新发芽长出的嫩苗,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颜色,脚上一双可爱的小布鞋,头顶上同样豆青色的书童帽扎成一个可爱的小圆球。
这是出自《劝孝歌》中的一段,当背诵完毕,季玟茹第一个鼓了掌,情天伸手抚上儿子小脑袋。
幼安伸手抱住情天的腿,仰头奶声奶气说:“妈妈生日快乐。”
这一刻,站在情天身后的男子脸上,也露出了温和满意的笑。
情天蹲身,问:“谁教幼安背的这个?”
幼安往她身后看去,抿唇道:“爸爸。妈妈喜欢吗?”
情天点头:“喜欢,幼安很棒。”
说着转头去看身后那人,烛火映得他墨黑的瞳眸沉沉灼灼,望着她时笑意很淡,那双眼却让她感受到了他想说的所有话。
“妈,谢谢您。”
情天最后看向季玟茹,由衷道。
她自个儿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丈夫儿子连同婆婆却一起给了她一个惊喜,是她始料未及。
季玟茹过来拉着情天的手,带她到桌前:“一家人不说见外的话。”
“妈妈吹蜡烛——”
一桌的菜,生日蛋糕放在中间,不算大但精致,款式也不花俏,面上边缘一圈桃粉色小花,中间是奶油做成的一个粉白色天使,手里拿着金色的魔法棒,情天转头,看向身后那人。
像是心有灵犀,那人也不多说,只是声音温沉笑着催:“许个愿,吹蜡烛。”
幼安贴在父亲膝盖前,一起望着她。
情天转回身,十指交握对着蜡烛闭上眼睛,无声许下心愿,而后睁开眼,将蜡烛吹灭。
瞬时,房中的灯光比之前更亮了,蔺君尚将蛋糕放到一旁,拉开椅子让母亲与她入座,幼安自然是在祖母跟情天之间。
门外有人进来,是个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盆汤,放到蛋糕刚移开的桌子中央,笑着对情天说了句“太太,生日快乐”,就出去了。
朴实的中年男子情天是记得的,当年她第一次随蔺君尚来度假村,给他们做饭的也是这个大叔,后来婚后再来,也是他在这里做家常菜,没想到再过了这几年,他依然在。
情天看向蔺君尚,才听他解释,因为当初她曾说过这个大叔做的饭菜有家的味道,吃起来淳朴温暖,他便一直将人留在了度假村。
看着那道莲藕蹄花汤,情天想起自己小时候,过生日母亲都会给她做这一道汤,一时之间对父母更是想念,但却并不伤感了。
这一桌家常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喝着汤觉得驱散了刚才从江边过来时的寒意,从身到心都是温暖。
蔺君尚给老太太夹菜,给情天剥虾,最后给儿子夹了一块排骨。
小家伙握着勺子,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表现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荡着小腿儿吃得香甜。
木屋原本就是为了让客人度假使用,内里摆设虽简单但干净整洁,门外夜色渐至,江水在寂静中流淌,夜晚的寒意被阻挡在屋子之外,内里一片融暖。
一家人在这木屋里吃了一顿饭,之后季玟茹拉着情天到一旁,给她手上戴了一条翡翠蝴蝶的手链。
翡翠色泽润透,一只只小蝴蝶玲珑精致,戴在她白皙纤瘦的手腕上,实在很相衬。
季玟茹满意地端详:“情天戴着好看。”
老人家的心意,情天并没有扭捏推辞,由衷道:“谢谢妈,我很喜欢。”
蔺君尚看过来,“还是妈眼光好,您改天教教我。”
一句话把老太太也哄笑了。
吃过晚饭,看出来儿子的眼睛一直往蛋糕那边看,情天让他踩在小凳子上,与他一起握着刀切了蛋糕。
分到了一块大蛋糕,幼安站在桌前,自己动手勺了一口奶油吃下,小脸神色满足。
触碰到蔺君尚的目光,父亲轻咳一声,小家伙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做,放了勺子过去,拉着妈妈跟祖母坐下。
然后他自个儿站在沙发前,开始认真唱起新学的儿歌。
“美丽的美丽的天空里,出来了光亮的小星星,好像是我妈妈慈爱的眼睛。”
“妈妈的眼睛我最喜爱,常常希望我做个好小孩,妈妈的眼睛我最喜爱,妈妈的眼睛我最喜爱……”
刚才吃蛋糕时沾了奶油在脸颊上没擦掉,小人儿认真唱歌的模样格外可爱,情天跟季玟茹都被逗笑了。
以情天对儿子的了解,其实平日里他不怎么愿意开口唱歌。
倒不是害羞,只是小家伙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唱歌跳舞是小女生喜欢的,幼安是小男生。”
但今天,他却主动给情天唱了一首儿歌。
关于妈妈的歌。
蔺君尚伸手抚上她的发,在她耳边低声道:“看,儿子多爱你。”
情天笑了,其实她知,这应都是他教给孩子的,不管是刚才的背诵,还是现在的献唱,因为学校里老师还没有教过。
表演完毕,情天给儿子擦掉脸上的奶油,奖励地亲了一口。
婆婆陪着小家伙吃蛋糕的时候,蔺君尚牵着情天出门外,漫步听江水静静流淌,看天上繁星点点。
1086.番外:日暖如诗,家有清风明月
多年前,情天第一次随蔺君尚来这里,看着惬意的农家小院,曾经有过两人一屋一院子,简简单单度日的美好幻想。
现如今,这些都已经被蔺君尚实现。
就算没有这农家小院,他也在松云居为她营造了最温暖舒适的环境,给她想要的自在。
夜晚江边太寒,那颗大树下的木椅两人没有去坐,只散步走走,偶尔随意聊上两句。
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干燥温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温度传来,就这么走,即便相处无话也安然。
算起来,自从在一起之后,每年她的生日他总变着花样给她过,相比场面,更注重心思。
路旁草丛中似有动静,走神的情天下意识往那人身上靠,被他一把搂住。
生态环境的度假村,不乏一些野生小动物出没,比如说此刻从草丛一窜而过的小猫,“喵”地一声就跑远了。
看到是猫,情天松了口气,转头,却看到那人眼眸含笑望着自己。
“……我怕是别的什么东西。”
想到刚才自己慌张的模样,情天有点窘。
“嗯,有可能窜出老虎呢,情天怕是正常。”
从话中听出取笑,情天被那人握着的手在他掌心拧了一把,但他好像一点不觉痛,依然眼含宠溺地笑看她。
继而,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不远,突然神色严肃,眉间紧蹙,声音压低而快:“别动,好像是蛇。”
那样的语气跟神色,让情天背一僵,呼吸都抑住,刚要转头往后看,忽而感觉身体腾空,已经被那人打横抱起。
下意识伸手搂上他脖子寻找依靠,蔺君尚抱着她转身往回走:“情天抱紧了,别回头。”
情天在他怀里回过神,忍不住道:“你又骗我。”
那人身高腿长,步子也大,闻言低头看她:“情天回头看看?”
情天将脸转回去,借着灯光看刚才所站的地方,地面果真有蠕动的暗影,顿时心中起毛。
“信了?”
“……谁让你老是开玩笑。”
狼来了的故事,时而被他用来捉弄她。
“那刚才情天信了没?”
情天没言语,毕竟即便被捉弄过,刚才下意识还是先信了他的。
此刻真的看到蠕动的暗影,情天搂着他更紧了,暗暗呼了口气。
看怀里人不说话,男子唇角勾起,是她看不见的笑意。
而身后刚才他们所站的地方,大树下有新弄的秋千,捆绑的粗麻绳垂落一截在地面,随风轻动。
哪里是什么蛇。
……
这一夜,从小屋离开,一家人并没有急着回市内,而是在度假村的大酒店里休息了一晚。
季玟茹让孙儿与自己一起睡,将二人世界留给儿子跟儿媳。
情天先给幼安洗澡再送过去隔壁,蔺君尚在客厅接电话。
给儿子洗澡的时候,情天从问话里知道,今晚儿子流畅无错的背诵跟唱歌,已经练习了将近一个月。
难怪最近总看到蔺君尚回家之后单独留小家伙在书房一段时间,以为是学什么,没想是这些。
不到三岁能有这样的记忆力,完整流畅且无错地表演,加上事先能守口不漏嘴告诉她,情天看着儿子,越发觉得他是随了那个人,沉得住气。
洗好澡,换了睡衣,情天牵着他去隔壁,路过客厅时小家伙仰头问:“妈妈,幼安想跟你一起睡。”
蔺君尚正好打完电话转回身,手握手机看向儿子:“蔺怀殊,三岁的小男子汉是不会要求跟妈妈睡的。”
“小牧四岁了还要跟妈妈睡。”
幼安道。
蔺君尚蹲身与儿子平视:“那你觉得你厉害,还是小牧厉害?”
小家伙想了想,牵着情天的手:“妈妈我们走吧。”
情天笑看父子两一大一小,小牧虽然比幼安年长快一岁,幼安却始终拿看弟弟的眼光看小牧,他觉得自己比小牧更像小男子汉,自然不愿意在这方面输于小牧。
满意儿子的配合,蔺君尚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短发:“乖,回去爸爸给你买玩具。”
蔺君尚洗澡出来的时候,情天已经把幼安送去婆婆房里,回到房中,正掀开被子整理枕头。
没有儿子在,那人神色惬意,身上围着浴巾过来,从后将站在床边的她抱进怀里。
情天一怔,闻到那人身上清新的香气,带着淡淡的男人味气息。
沐浴过后的她穿着浴袍,身子又香又软,他在她身后,低头,嗅闻着她的颈脖,鼻息拂在她肌肤上,让她忍不住缩了脖子。
手指将她领口下拉,露出雪白香肩,薄唇吻上去,贴着肌肤一寸一寸往下,情天渐渐觉得腿软,幸而被那人有力的手臂环着腰,往他胸膛上靠。
“老婆,生日快乐。”
这个生日之后,她便是迈入27岁,今晚的蛋糕没有写生日快乐,却由儿子亲自对她说过,此刻,他也亲自对她说。
情天还剩的清醒里,想起问:“蛋糕是你做的?”
那人的吻还在她肌肤上缓缓留连,浴袍一侧已经滑落下手肘,他的声音温哑:“下午做的。”
所以说什么出差回来要先直接回盛辰去处理急事,都是骗人的,那人出差回来直接去做了蛋糕,然后便回家去接她。
“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年自己越发会骗人了?”
情天站不住,膝盖抵着床沿,被那人抱着放到床里。
他撑在她上方,手指拨开她脸颊边发丝,但笑不语。
那些都只是对她的小情趣。
“不喜欢?”
“……还可以。”
“那看来,还得再接再厉。”
岁月还长,变着花样哄她开心,也是一件重要的事。
在度假村的第二日上午,天气很好,一家三口去了江边,坐在农家小院外的大树下,那张木长椅上。
幼安缠着情天要听故事,期间蔺君尚离开了一会,情天当他去接公事电话。
后来口袋里手机振动,情天拿出来看,显示信息来自蔺君尚。
情天疑惑点开,看到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翻拍她曾画的一幅画,那幅画她早已送给了他当生日礼物。
是她画当年她与他第一次一起坐在这里大树下,她依偎着他睡去的背影。
送给他时他说画面有点空,改天有空替她改一改。
现在他改好了。
1087.番外:日暖如诗,家有清风明月
原本她画的画上长椅只有她依偎着他,她送这幅画给他当生日礼物那一年,正怀着孕。
现在由他改过的画面上,长椅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幼童挨着她坐在一旁。
情天正低头认真看照片,身边一道暗影靠近,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身边来。
蔺君尚在她左手边坐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就像当年她枕着他肩头睡着,幼安在她的右手边挨着坐,小短腿轻荡。
岁月静好,此刻的一家三口,就是画里模样。
……
圣诞节刚过,是幼安的三岁生日。
这一天不是周末,小家伙还要上幼儿园,对于自己的生日也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上午课间,有蛋糕店的人送来了很多精致的小蛋糕,老师了解过知道这是蔺怀殊的家长请客,分发给了全班的小朋友,大家一起拍着手给幼安唱了生日歌。
这是蔺家老太太给孙儿准备的,请班上的老师还有小朋友一起吃蛋糕,想着这日子大家同乐。
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太太与蒋珮一同去接孙儿,今天幼安生日,老太太邀蒋珮还有小牧一起去松云居吃晚餐。
回家的车上,小牧得知是幼安的生日,问:“我生日的时候我爸爸送了我一架遥控飞机,幼安你爸爸送你什么?”
幼安想了想,自己老爸好像圣诞节都没给自己礼物,只有妈妈有,摇摇头:“小孩子才要礼物。”
一句话让小牧没法应对,季玟茹笑看孙子,满是爱怜,蒋珮叹道:“你家这个小孙子,真的不一般。”
回到家,车子停在松云居外草坪边,看到已经有好几辆车,幼安从车上下来,看着车认,爸爸的车,舅舅的车……还有些不认得。
蒋珮牵着小牧随着季玟茹往家里去,幼安背着小书包,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甜甜唤:“舅舅!”
沐少堂刚打完电话转头,看到外甥,露出笑容,一把捞起小人儿抱在怀里。
“幼安又长高了。”
沐少堂正说着话,从屋里出来的沐箐箐从他手里抱走小家伙,道:“幼安,还记得我是谁?”
正是圣诞假期,沐箐箐回了国。
“姨姨。”
幼安说着伸手摸沐箐箐脑袋:“有没有乖乖念书?”
妈妈说姨姨在国外念书,小家伙记得很准。
只是这一句让沐箐箐哭笑不得,这话应该是她问小家伙才对。
沐少堂在旁幸灾乐祸:“姨姨就知道玩,念书肯定没有幼安厉害。”
说着从沐箐箐手里又将他抱过来:“幼安跟舅舅去看,舅舅给带的礼物。”
沐箐箐抢不过他,只能跟着进屋去。
今天虽是给小家伙庆生,其实也是趁着机会家人朋友聚餐,松云居这一顿晚餐,来的人还不少。
沐家有沐少堂沐箐箐还有周龄,周龄正在厨房帮忙,林简一家三口也来了,向添正身在老家有事赶不回,乐正跟农卡也刚到。
大家都不见外,客厅里相谈愉快,情天回卧室取东西,经过书房,拧开门听到低沉磁性的声音正在讲电话,没有打扰,先下了楼去。
沐少堂平日送幼安的玩具就不少,各种另类的,这一回送的是弹弓跟渔具。
沐箐箐看到笑了好一会:“你别把幼安带坏了。”
幼安对于舅舅送的礼物却还挺感兴趣,拿着小鱼鞭观察了一会,又去摸彩色弹弓。
沐少堂拉着小人儿到门外,从自己座驾的后备箱取来一个包,里面就有他自己曾玩的弹弓。
沐箐箐正在喝水的彩色水杯被沐少堂拿走,放到草坪上挺远的地方,然后用弹弓瞄准,直接一发击倒。
玩弹弓本是小孩子的游戏,沐少堂这眯眼拉弓的随意模样,还有百发百中的效果,平添了几分潇洒不羁的帅气。
这一幕让小牧很崇拜,幼安也看得很认真,估计小男孩天生对这些感兴趣,幼安说也要玩,沐少堂就让他试了试送他的小弹弓,水杯也摆到近的地方。
情天出来,沐箐箐拉着情天:“情天姐你看看少堂,都多大的人了,还教幼安玩弹弓。”
夕阳下,情天看着他们在草坪上玩闹,笑了笑:“小时候不都这样,即便没有少堂教,该经历的还是要经历。”
幼安所念的幼儿园,每天学习都有不同的主题。有时候会让小朋友认识园里饲养的小动物,观察小动物的形态,过后让他们学着描述特征,或者画出来。
沐少堂送幼安渔具也挺好,松云居也有小池子,没事的时候让小家伙体验钓鱼的乐趣,比公园里那些捞金鱼更考验耐心与定力。
至于玩弹弓,只要不是对着危险的地方,弹弓的瞄准与射击,何尝不是锻炼了专注力与心手合一的协调性?
事情的好坏,往往要从不同的方面看。
蔺君尚下楼的时候,基本上今晚来吃晚餐的家人朋友,都已经给儿子送上了生日礼物。
他在家换了居家的休闲服,藏青色小立领的外套敞开,手插裤袋,没有在外着西装的一丝不苟,倒多了几分温润儒雅。
看到蔺君尚,幼安拿着弹弓来到跟前,“爸爸,舅舅送的弹弓。”
蔺君尚弯身看了看:“挺好,但不许对着人玩,会受伤知道吗?”
小家伙点点头,抿了抿唇,又抬头看老爸,但是没说话。
都说小家伙五官长得像他,唯有一双眼像极了情天,那一双乌黑纯澈的眼此刻望着他,像是藏着小小心事。
知子莫若父,蔺君尚伸手摸小家伙的头,温声问:“想要礼物?”
幼安小小声道:“幼安拿到好多礼物,爸爸没有礼物。”
或许小家伙尚小不懂表达,却打从心里更想得到父亲送的礼物,那是任何别人给的都不能比的。
蔺君尚单手抱着他,另一手从裤袋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话语内容很简短,唯有一句:“牵过来吧。”
彼时,暮色未深,夕阳仍在山头,在半山洒落一片橘光。
松云居是庄园,占地之广逾两千坪,此刻,从花园那边有个男子正走来,站在草坪上的宾客众人看清男子身边牵着的是什么,都惊讶至极。
1088.番外:日暖如诗,家有清风明月
情天跟沐箐箐沐少堂站在一块,夕阳的金橘色洒落宽阔草坪上,不禁微眯了眼往从花园那头而来的人看。
紧接着,今晚受邀来松云居晚餐的家人朋友们,都发出低低的惊呼来。
沐少堂看清那是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叹笑,沐箐箐则是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一处,握着沐少堂手臂的手指扯着他袖子,因为意外不禁有些用力了。
而正被蔺君尚单臂抱着的幼安视线范围开阔,看着来人的方向,看清被牵过来的是什么,小脸上惊讶,目光已经无法移开。
直到多年以后长大成人,他都难以忘记幼时的这一个场面。
一身深蓝色工作服穿着黑色马靴的男子手里牵着缰绳,身边跟着的是一匹棕色的骏马。
那匹马鬃毛柔顺,体型健美,四肢稳健高昂雄俊,一看就与平时所见的马有很大不同。
平常生活里不难见到马,眼前这么好看的马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一饱眼福。
看儿子看得出神,蔺君尚侧头温声问:“幼安认得这是什么?”
小家伙被抱着,眼睛被眼前景象所吸引目不转睛,双手手掌相贴,拍了一下小手,轻呼:“马儿!”
驯马师已经将马匹牵到近前,蔺君尚抱着儿子靠近,小家伙已经自他怀里倾身出去,像是想要摸一摸眼前真实的马匹。
“蔺先生。”
驯马师跟蔺君尚恭敬打招呼,然后笑看向小家伙。
“这是爸爸送的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父亲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小家伙一脸喜悦,眼睛一直望着马儿,连连点了点头。
马儿在驯马师身边温顺,抱着他再上前一步,蔺君尚鼓励儿子摸一摸它。
它大概有一个初中孩子那么高,对于三岁的幼安来说,是一个高大的动物。
小家伙有点犹豫但终究敌不过想要接触的心情,又有父亲在旁温声安抚,终于伸出小手,在马的额头上轻轻摸了摸,脸上有得偿所愿的纯真笑容。
驯马师有些意外,因为人一般第一次接触马为了保险起见都会选择脖子部位,小家伙敢直接摸额头,勇气可嘉,也看得出来他虽然对这匹马陌生,却真的喜爱,有想要接近的心。
“以后这就是幼安的马儿,它也是个孩子,以后陪着幼安一起长大,好不好?”
看儿子这么喜欢,折腾了好几个月总算是物有所值,蔺君尚又温声对儿子道。
在澳大利亚,距离布里斯班不远的黄金海岸,有极负盛名的纯血马拍卖行,常举办各种好马拍卖会,潜力赛驹,母马,周岁马等等,很多顶级赛马常常由此而出。
五月底的时候蔺君尚曾出差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那阵子黄金海岸的马匹拍卖接连好几场,他刚好身在附近,便抽空与当地的朋友一起去看了看,拍下了这匹纯血周岁马,打算送给儿子当礼物。
他曾说过的,让幼安把白玉小马留给情天,他另外送一匹,这并不是随口敷衍的话而已。
当时的拍卖会现场有不少来自世界各国的富商,华人也不少,蔺君尚以近五百万拍下这一匹纯血周岁马,现场被人拍了照片作为拍卖会新闻,曾传回国。C市的媒体自然认得本市首富,于是在本地新闻上报道过此事,只是外人都以为,这是首富蔺君尚的一个新爱好而已。
刚好,那时候情天与婆婆带着幼安在北京参加古董拍卖,并不知晓C市报导的新闻,而蔺君尚自己也从未提过。
国外的纯血马是国内常见的马所无法相比的,但想要弄回一匹国外的好马,也在运输与检疫上会花费很多的时间,以至于这匹周岁马从澳大利亚抵达国内C市,已经过去几个月。
加上国家和地区之间的环境与气候差异,马也需要适应的时间,这匹马运送到C市以后,先寄养在了马术俱乐部,是这周才运回松云居建好的马房,等着今天牵出来给幼安一个惊喜。
松云居实在太大,情天又不是一个事事巨细都管的人,即便刚从北京回来那阵子好像曾见过有工人在花园后面的一块空地修整什么,也没有多问,却没想,原来是在那边建了个马房。
蔺君尚还专门请马术俱乐部的驯马师来照顾喂养这匹马以及进行日常训练,保证它的健康还有灵活性。
站在门外的众人上前,一起围观这匹马,即便是外行,从毛色跟健美的体型也能知道它不平凡。
而这其中,除开蔺君尚本人,或许只有乐正是知情的,因为半年前两人某次一起吃饭,蔺君尚曾聊及想要选一匹好马送给幼安。
而乐正身为户外运动爱好者,开着一家户外俱乐部,对于这方面有些了解,当时随口提到有机会的话,黄金海岸能买到纯血好马,没想到,好友真的去拍了一匹回来。
男人天生对于这些比较感兴趣,沐少堂,乐正,农卡等都围观欣赏,跟驯马师聊着这匹马的血统。
这匹周岁马的父系与母系都是锦标赛冠军,具有优秀的血统,难怪会价值数百万。
这本是有潜力的优秀赛驹种子,好好训练假以时日,日后难保不是一匹冠军马,却被蔺君尚拍下送给三岁小儿子当陪伴,可见,即便平日对儿子严苛,其实是很宠爱。
小家伙是真的很高兴,搂着蔺君尚的脖子难得亲了一口,奶声奶气道:“谢谢爸爸。”
蔺君尚把他放下来,他跟小牧两个小人儿围着马儿看,小牧特别羡慕。
情天来到蔺君尚身边,笑叹:“他还小,送这个会不会有点早?”
“马成年一般是三岁以后,现在才周岁,刚好陪着儿子一起长大。既然属于他的以后自然由他管,学会照料动物也是一种成长,还能锻炼观察力,能把马的动态抓好,基本在绘画上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马的形态难抓,难画生动,学画的人知道。
蔺君尚看着情天,给她解释。
儿子目前已经在记忆力与绘画上显出过人的天份,养一匹他喜欢的马,既可以给与陪伴,又可以提高他的观察力,若是长大后他能驰骋在马上,即便不是参加比赛,也定然形成更开阔的胸襟与胆魄。
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彼时,三岁的蔺怀殊只顾开心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匹马儿,却并不知,原来老爸给自己安排了那么多成长的功课。
1089.番外:日暖如诗,家有清风明月
即便没有在酒店大办,这夜松云居的生日家宴仍然很丰盛。
饭后,佣人已经在户外伞下备好自助酒水食物,架起了烧烤。
幼安来到情天脚边,伸手去牵她的手,情天弯身,听到小家伙说,想去看看晚饭前已经被带回马房的马儿。
草坪上家人朋友相聚,相谈融洽,情天牵着儿子去花园后面的马房。
新建的室内马房宽敞舒适,整理得干净整洁,推开门进去,小家伙已经松开她的手,自己快步往前面走。
“阿骍、阿骍!”
阿骍是幼安亲自给这匹马儿取的名字。
蔺君尚将马送给儿子当生日礼物,看他跟小牧围着马儿一直看,眼神发亮,问:“幼安的马儿,应该给它取个名字。”
小家伙几乎是脱口而出:“阿骍!”
蔺君尚将儿子抱起来,问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情天转头含笑看向父子两。
小家伙很喜欢马,情天平时给他讲故事,他总说“妈妈讲讲马儿的故事”,各种马儿的故事都说了,包括历史上的,其中就曾讲到过三国时期曹植的坐骑,名叫“紫骍”。
小家伙记忆力很好,情天教他认历史上的名马图,种类不同毛色不同形态的马,他大多记得住。
给马儿取名字的时候,老太太跟蒋珮在旁听到了,颇有学识的蒋珮还笑言:“幼安给马取个名字都有出处,以后不简单。”
说起那紫骍的主人曹植,少年就颇有才情,号称七步成诗,著有鼎鼎大名的《洛神赋》,赋诗书法绘画无一不精,被后世称为与李白苏轼齐名的仙才。
这些东西小家伙自己自然是联想不到,他只是凭直觉觉得老爸送的马儿长得像他看过的紫骍,但在旁人看来,小小的他表现出来的优秀,已经开始掩盖不住。
此刻,幼安就站在马儿面前跟它说话。
听着儿子天真的言语,好像对话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小孩,情天唇上有笑,眼神温软。
不久,沐少堂找了过来。
看到外甥果真在这里,沐少堂进来,跟情天站在一起。
大家在草坪上烧烤聊天吃东西,不见了情天跟幼安,他无事便过来寻人。
现如今一些经济富裕的爱马人士会在马术俱乐部认养马匹,或者购买名贵马匹后寄养在那里,有空的时候就去骑着玩,沐少堂偶尔有空也会跟朋友去马术俱乐部骑马,但只算一种消遣,谈不上特别喜爱。
一匹进口马一年的饲养跟护理花销需要好几万,如果再请专人调教,费用更高,不过他这个姐夫几百万的名马都买了,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小钱。
“也就松云居适合养,有足够的场地能让马活动开。”
沐宅与蔺宅也是C市数一数二的私宅,但那样的老宅也不适合养。
相比很多人即便买了马也只能寄养在马术俱乐部,松云居的条件确实很好,因为这里是建在半山的庄园,面积宽阔,沐少堂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等幼安再长大些,跟这匹马已经相处熟悉,学会马术,在松云居外骑着马儿到处玩的场景。
感觉离开好一会了,情天唤幼安,跟他说明天再来看马儿。
从马房回到草坪上户外伞下,原本正在跟农卡说话的蔺君尚坐在椅子上,侧头过来,看到妻儿回来。
他起身从烧烤架上拿了些烤肉跟蔬菜放盘子里,招手向儿子。
大概是今天得到的礼物太过惊喜,幼安极为配合,蔺君尚让他自己端好盘子,示意向小牧跟琳达所在的方向:“去跟哥哥姐姐一起玩。”
情天刚跟林简汤悦说了几句话,身边出现高大的身影,那人伸手揽上她的腰,跟林简汤悦微微点头,就把她带走了。
情天随着他一起走,问:“去哪里?”
身边人不回话,只是依然将她往屋里带,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大掌贴着她腰侧,有温度源源传来。
两人去的是主楼的书房,进去之后,蔺君尚反手合上门,搂着她往里几步,到桌前才松了手。
他拉开书桌下方的抽屉,取出来一个盒子,一手拿着盒子,另一手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准确来说,是他坐下之后,将她拉坐在腿上。
情天看着他递来的小方锦盒,他在等着她打开。
深蓝色的绒面锦盒里,躺着一枚翡翠如意,润透的色泽在灯下很美。
“喜欢吗?”
男人的声音温沉在耳畔,情天不禁一笑:“今天是幼安生日,又不是我的生日。”
这几年,他送过她不少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总是觉得适合她就直接给她买了。但那些东西除了有保值的作用,只能被她收在盒子里,平日很少会戴。
蔺君尚伸手覆上她握着盒子的手,“儿子的生日,何尝不是你受苦的日子。”
三年前,她怀孕的辛苦,以及临产那日的疼痛艰辛,蔺君尚还清晰记得,那样的震撼太难忘。
她身体不如寻常女子,难受孕,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从怀孕到平安生下幼安,他的心才真正安落下来。
不管是曾经她的主治医生,还是后来给她做产检的韦贞,他都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去跟他们了解过她的情况,体质不好的她,生孩子难免让身体经受伤害。
所以偶尔有朋友笑问,幼安那么聪明可爱,是否家里应该再添一个,他不愿意她再受一次苦,更不愿意让她担任何风险——或者更应该说,是他经受不起任何风险。
在他心里,排第一的永远是她。
从年岁上来说,他比她年长十岁,但他怕,怕世事无常,偶尔的夜里梦中,梦到她离开,醒来总是一颗心坠到深崖,看到她安睡在旁,才能慢慢平复过来。
无人懂他想要紧紧抓牢她的心情。
如意,寓意吉祥称心如意,那就是他想要给她的。
从盒子里取出翡翠如意项链,他给她戴上。
从落地窗往楼下看,星灯围绕,草坪上户外伞下,家人朋友喝酒谈笑,相聚甚欢。
那人从后将她拥在怀里,两人一起静静看。
身后突然有响动,门打开,小小身影钻进来。
1090.番外:日暖如诗,家有清风明月
捧着吸管水杯的小人儿来到跟前,仿佛早已习惯了看到老爸这样抱着妈妈,只是淡然去看情天:“妈妈,奶奶说要切蛋糕。”
说着还把自己的水杯递给她:“好好喝的果汁,妈妈喝一口。”
情天弯身看儿子,说:“妈妈不喝了,你问问爸爸?”
幼安抬头去看高大的男人,将水杯举高。
看着那只卡通吸管水杯,蔺君尚道:“乖,你留着自个喝吧。”
幼安“哦”了一声,伸手去牵情天,拉着转身往书房门外去。
情天随着他走,又不免转头看身后——蔺君尚双手搭放在腰侧皮带上,看着儿子,想着的是,一匹马收买的人心不过几小时就没了。
情天不禁抿唇笑,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一起下楼,那人才几步跟上来,手自然而然又环上她的腰。
一边被儿子牵着一边被那人揽着腰下楼去,情天心中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不觉流露的笑意。
……
看屋里人正走出来,沐少堂打着打火机,点燃精致的蛋糕中央那一根“3”的音乐蜡烛。
“小寿星,来吹蜡烛了。”
幼安放开情天的手,将吸管水杯放到自助餐桌上,站到蛋糕跟前。
大家都一脸笑意看着小家伙,季玟茹更是爱怜地看着小孙儿,转眼三年,越发喜爱。
“先许个愿再一口吹灭。”
沐箐箐弯身教幼安。
草坪上的音乐换成了欢快的生日歌调子,所有家人朋友都围聚过来。
小家伙像模像样地小手交握闭上眼睛,烛火照着俊俏可爱的脸蛋,眉眼之间越发像他的父亲。
片刻睁开眼,幼安鼓着腮帮子,对着蛋糕上的音乐蜡烛一口气吹过去。
家人长辈的祝福里,蔺君尚抱着儿子一起切了蛋糕,与众人分享。
小牧面前有一块分到的大蛋糕,伸出手指戳了一团奶油转身就要往身边的幼安脸上抹去,没想到幼安反应极快躲过,正色道:“许牧培你多大了,好好吃蛋糕。”
明明才三岁的小人儿,语声还稚嫩,却把一句话说得正经,教育比他大的小牧,惹得身边听到的人都忍俊不禁。
“蔺怀殊,你比我还小,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小牧不甘被笑,回嘴道。
幼安叉起一角蛋糕吃在嘴里,平静地看回去:“姨姨说,男孩子年纪大也有幼稚的。”
沐箐箐听到不免笑了,下一秒额头挨了一记,捂着额头看去,敲她的人正是沐少堂。
毕竟她的那句话,原本是说沐少堂的,被幼安听了去。
小牧有点红了脸,再次回道:“你才幼稚,我比你高!”
其实幼安在三岁的孩子里长得算高,但小牧毕竟比他大了快一岁,身高上仍然是有些许优势。
看着小牧一边说还一边踮脚突显更高的身高差距,幼安像是在看一个幼稚鬼一般淡然,抛出一句:“跆拳道你能打赢我吗?”
这一回,小牧无力再反驳。
两人同在的那一所幼儿园属于精英式培养,丰富的课程里包括跆拳道这一项,小牧确实在学校里跟幼安比试过。
那是他不愿承认的痛,身在“花朵班”的他居然打不过身在“树苗班”的幼安。
蔺君尚冷眼看着儿子轻松让小牧憋红了脸,他家这小子对别人都像个小大人般,唯有在情天面前,才会表现出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撒娇一面。
……
晚上宾客散去,情天给幼安洗了澡,抱上床小家伙已经困得眼睛睁不开,今晚确实玩累了。
给他盖好被子,看他快睡着的模样情天不打算讲睡前故事了,只靠躺在身边陪一会。
小家伙突然转身,伸手抱住她,嘴里迷糊唤:“妈妈——”
情天抚着他软软的黑发,轻声应他。
“妈妈今晚开心吗?”
情天笑:“开心,我的幼安又长大了一岁,更懂事了。”
小家伙脸颊在她怀里蹭了蹭,神色满足:“幼安要一直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这就是幼安的生日愿望?”
小家伙摇头:“跟爸爸一样。”
“嗯?”情天疑惑。
“爸爸的愿望,是希望妈妈永远开心快乐——”小家伙说着突然手捂着嘴:“爸爸说不能说。”
小家伙还记得当时与老爸的对话——
“过几天生日,你可以想想自己的生日愿望,爸爸尽量为你实现。”
“爸爸,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你妈妈永远开心快乐。”
“那爸爸为什么不许愿自己开心快乐呢?”小家伙又问。
“你妈妈开心,爸爸就开心了。”
此刻,小家伙偷偷把这些都告诉了情天。
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清稚的声音亲昵道:“幼安跟爸爸都要妈妈开心,那么妈妈就有加倍的开心了。”
说到后来,揉着眼睛,依偎在情天怀里渐渐睡过去。
情天抱着他,轻拍着背,视线环顾着这儿童房里童真的颜色。
她的开心,何止是加倍的呢?
…
1月5日,小寒
终究还是不能阻止你,也让爷爷看到那个人对你的影响力。
爷爷说过,错误的轨迹需要摆正,让你受到伤害非爷爷所愿,但这些伤害远比日后你深陷所受的伤害要浅,不管你是否能明白爷爷的一番用心。
一场始料未及的大火,是劫难,也是重生。
忍着痛心,瞒住所有人,今天你即将远去。远离这里,忘掉过去,是希望等到再见面的那一天,看到一个更坚韧的孙女。
意秋,沐家需要你,有你在,爷爷相信沐家不会散,你将是少堂与菁菁最好的榜样。
你肩上的责任比任何人都重,当有一天你看到这本日记,看到这里,聪慧如你一定懂得。
这是期望,也是请求,或许对你来说残忍,爷爷实在愧对。
但爷爷老了,所有的一切,最放心的就是交给你。
…
蔺君尚在书房里找到情天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下安静,她在窗下书桌前趴着睡着了,手下还压着摊开的墨绿色笔记本。
翻开的那一页上黑色钢笔字遒劲大气,文字不多的一页日记,不稍几眼便可看尽。
他记得,这页日记里记录的是当初鹭城那一场大火之后,情天被送出国的时间。
1091.番外:一生一会,有你才圆满
蔺君尚神色无变化,只是悄然将笔记本从情天手下抽出,合上挽扣放进抽屉,然后弯身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回了卧室。
当年的往事全部知情之后,在蔺君尚心中,有些已经释怀,有些却始终仍在。
老爷子为了阻止孙女与他之间的感情,不惜让人制造误会,是想要让情天对他心灰意冷。
却不曾料想会发生那样的一场火灾,让一切情况变得如此复杂。
沐老爷子有他自己的立场与想法,蔺君尚已经不想再与一个过世的老人去计较当初的事情,幸好,情天仍在,他们现如今重逢在一起,育有一儿,会相伴共度余生。
只是,对于沐老爷子交给情天的重担,才是蔺君尚始终不能释怀的。
明明知道沐家有那么多复杂纠葛的关系,有见不得人的阴谋,老人自己下不了手,却期待着将这一切交给孙女去解决。
说得好听,是把沐家的一切交给她任由她处置安排,让她掌握大权,其实不过是将她逼到最两难的境地。
沐家老三的事情,情天怎么处置,父母的仇要不要报,是放过还是讨回公道,这是考验情天的第一。
将名下股份全给了她,外人只看到她突然凌驾所有人之上的风光,成为沐氏最大的股东,却不知道这是考验她的第二道。
考验她是趁机将沐家所有占为己有,还是会念及手足之情让沐家人共同管理。
不管选择哪一样,都是在活生生地考验人性,最受伤的都是情天。
毕竟是流着相同血液的沐家人,她报了仇,也不会快乐,因为逝去的生命不能再重活。
但她放下仇恨,心理上又谈何容易。
有时候看着沐少堂,蔺君尚自己都在想,如果他不是从小对情天那么好,两人关系没有那么亲,或许情天处理起来还能更果决更狠一些。
每每看着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弟弟,不能去想他的父母曾经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这样是不是最折磨?
明知她没有野心却让她因为责任不得不撑起沐氏,到头来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现如今沐氏由沐少堂管理就是最好的说明。
蔺君尚可以放下当年的那些不计较,却为沐老爷子后面的这些安排而替情天不值。
所以当初得知老爷子遗嘱的时候,他去了沐家墓园,心绪难平。
他从来不觉得情天得到沐家的大权是好事。
他想要她只为自己而活,活得自由开心,但她的祖父却是真正的一只老狐狸。
老爷子早已看透这个孙女的性格,良善重情,所以才放心把沐家的一切交给她,也是把所有的难题都交给了她。
换成沐尹洁,大权到手定然难管手足的死活。
唯有交给情天,沐家的血脉才不至于有太差的下场。
这一步步,沐老爷子都算得很好。
日记里所说的残忍,所说的愧对,根本减不了分毫情天在这其中所受的痛苦煎熬。
……
大床里,蔺君尚靠躺床头,看着身边沉睡的那人。
纤瘦体弱的她,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让自己撑着一步步走过那些风雨。
好在,现如今她终于是可以休息了。
出神中感觉一只手臂搭过来,横在他的腰上,蔺君尚转头去看,脸贴着枕头的那人迷蒙中睁开了眼。
“怎么还不睡?”
半梦半醒间她的声音很软,蔺君尚躺下,侧身枕着手臂,望着她,嗓音温沉低哑:“就睡了。”
情天往他怀里靠了靠,被他顺势搂紧。
“我很开心。”
“嗯?”
蔺君尚突然听她呢喃。
“有你,有幼安,我很幸福。”
情天靠在他怀里,想起早前幼安跟她说的那些,突然就想这么告诉他。
这醒来的片刻里,她也恍惚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是在书房看祖父的日记。
时过多年,她已经不想去评断当初祖父的一意孤行是否真的对她好。
或许祖父对蔺君尚的看法不算有错,但祖父漏算了感情对人的影响,遭遇真爱,再有城府的人都会变得纯粹而温暖。
少时,她曾听过一个关于九尾猫的故事。
传说世间的一切生灵皆可修炼成仙,有只猫每修炼二十年,就会多长出一条尾巴,等到有九条尾巴的时候,就算功德圆满,连神仙都要敬让三分。
当猫修炼到长出第八条尾巴后,得到提示要帮助一个人类实现一个愿望,心愿完成就会长出一条新的尾巴,但从前的尾巴也会脱落一条。
猫记不清已经帮多少人实现了愿望,仍然只有八条尾巴,它问佛陀该怎么办,佛陀只是笑而不语。
有一天它在藏身的村庄外救下一个被狼群围攻的少年,只要帮少年实现一个愿望,他就会长出一条新尾巴,但也会脱落一条旧尾巴,继续它的死循环。
猫问少年的心愿是什么,少年一时无所求,它只能先化成一只普通的猫跟少年回了家里。
相处中,少年从猫的眼神里看到看透世事的淡然还有悲哀,才知道了关于九尾的秘密。
猫等得不耐烦了,问少年到底有什么愿望。
少年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那我的愿望就是,你能有九条尾巴。”
猫愣住了,眼中从疑惑到惊讶,最后是感激与动容。
它俯下身,温暖地舔了少年的手,终于长出了华丽的第九条尾巴,变成了真正的九尾猫。
很多人总只考虑自己,理所应当地接受猫为自己实现任何愿望,却没有想过每一个愿望的达成,需要付出猫二十年的修炼。
唯有遇到一个肯让它圆满的人,它才能真正拥有九条尾巴,得道成仙。
……
于情天来说,她就像是那只猫,曾经在尘世独行,只被索取却无人想过给予回应,历经坎坷伤害,眼神渐渐淡漠清凉。
唯有遇到蔺君尚,他真正在乎她,懂她,把她的一切放在第一位。
他的温暖,成全了她的圆满。
这醒来的时间里,她在他怀里缓缓说起这个故事。
末了,在她的叹息声里,蔺君尚翻身压在她身上,床头温暖的光源映着他深邃的眉眼,溢满温情凝望她。
他指着自己左心房的地方:“这里荒芜了很久,明明是你成全了我的圆满。”
1092.番外:吾家有儿初长成
幼安四岁时,独立与聪慧相比同龄小朋友更明显。
周末的时候常常会独自一人乘上蔺宅来的车,回老宅去陪祖母度过周六,然后周日再被送回松云居来。
这一个周末,幼安回蔺宅,刚好遇到许家请客,老太太下午就带着他去了许家。
彼时比他年长快一岁的小牧在念大班,但许家已经开始找老师教授些一年级的内容,幼安随着祖母去到许家之后在客厅里坐了一会,蒋珮就让幼安去跟小牧玩。
小牧给幼安手里塞了一把水枪,自己拿着另一把滋水向幼安玩,结果被毫无兴趣的幼安冷漠拒绝了。
家里阿姨端来两杯牛奶,毕竟两个小家伙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补充点营养大人看着高兴。
许家的书房也有很多书,虽及不上松云居的藏书量,相比水枪更容易引起幼安的兴趣。
看着小人儿踮着脚去拿书下来,站在书架前翻着看,小牧说:“小孩子家家你又看不懂。”
幼安没理他,低头随意翻着书,偶尔书里还有插画。
在家的时候情天教他认字,全凭兴趣的情况下,现在的常用汉语3500字里他已经认得三分之一。
“小牧,老师安排的作业写完了没?”
路过书房的蒋珮看到两个孩子处得好,拧开门问了一句。
被提醒,小牧的脸就笑不出来,想起家教老师安排的数学作业没有完成。
小牧翻开本子写作业的时候,幼安就坐在他身边,但不看书了,开始在白纸上画画。
期间,抬手拿橡皮擦的时候,幼安手不小心碰倒了搁在一旁刚才没喝完的那半杯牛奶。
杯子倒下,乳白色的液体瞬间湿了桌面,小牧倒是反应快,抱着正在写的本子起身躲开,看着顺着桌沿往地下滴流的牛奶,还没呼口气,下一瞬,他就差点要哭出来。
原本搁在他跟幼安中间的,先完成的语文作业本子,纸页已经被牛奶淋透,脸上表情也不知该说是懵了还是傻了。
看他就要大叫,一只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喊,我赔你。”
青稚却淡定的语气,说话的正是肇事的幼安,小牧掰开他的手,急道:“你怎么赔?!”
看着还在滴着水的本子,幼安没去翻,只问:“作业难不难,我替你写呗。”
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大好的周末只想玩,小牧一点都不想再写一遍作业,加上这事情本来就是幼安造成的,他想了想答应了,去找了一本新本子来,把要抄写的内容指给他。
看了一眼时间,傍晚五点了,担忧道:“你走之前能不能写完?”
等会被喊去吃晚饭,接着幼安跟蔺奶奶就要离开了,他的作业完不成怎么办。
幼安没回答他,只是走到对面坐下,打开新的作业本埋头写起来的同时不忘叮嘱:“把桌面地上收拾一下。”
小牧下意识就去扯桌边的抽纸,开始擦桌子,毕竟不是白开水,发现黏黏糊糊不干净,又出去拧了毛巾进来再擦一遍,后来甚至趴在木地板上擦地板。
等他从书桌下钻出来起身,看到对面低头写字的幼安,突然感觉不对啊,明明做错事的是他,自己为什么要听他安排那么积极。
不过这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使唤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小牧拿着脏毛巾转到对面那人身边去看,显然是担心自己的作业完成情况。
然而低头一看作业本,却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写那么快?”
作业是把古诗两首各写两遍,为了把字写好,他在练习本上写了好几遍,然后才一笔一划正式写到作业本上,花了快一个小时。
然而,就这擦了两遍桌子地板的功夫,幼安已经在写古诗最后一遍的最后一行。
这两首古诗幼安早就会背,特别是《小池》这一首,最后两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特别好记,认字也多,根本不用对照着课本一个字一个字去写,顺畅的默写怎么会不快。
“字写得还可以。”
小牧用小眼神斜睨着坐着的幼安,提出了加倍的条件:“你把我作业毁了,还浪费了我一个新本子,除非你把数学作业也替我写了,我才能原谅你。”
合上作业本的幼安抬头,对于这加倍的条件没有不满,神情平淡好像充满了对小牧的理解:“我会的话可以。”
等到小牧去洗了手回来,反锁了书房的门,两个小孩像是密谋一场大事。
看图数数,当小牧还拿手指头点着图里一个一个数有几只羊的时候,幼安只用眼睛看,心中默算很快就写下了答案。
还有比数的大小,二十以内的退位减法等等,向来挺聪明的小牧在幼安跟前,开始怀疑自己。
“你家也找老师了?”
幼安摇头,只是小牧的这些作业内容,在家时爸爸妈妈曾教着玩过。
书房门被敲响,小牧去打开门,蒋珮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乖乖在书房,神色慈爱,让两人出去洗手准备吃晚饭。
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小牧还不忘低声在幼安耳边交代,替写作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
周一的傍晚,蔺君尚从公司回来,进了屋手里西服外套跟文件包被何琴接过,问起幼安在哪。
幼儿园下课早,小家伙已经回到家,何琴笑答:“先生,幼安在马房喂马。”
本要往楼上去的步伐一转,蔺君尚出了主楼,往花园后边而去。
彼时,马房里,脚蹬小马靴一身马术装的小家伙,正在给食槽添水,然后拿了一把干青草亲自喂给跟前比他高出许多的棕色骏马,做得有模有样。
这一年来的相处与照顾,让他与马儿之间已经很熟悉亲昵,会像对待一个宠物一样去抚摸它,认真地跟它说话。
门口有候着的佣人,因为小主人不喜有人在旁,只能在门边关注等着,不其然看到高大沉稳的男子走来,刚要开口,被那人抬手制止了。
佣人没再出声,转脸往马棚里看去,谁曾想,看到那小小的身影竟然正往马背上爬。
1093.番外:吾家有儿初长成
平日对驯马师的举动已经熟记在心,此刻小家伙踮着脚,努力伸着小手把马镫放下来,还记得不碰到马儿的身体,小心松手让马镫垂在马儿的肋侧。
然后像是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左手握住缰,小拳头紧紧攥着,抬起左脚往马镫内踩去。
因为个子太小,马镫放下来还是有些不够高,他便攥紧了缰努力把脚再抬高,勉强踩稳马镫了就使劲儿抬起身体往马背上去,小手依然紧紧攥着缰。
同时右手抓住后鞍右侧,右脚蹬地,借助右脚掌的弹力与手臂的力量,整个身子向上跳起。
马其实生性敏感,但因为已经跟小家伙很亲,此刻倒是规规矩矩站着丝毫不动,任由小家伙尝试着往自己背上爬。
佣人看得脊背冒冷汗,身前的男子却不发一言,目光专注在儿子身上,似乎还有那么些好整以暇的味道。
而一心想要爬上马背的小家伙根本注意不到身外之事,因为太努力而小脸严肃微红,紧抿着唇回忆从驯马师那儿学来的样子,尽管白嫩的小手因为攥紧缰而勒红勒疼了也没有松手,伸直了左腿挺起身体,成年人的话这时候可以用右手撑在鞍上,另一条腿迅速跨过马背,小家伙身高不够,只能两手去拽着缰,收了脚简直像是挂在缰上,努力攀爬,当终于坐到了马鞍上,小家伙脸上显出一种如释重负又大功告成的喜悦与自得。
只是没有想到,一抬头,看到自己老爸就站在不远处。
难得有这样居高临下的视野,触碰到老爸的目光,小家伙心中不免一抖。
蔺君尚这时才一步步走过来,看着独自坐在马背上的小家伙,垂在两侧的两只小腿儿还不到马腹下。
也就是这马已经跟小家伙很亲把他当玩伴,才没有把他摔下来。
“爸爸……”
千辛万苦上了来,小家伙黏在马背上就不想下来了,即便知道老爸就在跟前。
“会骑马了?挺威风。”
蔺君尚看着儿子,那看不出喜怒的神色让小家伙心里逐渐没底。
“幼安来喂马,阿骍说,它想要幼安带它玩。”
小家伙一脸认真,企图自救。
蔺君尚唇角噙着一抹不知是无奈还是看透一切的淡笑。
马儿找他玩,这种理由也唯有他这儿子能想到。
此刻座下的阿骍依然站着丝毫不动,一脸漠然。
“爸爸怎么说的,没有大人在场的情况下,不能爬上马去玩,摔下来不疼?”
此刻高大挺拔的男子跟坐在马背上的小人儿对话,倒是难得的平视视角,目光里那张不到五岁的稚嫩小脸,真是让他爱恨不得。
“幼安有穿马术装,还有帽子。”小家伙还指了指自己的护膝跟小头盔,意是说明自己的防护措施做得很好。
跟来的何琴却不禁感慨,难怪小家伙从幼儿园回来要喂马,还要求换全套装备,她心想说怎么跟平时不一样,没想到,小家伙是早有预谋。
“那也不行。”
蔺君尚依然板着脸,上前直接将小家伙从马背抱下来,转了身就往马房外走,同时吩咐了一句让佣人把马牵回去。
幼安趴在老爸肩头,看着阿骍离自己越来越远,小小的心里很怅然,好不容易爬上去,还没玩够呢。
往客厅回去的路上,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问:“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家伙垂着浓密的眼睫:“偷偷骑马。”
“还有呢?”
这一问换来小家伙的茫然,蔺君尚叹息,将他带到楼上书房去。
“不顾安全不听话,要有惩罚。”
在书房椅子坐下,幼安才站好就觉得自己下身一凉,裤子已经被扯下来。
下一瞬,他整个小身子已经被提到老爸膝上趴着,朝上的小屁股挨了一记巴掌。
说疼倒也不是特别疼,老爸的大掌宽厚,打在俏嫩的小屁股上声音很响,但也只有那么一下。
“知道错了?”
蔺君尚明白自己的力道并不会打疼儿子,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会有惩罚。
别的事情还好,不顾安全的行为必须严厉对待不能纵容。
幼安趴在老爸腿上,点头:“幼安错了,以后不自己骑马了。”
情天回来的时候,推开书房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穿着烟灰色衬衫,五官沉俊的男子坐在椅子上,膝上趴着一个与他五官相似的小人儿,长裤褪到膝盖,只穿着小短裤,露出白嫩的小腿来。
“妈妈——”
一看到情天,幼安就从那人膝头下来,还不忘先把裤子给提上,往她跟前跑来。
情天看着一身马术装,还穿了护膝带着头盔一副严肃武装的儿子,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偷偷爬马背上。”
男子低沉声线说出的几个字,情天已经了然。
“还有——”
幼安听到身后老爸的声音,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到老爸叹息。
“你是不是以为,小牧的老师分不出你跟小牧的字?才多大,就会替人家写作业。”
情天这才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小牧的作业交上去,家教老师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询问蒋珮,蒋珮从孙儿那儿知道了真相,忍不住跟蔺家老太太打电话笑谈这件事,老太太又告知了蔺君尚,所以这下子都知道了。
情天牵着儿子到沙发跟前坐下,蔺君尚也从书桌前起身过来,坐到妻子身边。
“擅自骑马不注意安全确实不对。还有,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替小牧写作业就不好了,作业得自己完成,老师也能区别出那是不是小牧自己的字。”
情天好好跟儿子沟通。
小家伙乖乖地点头,低声道:“可是,他好慢,算数还没有我快,看着急。”
一句话把情天逗笑了,儿子的聪明她是知道的,摸着他的头:“学习终归是他自己的事,你要让他自己有进步,这个是替不了的。”
书房的门没关,何琴上来,站在门口说已经准备好晚餐,事情也算解决了,情天让她带着幼安去换下衣服。
人出去,书房只剩夫妻二人,蔺君尚靠着沙发背揉额角。
替写作业这种事,在很多人的年少或许都会经历,只是,他没想到来得如此之早。
“累了吗?”
想到他刚从公司回来,情天关切问。
那人伸手将她搂入怀里,叹息:“累,需要情天安慰。”
1094.番外:吾家有儿初长成
情天抬手给那人揉太阳穴,结果被他握住手腕,扶在她后腰上的另一只手带着她顺势倒向了沙发里。
原本坐着的两人,瞬时变换了姿势,她被他压在身下。
那幽深的瞳眸染上深情,他渐渐俯身,低头在她耳旁,她感觉到自己耳下颈脖处有温热的鼻息喷洒拂过,痒痒的感觉从肌肤入了心尖。
“……该下去吃晚饭了。”
情天不免提醒,书房的门没关,原本何琴带着幼安离开以后,他们两人也差不多该下楼了的。
“就一会。”
那人声音低沉磁性,贴着她的耳边低语,薄唇依然留连在她颈脖上,从耳后一寸寸亲吻到锁骨,带着珍惜的意味。
“今天公司里很忙……三个小时的会议,午饭都差点忘了。傍晚回来的路上接到老太太的电话,回来又看到那小家伙擅自爬上马……”
男人话语间的叹息,有因公事的疲惫,也有因儿子的不省心,情天听他这样讲,本虚虚抵在他胸膛前的手默默放下,浓密的睫毛轻动,任他予取予求。
曾经执掌沐氏时体会过的繁忙情天懂得,更不说他掌管着盛辰多年,向来于公事要求严格,在外那么累,还要记挂着她跟孩子。
“别让自己太累……”
在男人的亲吻里,情天的声音已有不自知的软。
她不觉伸手攀上他的颈脖,“冬天儿子就要五岁了,你也该歇一歇。”
闻言,蔺君尚一笑,低低在她耳边叹息:“情天这是在暗示我老了?”
已经三十七岁的他,确实已经不再年轻。
情天勾着他颈脖的手收紧了些,望着他:“不是这个意思,没说你老。”
他凝着她,享受着这样回到家之后两人的亲昵,除了爱情,更多了相伴多年之后生出的亲情。
那样的亲情不会消减他与她之间的爱,却能让那份爱更从容心安,心里会笃定,这个人会陪着自己一辈子,无论什么样的境遇,怎样的四季,都会携手一起走过。
时间无情,时间也往往是检验感情的利器,不是谁都以七年为坎,就像他与她,今年刚好已入第七年。
“那是什么?”
男人声音温沉,不掩情深。
她松开搂着他颈脖的手,指腹抚上他眼尾淡淡笑纹,没有说话,一双静眸却像含了千言万语。
她的眼睛向来很好看,以前总是透着一股淡默清凉,后来被他呵护温暖,逐渐有了温度,这样的一双眼此刻含了情愫软软望着他,那种楚楚动人轻易就能让他心头牵起悸动来。
她在乎他这个人,包括他的一切,身体,健康。
“想你多保重身体。”
生过病的人,往往最懂得健康的可贵。
男人俯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贴着她软软的唇瓣斯磨,哑声道:“情天放心,我身体很好。”
刚才在她面前说累,不过是与她玩笑,想要享受她的关心与体贴。
他从她身上起来,将她抱出了书房,情天以为他是要往楼下饭厅去,结果却发现是卧室的方向。
“不信,情天检查检查。”
……
独自吃过晚饭之后,幼安在客厅里乖乖画画。
晚饭前被何琴牵走去换衣服时,蔺君尚曾交代,小家伙的惩罚没完,晚上要么默写五首新学的诗,要么画一幅马儿的速写。
速写与素描不同,素描有细节,画完整耗时长,这是不到五岁的幼安还没有学的,蔺君尚只是让他用最简单的线条笔触去抓住马儿的动态神韵,速写重在抓形与轮廓。
幼安没有去马房照着阿骍画,而是在客厅里用默写的方式,画出自己每天都接触的阿骍模样来。
何琴在旁边陪着,心中感叹,幼安虽然年纪很小,学习与绘画水平都高于同龄孩子很多,不禁往楼梯那边看一眼,小家伙定是遗传了父母的优点。
正想着,楼梯上有人下来,正是蔺君尚与情天。
何琴忙起身走过去:“先生,太太,饭菜一直热着,我这就让他们端上来。”
已经换了一身米色棉布裙的情天轻“嗯”了一声,抬手将发丝挂于耳后,先往客厅去看儿子。
本是要一起晚饭,她跟蔺君尚现在才下来,发生了什么别人可想而知。
蔺君尚手抄裤袋,望着妻子的背影有淡淡笑意,知她害羞,随后跟上去。
饭后,情天在卧室接电话,蔺君尚跟儿子在书房。
让小家伙画的马儿不错,已经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幼稚线条,自然流畅。
几乎每个周末,蔺君尚都会抽空陪着幼安在家画画,松云居那么大,各种景物足够观察临摹用以写生,倒没有期待着儿子将来要成为哪方面的专业人才,但在其小时候不给压力地多培养一些兴趣爱好也是好事。
看得出来是认真画的,蔺君尚招手让小家伙过来,然后把他抱坐在腿上。
“晚饭前说的话,不是口头上答应就行,要真的做到,才是乖孩子。”
说的是不擅自骑马的事,幼安点点头,食指扣着眼前的抽屉边缘,看到打开的抽屉一角躺着一张照片,拿出来。
“这是爸爸跟妈妈?”
蔺君尚随着他视线看去,那是曾经他带着怀孕的情天去太湖边度假的那一回,客栈老板给他们拍的那一张照片。
里面情天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抄写经文,竹绿成荫,而他坐在不远处廊外的画架前画她。
“嗯,是。”
“那怎么没有幼安?”
小家伙脸色有点垮下来,转头投来的视线带着隐隐埋怨,老爸偷偷带着妈妈出去不是一两次了,这一张照片显然成为再一次丢下他的证据。
蔺君尚叹笑,用手比了一个橄榄球那么大:“你那时候这么大,在妈妈肚子里。”
幼安小脸严肃想了想,没有半分印象。
“妈妈的肚子是不是隆起来,幼安就在里面,转眼就不记得了?”
彼时,向来聪明的蔺怀殊小朋友就这样被老爸的反问弄得生出理亏的感觉来。
“幼安去收拾画笔,准备洗澡了。”
小家伙喃喃道,选择转移话题,从老爸膝头下来,拿着画纸径直走出了书房去。
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想着刚才他懵懂想不明白的可爱模样,蔺君尚脸上有温和纵容的笑意。
回头,看向手里的照片,有些往事就这么顷刻被回忆起来。
1095.番外:此情不止成追忆
五年前
在太湖边住的第五日,蔺君尚陪情天去灵山拜佛。
背着情天走完登云道的108级阶梯,许下要为她完成所有愿望的誓言。
拜佛下来时,曾路过一个寺院。
寺院创建年代不详,原始寺名无考,相传唐僧玄奘自天竺归来,游历到当地恍觉所见彷如天竺国的灵鹫山胜地,赞称当地为东土小灵山,这所寺庙随山名为小灵山寺。
寺院古朴清幽,看出情天心意,蔺君尚陪她进去走走。
寺院里有高大的银杏树,只是彼时是夏天,不见杏黄满目,只有沁人的青绿色。
年过古稀的老监寺面目慈和,介绍寺中西边的半亩茶园,相传是唐代时此寺的僧人所植,茶园边上原有一个茶寮,还有一口井,以前的文人香客到这里,都会来茶寮用这口井的水煮茶品茗。
待客僧端来泡好的茶,请香客品用,情天喝了一口,即便是普通的茶叶配着甘泉水,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喝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情天想起自己少时读过的《茶经》,那是她对茶的种类与各地水质的了解的起源,是一本难得的茶学大全。而写出《茶经》的茶圣陆羽,相传当年就是四处游历品遍天下名茶,后来来到这里住下,每日煮茶慢品,写出了那本流传千古的著作。
有孕在身,从灵山下来已有些疲累,情天坐在待客室慢慢喝茶,看着门外,蔺君尚与老监寺站在银杏树下说话。
男子身高挺括,举止神态间自然流露着沉稳内敛,与身前着僧服的老监寺站在一起,并没有在外面对媒体或在商场中谈及生意的冷冽,眉眼放松下来,听老监寺说话的时候目光专注而尊重,神色平和时而微微点头。
说话声隐隐,情天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她不急着走,这样的环境看着有别样的和谐。
手中茶杯温暖,轻轻啜一口,她望着门外,一阵风来,树叶摇动娑娑作响。
宝殿隐于绿树之间,暮鼓与梵唱在山林间幽远绵长。一颗心彻底静下来,沉下来,眼里只有那男子挺括的,让她安心的侧影。
门外,手插裤袋的男子忽而转头向室内的她,向某个方向抬手指了指,情天知道,他的意思是他离开一会,点了头。
这样清幽的环境实在太惬意,小护士跟余力出门外捡着落下的银杏叶,偶尔聊着天。
情天靠着椅背,捧着茶杯,独自一人,渐渐觉得自己进入一种似睡未睡的状态,那是她难得体验到的一种奇妙感觉,仿佛放下一切,连自己的意识都淡了,只有空与无。
而另一头,蔺君尚一直往前走,行过一段路,来到一片挂满祈愿牌的架子前。
祈愿牌都是香客留下的,木牌上写着心愿,系上红绸与佛珠,层层叠叠挂满了架子。
就是这一片红色,吸引了他过来看个究竟。
挂着的牌子有祈愿事业学业的,有求财求感情的,也有祈愿自己或家人健康平安的,不光是架子上,旁边的一棵年岁已久的老树上,也挂了不少。
有小沙弥路过,见过那么多香客,面前的男子一眼便是气质不凡,上前诚意让蔺君尚也写一个祈愿牌,并带他去了取祈愿牌的地方。
看着刻着各种愿望的祈愿牌,蔺君尚最终手指握住一枚,一面写着“药师如来”四个字,一面是空白留待香客写下心愿。
小沙弥给蔺君尚送来笔,他握着祈愿牌,笔悬在空白的一面,最终郑重写下几个字。
告知如何挂祈愿牌,小沙弥就被另一位僧人唤走了,蔺君尚握着牌子走过长长的祈愿架,来到参天的老树跟前。
刚才他听老监寺说起过这株老树,站在树下望,翠绿参天,即便生长许久依然盎然。
一手握着祈愿牌,一手从上衣的内袋中摸出一样东西,打开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锦囊。
紫色的锦囊绣着好看的花草纹样,一面是“平安”一面是“福”,流苏也是紫色的,顺滑的手感很好。
锦囊里,包裹着一小撮剃下的长发,曾被他编成平安结。
蔺君尚的目光落在锦囊上,没有打开,束绳的口子束紧了之外已经缝合了,紫色的挂绳勾在骨节分明的食指间,坠下来小巧而精致。
就这么看了片刻,他将锦囊的挂绳与写好的祈愿牌挂绳套在一起缠紧,然后抬高了手,一起挂到了最靠近老树主干的一根粗枝丫上去。
老树枝干盘虬,树皮是深沉的深褐色,衬着那沉静的一抹紫色,有一种让人心绪宁静的美。
终究又伸手将祈愿牌翻转过来,盖在紫色的锦囊跟前,他原本个子就高,挂的地方别人少能碰到,加上有祈愿木牌遮挡,锦囊更不明显了。
收了手,蔺君尚站在树下望,目光深沉而充满虔诚,继而,转了身,朝来时路走了。
他的心中默念着写在祈愿牌上的话,抬头,目光所及是待客室,门口,那道纤瘦的身影已经出来,站在那儿望着他归来的方向。
深眸中染了温暖与笑意,他向她走去。
……
看着手中的照片,五年前的一切彷如才在昨日发生般。
不知在那寺院里的祈愿牌历经风雨,红绸是否已经褪去色泽,镌刻在心中的心愿,却是风雨都不能动摇的。
起身,将照片放进相册里,摆回书架上,蔺君尚关了书房灯,身后黯淡下来,只剩窗外洒下的银色月光。
往儿子的房间走去,睡房中无人,浴室里透出温暖的光。
“今天被爸爸打屁股,有没有怪爸爸?爸爸很爱你。”
走到门边,恰巧听到清悦温柔的声音,还有流水声里稚嫩的童音:“不会,幼安也爱爸爸。”
浴室里,情天正拿着莲蓬头对着小家伙的背冲洗泡沫。
小家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俏生生可爱的小脸转回头,对情天笑得很甜:“幼安跟爸爸都爱妈妈。”
女子清致脸庞被温暖光线映得细腻光洁,唇角漾开柔和笑意:“妈妈也爱你们。”
1096.番外:此情不止成追忆
幼安六岁这年,一年级寒假时参加C市举办的马术锦标赛,是少年组障碍赛的总决赛。
该是入冬的时节天气却一直不算冷,电视里气象预报曾有提及,这个冬天会来得迟。
周末,比赛在最大的马术俱乐部举行,参赛选手跟教练员以及前来观赛的上千观众,让马术俱乐部显得异常热闹。
去年情天与蔺君尚陪着幼安来看过比赛,而今年,自己的儿子已经成为赛场上的一员。
赛前,特地抽空前来加油的沐少堂给小外甥跟马儿拍照,阿骍已经是成年马,体型高昂雄俊,油亮的深红棕色健硕的外形在赛马场边让人一见难忘。
而牵着缰绳站在它身边的小男孩更是长得精致帅气,一身深蓝色马术装,与马儿深蓝色的马鞍相呼应,头盔未戴,身上的小背心跟小马靴让小小身影带着那么些英伦小绅士的气质,神色平静。
在舅舅的镜头里,马儿与小外甥就是最养眼的组合。
情天上前,给儿子戴上头盔,一边温声交代着比赛注意安全,不能逞强。
天色有些阴沉,甚至开始落下小雨点,有点令人担忧。
不久,场地里一匹黑色的赛马刚完成比赛,载着八岁的小主人从场边离开,播报里念出下一位选手的名字“蔺怀殊”时,观众都好奇地探头,结果看到一个本届锦标赛少年组年纪最小的选手。
“幼安,那小姑娘骑得不错,但你一定能赢她!”
闹着一定要来看比赛的许牧培朝幼安跑过来,幼安听了转头看向赛场边,正从黑马上下来的确实是个小女孩,幼安记得妈妈给念过这次参加总决赛的选手信息。
“人家八岁了,你喊人家小姑娘,占人家便宜。”
幼安神色平静地伸手去抚摸阿骍,马上要上场了。
“你才六岁,还不是整天欺负比你大的我!”
小牧反问倒是快,只是幼安没理他,看向了一旁的教练员,点了个头。
很多小选手面对高大的马匹都还无法自主上下马,彼时幼安长高了,阿骍也更高大了,小家伙没有让教练员抱自己上马,个子虽小但因为练习过很多遍,他已经能自己踩着马镫爬上马背,只是这个过程要比那些长腿的哥哥们辛苦一些。
高大的骏马甘心被一个小小少年驾驭,身高与体型的悬殊,以及那帅气可爱的模样让不少观众脸上有了笑意,场边媒体的镜头齐刷刷对准,响起阵阵快门声。
然而等小家伙翻上马背挺胸坐稳,两腿分别搭在马镫里,伸手握紧缰绳,从马背上目光平视看着眼方,便显出小小男子汉的风采来。
“蔺怀殊,你要是不拿第一,以后我就笑话你。”
小牧的声音只换来马背上幼安一个居高临下的高冷眼神。
蒋珮见状将孙子拉回到身边来,让他别乱跑,比赛要开始了。
当幼安发出指令,两腿夹住马腹,阿骍就开始在场边慢慢走起来,进入准备状态。
家属团的众人都在赛场边站着,蔺家老太太捏着眼镜脚,目光一直关注在孙儿身上。
蔺君尚搂着情天,神色放松好像只是个观众。
沐少堂跟余力都分别举着相机,随时拍下场上骏马与小小的身影。
“叮铃铃——”
场上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训练有素的阿骍开始载着幼安小跑起来,跨越第一道地杆,或许是因为选手在这比赛中年龄最小,马儿相比其他赛马也更健美,这一人一马让现场的观众更为关注。
具有冠军后代血统的阿骍起跳的动作很轻松,也很优雅,而坐在马背上的小小少年神色专注,重心放低,稳稳握紧缰绳,身子随着阿骍的奔驰跳跃而有节奏地相和,即便体型悬殊,一人一马配合得却很默契。
每跨过一道地杆,场边就有呼声,阿骍的速度越来越快,快速跨越整个赛场里摆放的多个角度的平地低杆,轻松而完美地完成了比赛,步伐又渐渐慢下来,载着小主人从场边离开。
情天终于是彻底松了口气,不曾担心儿子成绩,只是身为母亲,在竞技中难免担忧孩子安全。
下场之后,一群小朋友围过来看幼安跟阿骍,一直崇拜地说“马儿真漂亮”、“你骑得真好”之类的。
有小女生腼腆地走近,想要跟牵着阿骍的幼安合影,幼安目光扫寻,这时候却没有看到许牧培的身影了。
幼安不是个张扬的性格,不活泼但也不内向,只是怕麻烦,很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虽然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出于礼貌还是答应了。
小女生的家长负责给两人一马一起拍照,小女生规规矩矩站在幼安身边,笑得很含蓄,却从眼睛里看出心中的喜悦。
末了,小女生声音甜美地说:“蔺怀殊,我跟你是一个学校同年级的,在隔壁班,我见过你很多次。”
沐少堂在不远处看着摇摇头,对身边情天说:“我外甥那么小就那么多人喜欢,大了不得了。”
长得好看,学习好又过人聪明,还会画画赛马,女生确实很难抵挡。
幼安对小女生客气地点个头,牵着阿骍往情天所在走来,看到她正也望着自己,才终于露出笑容。
接下来还有选手比赛,总共三轮,之后便是成绩评定。
评定标准包括马的行经路线是否规范,是否碰到地杆障碍物,是否出界还有全程所用的时长等等,全部比赛完毕之后,前三名名次也尘埃落定。
第三名正是之前许牧培提到的那个八岁的小女生,第二名是一个九岁的少年,而幼安因为年龄最小一直备受评委关注,从之前的比赛到总决赛一路发挥稳定,跟马儿的配合也非常默契,让很多人都倍感意外,拿到冠军是实至名归。
赛后,有少儿节目的记者采访获奖心得,问蔺怀殊小朋友:“据我所知小朋友你学马术才一年半,是怎么驾驭马儿让它这么听话的?”
小小少年面对镜头并不惧怕,沉着的小脸跟不远处高大沉俊的男子眉眼如出一辙。
1097.番外:此情不止成追忆
“阿骍是我的朋友,我很爱护它。就像小牧背着我去打架,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合作,所以我跟阿骍也是,我没有要驾驭它,只是相互陪伴一起玩,一起去完成一件事。”
如果说幼安小小年纪马术让评委跟媒体们感到意外,那么他这番话虽然童真却也很不一般。
因为马术是人和马的一种共同运动,最重要的是彼此沟通,让它放心与人亲近,与人配合,就可以办到很多事。动物没有人类高级,却能从人的语调跟表情中感知到情绪,但如果以驾驭征服它为目的,有时候越急越不一定见成效。
记者看着小小男儿从容淡定的神色与言语,又看他从小口袋里掏出来一枚小方糖,剥了糖纸放在手掌心,然后伸到马鼻子下。
马儿低头从他手里把糖块舔走,小家伙伸手摸摸它,小大人语气道:“阿骍真棒。”
主持人不禁抬头看一眼不远处那对出众让人瞩目的夫妻,不愧是那两人的孩子……
从马术俱乐部回家的路上,幼安睡着时被蔺君尚护住脑袋,让他靠着自己。
都说儿子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有天赋,其实这其中少不了他自己的努力与付出。
四岁,小家伙坐在马背上,驯马师牵着缰绳在松云居里慢慢走,到后来教会他基础知识,等他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放开手让他自己去骑,但是速度绝对不能快,只是让马听指令慢慢走路。
与马儿共处三年,真正学习马术一年半,他现在在马背上的自如能令很多成年人都惊讶。
其实幼安也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那天是去年的某个周末,出事的时候情天刚好与蔺君尚从外回来,那天下午C市商会有一个应酬,夫妻两共同出席,等车子在家门前停下,看到不远处就是这一幕。
看到身影摔下来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小家伙一身马术装,戴着头盔穿着保护背心跟护膝,摔下来之后坐在地上,片刻就自己爬了起来,重新站好拍拍身上的灰。
彼时驯马师已经跑上前去,扶着幼安检查他的身上。
蔺君尚站在妻子身边,同她一起望着不远处的儿子,似乎并没有显出什么大碍就没有过去打扰,看小家伙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一边跟驯马师摇头,神色镇定寻常。
从小幼安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刚学会走路那会也经常走不稳跌坐下来,但是他不会哭,还会看着面前的大人露出懵懂地类似于带着几丝尴尬的笑,特别天真。再长大一点,走路跑步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脸色变都不变。
再说对马的照顾,幼安真的是把阿骍当成自己的玩伴与朋友那样去对待,小小一个人儿每天醒来就要去喂马,幼儿园回家也是先喂马,还经常给马儿送零食。
马儿喜甜,家里有苹果跟胡萝卜,他总是会拿去马房,有时候还会给阿骍吃糖。
……
想着曾经,蔺君尚眸中多了几分欣慰与温和。
车子到家,本要把儿子抱下来,结果他自个先醒了。
揉了眼睛从车上下来,幼安并没有要继续睡觉的意思,进屋洗了手拿着一个梨坐在屋外廊檐下,看着天空一点一点的雨,就是始终没成线。
每当儿子静下来的时候,看着他的侧颜,不知为何,蔺君尚总会恍然看到了妻子的模样。
或许因为静静看雨景这样的时刻太过安然,儿子与她相似的眉目里,会触动他心中的许多过往。
吃完梨,幼安抱着苹果跟胡萝卜往马房的方向,他们到家之前阿骍已经先被送回来了。
马房旁边有专门的给马洗澡的房间,阿骍拴在里面,很温顺。
等它吃了苹果跟胡萝卜,幼安开始给它洗澡。
已经换了高筒胶鞋的他像是个小小童工,个子不够就给自己找了张凳子,踩在凳子上拿着水管,把温水冲到阿骍身上。
洗完后,幼安还给它仔细擦干身上水分,做得有模有样。
情天过来帮忙,打趣问儿子,辛不辛苦?
小小男孩一边给阿骍擦毛发,一边叹息:“爸爸说,自己的玩伴自己管,就这样吧。”
那语气让情天忍俊不禁,转头,看到身后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那人一双深眸望着她,似染了些许笑意,但笑的不是儿子,而是她。
那神色好像是在笑叹:看,这就是你儿子。
这一年蔺君尚的工作很忙,因为生意经常国内国外各地飞,好不容易在这个冬天空下些时间,打算带着情天出去走走。
这事情是在马术比赛前某一个晚餐时间,蔺君尚提起的。
幼安听到后,晚饭后就去了书房。
“爸爸,你是不是打算只带着妈妈去?”
彼时,神色沉稳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屏幕里的异国风景照。
转头看向儿子,并未发话。
才刚六岁的小小少年哪里敌得过在商场中历练多年的老爸,这种无声的注视心理素质不强都撑不了,唯有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比赛我跟阿骍拿了第一,你能不能也带上我?”
蔺君尚手肘支着桌面,修长的手指搁放唇角边,望着儿子还是没表态。
小家伙想了想,跑回房里拿了一本书,再回来搁在父亲书桌上,主动再补一个条件:“爸爸随便在这本里抽十首,如果我都能背出来,就带我去吧。”
看着那本摆在眼前的《唐诗三百首》,再抬眸看一心想跟去的儿子,蔺君尚难得看到他对自己有所求的模样,倒是惬意不着急。
突然,情天推开虚掩的门,看到父子两一个站着不动,一个坐着不动,也没说话,问:“怎么了?”
蔺君尚眸色染笑,对妻子温声道:“没事。”
然后才转头对儿子:“就照你自己说的办,做不到的话,就不能怪爸爸了。”
情天彼时不知,父子两人在说的是这样一件事,有这样一个约定。
不然她会告诉儿子,这个旅行,本就是把他计划在内的。
1098.番外:此情不止成追忆
这年的一月中旬,当C市的寒冬真正来临时,慕纳尔却彷如春天。
清晨,被茶山围绕的度假村笼在一片白雾茫茫中。
周围的绿树吸收了水汽,在刚亮起的天光里是一片深沉的墨绿。
情天早起,洗漱之后披上晨褛悄然离开卧房,出了露台外。
这是来到慕纳尔的第三天,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一切,闻着清新空气里带着的茶香,让人心神澄净,隐隐有一种轻快放松。
几天前,一家三口从C市飞往印度南部的克拉拉邦,辗转来到这座美丽的山城。
蔺君尚说要外出走走,情天从来不多问去哪里,因为他选的地方,向来一定都合两人的心意。
山中大雾开始散去,这样静谧的天地与美好,让情天心内感恩,感恩那人计划的这一趟出行,感恩现如今生命中能拥有的一切。
忽而感觉肩上一暖,侧头去看,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身后,那人给她披上一件男士深灰呢子外套,双手搭放在她两肩上并未离开。
初醒温沉的声线里,有淡淡叹息:“外面这么凉,也不多穿点。”
情天反手握住他搭在她左肩上的那只手,男人的手宽厚温暖,“刚才不觉得,现在是有点。”
这里的天气并不寒冷,白天二十几度的气温就是春天,只是早晚温差会很大。
蔺君尚搭放在她肩上的手下滑,改而从后环住她的腰,将她连同呢子外套一起圈在胸膛里,“那现在呢?”
情天能感觉到自己的背紧贴着那人的胸膛,唇角含笑目光里映着幽幽远山:“很暖。”
这回答显然让蔺君尚满意,就这样抱着她,一起看远处的茶山。
这次来住的是位于茶山上的度假村,客房是独栋的复式两层小房,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不管是在一楼还是二楼,都能眺望美丽的山景。
在这里有世界上最高的有机茶厂,漫山种满茶树,大雾散去,太阳朦朦胧胧的在云层里,只看到光晕没有真容,万物柔和。
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就这样静静抱着站着,呼吸着清润的空气,看着太阳渐渐显露,通透的光线洒落群山茶树枝叶,满山满眼的葱翠,那份清新舒服让人心内变得轻快喜悦。
听到敲门声,情天往后看,蔺君尚这才放开她,不紧不慢地转身穿过卧室,去开了房门。
“爸爸,你跟妈妈还没起床?”
独自住在隔壁卧房的幼安一身小熊睡衣外套着一件带帽的厚外套,在门口站得有点傻气,抬头望着来开门的高大男子,小脸正经。
被儿子催的蔺先生双手抱臂看着眼前小家伙:“爸爸带着妈妈来度假,自然休息是第一,你要是起了,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或者看看在机场书店买的书。”
情天已经走过来,听到两人对话,伸手顺了顺儿子头顶那几缕睡翘了的短发,“去洗漱穿好衣服,我们就去餐厅吃早餐。”
得到妈妈的回复,幼安要回房换衣服前看了眼老爸,那眼神好像在说:妈妈比你有效率多了。
……
度假村的餐厅在距离客房复式小楼不远的另一栋楼上,一路出来草坪区种植的树木富有设计感,边上停着一辆白色的铃木SUV。
餐厅位于高处,即便是在不算发达的印度,这里的环境与食物供应也令人满意。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让在这里用餐的客人可以看到外面层叠的山景,开启心情愉悦的一天。
幼安自己吃东西不磨蹭,在情天喝咖啡的时候,他已经吃饱,在折手帕玩。
从三岁起,每年都会随着父母外出的他也算是见过了很多不同的景色,小孩子的专注点往往在很多方面,比如去过的很多地方所住的酒店,卧房里那些折成各种好看形状的毛巾,有天鹅,小船,奶牛还有这一次入住时看到床上摆着的大象,让他端详很久,后来拆散了来研究,也想要自己试着折一折。
吃过早餐,由度假村的司机送到镇子上,在山里休息了两天,是该出去好好走走。
……
情天在国内念大一的那一年,曾经有过关系不错的三个室友。
这几年生活安定,辗转与昔日室友联系上,四个人知道彼此安好,是最为欣慰的事情。
其中一个名叫倪珺的重庆女孩,在情天的印象中短发安静,人善良单纯,后来嫁给了一个美院的老师,在四川定居育有两个孩子,大的与幼安同岁。
得知情天跟家人要去慕纳尔,倪珺的丈夫刚好在那边有朋友,且早听闻过慕纳尔的美,曾被称为“上帝的国度”,趁着是寒假中,也打算与丈夫来度假,还跟情天相约了在异国见一面。
车子去镇上并不算远,司机用英语介绍当地特色,提到有一个大象营,据说里面有很高大的大象,可以让游客骑着玩,就是收费比较贵。
幼安并没有显出感兴趣的模样,自他懂事至今也从来没有要求去看过马戏团的表演,班里一些小朋友曾去过也会在身边讨论,小家伙却会一本正经告诉他们:“马戏团里的动物很可怜,如果没有人去看,它们就不会被训练用来赚钱了。”
他这样的想法,源自于有一回在电视上看到一些人绑着绳索在熊脖子上,训练熊直立行走。绳索很短,只要熊站不稳了想前肢着地,就会拉扯绳索勒紧自己的脖子,因而不得不继续保持直立。
电视里的片段中,只能保持直立的熊痛苦地发出阵阵哀嚎,后肢颤抖,悲惨的模样令人不忍目睹,在幼安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儿子的良善与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的性格,让情天欣慰。
……
约在镇子上一家咖啡馆见面,司机送到之后,情天才走进咖啡馆,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一桌的女子站起身来。
自大一那年突然离开之后,这么多年不曾见面,此刻彼此对望,面容不复当年的青春洋溢,弯弯眉眼中却都是岁月安好的笑意。
1099.番外:此情不止成追忆
有些人即便在生活中不常相见,但一旦见面,却也不会有生疏的感觉。
倪珺看着走来的一家三口,女子依然如昔动人,身后高大的男子英俊沉稳,牵着的小男孩也有出众样貌,就连店内别桌的客人都对这气质不凡的一家人投来目光。
“好久不见。”
倪珺上前与情天拥抱,短短一句,其中包含太多感慨。
继而介绍自己的丈夫孟良,这一次出行,他们并没有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
情天也向夫妇二人介绍了自己的丈夫跟儿子,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落座,倪珺问情天喝什么,情天刚想说咖啡,身边那人低沉的嗓音已经接话:“椰子汁吧,你向来喜欢。”
情天看他一眼,而后乖乖点头。
曾经他连咖啡都不让她碰,去了一趟美国治疗回来病逐渐好转,这两年才开始允许她偶尔喝一点,今早早餐时已经喝过,现在再想喝,那人肯定是不许了。
倪珺也想起来,念大一那会,情天确实喜欢喝椰子汁,因为这个起了话题,又聊了些当年同寝室的事情。
倪珺的丈夫孟良是美院老师,开过个人画展,情天与昔日室友叙旧的时候,偶尔听到孟良在跟蔺君尚聊艺术相关。
蔺君尚在这方面向来低调,就像当年他在知名论坛上隐瞒真实身份随心创作,从商之后,画画只能算偶尔闲暇之中的放松。
此刻在孟良面前,蔺君尚同样没有提及过往,向来在商场上冷冽的男子态度随和,听对方谈论现如今的美术流派,只偶尔说说自己的见解。
幼安坐在情天身边跟她喝一样的椰子汁,倪珺自己有两个男孩,老大与幼安差不多年纪,看到幼安自然感觉亲切,一边跟情天聊的时候也会顾及小家伙,与他说说话。
印度向来人口多,在这样一个山城小镇上,从咖啡厅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在异国相聚的几人,从上午聊到了将近中午。
……
中午,孟良在当地的朋友Jatin开车来接几人去家里吃饭。
Jatin曾在中国求学,会说简单的中文,热情说要给大家做当地的特色菜。
去到家里,一个看起来比幼安略小的印度男孩从家里跑出来,正是Jatin的儿子。小男孩不怕生,听父亲的话用英语跟客人打招呼,目光一直看着幼安,或许因为同样是小孩子。
等大家进屋坐之后,Jatin的妻子端上刚煮好的奶茶,情天早有听闻在印度奶茶是重要的社交组成部分,就像国内家里来客人时端上一杯清茶那么寻常。
从咖啡馆过来的时候,沿路看到不少的奶茶小摊,都是现点现煮,而且非常便宜。
大人们接过奶茶的时候,小男孩却给幼安递了一把巧克力。
慕纳尔是一座海拔1600米高的山城,出产手工巧克力,幼安没有扭捏,大方接过跟小男孩用英语说谢谢。
手工巧克力的味道很好,幼安喜欢,两个小人儿因为一把巧克力而拉近了关系,一直在用英语进行着简单的交流。幼安自幼儿园小班开始接受英语教学,说得很流利,小男孩也不算差,包括后来好奇过来看个究竟的邻居小孩们,都能说英语,可见即便印度不发达,教育却不算得落后。
Jatin跟妻子在厨房做午饭,倪珺与情天想着或许可以过去看看帮个忙,最后忙没有帮上,倒是学了一些印度菜的做法。
慕纳尔不仅是产茶重镇,也是香料产区,即便是普通人家家里,厨房之中的香料种类也多得令人咂舌。
午餐很丰盛,不管是咖喱鸡丁还是素菜,都很合适情天口味,而且当地盛产椰子,食用油基本都是椰子油,味道很香,对比国内好的椰子油价格昂贵,在这里却显得廉价。
幼安不怎么挑食,父母怎么吃他也跟着怎么吃,而且情天在家的时候偶尔喜欢下厨自己做咖喱,小家伙是吃习惯了这种口味的。
饭后,幼安跟着小男孩出门外去玩,隔壁的小伙伴爬上高大的椰子树如此轻松,这是幼安平日在生活里少见的,仰着小脑袋看得专注。
当地气候适宜,椰子几乎一年四季都能挂果,摘下来好几只,打开后可见肉少水分特别多,邻居小伙大概因为蔺君尚的气场与旁人特别不同,第一只椰子下意识就先给了他,然而蔺君尚却转手递给了情天。
“平常那么爱喝,这里随便你喝够了。”
男人的话语温沉中带着宠溺,情天接过来,用吸管喝,椰子水格外清甜,唇角隐有笑意。
幼安从门外跑回来笑着抱着情天的腿,情天低头一看,小家伙的左脸上多了一枚植物叶子的拓印纹,也不知是谁给弄上的,倒有几分当地小孩的特色。
“这个妆不错。”
蔺君尚打趣儿子,看着原本一本正经的小家伙因为一枚浅绿色的叶子纹而多了几分调皮与野气,觉得这样很好,去一个地方,能融入当地的人文是最好的体验。
这几年带着小家伙去了不少地方,就是想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有像法国英国那样美丽繁华优渥的环境,同时也有像印度这样不发达,街道店铺凌乱生活条件不算好,却随处可体验自然生态风光的淳朴地方。
在孟良抱着画本在门外写生的时候,情天跟倪珺也站在门外看孩子们玩边说话,蔺君尚却不见了人。
倪珺看出情天目光在寻着人,笑得温和:“看得出来,他待你很好。”
情天笑,看向远处的孟良,一个美院的老师随手取景作画再正常不过,对倪珺说:“你也很幸福。”
愿意为一个男人生两个孩子,甘心当全职太太照顾丈夫的起居,除了责任心一定还因为爱。
孟良岁数与蔺君尚相仿,长相普通但身上有着画家的气质,只是依然不能跟蔺君尚的状态比,不管是从外形,身高还是气场,那个男人显然在人中总是格外出众。
当地时间比中国国内晚两个半小时,倪珺跟家里孩子通话的时候,情天视线里才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出现,问他刚才去了哪儿,蔺君尚只是眸色温和替她将发丝拨于耳后,淡淡笑着也没有多说。
……
在Jatin家待了太久,转眼就到了傍晚,主人盛情邀请几人留下吃晚饭再离开,蔺君尚看儿子与那小男孩玩得不错,难得展露平日少有活泼的一面,提出请大家一起去外面的馆子吃晚餐。
去饭馆一是为了答谢Jatin一家这半天的招待与丰盛的午饭,二来也是不想麻烦他们再为晚餐忙碌一回,包括为食材破费,收入普通的他们待客却极为大方。
Jatin原本一直说这样不行,孟良搂着他的肩半开玩笑介绍眼前这位是国内的大老板,不差钱,Jatin才最终同意。
于是傍晚,一行人又从家里去了镇上的饭馆。
印度男人好酒,在物价极低的当地啤酒却反比中国贵了一倍,即便大家普遍收入都不高,却甘愿在酒上消费很多。
这一顿饭因为不用自己下厨,坐下来之后等着上菜的时间大家聊天都很惬意,幼安有小男孩陪着玩也不寂寞。
在场的男性居多,话题从啤酒聊到当地民生,看蔺君尚也有兴趣听,情天恍然想起那一年他特意飞去新疆陪正在采风的她过生日的那会,两个人牵手在果园散步,遇到那些果农,蔺君尚也是能与人家聊起收成来,气场沉稳,却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不同于在商场中的冷峻与城府,这是他与最普通的阶层相处时会有的一面。
情天从Jatin的妻子那儿知道,饭馆附近就有一家很好吃的手工巧克力,趁着菜还没上来,男人还在聊天的时候,情天悄然出去了一趟,只是没想到,跟出来一条小尾巴。
“妈妈你去哪儿?”
情天想着快去快回,于是牵着儿子一起出去,果然在附近找到一家手工巧克力铺子,买了四份巧克力,每一份都很足。
幼安自告奋勇要替情天拿袋子,情天就给他拎了一袋。
这一顿晚餐是蔺君尚这些年来请客最便宜的一回,包括下午见过面的邻居小伙在内,大大小小一共十人,在饭馆点了最好的菜,连酒水也总共不过几百块钱。
临走的时候度假村的车已经在饭馆外等着,情天把之前出去买的巧克力分给了Jatin一家还有邻居小伙,以及倪珺夫妇各一袋,只留下一袋给幼安。
彼此道了别,车子在夜色中往度假村的方向开回去,早晚十几度的温差太大,夜凉如水,情天还没反应过来,蔺君尚先把外套披给了她。
玩了一天的幼安已经睡着了,等到车子回到度假村,就近停在所住的复式小楼外不远,蔺君尚抱着儿子先下。
情天跟着下车,手扶着车门感觉有点头重脚轻,刚才晚餐时男人们有男人们喝的,情天跟倪珺叙旧也喝了一点,可能是这几年没怎么碰过酒,酒力极差,现在才慢慢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