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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先生一往情深全文阅读

作者:Alice慕灵     蔺先生一往情深txt下载     蔺先生一往情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3.夜色银河,岁月静好

    如果不是最近身边事情太多,每次从外回来情天都利用车上的时间休息,她或许会发现往松云居山上的路早有不同。

    夜色初上,目光所及,往山下去的路,地面都映着缓缓流动的星光,是两旁的新路灯的投影,而树梢上挂着的是银白的小星灯,就跟满庭芳他家中院子里的一样。

    一瞬间,让情天格外想念。

    星灯尽头,有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儿,目光所向,是她。

    情天唇角含了笑,一步步往下走,平日这下山的坡不短,她没有空暇的时间好好走一走,今夜这么美,她只想着再走慢一点。

    那人立在秋风里,与她相距不算远,这样走去,也像是两人相会。

    今夜天上牵牛织女相会,他也送她一道璀璨银河。

    情天往下走几步,蔺君尚就朝她而来了,原本他是想站在原地等她的,然而看着她走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等不及,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才好。

    两人相向而行,站在彼此跟前时,他便张开手,等她投入他的怀抱。

    情天被他拥住时,鼻端都是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淡淡清冽的高山雪松混合沉稳的木调香,是她熟悉又心安的味道。

    坡道上静谧无人,只有天上的月亮,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好一会,直到那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样抱下去,怕是就出不去了。”

    是提醒,但语调温沉蕴含笑意与宠溺,还有满心的满足。

    怀里的她抬头,“那我们走吧。”

    他负手在后,情天挽着他胳膊紧挨着他,两人一起往坡道走下去,好像是晚饭之后随意散步的一对老夫妻。

    悠闲悠哉,一起看着天上的银河明月,一起看看路边的树木花草,谈及古人描述的七夕,情天侧眸看身边人,要求他应景念一首。

    某人拢眉想了想:“夜色银河情一片。”

    “没了?”

    她看他,还以为应是一整首。

    某人理所当然道:“其他一些早就被吟烂了,忽然也想不起什么新的,唯有这一句还行,毕竟含了我老婆的名字。”

    情天低眸笑,被他改搂在怀里,秋风凉,他的大掌握在她的肩上,很温暖。

    “情天给我念吧。”

    “……你自己说那些都被吟烂了。”

    “我老婆会的不止那些,快来。”

    一路往下走,话语声随风轻送,身边女子声音轻轻给他念诗,上弦月如晕,缀在淡淡银河间。

    蔺君尚唯觉得,此情此景才是真的岁月静好。

    后来走得累了,身前人就弯了身,对她说:“上来。”

    “最近我吃得有点多。”情天笑。

    从婆婆来松云居住的那一段开始,她的食量就不得不变了,后来婆婆曾暗地里跟她说,想要养好身体多吃是很重要的,渐渐,她饮食习惯也变了些。

    “吃成两个你,我也能背得动。”

    天天都抱,他心里最清楚。

    路过警卫亭,保安也正在欣赏难得见到的一路星灯,突然发现坡上有人下来,正要打招呼,看先生背着太太,两人亲密说着话。

    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装没看见回避进警卫亭里,等那两人离去。等两人路过,还是忍不住探头出窗口看一眼。

    这应该是他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

    这夜,蔺君尚亲自开车,载着情天在江边公路逛。

    相传七仙女是下凡间玩水嬉戏的时候遇上的牛郎,所以七夕夜,有很多的人会到江边游泳,渐渐也成为一个民俗,这样的夜格外热闹。

    记得情天不太爱靠近水,蔺君尚没有提议下去走走,反正江边人也太多。

    车子停在路边,两人靠在车旁吹风,开着电台。

    正在播着一首很老却格外有时光感的歌,邓丽君的《甜蜜蜜》,情天记得那是自己母亲年轻时喜欢的歌曲,现如今想起父母,思念仍有,却已经不再如以前那般失落难过,只因身边有了一直陪着她的人。

    拨开被风吹得迷了眼的发丝,格外享受。

    身边那人低首,吻上她的唇,温温地熨帖格外温柔。

    护栏下不远,江边有好些十几岁的男生打闹,往这边看来,似乎有隐隐起哄声。

    谁管呢,此情此景不该辜负,要做有意义的事。

    ……

    医院里,苗丽云依旧在休养,周龄陪着老夫人一起去了寺庙,偌大的沐宅,除了沐少堂回去,再看不到一个亲人,寻不到一丝往日的热闹。

    九月,C大开学,沐少堂果真回到学校继续学业,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去沐氏实习,都比以往更显认真。

    情天没有亲眼看见,但她知道。

    沐氏曾经一些跟随沐胜远的高管,在沐胜远去世之后也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事实,沐氏现如今唯有沐情天掌管,再不会有其他人,所以收了心逐渐安份,沐氏内部日益团结,没有什么大乱子。

    情天也终于入C大开始读研生活,而她的身份注定与其他的同学那么不一般。

    她是沐家千金,更是沐氏现如今的掌权者人人尊称的沐总,同班的同学起先不敢相信同名同姓的是一个人,但看到她本人的时候,都震惊意外至极。

    手中掌握重权,已经成为人生赢家的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就读现如今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对她没有多大意义的美术专业?

    从入学那一天起,她能感觉到同学的目光,也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但她没有必要去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沐氏于她是责任,而继续念书继续学画的人生,才是她自己的。

    她的情况特殊,新入学,同班十几个同学对她都不太敢靠近,不管是因她的身份,还是她身上清冷安静的气质。

    身为导师,农卡也有些头疼,再想到那个人的嘱托——

    在开学前两天,蔺君尚特意请农卡吃了一顿饭,平日多是在工作室见的师兄弟两人,难得同在饭桌。

    那一天去的有蔺君尚情天夫妇,有农卡,还有许久未见的乐正,选的是两人新婚纪念百日时来过的那家特色菜浓郁的饭馆,温馨彷如家常的包间,四个人聊得很开心。

765.情绪阴晴,只因她

    周末,情天跟蔺君尚回蔺宅,在那儿住了一个晚上。

    季玟茹一直说情天又瘦了,也知道沐家最近出的事,但是没多问,想知道的她都可以从儿子那儿知晓。

    只是晚饭的时候又一个劲儿劝情天多吃,以前蔺君尚回家,家里都是他爱吃的菜,现在桌上的都是情天爱吃的。

    关于这件事情上,蔺君尚早就表达过跟母亲站同一阵线,所以情天没法求救,只能多吃。

    不仅菜色都是她喜欢的,就连汤都是单独给她炖的补汤,情天看着孙杏芳端来的炖盅,转头看向身边那人,饭桌下,她主动伸手去碰他的手,是给他暗示,谁知道那人握住了她的手就不放,也没有什么表示。

    “这个汤调经益气,补身体,还能提高记忆力,美容养颜,情天趁热喝。”

    季玟茹笑着道,情天点点头,转头看身边那人,蔺君尚投给她鼓励的目光:“听起来很不错,喝一点——吧。”

    那个“点”字明显拉长,因为餐桌下,情天毫不留情地拧了他一把,他面上无恙,就当她调皮,不能让母亲发现端倪,笑着将话说完。

    情天咬唇,求救无效,威胁无效,只能自己喝了。

    其实汤是挺鲜的,只是她一直被劝着多吃菜,哪里有那么大的食量。

    闷头喝了几口,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她手里的勺子。

    “妈说得那么好,我也尝尝看。”

    蔺君尚喝着她炖盅里的汤,明显动作迅速就喝了几口,季玟茹担心道:“你给情天留点儿。”

    “放心,我哪敢多喝。”那个人说着又喝了两口,将炖盅推回来,情天一看,没剩多少了。

    ……

    饭后,情天陪季玟茹去院子里散步,正好消消食,临出门前,被那人握住手腕,婆婆在前,情天转头看那人。

    “刚才我可帮着喝了,情天不能记仇。”

    男子明明面容清隽沉稳,说这话却一脸认真,情天问:“你怕我记仇?”

    “怕你记仇不理我。”

    说着,他低首在她嘴角飞快亲了下,眼睛示意前方:“去吧。”

    情天赶紧朝季玟茹走去,但想着刚才那人,唇角不禁还是有笑。

    ……

    陪婆婆散步,这么一路,自然会有聊及话题。

    季玟茹问情天与蔺君尚在松云居的日子,问一些日常琐碎,也确实问及相关孩子。

    握着情天的手,季玟茹说:“妈虽然很想早些抱孙子,但也知道急不来,现如今你要忙的有沐氏跟学业,还要养好身体,一切慢慢来,你自己也别急。”

    情天感觉这次季玟茹对她所言的想法跟早前有区别,也不知……是不是那个人对他母亲说了什么。

    她点头:“妈,我会注意的,您也别牵挂我们,我们都挺好。”

    季玟茹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想起儿子的曾经,别的不说,这两孩子在这方面上经历倒是挺相似,早早就接下家族的重担,也不管他们的肩膀是否能够担得起。

    …

    时间还早的时候,情天在客厅陪着季玟茹看电视,看到有节目采访新生入学,毕竟正是各学校入学的第一周,季玟茹随口问及情天在校的事情,蔺君尚坐在她身边,听着妻子讲学校的生活,俊眉渐拢。

    情天跟季玟茹聊得正好,身边那人却总是插话。

    一会让她给他拿水果,拿了苹果又说要梨,给了他梨他又说还是苹果吧。

    情天再次给他拿了苹果,顺道转头看他。

    蔺君尚吃着苹果,看着她一脸平静无恙:“情天要吃一口吗?”

    她比较想咬他一口。

    一个苹果吃完,也不管妻子跟母亲是否还聊得起劲,蔺君尚扔了果核擦了手,搂着妻子,“我困了。”

    季玟茹一听,看时间晚上九点,虽然意外早了点,但毕竟两人现在都很忙,说:“困就赶紧去休息吧,去吧。”

    情天笑笑,就被蔺君尚搂着往楼上去了。

    上楼梯,季玟茹还看着小两口,别的不说,每次看着儿子与情天相处,能感觉到是真心的喜欢,情天性子沉静比较矜持,但小两口感情很好。

    总算是欣慰的。

    ……

    “你怎么了?”

    回楼上卧房,情天问那人。

    蔺君尚将门合上,牵着她进浴室,动手给她脱衣:“洗澡,睡觉。”

    情天任他给她脱衣,只是一直端详他神色,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情:“最近蔺先生情绪阴晴表多变,是哪里来的气流影响?”

    蔺君尚唇角一侧微扯:“气流来自C大校园。”

    情天着实笑了,感觉他最近有时格外孩子气。

    捧着他的脸让他看她:“怎么酸酸的?”

    他握住她的手,牵她进去,打开莲蓬头。

    热水骤然淋下,情天就被那人拉进怀里,低头吻上唇。

    情天伸手环着他颈脖,任他热烈吻了很久,直到身周雾气氤氲,气温逐渐升高,她几乎呼吸不上,他才离开她。

    情天踮着脚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说我傻,你才傻呢。”

    她声音轻轻地,混在水流声里,热水从她脸上滑落,被水浸湿的黑发,雪白的肌肤,有一种极度诱人的纯净美好。

    “不管我人在哪儿,心里都只装得下你。”

    “再说一遍。”他沙哑着声音,一双沉黑的眸灼灼凝着她。

    “我心里只有——”

    水流声清涓,未说完的字被他封在唇中。

    沐胜远走后,苗丽云总是在夜里做噩梦,梦到很多去世了的沐家人。

    她开始变得极度不安,不愿意继续待在医院里。彼时距离车祸过去将近一月,她在医院中也已经躺了不短时间,沐少堂询问过医生之后,给她办理了出院,送回沐家休养。

    沐老夫人不在,苗丽云回去之后,到了夜晚,才发现整个沐家是那样的静,曾经只有沐老夫人感受的那种孤独,现如今是苗丽云感受着,甚至,她很害怕,因为心中不安。

    在医院她睡不好,回家也依然不能睡好,噩梦不断,折腾着她自己,也折腾着身边照顾她的人。

    沐少堂要上课,要实习,回家会看看她,除开让佣人好好照顾她,他确实也帮不了什么。

    周一这日傍晚,情天回来过沐家一次。

766.采风,她心动了

    这一日是中元节,情天回沐家,直接去的是祠堂,给祖父叔叔上香。

    曾经沐家人多的时候,这样的日子也是讲究的,会在夜色来临时在院子里围着一只大火盆,众人一起给去世的沐家先辈烧去纸钱。

    现如今沐家是这样静,燃火柴的时候,硫磺的气味微微刺鼻。

    情天沉默跪在祠堂好一会,从门外经过的佣人可以看到沐家二小姐纤瘦的背影,跪在祠堂中却笔挺。

    这个祠堂,让情天想起很多,想起年少时曾被祖父罚跪,她与沐尹洁沐箐箐三人都跪在这里,一直到天黑,她是最晚能起身的一个。

    也想起那一次被误会偷拿了祖母的钱,四叔将她带来这里,对着沐家的先祖起誓,担保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往事总是触心,想起这些,眼前又是水雾一片。

    可是啊,现如今她已不是原来的她。

    都说商业世界残酷,其实人生也是一样残酷,再柔弱也要强大起来,人生要走好,除了智慧还要有毅力。

    有时候她在想,祖父究竟希望她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行呢?

    ……

    苗丽云车祸以后,情天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沐家的佣人不会多想什么,看到她来了,就先出去了。

    苗丽云看了眼情天,目光躲闪,浑身动弹不得,干脆闭上眼睛。

    情天走过床边,站在窗前,并不看床里躺着的人。

    “听说你日夜颠倒,白天睡不好,晚上睡不着。”

    站在窗前的女子声音冷得没有情绪,“做了那么多事,怕也是正常。”

    “医院你怕,以为换个环境就好了,不会的。这里曾经有那么多的沐家人,这是他们牵挂的地方,都会回来的,何况今天还是中元节。”

    “住口,别说、别说了……”

    苗丽云躲在被子里,虽然她的手有知觉,但因为受伤也不能活动,不然被子应该已经捂着头。

    “沐情天你装神弄鬼、你装神弄鬼,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是不是!”

    苗丽云像是联系起了什么,突然厉声道,一激动就胸腔疼痛。

    情天转回身,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半分怜悯也没有,好像她面前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

    “是不是我又如何,你还有办法做什么,看看你自己这个鬼样子,少堂知悉你们所有的事情,你们做的错事,背债的人是他。”

    “处心积虑那么久,最后换来的不过是我执掌了沐氏,而你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奶奶去了寺庙,你能躲去哪里呢?刚刚,我在祠堂对他们说,让他们回来看看这个家,看看你,你等着吧。”

    “不——”

    苗丽云陷入恐慌害怕,一直摇头,然而那人已经从窗前走开,出了房间。

    或许以前有人拿鬼神吓她,她是不信的,但自从雨夜出了车祸,后来她晚上就没有能睡好过,现如今沐情天又说这样的话,她是真的怕。

    佣人进来时只看到她惊慌的模样,以为是苗丽云身上重创她自己情绪不好所以歇斯底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

    情天从沐家出来,刚上了车时,正好沐少堂的车回来了,姐弟两人的车就这样相擦而过。

    沐少堂回到家,去了苗丽云的房间,看到她情绪激动,问怎么回事,佣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走到床边,苗丽云看到儿子彷如看到了救星,但是连想要伸手拉着儿子都无法做到,只能睁着大眼:“少堂,那些人要来找我,我怕!晚上都不能睡,一闭上眼睛都是,都是那些东西!他们要来抓我了!”

    她的面目惊慌恐惧至极,仿似令她害怕的东西已经就在眼前,向她靠近。

    沐少堂无力地看着她,良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九月中旬,在沐氏,情天开始安排沐少堂在身边做一些事情,彷如她的实习助理。

    沐少堂站在她的办公室里,手里接过她递来的文件夹,低眸问:“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他的父母处心积虑为了让他能夺得沐氏执掌权,现如今是情天接手,她如此恨他的父母,应该不希望他跟这个位置有所关联。

    “再过一阵子我要外出一趟,时间不短,沐氏需要有人在。”

    情天手里签着别的文件,头也不抬。

    沐少堂惊讶,“你要去哪里?”

    最近,两人的关系,感情,似乎都变了,已经很难得听到他这样一句,类似曾经常常随口问她的话。

    情天握笔顿了顿:“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在的时候沐氏需要有人坐镇,一个二叔不够,我需要你在。”

    沐益诚虽然一直沉默寡言,让人感觉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情天也不是不相信他,但他有个女儿叫沐尹洁,从小得到他的溺爱。

    情天能信得过沐益诚,却信不得有前科的沐尹洁,所以沐少堂在的话,至少能起到监督的作用。

    “为了在我走之后你能帮着看着沐氏,现在开始你就必须先学会一些东西。”

    情天抬头看他,俨然像是一个上司在严肃地交代下属,沐少堂点点头,不管是于曾经的感情,还是现如今对她的满心愧疚,只要是她需要的事情,他能做的当然都愿意做,就当是赎罪。

    虽然他知道,那些罪根本无法去赎。

    ……

    在C大,上课时情天是最认真的一个,因为于别人而言在应当的年纪念书是件很普通正常的事情,而于她而言却一波三折。

    当初大一才入学一学期就出了意外,被送到国外,在国外攻读两年毕业回国,历经的全是家族的变故,现如今能再次入学,她心中很是珍惜。

    她向往正常的学习生活,因此当系里出了关于秋季采风的路线,大家都围聚在一起商量时,她明显心动了。

    那天回家,蔺君尚发现了她的心事,问及,她说,系里采风定在九月底。

    美术专业每年外出采风也是课程之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于她而言,却仿佛抽不出空来。

    蔺君尚不忍她一直被禁锢在沐家,被禁锢在沐氏,鼓励她参加,然而等到她们采风的路线最终决定时,蔺君尚只想找农卡好好谈谈。

767.遥远的地方,他兴师问罪

    炎热真正开始退去,是在九月即将中旬,白露至。

    夜晚开始会有水汽凝结在地面和叶子上,清晨的时候依然可见,古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故以白形容秋露。

    白露至,预示着孟秋结束,仲秋开始,是真的要转凉了。

    这一日课少,情天去了一趟寺庙。

    年代久远的寺庙有专门接待香客住宿的地方,沐老夫人跟周龄已经在这里住了些日子,情天第一回来看看。

    正遇上寺院晚课,钟声浑厚幽远,令人心情安宁。

    殿内除了僧人,最靠近门边的后排蒲团上还有一些香客,在唱诵声里虔诚拜佛。

    情天慢慢在院中走,点了香,燃了一排小小的蜡烛。

    同样是在一个C市之内,有的地方上演着看不见血的争斗,有的地方却宁静如隔世。

    有时候人的休息不是重在睡觉,而是让心灵得到放松。天天奔波于沐氏,面对那些利益相关,来这里觉得身心都能放松下来。

    后来晚课结束,情天先见到的是周龄,她是刚才在殿中后排跪拜的香客其中之一。

    情天记得她以前不太信这些,陪祖母来应该也是出于一个儿媳的孝道,但今天看到周龄跪在那里,情天觉得,这半年来沐家的变化,能让很多人都变了。

    “婶婶有什么心愿?”

    情天与周龄在院中走,檀香袅袅,身边偶有僧人香客擦肩而过。

    周龄唇角淡淡扬起,神色平静得显得有些落寞:“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希望菁菁好好上学多听话一些,希望……她爸能在另一处安好。”

    还有一件她没说,为自己所做的那件事,请求心安。

    她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只是被逼得没有办法的她手上沾染了一条人命,终归是会在内心深处有不安,所以当初会提议随着沐老夫人一起来寺庙里住一住。

    情天看着周龄:“会的,都会的。”

    周龄笑,带着她绕过旁侧的回廊,去见沐老夫人。

    ……

    寺庙的条件比不得家里,香客的房间很简单,但沐老夫人这一间显然已经是寺院里最好的,干净整洁。

    周龄在这里的每日都会抽空烧烧香,也会跟着僧人们一起做晚课,但沐老夫人年迈又行动不便,来了这里也多是躺在房里,只有耳朵能听听寺庙里的钟声和隐隐的唱诵声。

    有时候状态好,她也会让张妈推着她出去,在寺庙里逛一逛。

    这里确实不如家里好,相比沐家更是没得比,但胜在,在这里的日子,她不会再觉得如在家时那样孤单害怕,心慌到睡不着。

    她是心怀忏悔的,张妈有时候推着她经过殿前院中,她让张妈跟周龄烧香,她就在旁坐在轮椅里,颤巍巍的手里握着那一串平日戴在手腕上的檀香珠串,心中默念很多人的名字,逐渐就会被燃起的香火熏得眼睛湿了。

    看到情天来,她的目光变得平静了许多,没有怨没有怪,但那些隐藏着的愧疚也没有让人看见。

    人老了有时候很固执,错了不肯认,不肯面对,好像一旦面对了自己的错,就要面对曾经因错造成的无数个悲剧。

    祖母现在连目光都不敢对上自己,情天低眸淡淡勾唇,算了,人一辈子能计较的事情有很多,但真的都去计较了只是让自己不开心,何必呢。

    她安静坐在房里看张妈照顾祖母,偶尔跟周龄说一两句话,从傍晚到太阳西沉,窗外暮色院中只剩霞光满天。

    情天离开时,天边云彩就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颜色斑斓,余力就一直等在院门边树下,这时,周龄追了出来。

    她递给情天一枚小小的黄色,情天看着她手里,这样的一枚,不久前曾经得到过,是季玟茹从寺庙给求的平安符。

    周龄说这是老夫人给她的,情天沉默接了,点头,“婶婶,我走了。”

    ……

    关于系里秋季采风的路线,原本有两个选择。

    一是云南丽江,二是位于新疆的阿克苏,被誉为“新疆的江南”的地方。

    对于美术系学生来说,采风也算是必要课程之一,外出走动可以提高眼界,收集创作素材,体验民俗风情激发创作灵感,系里向来重视。

    或许是因为丽江早已足够有名,而路途又不算得很远,很多人都已经曾经与家人或者自己旅行去过,总之,这两条路线里,同学们对于丽江的向往显然寥寥无几。

    那么剩下的另一条路线,阿克苏则逐渐成为大家口中热议的话题,好像在同学们的心中,它已经是定下的最终路线。

    果然,在经过两天的意向投票之后,系里决定了第二条路线为研一新生第一次采风的目的地。

    新疆实在是个太遥远的地方,从C市到阿克苏,乘坐火车连带中转一共需要几乎两天两夜的时间,蔺君尚得知的时候,脸色黑了,直接电话拨给了农卡。

    一声“农导”让农卡脊背发凉,果然,是因为采风路线的事情打来兴师问罪了。

    电话中男子声音沉冷,问说这路线是谁出的主意,农卡哪敢说,这是系里几名导师商讨决定的,包括他自己。

    “这是课程,蔺董。”农卡叹息,念书有念书的规矩,路线虽然确实远了一些,但导师们能将它列为候选让同学们去选择,必定有其值得的意义。

    “听说你们打算让学生乘坐火车,两天两夜?”

    电话中男子声线低沉摄人,彼时农卡怀里夹着画册,站在系里食堂边,就要到午饭时间身边学生人来人往,他不得不往旁走几步,思忖道:“要不,让情天别去了。”

    当初情天身体情况被爆出来,农卡是知晓这事情的,也知蔺君尚对情天的担忧,只能这么道。

    电话那头男子冷哼,“说得轻松。”

    之前是他鼓励情天参加,正好当给她自己放松的一个假期,谁知道C大会这么折腾,选了条这么远的路线,这会他哪能又阻止不让她去。

    “把你们此次参加采风的所有人名单,包括导师学生,名字信息全部发给许途。”

    农卡一怔:“做什么?”

768.独家赞助,他是这样宠妻

    这一日,对于C大美术系研一的同学们来说显然是个太开心的日子。

    原本安排下来采风路线,大家就开始兴奋准备了,没想到现如今又得到了一个更大的好消息。

    那就是,原定计划采风乘坐的交通工具由火车改为了飞机航班,也就是说,原本几乎要两日两夜才能抵达的目的地,变成只需要飞行时长七小时左右。

    都说美术生的学费比普通高校高,其实不止学费高,各种关于学习上的开销花费也不少。

    采风虽然是课程之一,但于学生来说一直是自费的活动,现如今得到通知,此次采风的交通工具变为飞机航班的同时,最重要的是得到通知此次采风交通食宿费用全免!

    这应该是C大的第一回,当农卡通知这个消息时,连其他的导师都意外了。

    那么这全免的交通食宿费用是谁出的呢?其余导师跟学生都好奇问。

    农卡看着班里一角,那静静画画的沉静女子,下颌抬了抬:“盛辰集团独家赞助。”

    ……

    这一日,情天回家,看到那人坐在客厅里看报纸,长腿随意交叠,侧颜清隽姿势优雅。

    她悄然绕到沙发后,伸臂从后环住他的颈脖。

    男子一怔,伸手握上她手臂:“回来了?”

    情天脸贴着他脸侧,在他耳边道:“今天蔺先生做了什么好事?”

    蔺君尚知她所指,笑着起身牵她去洗手,同时示意何琴去摆晚饭。

    “我总不能让我老婆在火车上折腾两天。”

    洗手池前,是她洗手,却是他在给她洗,那人贴着她背后而站,双臂贴着她手臂,满是泡沫的大掌揉着她细嫩的手,好像只要他在她身边,她都会被他这样当成小孩一样照顾。

    即便包了她们研一所有学生的采风花销对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只要外出这趟情天能少些折腾。

    “我要去一周,你乖乖在家哦。”

    采风就像是孩子高级的秋游,谁不喜欢出去走走,何况还是以学习这样名正言顺的理由。

    情天侧头对他笑,有即将外出的开心,也有逗他的成分。

    平时都是他把她当孩子让她乖,难得她也有机会对他这样说。

    蔺君尚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掉泡沫,心中却叹,他已经有些后悔之前的同意了。

    ……

    九月底,C大美术系采风出发的前一夜。

    卧室中地板上,躺着打开的行李箱,情天坐在床上随意翻着杂志,看着眼前一直走来走去的那道颀长身影。

    男子着墨色西裤,裤管笔直,上身一件白色质感的衬衣,袖口微挽。头发打理得格外精神帅气,面容清隽气质俊雅,正蹲身在她行李箱前,拿起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我查了查,那边天气多变,早晚温差大,你带的衣服太薄了。”

    男人声线温沉,说着起身往衣橱去,好一会回来,手里拿着她的几件厚外套,一件件给她折叠很好放进行李箱,把她原本放的薄衣服换了出来。

    拿起她装着日常护肤品的小袋子看了看,那人又起身走了,一会回来,手里多了一个不小的纸袋,从纸袋里掏出全新的几小罐换进去,“那边地势高,紫外线也强,你带的不行,换这个。”

    情天从杂志抬头,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只有女生对着一个行李箱能折腾很久,但此刻,明显那人对于研究她的行李箱内容乐此不疲。

    她从小独立惯了,出门采风不知多少回,是那种计划要早早收拾行李但结果都拖到临行前夜才整理行李的人,她对这些不是不讲究,只是经验让她知道一切从简,该有的都有就行了,然而此刻眼前那人……

    她怀疑,她的行李箱最终是否还能合得上。

    放了杂志下床去,她从后搂着他的脖子,因为他蹲在地上,有点像他在背着她。

    “蔺先生,已经够了。”

    蔺君尚伸手反后环着她的腰,起身时直接将她背起来,骤然地腾空将情天小小惊吓,只能更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差不多了,还有一样。”

    他背着她走,一直走到临门边的柜子前,他说:“背着你我腾不开手,你自己拿一下药箱。”

    情天哭笑不得,听话地从柜子里拿了药箱拎着,又被他背到沙发坐下,笑意在脸上实在绷不住。

    他们的卧房很大,他就这样背着她走来走去,做这做那,也不嫌累。

    打开药箱,蔺君尚在仔细看那些常备药物,感冒的,肠胃不适的……好些种类,分了小袋子各装了一些,想起没有标签,找了平日给她写留言的便签条,写好小纸条塞进小袋子里,“需要吃之前先看一下备注,别弄错了。”

    情天在他身边看着他弄那些,眸里渐渐涌起水雾。

    那人继续写了便签一张张折好放进对应的小袋子里,封好,最后仔细放到她行李箱的夹层,插着腰看她的行李箱,这回满意了。

    腰上突然环上一双手,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

    “你这样,是想让我出不去。”

    他对她越好,关于她的事情都那么细心,让她更舍不得他。

    蔺君尚转了身将她抱在怀里,“想要报答我,那就照顾好自己。”

    ……

    九月最后一个周末,是周日。

    C市机场大厅,美术系研一的同学们有幸亲眼见到了平日只在新闻杂志上出现的那个男子,女生激动花痴,男生目光满含仰慕。

    上午八点半,蔺君尚来给妻子采风送行,他一袭深蓝色风衣外套,身形修长笔挺,气质矜贵沉稳,手里却拎着一只深蓝色印着雪人的保温瓶,是给妻子准备的。

    情天脚边一只小行李箱满满当当,手里正打开一只纸袋看,都是一些女生喜欢吃的零食。

    “飞机上多睡会,睡不着就吃东西。”

    蔺君尚拧开手里保温瓶递给她,是何琴给她泡好的菊花茶。

    看得不远处一众同学惊叹连连,抽气声不断,原来大名鼎鼎的C市首富,众人敬仰瞩目的蔺先生是这样宠妻的。

769.傻瓜,是她还是他

    感受得到四周投来的关注目光,不止是C大的同学,还有机场大厅里来往的人,不一定人人认得蔺君尚,但一定不止一人认出他。

    情天已经隐约听到不同地方响起的声响,或者是相机,或者是手机……

    毕竟蔺君尚人站在这里,搂着她的肩并不避讳任何人。

    向来低调的蔺先生,连媒体都难遇到,可今天就这样大大方方一直陪着她站在机场大厅里,而不是头等舱休息室中。

    当然,身旁不远还站着许途跟余力,也没有人敢真的凑到近前来说什么或是拍照,都懂得礼貌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估计再有一小会就要进安检了,情天手里保温杯的水喝了几口,在家的时候喝过了,并不算得很渴。

    农卡在不远处看了眼手表,似乎对身边的学生说了句什么,坐在休息椅上的同学就开始收拾东西。

    蔺君尚唇线紧抿,情天转头看他,一手握着保温杯一手伸后,在他腰侧捏了一下,那人侧眸看她。

    “我们要进去了。”

    “嗯。”

    他应她,可是并没有要松开搂着她的手。

    情天将手中杯子递给他:“你喝,等会进去也带不了。”

    冒着淡淡白雾的杯子递到他唇边,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继而自己抬手托着杯子将剩下的都喝光。

    她的保温杯不大,是那种细细长长的款式,女生用刚好,其实装不了多少水。

    只是这样共用一只杯子的亲昵,又足以让周围的人都惊讶。

    早前就听闻蔺君尚很宠爱妻子,平日向来低调的商贾巨擘唯独在宠妻这件事上高调,但有时候不免让人觉得是否是新闻八卦炒作的噱头。

    直到此刻见到两人彷若无人亲昵,见到蔺君尚在沐情天面前也会如寻常男子对妻子那样,替她拿东西,替她拧水杯,喝她喝剩下的水,那些人才终于明白,新闻八卦并没有夸大事实,甚至,还没有能描述出蔺君尚对妻子宠爱的真正程度。

    那是让人觉得即便身为盛辰集团董事长,身为C市首富,也有寻常温情一面的时刻。

    男子俊雅沉稳,女子沉静清婉,站在候机大厅着实是一对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存在。

    这是两人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要分开那么久,蔺君尚搂着那人肩膀的手终究不得不松开,看着农卡与C大其他导师领队往安检处去,情天刚转身,他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

    情天看着他,想像平时那样亲他一下,但只怕一个吻不会那么短,只能伸臂抱了他一下,“你放心。”

    她拎着行李朝前去,竟然不敢回头看。

    刚刚他低声叮嘱她,说零食里有小坚果,飞机上感觉耳压高的时候记得吃一些,可以缓解难受。

    飞机起飞或降落,以及颠簸时,那是很容易出现的现象,有的人感觉轻,有的人敏感甚至会觉得耳朵疼或听不清声音,她右耳不好,蔺君尚担心。

    他对她的一切,比她自己都细心。

    ……

    等到人过了安检看不见身影,蔺君尚低眸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她的那只保温杯。

    本来是想着让她带去的,随身可以保证有温热的水喝。

    看着杯子上的雪人,他轻摇头,“傻瓜。”

    不知说的是她,还是他。

    飞机上,情天座位靠舷窗,身边坐着的人是农卡。

    与情天的关系可算是亦师亦友,情天是自己的学生,身体不太好,就算没有蔺君尚的嘱托,农卡也会对她多照顾一些。

    然而,情天根本就是个在飞机上一睡到底的人,她从以前一直是这样,现如今上了飞机,盖上空姐送来的毯子,听农卡跟隔壁座位的同学低声聊了几句,于她来说好像是催眠曲。

    半梦半醒时,她的手在毯子下交握,手指抚上无名指上的婚戒,格外心安。

    ……

    从机场出来,余力开车,回盛辰。

    后座的蔺君尚闭目养神,余力与副驾驶的许途都没人说话。

    半途中,许途的手机响了,为了不打扰后座之人,他接得很快。

    听了一会,皱了眉,跟电话中低声一句“知道了”,挂了之后转头看后座。

    蔺君尚没睁眼,许途刚转回来坐好,听到低沉的声音问:“什么事?”

    果然没有什么瞒得过,许途再次转头:“先生,那边来电话说,今天她状态比较清醒。”

    许途口中的“她”无人细问是谁,好像都心中有数,后座蔺君尚动了动肩膀,仍闭着眼。

    “过去看看。”

    C市城郊,一所疗养院坐落在环境清幽的地方。

    黑色的座驾停在疗养院门外,许途下车开车门,后座高大挺拔的男子迈步下来,神色肃冷。

    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四十多岁女人站在门边,看到三人立马上前来,特意恭敬地跟最前的男子打招呼,继而领着三人往疗养院靠里的那幢楼去了。

    疗养院环境很好,路过中庭有树有花,一直往里,上了楼,格外安静的楼道脚步踩上有清晰的声响。

    女护士走在旁回答着许途的问话,蔺君尚走在前,不发一语,直到站立在一道铁门之前。

    楼房构造跟医院的独立病房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或许就是这里用的是铁门而不是木门。

    护士打开了房门,蔺君尚迈入,紧跟着是许途余力。

    房间床上,一个女人穿着病号服,长发披散,抱膝靠墙坐着,低头不知看着什么。

    女护士看看那女人,又看向身边一脸沉肃的高大男子,许途示意她先出去,护士就出去了。

    虽然长发披散凌乱,仍隐约可辨是个年轻女子,因为久不见阳光脸色以及露出的手腕皮肤都显得苍白,她好像还没感觉到自己跟前来了人,只是一直呆呆看着地面。

    蔺君尚也不着急,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下,从风衣内袋摸出烟盒取了根烟,身后余力已经弯身打了火递过来。

    他侧身燃了烟,夹在指间斯条慢理吸了口,一双幽冷的黑眸透过弥散开的薄雾,微眯着淡淡看向床上的人。

770.痴傻,他说:继续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将一直这样无变化。

    搁在膝上的手,指间轻弹了弹烟灰,一支香烟已经燃过大半。

    最终先起变化的,是床里坐着的那人。

    女子呆滞的目光缓缓从地面抬起,看向身前坐在不远处悠然双腿交叠的男子,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神色丝毫无变化,但那张脸并不陌生。

    被她看着的男子神色也未变,眸光淡漠,就这么与她对视。

    “认得我吗?”

    安静的房间响起男子低淡的声音,磁性,透着摄人的冷。

    身穿宽大病号服的女子看着他,呆滞的目光微微眨动了一下,仍是一脸平静的茫然。

    指间烟头落地,皮鞋碾过时,男子已经起身,朝床前走来。

    女子抱膝的姿势未变,背却比之前更贴着墙,后面无路可退了。

    下巴被一只大手紧捏着时,她不得不被强迫着对上那人的目光。

    男子沉黑的眸仿佛一口幽幽的黑潭,深不见底,越望,越陷落,越可怕。

    当她茫然无神的眼中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异色,仍是被那人捕捉到了。

    “你醒了。”

    这不是问句,是肯定。蔺君尚手掌力道不小,她的下巴很疼,让她不得不正视他,是为了看清她脸上眼中任何一丝神色。

    听到他幽冷的声音问:“当初,谁给你的消息?”

    这个男子有着英俊的容颜,曾经是她深深迷恋的,可此刻,她看着他,唯有害怕。

    脸上神色缓缓有了丝变化,她拨开他的手,想要往后退,却只能更紧地贴着墙,感觉来自冷硬墙体的冰凉。

    “疼,别这样,不要!”

    女子声音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紧紧环抱着自己,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看来你很享受这里的生活,打算待一辈子。”蔺君尚放了手,转身。

    从外套又摸出烟盒取烟时,他道:“带出去。”

    女子被许途跟余力从床上架下来,一身长衣长裤的病号服,光着脚,她剧烈挣扎不肯走,但力量哪里敌得过两个有身手的男子。

    被架出病房外,秋日上午的日光并不热烈,却还是让这几年来第一次踏出病房外的她感觉很刺眼。

    “不要,不要带我走,我哪里也不去!”

    女子挣扎着,但只是无用,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下楼,几乎是拖着走。

    一直站在门外的女护士有点担心,但看着走出来的男子什么话也不敢说,只能跟着下楼。

    阳光照在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头发干燥分叉毫无光泽,脸颈手臂还有露出的脚踝都苍白,她被带往的地方是厨房。

    不是做饭时间,疗养院的厨房里没有人。

    两人松了手,女子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地板潮湿冰凉能瞬间传到心脏。

    余力拧开了液化气灶,火苗熊熊泛蓝,上面搁着的一把火钳,端部逐渐被烘得通红。

    随手拿了灶边一张毛巾包手,握着烧得通红的钳子过来,余力蹲在女子跟前。

    那灼热的温度一靠近就让人感觉到了热气迎面,女子虽然撑坐在地面,目光神色依然与常人不同,好像看着面前通红的钳子,并不知道它的危险。

    余力撩起她一撮长发,钳子夹上去,顿时是一阵烧焦难闻的气味。

    女子无动于衷,还突然笑了,伸手摸着刚被烧断了的那撮头发,笑得痴痴呆呆:“什么味道,像是烤面包……饿了,想吃面包了。”

    她突然一把抓住余力,手伸过来的时候碰到了钳子端部,顿时手腕处烫得一片通红,她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有没有面包,你会烤面包对不对,给我一个好不好?”

    她一脸痴傻地朝着余力笑,余力转头看向身后不远站着的男子。

    “演,继续演。”

    蔺君尚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模糊,因为他正含着烟,拢手点火。

    抽了一口,抬眸,看到女子竟然伸手去抓住那钳子的顶端,顿时手掌皮开肉绽,她要往余力衣服上蹭,余力一挣,原本坐在地上的她重心不稳往后仰去,下意识抬手撑住地面,皮开肉绽的右手手掌触碰潮湿的地面,好像也无所觉。

    “赵婧欣,有本事你疯到底。”

    蔺君尚彷如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字一顿,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没有耐心,转了身。

    坐在地上的女子在听到那三个字的名字时,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晃而过的异色,可她仍是没反应。

    许途进来,手里拎着一桶汽油,蔺君尚唇上含着的烟往门外一扔,那么随意的一个动作也做出帅气来,继而拧开盖子,余力已经起身退到一旁,看着蔺君尚皮鞋沉稳踏过,将汽油围着女子所在地面周围淋了一圈。

    “既然不怕火,那就玩大点,开心吗?”

    听到这句话时,汽油已经淋到了头脸上,女子彻底浑身冰凉。

    “赔疗养院一个厨房是小事,主要让你玩得尽兴。”

    男子声线沉沉,慢条斯理好像在做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倒光了的汽油桶随手扔在旁。

    厨房里全是浓重的汽油味,许途从怀里摸出打火机时,蔺君尚已经迈步要走出厨房外。

    看着许途就要打着打火机,女子突然发出尖锐地喊叫:“不要——”

    “蔺君尚你怎么那么狠,烧死我你是杀人罪!”

    凄厉干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往门外去的男子顿步,转头看回来,神色如此漠然:“是么,那你两年前已经犯了杀人罪。”

    不用狠的,不知装疯卖傻到几时。

    眼前的女人,正是几年前曾因为迷恋他寻死觅活的那个赵婧欣,杨旭的表妹。

    “我再问你一遍,当初鹭城民宿,是谁给你的消息。”

    地上的女子浑身淋遍汽油,湿发贴在脸上,额上一块疤没有能遮住,很明显,而她此刻眼睛睁开都困难。

    这是当初纵火事件被查出来之后,在鹭城另一家小旅馆里被找到时她试图从二楼阳台逃跑,摔落楼下造成的伤口。那一次她昏迷了几天,醒来以后一直变得痴痴傻傻,想要从她口中知道什么也没有办法,一晃,就过去两年。

771.够狠,没疯的人会怕

    找到她的是蔺君尚的人,在她摔落楼下昏迷的时候也是被蔺君尚的人带走,随后醒来,痴痴傻傻,蔺君尚多次试图从她那儿知晓事情真相,一直没有进展。

    于是将她秘密送回C市,一直关在这个疗养院里单独的一幢楼中,让人看着她。她是在鹭城失踪的,与她有关的人一开始还寻找,到后来无果,连杨家都放弃了。

    赵婧欣是真的伤了脑袋,造成精神失常是有可能,但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蔺君尚都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问,关于当初鹭城民宿的事情,到底是谁给了她情天所在的确切地址。

    这是她存在的最大意义,她是罪人,无数个夜里想到鹭城的一切,他恨不得就活剥了她,然而给她提供了地址的人也是罪人,他都一样不会放过,他得先留着她。

    但赵婧欣一病两年,极少说话,除了吃睡就是整日发呆,这是负责看着她的那个女护士的报告结果。

    情天回来这大半年,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身边发生的事情也不少,至于这边是没怎么管了,所以有人觉得事情已经过去,开始露出马脚了。

    今天许途接到护士的电话,说赵婧欣状态比平时都好,蔺君尚记起这个人,想着,是该解决了。

    这不,在他跟前还演了一出痴傻的闹剧,甚至自己伤了自己给他看,企图让他相信她真的疯了,什么都不能提供了,但只要够狠,没疯的人一定会怕。

    当汽油淋在身上的时候,当那男子转身真的要朝外走的那一刻,赵婧欣心中突然无比清楚地知晓,自己再这样不是保命,而是会很快连命都没有。

    面前的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她,那样一张令她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朝思暮想的脸,正冷漠如冰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反而寒冷令人瑟缩。

    她一直觉得心中仅剩的秘密就是她的护身符,她不说,或许蔺君尚就一直这样关着她,她说了,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他那样恨她,或许连命都活不了。

    可是此刻,她浑身力量抽失,因为面前只剩下一个选择,不说,那人让她毫不怀疑,她今天都过不了。

    当蔺君尚再次抬手看腕表露出不耐时,她跪在地上失神拉着他的裤管,一身狼狈手掌肿烂得不成样子,“我说……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

    ……

    一觉醒来,周围声音有些嘈杂。

    情天睁眼时,身边的农卡刚好侧脸过来,对她笑了笑。

    因为手机关机,刚要问农卡是什么时间了,就听到广播,说还有半小时即将抵达目的地。

    情天有些窘:“我睡了很久。”

    农卡笑:“能睡才好,没事。”

    心里却想着,幸好她在飞机上没什么反应,不然留在C市那个人又要担心。

    其实情天也不是上机之后一觉睡到了现在,她中途有醒过的,比如说发午餐的时候,喝水的时候,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了之后,她不一会又能盖着毯子继续睡沉了过去。

    感觉到飞机缓缓下降时,情天微微皱眉,从身边的袋子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包话梅,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粒,其余的递给农卡跟附近的女同学分享。

    飞机下降耳压高,她含着话梅缓了缓,为了转移注意力目光移向舷窗之外,不禁就惊讶了。

    窗外可见的不再是高处的云层,下面隐隐显现山脉与沙漠,周围的同学都很兴奋,毕竟身在南方极少有机会到这么西部的地区。

    跨越近五千公里,飞行历时七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从机场出来,同学们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等大巴到的时候,情天抬头看,这里的天格外地澈蓝高远。

    大巴驶向阿克苏市内,车上同学们吃着零食聊着天,情天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不参与,但很享受这样的纯粹,远离了纷争,远离了权势利益勾心斗角,这是最寻常的学习生活状态。

    下飞机时她便开了手机,第一件事给那个人报平安,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可是她这里太阳却还很明亮。

    因为这边是中国最西边,经度不同时区不同,天黑跟天亮都比内地要晚两个多小时,只像是下午两点多的样子。

    没有收到回复,想着那人是在忙,过了一会手机连续震动,打开看到接连的三条信息,第一条是回她平安抵达就好,第二条依然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第三条问:“放飞的小鸟,报了平安就没影子了?”

    情天才发现,原来不是他刚才没回,只是路上信号不好,她给他发了之后其实他立马就给她回了过来,是她没有及时收到,后来一来就是收到三条。

    身边女同学跟男生们在聊天,情天看着信息唇角有笑,内心一片安宁。

    转头看窗外,公路很平坦,路两旁种满了白杨树,小时候看书本里用白杨形容士兵,情天其实总觉得过于夸张,等到此刻亲眼见到,白杨树一排排笔直笔挺,叶子在阳光下晃着光泽,原来心中蹦出的形容,也会跟书本里一样。

    她给那人回信息:“小鸟在宽阔的天际很开心,但更开心的是,飞再远,也知道有人等着她的归期。”

    车厢里播着周董的《七里香》,渐渐地变成大家轻声合唱。

    “……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那饱满的稻穗,幸福了这个季节……”

    抵达阿克苏市里旅馆安顿好,情天与一名女同学两人一间房间。

    稍事休息,晚上八点半,不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导师们带着同学,一起去尝本地特色菜。

    是一家风味浓郁的本地餐馆,等菜上桌的时候,情天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蔺君尚的名字。

    三桌的师生人有些吵,她出了饭馆门外接。

    “情天吃饭了吗?”

    明明早上才分别,不到一日,此刻从电话中传来那人的声音,竟然觉得如此想念。

772.晚安,梦里等他

    不过算起来,一南一北,相距五千公里,确实遥远。

    “正要吃,你呢?”

    “怎么这时间才吃?”

    “这边才日落,比内地晚了两个多小时。”

    那头沉默片刻:“袋子里给你备了肉干,下次没到饭点饿的话,先吃点垫肚子,别让自己饿着。”

    情天忍不住笑了:“怎么感觉我来的地方是丛林,而不是城市。”

    她看过袋子里,有肉干有巧克力,好多可以临时补充体力充饥的零食。

    那人说:“都是乐正的提议,难得用得上他一回。”

    情天临行前,蔺君尚特意问了身为户外俱乐部老板的乐正,一般外出带些什么随身小零食最好,乐正就给他说了好一些,记下来之后,特意让许途去买的。

    电话接通,情天给他讲刚来到这边之后的见闻,说天空多高远纯净,说景色很美,蔺君尚听着她声音比平日轻快,能感觉得到她的放松,只是他虽然想多听她的声音,却还是不忘让她早点进去吃晚饭。

    ……

    晚上十一点,因为同房间还有女同学在,洗了澡之后情天也不方便打电话,只给蔺君尚发了信息:“我睡了,晚安。”

    片刻,那边回:“梦里等我,就来。”

    当地早晚温差大,情天躺在床里拥着薄被,手机屏幕映着脸上笑意,眸色似水。

    闭了眼,安心入睡。

    这一夜,蔺君尚在蔺宅住。

    季玟茹知道情天学校采风的事,就让儿子回家吃饭。蔺君尚想着松云居没有妻子,就懒得回去了,晚饭后直接宿在这边。

    晚上陪母亲聊了一会,谈及最多的字,不过是妻子的名字。

    谈及盛辰的近况,也聊了一些沐家的事,想到那人在外,原来牵挂一个人是如此地折磨,这才离开第一天呢。

    后来母亲去休息,他也回了房,此刻远在千里的她应该已经睡熟了,毕竟路途折腾了一天。

    他却难以入眠,给她发了信息躺了一会,起身开灯,在卧房书架前随手找书,记得以前他有几本故事书,趁着这会找出来,下回跟她一起回来住就可以给她讲新故事。

    翻着书柜,无意中在一本书里找到了一张夹着的相片。

    相片已经发旧,里面是一个成年男子搂着小男孩的肩,小男孩手里拿着奖状,两人模样相似,背景是学校的运动场。

    那应该是他十岁的时候,参加学校的校际运动会拿了跑步比赛的第一名,那天难得向来公事繁忙的父亲亲自来看他比赛,在他获奖之后露出笑容。

    因为父亲是盛辰的董事长,所以负责运动会摄影的老师特意替他与父亲拍了这一张合影留念。

    二十年前的回忆,在今夜被一张泛黄的相片牵起。

    蔺君尚看着相片里成年男子的笑容,眸中掠过思念伤感,片刻逝去只剩暗海沉浮。

    翌日

    休息一夜,来到阿克苏之后,情天与同学们的采风之旅正式开始,除了亲自动手画画,走走逛逛体验民俗风情,收集素材也是很重要的。

    让同学们有口福的是,在内地不便宜的哈密瓜,在当地十块钱可以买三公斤,于是男生主动掏了钱买了好些,让所有同学一起分享。

    那时候情天正在旅馆的院子里捧着画本画景物速写,一个女生端着切好的哈密瓜来给她,让她先吃了再继续画。

    说起来这一趟采风之行变得比预定要轻松都是因为情天的功劳,因此大伙儿有什么都会想着她。

    其实这何尝不是蔺君尚的一个高明处,情天的身份入学原本就容易被特殊看待,别的同学或许都不敢接近她,而她的性子沉静,也不会与人主动示好,他包下C大研一新生的一趟采风之行食宿路费,可以换得妻子在学校里被人多照顾一些,这很划算。

    情天放了画本,咬着哈密瓜,抬头看到楼上窗台还有男生边吃边往下对她笑,她觉得,这当地的水果真的特别甜。

    下午五点多,是当地时间三点,农卡带着大家一起去了一片郊外的芦苇地,情天一眼就喜欢上那儿。

    这里地势平坦,因为土质的关系没有什么高楼,一望无垠,只有芦苇成片成片,在风里摇曳。

    寻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情天撑开画板,用铅笔打稿,偶尔转头看四周,会在芦苇起伏中隐隐看到别的同学的身影,四下静谧只有风声,大家都很认真。

    农卡也撑了画板在情天身边不远处作画,渐渐画到日落,芦苇之上的天空澈蓝晕开霞粉色,她手中作画,眼前此景也是一幅画。

    美景想要与最在乎的人分享,情天拍了一张眼前景色发给那人。

    这一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快地收到回复。

    C市

    这日从盛辰忙完,蔺君尚没有立即回松云居,那辆象征身份的黑色宾利出现在的,是沐宅的门外。

    沐家现今连老夫人都不在,自从情天外出之后,沐少堂课余的时间几乎都在沐氏里,沐家只剩下一个瘫了的苗丽云。

    这日沐家有贵客到,惊到了沐家佣人,蔺君尚每一次来让人留下的印象是气场迫人,即便在他成为沐家姑爷之后。

    “姑、蔺先生——”

    沐家佣人还是习惯尊称一句,蔺君尚认得眼前的老佣人,道:“我来看看三夫人。”

    老佣人忙领着他上楼上房间去,一路上又担忧地说一句:“三夫人自回来后身体跟精神一直还是不太好,只怕见了蔺先生也说不了什么。”

    蔺君尚没反应,手插裤袋沉稳迈步上楼,身后跟着的是许途。

    门外,老佣人拧开门,进去挨着床对床里躺着的人低声道:“三夫人,蔺先生来了。”

    闭着眼恍惚的苗丽云并未睡着,但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眼皮一跳。

    沉稳皮鞋声清晰,一步步踏入房中,老佣人退后低头站在一旁,看不到他一双黑眸冷如霜冰。

    苗丽云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蔺君尚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或许真的是夫妻,就连站的位置都跟上次情天来所站一样的方向。

    蔺君尚不说话,床里人也没睁眼,屋内气场却逐渐压迫令人呼吸都小心,老佣人最终不得不主动道:“蔺先生有话,慢慢跟三夫人谈。”

    恭敬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773.他说:父债子还

    “我来,是想确认一件事。”

    说着时,男子转身,高大的背影挡住了窗外的光线,背光的面容笼在阴影里。

    “关于两年前鹭城那场大火。”

    蔺君尚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往下。

    床里躺着的人没睁眼,整个房间都陷入安静。

    “沐少堂最近不是在学校就是在沐氏,你应该很少见到他吧。”

    片刻,男子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一回,床里的人终是睁开了眼,神色有慌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沉俊的面容在阴影中冷寂,看不太清晰,但房中的气氛很压抑,那是不能忽略的。

    在这样的无声里,苗丽云先慌了:“你、你想要做什么?”

    “两年前情天离家出走奔赴鹭城寻我,只有沐少堂得知她的去处。”

    提及往事,床里躺着的苗丽云眼睛躲闪,心口跳得慌。

    “是我自己做的!是我偷看了少堂的信息,他一点都不知情,这事情跟他无关!”

    苗丽云声音带着哭腔,事到如今知道已经什么都瞒不住了。

    眼前男子却好似不相信,挑眉:“或许这只是你为了维护你儿子替他顶——”

    “不是他、真的是我!”

    “那时候情天离家出走,沐家一片混乱都在找人,是我发现了少堂的不对劲,才知道是他帮着她离家出走的。后来是我,是我偷看了他的信息,得知了情天在鹭城的地址……”

    “有个陌生的号码给我发信息,问我知不知道情天的去向,我不认识那个人。”苗丽云眼神迷乱,陷入往事的回忆里。

    “信息我没有回,后来她给我打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年轻的女人。她说……说她跟沐情天有恩怨,要找她……”

    “所以你就把从沐少堂那里看到的信息给了那个人?当时你可有想过后果?”

    男子的声音变得冰冷沉沉,整个房间的气压骤然再度降低。

    苗丽云神色复杂,撇开脸不敢看向蔺君尚所在方向。

    她自己确实有私心,沐家老爷子如此看重情天,就连少堂都没有能跟在老爷子身边得到亲自教授,而少堂又那么向着情天,今后的沐家会成什么样子。

    少堂是沐家的唯一男孙,日后理应要接管沐氏的,但情天那么优秀那么得到老爷子的重视,他们的儿子又那么听她的话,夫妇两人甚至担忧,那么听情天话的少堂日后如何坐镇沐氏,是不是只能像个傀儡一样,背后还有个堂姐在掌控?

    这样的情况他们夫妇两当然不允许。

    所以当那个陌生的女人打来电话,苗丽云虽然当时没有理会,过后不久,最终还是发了地址信息过去。

    她只是提供了个地址而已,对方既然说与情天有恩怨,那么出什么问题都不关他们的事。

    只是苗丽云没有想到,她以为的伤害会是一场火灾,要了人的命。

    当老爷子派去的人回来,带回来噩耗,苗丽云心中是心慌却又不禁松了口气。

    心慌是因为闹出人命的不安,松了口气是因为心里一直担忧的后患终于没有了,她告诉自己,害死情天的是与她有恩怨的陌生女人,跟自己没有关系。

    这件事是她与那陌生女子的单独联系,在鹭城噩耗传回来之后,沐胜远某天才问过她,她没有说话,沐胜远就都懂了。

    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秘密,后来再也没有那个陌生女子的消息,那女子也不曾联络过她,苗丽云当然也不希望被联系。

    这是她心中一直藏着的一件事,偶尔夜里做梦会不心安,也会梦到情天被困在一场大火里,半夜吓得醒来。直到,今年元旦,老爷子过世那一晚,情天突然出现在沐家,所有人都吓坏了,她肯定是最意外的一个。

    ……

    “一个走了一个瘫了,父债子还,你觉得如何?”

    失神的苗丽云被眼前男子的声音拉回思绪,原本就很差的脸色更是白得像纸一样,拼命摇头。

    “跟少堂没有关系,不、不要伤害他,跟他无关!”

    蔺君尚看着变成废人的她:“情天又做错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对她的。现在,你连求情的资本都没有。”

    苗丽云的手紧紧抓着被子,低低地惊恐地哭,蔺君尚淡淡叹气,迈步朝外走。

    “我求你,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少堂,都是我的错,不要伤害他!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背后传来苗丽云惊恐嘶声力竭的乞求,蔺君尚微顿了步伐。

    “曾经让她受到伤害的,一个都跑不了。怎么做,问你自己。”

    男子没有回头,说完已经迈步出去,消失在门外,苗丽云拼了命想要追,却只是手撑着床挪动不了自己的身体半分,无力地扭趴在床上。

    她抓着被面呜呜地无力地哭,悔恨害怕已经都来不及,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不该由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来受。

    “跟他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做错事的是我,求你放过他——”

    “求求你放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求你,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你用我偿命吧……”

    房间里妇人带着哭腔的胡言乱语沙哑难听,在外的老佣人将蔺君尚送出去再折回来,听到声音进来,看到床里一片凌乱,被子一侧都滑落了地面,而苗丽云身子扭曲趴着,浑身疼痛都不敌心头的恐惧。

    苗丽云嘴里一直胡乱哭喊着什么老佣人也听不明白,加之最近她原本就经常精神恍惚胡言乱语,老佣人也不会细想,要上前扶她躺好却被她推开,老佣人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一脸着急叹气。

    ……

    “这是我今天因为你来特意留的最好的鱼,不然早让他们分走了。”

    乐正的户外俱乐部,夜晚来临之后并没有白日那样热闹,独属于乐正的休息室,里面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架着一炉烤鱼。

    是乐正今天亲自钓到的鱼,多年来他的爱好始终没变,无事清闲的时候喜欢去垂钓,钓到的鱼却不怎么吃,大多分给俱乐部里的老会员。

    然而今日,难得这些鱼招待了一位稀客,贵客。

774.为了她,不想染人命

    平日蔺君尚不怎么沾酒,应酬场合是,私底下是,除非……在家与情天小小喝一些。

    乐正边说的时候边打开了啤酒瓶,在两只杯子中都倒满,一杯放在那人跟前。

    铁板上的烤鱼冒着滋滋的热气,边上的配菜混合着鱼汁的香味,令人很有食欲,蔺君尚却只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乐正看他这样,恍惚想起两年前的他从鹭城回来那段时间,流曲苑整个房子中弥漫的酒气久久不散,因为啤酒每天就没有断过。

    乐正也记得自己敲门没人应,实在担心最后不得不砸窗爬进了房子里,那是他此生见过,那个男子最狼狈的一面。

    那人坐在空旷的画室里,对着某一幅习作,一双深黑的眸里好像没有了魂,那样地令乐正震慑。

    还好,今年一切都变了。

    但是看着好朋友此刻这样,乐正喝了口啤酒,先开启话题:“跟同学们一起,情天应该玩得挺开心。”

    果然,提及那个名字,面前男子神色多了几分温度,微微勾唇:“像是放飞的鸟儿。”

    虽然话语淡淡,但那其中的宠溺却那么自然流露,乐正笑了:“倦了会回来的。”

    两个好朋友碰杯,各自喝了一口,乐正也不多问别的,说一些自己俱乐部里有趣的事情或者见闻,毕竟他这里的客人都是常常往外跑的户外运动爱好者,能听到的趣事自然不少。

    这么多年朋友,乐正早已习惯蔺君尚的沉默,他也不觉得冷场,自顾自说着,间隙,蔺君尚会握杯而笑,喝一口啤酒,这是难得的朋友相处时刻,没有商场中的尔虞我诈,没有需要处理的公事,与利益毫无关系,也丝毫不用防备的随意闲谈,很少。

    看了眼腕表时间,是晚上八点多,记得情天所在那边这时间才是晚饭时刻,应该又是一大伙师生一起在吃晚饭,打算晚些再给她打电话。

    乐正又给两人杯子里添酒,不满道:“别那么见色忘友啊,你们天天在一起,难得才来我这里一回,专心点。”

    天天?

    蔺君尚想着乐正这一个形容,不知别人的天天是怎样的,但于他而言,与那个人在一起,只觉得时间不够多,从不会有片刻觉得腻。

    乐正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蔺君尚筷子正夹了一块鱼肉进碗里,慢条斯理挑着鱼刺:“不远了。”

    ……

    城郊,疗养院

    还是最靠里的那一幢楼,还是那一个有着铁门的房间,灯光明亮,无人看护。

    晚上九点,疗养院中格外安静,房中床上,赵婧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神呆滞玩着自己一缕头发,那缕头发明显比其他的短,发尾焦黄是被烫到过。

    她的手掌心包裹着纱布,却有血水渗出来,却好像没有痛的感觉,手指把长发绕了一圈又一圈玩着,嘴角还有痴傻的笑。

    窗是特制的,有着细细的铁栏,即便敞开也不可能钻出去,但她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秋夜风大,今夜风特别大,赵婧欣缓缓转头看着窗外,看着被铁栏隔挡开的一片漆黑夜色,突然睁大眼睛拼命往后退。

    她觉得窗外就要有什么要进来了,要来抓她了,她大声叫喊,可是无人应她。

    这样的大风天,让她想起了某一个深夜,她走在旅馆的天台,蓄谋着一场火灾。

    ……

    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开始,她心中就留下一个男子的身影,他光芒万丈沉稳优秀,她的目光只能追逐他,爱得越来越浓烈疯狂,可是那个男子从来不曾正眼看她,对她只有商场中交际的客气寒暄,她渴望更多。

    她曾经是有机会接近他的,三年前,某一个宴会上,难得现身的蔺夫人在宴会途中突感不适,是她最先注意到,并将蔺夫人扶到了休息室去休息。

    随后那人赶来,第一次对她表示了感谢,曾与她说过几句话,虽然那都是问及他母亲的相关,但她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后来她再试图联系他,却被他相拒很远,她甚至为了见他一面不惜以自杀威胁,都没有能令他心软。

    两次,第一次为他割脉,第二次为他跳楼,然而她得到的都只是那人的冷漠,那是令她相信她死在他面前都得不到他多看一眼的冷漠。

    怎么会这样呢,或许他蔺君尚根本就不会对女人动情吧,他能这么冷漠,应是不会沾染情爱的人。

    在消沉一段时间之后,她似乎彻底明白了,然而这时,她却从她的表哥杨旭那儿得知,那人竟然在美术馆为沐情天受了伤。

    原来那个人并不是无情无爱啊,原来他面对女人并不是只有冷漠啊,可是凭什么——

    她心中无法平衡,无法接受这天壤的区别,她想看看,那个叫沐情天的女子到底有哪里那么好,关注沐情天却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她悄然跟踪沐情天的时候,发现还有另外的人也在跟踪着沐情天,后来,她看到那跟踪的人去见的是苗丽云。

    豪门之中哪家没有争斗,在沐情天离家出走之后,她尝试着匿名给苗丽云发信息问地址,果然,苗丽云就给了……

    ……

    窗外风那么大,一直被关在这里两年多的她不知外面发生的事,也不知沐情天回来了。

    那天在厨房,她被蔺君尚吓得不敢再装,说出了当年的实情。

    记得最后,那人弯身看着她,缓缓吐出一句:“我恨不得杀了你,但我的情天回来了,对,她没死——为了她,我不想染人命,你喜欢装疯,就在这里装一辈子吧。”

    当时她震惊地看着那人,是因为他所说的事情,也是因为他所作的决定,而那人已经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去。

    此刻痴傻的她看着窗外呼啸的风,一直躲到床头靠墙角的地方,她怕。

    她又哭又笑,想到要在这里暗无天日地度过一辈子,内心涌出的恐慌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将她吞灭了。

    那个人说到,一定真的做到。

    曾经她是装疯,现在,却是再也不用装,因为已经真的疯了。

775.新家,想跟他看星星

    抵达阿克苏的第三天,农卡与几位导师将学生们带往下一个目的地,相距阿克苏不远的阿拉尔市。

    乘坐专门接送的大巴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距离,大家拎着行李箱,再次踏上新的旅程。

    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这边盛产哈密瓜,也有苹果跟销往内地的闻名贡梨。

    偶尔情天也会想,C市那边,沐氏是什么样子,那些人都如何了,但她更知道珍惜当下,难得出来一趟,不该带着太多的牵挂。

    阿拉尔没有阿克苏市大,也没有其发达,但是胜在有很多的果园农庄。

    给大家当导游的是塔里木大学的一名女老师,介绍说大西部有很多的生产建设兵团,导师们带队,参观游逛在十二团,兵团相当于内地的村子,农贸市场每周只固定有一天会有很多的食材供应,其余时间都是空荡一片。

    情天看着那个塔里木大学的女老师,五官一般,但年轻神采飞扬,身上有一股乐观的气质,那是一种能感染人的气场。

    后来在农贸市场里休息买水喝的时候,一家小卖部养的蝴蝶犬围着情天转,显出热情,情天看着它,唇角微微笑,她喜欢动物,尤其喜欢犬类。

    那个大学女老师来到情天身边,笑着攀谈:“喜欢小狗吗?”

    “喜欢,只是一直没有养。”情天回道。

    “为什么不养呢?”

    在这女老师眼中,眼前的这个极年轻的女子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静气质,与她待在一起会觉得特别安静,也会莫名地心情安宁。

    “还没有条件。”情天笑笑。

    情天一直喜欢犬类,但她始终觉得养宠物就需要对它们负责任,比如说陪伴,比如说照顾……

    她这几年的经历如此动荡,若说真正的安定,只是从她嫁给蔺君尚入住松云居才开始。

    团里有很多特色的地方,还有果园农庄,导师们想让同学体验一下这里的民俗风情,寻找创作的灵感,跟几家农庄的主人说好,分开安排同学入住。

    结果住宿分下来,会有一个同学不够安排。

    那位塔里木大学的女老师家里就有一片果园,邀请情天来,农卡看她跟女老师聊得不错,鼓励她去。

    其实不用农卡鼓励,情天也是愿意的,于是在旅馆住了一夜之后,二十几名师生就分成几人的小组入住了几处农庄。

    大学女老师叫齐月,领着情天往自家去时给她介绍这边的环境,西部的土质与内地不同,粘性不高沙化严重,因此楼房都不会起得太高,而果园里更是,全是平房,她笑笑说希望情天不要嫌弃。

    情天随着她进了果园,抬眼看到前方都是一片苹果树跟梨树,梨树结满了黄色的梨子,看着很诱人。

    不远处有犬吠,望去,一条看起来特别精神的大狼狗被拴着铁链,正在嚎着,毕竟情天是陌生人,情天看着它微微笑,它似乎觉得这个陌生人不怕自己,很无趣,再嚎了几嗓子,就走到一旁木桩下蜷着了。

    齐月要替情天拎行李箱,情天没让,别人眼中她或许斯文秀气,但独立惯了,能做的事情从不麻烦别人,娇气,这个词从来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不过,在松云居,某人就总是喜欢什么都为她做好,把她宠得几乎忘了自己原有的独立技能了。

    绕过大狼狗往里走,路过两处平房,一直往里,还有一处单独的房子,那就是齐月给情天安排的住处。

    果园里也养了一只蝴蝶犬,并不纯种,看样貌可见上了年纪,它身边跟着一小团毛茸茸的白色,是一只小小的小白狗,齐月说那是蝴蝶犬雪儿的孩子,才刚生下不久,刚学会跑,喜欢跟着妈妈到处溜达,只可惜腿太短。

    小狗没有名字,并不是所有的狗都能像城里人养的那样好,有好的狗粮跟独特唯一的名字。

    情天住的房子门是蓝色的,可见新漆不久,靠近了还能闻到门板上淡淡的油漆味,进了里面,发现竟然还是两居室,一个客厅,什么家具都没有,厨房里有简单的锅碗灶具,情天要住的房间,有前后两扇窗,一张床以及一张小小的四方桌。

    这应该是情天住过最简单的地方,但她没有说什么,跟齐月一起动手铺床。

    这里没有自来水管,需要用水在门外有抽水泵,插了电水管就能从地下抽水,要是连接了长管,就可以给果园里的果树浇水了。

    那时候已经是日暮,大漠孤烟直这句话本是形容古时候的边塞,然而此刻情天看着,竟然也有那么几分味道。

    齐月看着身边女子,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表现过任何嫌弃的神色,有些东西是装不来的,令她更是对这女子多了好奇与好感。

    至此,在果园的采风体验生活就要开始了,年老的雪儿对于情天这个生人并不防备,就一直坐在情天房子的门外,而它的孩子像个小球,一直跟着情天走,情天走了几步,折回身蹲下来,手指轻轻触碰它的鼻尖。

    “我给你个名字,叫自强吧。”

    小狗轻轻舔着她的指尖,好像听懂了似的,只有巴掌大的一团毛绒绒蹦蹦跳跳。

    ……

    接到蔺君尚的电话时,情天刚在齐月家里,也就是这个果园第一间房子里蹭了一顿晚饭,吃的是面条。

    她出来接电话,夜色中前面一片果林树影隐约。

    她跟他说自己今日的行程,说自己住在果园里,还有了一只新的小跟宠,那边就沉默了。

    “怎么了?”

    “听到了你的自由,我很嫉妒,嫉妒你说的果园跟树,嫉妒你身边新的小跟班。”

    情天握着手机笑了,正好齐月走出来,本是要找她去吃水果,却看到了女子在夜色下的笑,相比白日的沉静,此刻的她笑起来如此清婉美好。

    不敢打扰,齐月悄然回了屋里去。

    情天看着天上又大又亮的星星,对电话那头说:“这里的星星真的很近,好像搭着梯子就能靠近,如果能跟你一起,并肩看看这里的星星就好了。”

776.入乡随俗,她是最明媚的花开

    参加采风的同学都已经不小,不需要导师一直紧跟着,除了一直交代的注意安全,基本上都是自由活动。

    在果园醒来的第二天,情天是被门口木板门上的响动闹醒的。

    太陌生的环境她有点失眠,听着夜里的风声不知道多久才睡下,所以起晚了。

    这边早晚温差非常的大,白日艳阳高照如夏,一入夜却夜凉如水,没有衣服遮盖的皮肤都会很快一片冰凉,蔺君尚给她塞的厚外套是对的,她披了件,出去开门。

    门一开,窜进来一团白绒绒,老蝴蝶犬雪儿坐在门边上看着她,那团白色围着情天脚边转,刚才就是它们俩的爪子在挠门。

    雪儿对情天友好,但情天并没有随便乱摸它,上了年纪的动物都已经更有灵性,即便它表现再友好,也不该轻易冒犯。

    她只是一把拎起小白团,看着它小脸上圆圆的黑眼睛跟扁扁的鼻头,可萌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

    ……

    门外天清气爽,空气极好,天上一片澈蓝。

    情天拿了脸盆杯子在门口石台上搁着,插了电抽水洗漱,这些事做起来一点不扭捏,很有入乡随俗的自然。

    地下水冰凉,含一口在嘴里人都清醒,刷牙的时候满口泡沫地看着不远处果林里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

    齐月已经回到学校上课去了,但住在这个果园里的她的家人会关照情天。

    正是贡梨丰收的季节,果林里一片忙碌,无人注意得到她。

    洗漱弄好,吃了行李箱里剩下的几个独立包装的小面包,喝了点纯净水,早餐也就这么过了。

    情天出门时只带了一只手机在口袋,打算到果林里去走走。

    身后雪儿跟着,自强也跟着,它实在还太小了,腿很短,为了跟上情天的步子却非常努力,每次情天无意中转身,就看到地上一团白绒绒在移动,整颗心都变柔软下来。

    结满了果实的秋季果林很美,除了果树地面还生长着一些野生的花草,情天偶尔蹲身摘一朵,向来不怎么喜欢拍照的她难得开启了手机的摄像头,将野花缀在发边,对着镜头微笑。

    走得累了看着树上的果实馋了,情天学着之前齐月的样子,直接从果树上摘下一只梨,用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一口咬下,汁水情甜直沁心间。

    她穿着黑色笔直的铅笔裤,白球鞋,上身一件白色的T恤外套着七分袖米色的针织外套,针织的料子使人看着温暖邻家,襟前缀着几粒大木扣,扣子上刻着浅浅的花草图案,袖口也有浅淡的花草刺绣,这样的小细节很别致,一头墨色长发垂坠柔顺,整个人素淡又美好。

    背着手,随意咬着一只梨,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只白色的小东西,尾巴一摇一晃,像极了身前领队的她,悠哉惬意,晃荡在这上午的美好时光。

    正在果园深处采摘果子进行包装的工人看到了她,这里见多了浓眉大眼五官特别立体的维族人,也常见到一些从内地来这边务农或定居的朴实民众,但却极少极少见到像眼前这女子这样的。

    她的一身并不华丽,脸上也没有妆容,但让人感觉青春美好,一切装束在她身上如此恰到好处,有一种天然的精致动人,那是不靠衣装,只来自身上散发的气质美。

    咬着梨的情天转过梨树后,赫然看到前面比较开阔的一片空地上不少人正站在那儿,正看着自己,一时怔了脚步。

    那些陌生人之中其中一人她认得,正是齐月的叔叔,也是这果园的主人之一,为了化解现场的关注与尴尬,她主动浅浅笑,扬扬手里已经吃了一大半的梨,说:“这梨好甜。”

    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女子清致眉眼,笑靥浅浅,再次让一众本忙于干活采摘果实的工人停下手里事物,移不开目光。

    淳朴的工人没有什么文采,也无法有什么精致的比喻,若要真的形容……那么就是,这个蓦然出现的年轻女子,让已经习惯日日对着果树或对着土地埋头苦干活的他们像是看到了春日最明媚的花开,放松了疲惫的眼睛。

    或许多年后早忘了女子的模样,但会有一种美好留在回忆里的某个秋季。

    ……

    齐月的叔叔笑着说情天喜欢可以多摘一点,就继续安排工人干活了。

    情天吃了梨擦了手走过去,发现那些工人中大部分都是眉眼深浓的维族人,沉默寡言,只是干活很卖力,他们正将新采下来的梨子一个个仔细套上泡沫网套,然后装箱。

    他们偶尔交谈,说的维语情天听不懂,但他们看着她时脸上会有笑意,显得和善,情天也会回以微笑。

    采风并不一定是作画,更重要的是寻找创作素材与灵感,情天在那儿看着他们工作,身后走来一个人,说话的口音一听就是内地南方人。

    听齐月的叔叔与那人说话,得知这人正是跟这个果园订购了水果的老板,而且居然就来自C市隔壁的另一个城市。

    虽然还在一个国内,毕竟西部太遥远,在这里想见,恍然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中年的老板人爽快开朗,说是专门来这边收购上等的贡梨运回内地南方销售,毕竟中秋快到了,水果市场需求很大。

    后来那人走了之后,情天看着面前一片果园,宽阔得看不到尽头。

    她很想念那个人了。

    ……

    C市

    自从情天外出后,沐氏唯有沐家二爷沐益诚坐镇,而情天的职位指定由沐少堂代任,平日跟随她的女助理在情天临走前得到交代,有事都与沐少堂相商。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沐氏又开始了些私下的流言,因为不知沐情天这样的做法背后是有什么意义。

    一般家族企业最后都会交给家中男孙接管,沐胜远曾经多年的努力也一定是为了留给儿子,但一召遗嘱出现,一切成空,更不说沐胜远现在已经过世,苗丽云听说也瘫痪在家,沐少堂已经失去了与沐情天竞争的任何能力,沐情天为何要把职位暂交给他?

777.挑衅,压抑中的爆发

    是故意给已经完全失势的沐少堂这个机会,让他体验那个位置的至高无上,让他清楚自己永远也再不可能得到的嘲讽?

    还是沐情天还顾及亲情,想要提拔沐少堂打算日后给他在沐氏一个不错的职位,所以眼下给他磨炼或者说表现的机会?

    众人想法有很多,但绝大多数,或许更偏向于前者,因为没有谁会愿意放危险在自己身边,沐情天不可能不提防沐少堂。

    关于众人的议论,沐少堂不是一点不知,或许他曾经过得简单,但自从沐家变故接连,自从经历了那些事,他已经很会从别人的眼光中去知道别人又在想什么。

    除了在学校上课,课余的时间他基本都在沐氏,这一回不是代职一天,他从一开始的依然手忙脚乱到后来逐渐找到了一些门道,已经不再是一看到秘书出现就头疼的地步。

    然而也依然谨慎对待,正是因为真正接触到沐氏,才让他明白自己所学的专业学好有多重要,没有了以往的得过且过,在这样分身乏术一团忙的日子,他在校的成绩倒是有了不小的提高。

    其实他本来就不差,只是太贪玩,正经起来人是聪明的,学什么都快。

    这一日从沐氏离开,又已经是晚上七点,终于忙完的那一刻,沐少堂才感觉到自己是饿的。

    下楼取车,回家,可能是最近真的累了,或者是饿昏头了,总之,在距离沐家还有不到几百米的地方,在那条向来人少的路上一晃神,与一辆迎面而来的车子相碰撞,幸好刹车还算及时,避免了一出大事故。

    主要责任在自己,沐少堂自己心中是清楚的,下车来看,所幸情况并不严重。

    另一辆车也是私家车,车主下来脸色不太好看,看到沐少堂时,认出了他。

    “沐少?”语气意外,还挑了眉。

    年轻男子看起来像是个富二代,沐少堂记不起这个认得自己的人,他又累又饿,先说了抱歉希望能私了,赶紧走人,毕竟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修车的费用。

    “我这车可是新买的,而且我这出门是正要去赴约。”

    男子皱眉说,沐少堂暗吸气:“那你想怎么样?”

    他大概已经感觉出来,这事儿没他想的那么好解决。

    年轻男子笑着打量沐少堂,沐少堂不记得他,但他可是记得这沐家少爷很清楚。

    还记得几个月以前,某一次在“夜岸”酒吧包厢里喝酒,当时他在,沐少堂也在。

    那一夜,喝多的他曾被沐少堂揍了一顿,只因为他认不得当时刚好去酒吧找沐少堂的沐情天,把她当朋友带来的一个女人曾经试图轻薄。

    虽然不及沐家权势,但他也是个少爷啊,那件事一直在他心中耿耿于怀觉得丢脸,但他也不敢招惹沐少堂。

    现在好了,沐家的事情就算不是全市皆知,跟商界沾点边的也是都知晓,此刻,他看着这个沐家少爷,没有了以往的神采飞扬,还主动跟他说了抱歉,真是稀奇啊。

    果然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这个曾经的二世祖在沐家都失了势,在外也没有了气焰。

    男子不紧不慢笑看着沐少堂:“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要不沐少给我好好道个歉,再替我把车子拿去修了,这事儿就过去。”

    “刚才已经道过歉。”

    沐少堂耐着性子,若是放在以前,这个人他根本不放在眼中,眼下希望私了是因为太累了不想折腾,而不是他怕了这人。

    “我说的道歉不是刚才,是对几个月以前——”

    男子随意坐在沐少堂车子车头,手撑在引擎盖上,一派等看好戏的模样。

    沐少堂微皱眉,男子替他回忆,笑说:“几个月以前,沐少曾经在‘夜岸’为了沐情天而对我动过手,没想到这一转眼,人家掌管了沐氏连沐家人都不认了。沐少,我很想知道如果退回几个月以前,你还会不会为了她动手?”

    这么一说,沐少堂有了印象,冷了脸。

    “当时你让我道歉,现在我想听你跟我道歉,对那次的——”

    话还没说完,面前人影一动,男子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整个人倒在引擎盖上。

    沐少堂一把将那人从自己车前拎下来,一手紧攥着那人衣领,一手继续挥拳,揍得那人说都不能说,眼前一阵眼冒金星,然后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在地面。

    这条路上一直往来车辆非常少,今天状态不好出了意外他也先态度好表示了歉意想要私了,结果这人明显得寸进尺。

    “道歉,是么?这样道歉你满意吗?”

    沐少堂一脚一脚踢在那人身上,那人只能哀嚎叫着,一套崭新的休闲西装已经染满了地上的尘土,头发脸上身上都是狼狈。

    平日不敢吭声,风向变的时候就落井下石奚落人,沐少堂最看不得这种,何况惹上的还是他。

    这段时间以来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压抑的情绪是在这人的挑衅下彻底爆发,沐少堂一脚一脚毫不留情,不解恨又将那人拎起来一拳拳揍,敬酒不吃吃罚酒。

    没一会就听到那人求饶嚷着说:“别打了我错了,对不起,沐少我错了——”

    “别打了,我求你了,别打了!”

    沐少堂却没有立即放手,又狠狠揍了几拳,最终手一松像扔了什么嫌弃的东西。

    “滚!”

    他站在原地一脸阴沉,男子浑身剧痛连滚带爬远离,而后艰难地起身就跑,连停在跟前的车子都没管。

    沐少堂站在原地几次深呼吸,脸色依旧难看,重新上了驾驶座,将车开到沐家大门外,才联系修车行。

    沐少堂还没有来时,苗丽云已经先从佣人那儿听说他的车子出了事。

    等到儿子出现在房里,回来的一身衣服没换,染了些灰有些皱,显得有几分狼狈。

    苗丽云躺在床上不能动,问出了什么事,沐少堂没有多说,只说是回来路上车子不小心跟别人的碰了下,已经联系修车行。

    沐少堂虽然年纪轻,但从他十八岁拿到驾照至今,没有出过任何一起事故或者意外,比那些整日飙车出事的公子哥们让人放心多了,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开车出了事。

    苗丽云心里很紧张,她想起前两天蔺君尚来家里,想起他那一句“父债子还”。

778.暮色,他的声音很近

    苗丽云心中一片恐慌,她一直问沐少堂发生意外的经过,怕沐少堂隐瞒了什么事情。

    沐少堂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没有提及事件当中那人对他的挑衅而已,苗丽云一再追问,疲累的他失去了耐心,人也开始有点暴躁。

    “已经说了就是意外,你还不信,那你以为是什么,有人要害我?!”

    他实在无力,加之近来回家听到负责照顾母亲的佣人来报,总是说她躺在床上胡言乱语,沐少堂真的觉得很累。

    “我太累了,去洗澡吃饭。”

    以前,任性恣意的他也会常常因为意见不合而跟父母剧烈争吵,现如今,他却连争执的力气都没有。

    不想与病中的母亲再起任何矛盾,说完这一句,沐少堂转身走了出去。

    苗丽云知道这段时间他很忙,除了学校的功课还要去沐氏实习,她不知道沐情天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她即便心有担忧也劝不住儿子,沐少堂自己愿意去沐氏,苗丽云管不住。

    此刻她满心想着的都是关于沐少堂刚刚发生的这一场车祸事故,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她始终不安心。

    ——父债子还

    那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脑海,甚至回荡在她的整个房间里,她很害怕。

    蔺君尚……她毫不怀疑他真的说到做到,现如今C市还有谁能比他更有权有势,他又是那么在乎沐情天,说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他们夫妇两曾经做的那些事,蔺君尚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那些都跟沐少堂无关,沐少堂一无所知……

    “是爸妈的错,我们的错……”

    “这些都跟你无关,不该让你还……爸妈都是为了你,不能让你还,你不能出事……”

    苗丽云嘴里喃着精神恍惚地摇头哭,老佣人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能叹气,又默默退了出去。

    此次采风因为路途遥远,临出发前导师最终决定是十日。

    情天在新疆的第六天,依然是住在果园里。

    她所住的房子旁不远有一道小栅栏,她曾经跟着齐月的叔叔去过,里面是一片小菜地,种着一些好生长的蔬菜,齐月的叔叔说,除了赶集的时候会买肉类储存,蔬菜都是自给自足。

    果园很大很大,齐月的叔叔还养了一群羊羔,赶着它们出去外面吃草,情天第一次看到同时有那么多羊羔,此起彼伏的“咩咩”声,温顺得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它们身上的羊毛。

    她也曾去果园深处跟忙着进行最后一轮果实采摘的工人们聊天,当做是了解当地民俗。

    常常来这果园里干活的一个工人告诉她,冬天的时候果园最深处还会有黄鼠狼。

    情天听得很有兴趣,这些只在小时候书中才看到的事情,此刻就鲜活地在经历着。

    农卡曾带着其他同学来参观过情天单独住的这片果园,同学们围在一起说着这几日的见闻,很多都是长那么大第一次体验。

    农卡曾从窗口看过情天住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方桌,墙边立着的布衣柜还是齐月特意为了情天到来而去外面的超市买了拼起来的,一切真的很简单。

    但农卡看得出情天并不嫌弃这样的环境,她脸上的笑比在C市所见时还多,虽然总是浅浅,他感受得到她享受其中。

    恍惚想起她当年来C大念大一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少有的书卷气,像是身立于喧嚣都市却心在隔世之外的安静女子,只是,坎坷波折的经历,让她承受了太多。

    知晓她接管了沐氏时,作为导师他其实心中是曾有过担心的,担心她身处商场权利斗争,不再是原来他印象中的她。

    可是现如今再看,才知晓,外界再如何变,她的内心从来未曾变。

    能不忘初心,这无疑令人欣慰。

    ……

    下午,情天搬了张凳子坐在屋门外,对着画本握着彩铅,画面前的果园秋景。

    这一日她只在早上刚睡醒时收到过蔺君尚发的一条信息,说今日他要出差异地,路途上不一定能及时接收她的消息。

    情天此刻想着那人,摸出手机看了一遍短信,其实只是很普通的叮嘱字句。

    两个人最好的状态,就是在一起时相处多久都不会觉得腻,而分开时想到彼此又能放心心安。

    四周静谧,雪儿坐在她的脚边,小小白团自强在门前偶尔追着低飞的蝴蝶,她唇角一直弧度浅浅。

    这边的蝴蝶品种跟内地南方不太一样,也很美,天色还没有黑,温度依然适宜,安静得耳边只有风声。

    情天画着画着,合上画本抱在怀里,只是用一双眼去描摹眼前的景色,这地方此生来一次,以后不一定还有机会再来,她很珍惜这难得的体验。

    暮色下,远处有吆喝声,情天转头,看到是齐月的叔叔赶着吃饱了的羊群回来了。

    远处第一间屋子冒出了炊烟,这里或许并不富裕,但有温暖人心的日常。

    情天跟齐月叔叔打招呼,听到他说,有一只母羊就要生了。

    半小时后,情天有幸亲眼看到了新出生的小羊羔,新出生全身软绵绵,身上的毛都是湿润的,蜷在情天屋外附近的一株果树下,夜幕降临气温下降,齐月的叔叔给小羊羔身边燃了柴火让它取暖。

    看着它从全身发抖蜷在地面,到后来渐渐尝试站起,竟然能站稳了。

    有些不可思议,情天激动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蔺君尚发,说自己刚目睹了一只小羊羔的出生到站立。

    “在野外的时候为了躲避野兽,刚出生的小羊也要站起来奔跑,要不然就会被吃掉,这是羊延续至今的本能。”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给她进行科普。

    这是早上至今他发的第二条信息,情天还没敲字回过去,屏幕上转为来电,跳动的正是那人的名字。

    接起,还未说话,听到那人温沉磁性的声音问:“情天今天有没有想我?”

    彼时小羊羔已经被齐月的叔叔抱进了羊圈,只有她一人还站在光线昏暗的屋门外。

    她唇角笑意扬起,轻“嗯”了一声。

    远处隐约传来那只大狼狗的叫声,不知暮色下是谁归来。

    “那么,回头看看?”

    恍惚觉得那道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又像是真实响在耳畔,情天蓦地回身。

    浓重暮色里,男子一身风衣挺拔沉稳,眸色温然正望着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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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19/ 第一时间欣赏蔺先生一往情深最新章节! 作者:Alice慕灵所写的《蔺先生一往情深》为转载作品,蔺先生一往情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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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先生一往情深介绍:
曾有记者举着话筒追问C市首富蔺先生:“您在商界成就无数,时至今日,若论最感欣慰的,是什么?”
被众人簇拥,清俊尊贵的男子顿步,平日冷冽的眸难得微染温色,回答:“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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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她死了,蔺先生心里有一个名字,别人不能提。
他走她走过的路,吃她喜欢吃的食物,人前风光无限,内心晦暗成疾。
情天眉眼寂淡:有些爱死了,就永远不在了。
他眼眸却尽是温然笑意:没关系,没关系。
她的心再冷,他捂暖。
世人只知商场中蔺先生杀伐决断手法冷酷,却从不知,他能将一个人宠到那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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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头,商贾首富蔺先生仿若失魂之人,拦着过往行人一遍遍问——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情天……”
他的情天,他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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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蔺先生一往情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蔺先生一往情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蔺先生一往情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