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底线,教你学学将心比心
情天没说话,但就是她这依然平淡的样儿更让沐尹洁觉得怒火中烧。
“是不是你把我车子弄成那样的?”
沐家长孙千金气势汹汹走进来,一脸怒意问。
情天端详她的怒容一会,依然无畏无惧,缓缓开口:“教你学学将心比心。”
“你什么意思?!”
她这回答更是让沐尹洁气极。
“你就是出去赴个约,脏了衣服座椅,就这么大脾气,可想过今日我考试,东西全坏了错过了考试怎么办?”
“如若今天考试的是你,我那样对你,以你的脾气是不是连杀了我的心都有?”
端起书桌上那杯热水,情天暖着发凉的指尖,说完缓缓喝了一口。
或许是真的有感冒的症状了,她总觉得嗓子发干。
沐尹洁冷笑:“别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对,不找借口。”
情天直视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先背地里使坏,那就怪不了别人。”
今天早上在学校被人撞掉了画具箱是真,但她用了那么久的东西,心中自然有数,打开看时里面颜料溶混一起的程度,不可能只是来自于那男学生的一撞落地。
早在那之前,她的画具箱一定被人动过,被用不正当的粗暴方式对待过,才能让整个箱内狼藉成那个样子。
考场里的老师与考生只看到她不事先准备,临时才在考试途中清理准备画具,却不知她出门前被称作“家人”的人如何使坏对待。
她不是一点不能忍的性子,但上一次是书,这一次是考试,那么下一次呢?
谁的底线都不是可以一再挑战。
“你——”
沐尹洁高高扬起的手掌被准确一把握住,力道大得她手腕都疼。
她从不知道,看着瘦瘦弱弱的沐情天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放手!”
“哎呀你赶紧放手!”
随着沐尹洁声音而起的,是门外刚冲进来的人的高声叫嚷。
白慧上来一把将情天推开,瞪着她:“你想对你姐做什么?!”
她看不到自己女儿先扬起的手臂,倒是一眼看见情天对自己女儿的欺负。
那一推情天毫无防备地撞到身后书桌,后背一阵疼,手里的杯子也脱手落了地,溅起一片温热与碎玻璃。
情天撑起身子看着面前两人,沐尹洁开始哭。
“女儿不哭啊,去跟老夫人说,看看她这个孙女成什么样子。父母不在,当真是没人能管了?!”
白慧搂着沐尹洁安抚,一边怒瞪着书桌前的她。
书桌前临着窗台,雨势变大,雨声哗啦从身后侵袭入耳。
白慧在跟前说着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情天却好像听不真切了,耳朵里除了雨声只有一片嗡嗡。
她的堂姐在委屈地哭,她的婶婶一脸狠恶地骂着。
沐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样的雨天,曾经摔倒的旧伤患处更是复犯难忍,正饱受病痛折磨。
情天或许不算个孝顺的晚辈,但至少她心里还知轻重。
“你们也不用去。”
她平静的声音夹在雨声里:“今晚,我就离开沐家。”
047.满庭芳,一步一泥泞
情天入住沐家时,行李就不多,此刻离开,随身也不过多了一只木质的画具箱。
晚上九点,佣人看着那以令众人惊诧甚至惊悚的方式突然回来的沐家二小姐,拖着一只行李箱,抱着一只画具箱,就这么一个人又走出了沐家。
腾不出手,她的伞夹在颈窝,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的,最好还是不要淋湿吧,她总归还要还给他。
雨夜很难有车路过,她就一个人一直往前走,沐家老宅的灯火,逐渐在身后变得隐约朦胧。
不是她怕了他们,只是她累了。
如果他们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看到她离开,那么她走便是。
回国时心中仅存的那一些对“亲情”的怀想,此刻却是终于消失殆尽了。
向添要照顾家里瘫痪的弟弟,向来不住沐家,不然此时,他还能载自己一程。
出了沐家老宅往外面去的那段路,雨夜不好走,雨水已经将白球鞋都打湿,牛仔裤湿漉漉地紧紧贴着她纤瘦的小腿肚,寒气一阵比一阵胜,彼时是旧历新年前冷空气最强的几天。
旧历新年将至,很多在外的人都在这样的日子往家乡赶,只有她拖着一只行李箱,从从小熟悉的沐家老宅一步一泥泞地走出来。
父母还在世时,情天与父母日常里不住沐家老宅,在外有自己的一幢房子,只是周末节日会回沐家小住。
晚上十点半,她终于从计程车下来,站在与C大相距不算太远的一座小区大门前。
门口有“满庭芳”三个漂亮的艺术字,她还记得,那时她尚小,父母在世,爷爷曾笑言,她的父亲选住的地方,比他这个老校长还要文气。
身上已经是湿寒一片,用着最后的力气拖着行李往里走,没发觉路过身边的保安看到个小姑娘雨夜脸色苍白地行走时的惊讶。
更不曾注意,身后一直远远跟着一辆车。
钥匙打开久违的房门,里面空空荡荡连自己的呼吸都可闻,安静得鼻子猛然一阵酸,她抬手揉一揉,就好了。
两年了,这里不曾有人住过,她也无心去整理,行李箱原地搁在一楼,画具箱搁在落了灰的桌子上,她上楼进了房间,开灯脱掉身上的湿衣掀开床上的被子就钻进去。
排山倒海的眩晕,头重脚轻的冷热交替,这一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凌晨,夜雨仍下个不停。
满庭芳小区的大门外,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门卫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眯着眼睛看到外面的车子标志却立刻醒了神,升起了起落杆。
低调华贵的车子缓缓开进去,消失在小区的夜色里。
……
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听到门铃的声音。
情天拥着被子蹙眉,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醒不过来。
身上太难受,一会冷一会热,嗓子也疼得不行,脑袋又沉又晕,似乎只能紧紧贴着枕头才微微好过。
她做了梦,梦里没有人,只有这一路走来的夜雨,一会又变成一场大火,如此交替。
048.开锁,什么都没穿
门铃声不止,许途担忧地窥看面前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身形颀长的那人,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楼上是亮着灯的,但是已经过了五分钟,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蔺君尚曾试图拨打过那个号码,却是已关机的状态。
侧颜再俊美,冷峻的神色也仿佛比身后的夜雨还要令人感觉发寒。
许途斟酌开口:“先生——”
“找开锁的来。”
声音沉而冷,来自面前那尊贵的男人。
许途望去,即使是公司里发生了很大的纰漏也总是神色淡淡沉着处理的老板,此刻眉间紧蹙,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许途已经感觉到,老板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立马应了,转身掏手机打电话联系人来。
蔺君尚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暗暗深呼吸,从大衣口袋掏出烟盒,取了一根含在唇上,拢手点烟。
火星明明灭灭,尼古丁入肺,仿佛才稍稍压下胸中涌起的烦躁之气。
在瑞士早上八点的飞机回国,到达C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
整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不可能一点不累,只是刚落地开了手机,听到余力打来报告的事情,直接便从机场来了这里。
她说不让余力跟着,他本意也不是想要跟踪她,只是希望保护她的安全。
被批了一顿,余力这次也学了乖,只在适当的时机远远跟着看看就好,尽量不让她发现。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雨夜,她会独自一人出来,跟了一路,结果发现她的最终目的地是这里。
蔺君尚自然知道这是哪儿,这是她与她父母真正的家,两年前,她一直住在这里。
所以当余力报告说了满庭芳三个字,他心中就已经知晓位置。
找来开锁的人来得很快,许途觉得,再不快一点,不知道他家老板的脸色要冷到什么样的地步。
心情不好时蔺君尚烟瘾特别大,烟总是抽得很快,雨天空气湿润,低气压,那烟雾一直笼着这幢小洋楼的大门口不散。
在他手中那支烟又要燃尽时,锁终于打开。
指间烟落地,一踩而灭,他上前将门口的锁匠伸手一扯,自己就先迈入了门里。
许途让锁匠走了,自己紧跟着进去。
踏入客厅,光线暗淡,隐约看到地板上那只行李箱,蔺君尚没有停留,直接长腿迈上二楼。
在楼下按门铃时,就一直看到楼上灯光是亮着的,上了楼直接就奔着有光源的地方去,在一扇房门前,他停步,毫不犹豫伸手拧开了门。
入眼,暖橘色的灯光下是一张大床,床里躺着的人紧紧拥着被子,身子陷在床被中看起来如此纤瘦娇小。
蔺君尚走到床边,看那人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又似乎很不舒服,双颊泛红,弯身去探她的额,脸色顿时更沉了。
很烫,定是发了烧。
难怪楼下响了那么久的门铃声,她都听不到。
许途要跟进来,被他制止,立马识趣地转身出去,只在门外等着。
他探手入被,摸到一片冰凉,她……什么都没穿。
049.松云居,从未接待过女客
手上除了冰凉,还有滑腻的触感。
那一刻心口一窒,蔺君尚一直沉冷的脸色微有异样,好看的薄唇轻抿,收回手,移开目光看向床边的椅子。
椅背上挂着她脱下的衣物,一眼便可见那牛仔裤自下而上已经湿了半条裤子。
余力说她从沐家出来一路走了很久,身上不湿才怪。
目光又落在床边那双白球鞋上,溅上的泥水弄得鞋面满是脏污,鞋子里也湿透了。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空间密闭太久空气并不好,被褥也冷,如果说她已经在这里躺了近两小时,身子却一点都没暖。
蔺君尚起身走了出去,在门外拨了个电话,简短交代了几句,转身看立在房门口的许途:“你去准备准备,我带她回松云居。”
许途怔了怔,转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才明白过来点头:“好的,先生,我先下去。”
看许途下楼,蔺君尚丝毫不耽搁,复又返回房中,将床里的人连人带被裹得严严实实,直接一把打横抱起,就大步下了楼。
那时仍下着小雨,许途撑了把伞等在车门旁,一看老板抱着人出来,立马就迎上去。
蔺君尚小心将人抱进后座,之后一直环抱在怀里,只沉声说了句:“开车。”
凌晨两点十分,松云居外灯光明亮。
何琴领着两名佣人,候在门外,一直翘首看着远处的方向。
不多时,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视线里,由远而近了。
何琴连忙接过佣人手里的伞撑开,赶紧迎了上去。
“先生——”
许途下来打开后座车门,何琴的伞撑在门外,却见蔺君尚从后座抱出来一个人。
连着被子一起包裹的人在蔺君尚怀里看不清面容,清楚可见的却是她家先生脸上的沉冷。
“赵医生到了吗?”
“先生,赵医生正赶过来,其他都已备好了。”
蔺君尚抱着人大步往屋内走去,众人都快步跟随着,何琴一路替他打着伞。
进了屋,上了二楼的客房,蔺君尚一句:“在外面等。”
众人止了步,面面相觑。
何琴看向许途,神色是带着疑惑的,曾几何时,她家先生会将女子带回来,而且是在这样的凌晨两点。
松云居,从未接待过女客。
更不说,那女子还是昏迷着,连人带被被他们先生抱回来的?
许途却说:“我去看看,赵医生到了没有。”
凌晨两点半,松云居二楼客房。
柔和灯光下,蔺君尚坐在床边,看着床里依然沉睡之人。
这一路折腾,在车上时她偶尔会蹙眉轻哼一句,却一直没醒过来,看来是真的烧得昏沉。
给她换了睡袍,又将被子拉好,床具被褥皆是他之前打电话回来特意交代换过的,足够柔软温暖。
就这么安静看着她一会,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是何琴的声音:“先生,赵医生到了。”
蔺君尚起身去开了门,私人医生赵国利拎着医药箱就站在门边,“蔺先生。”
“赶紧给她看看,应是发烧了。”
赵国利进了房里,何琴听出蔺君尚语气中的疲惫,也知他今日才从瑞士回来,关切道:“先生要不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
“不用。”
蔺君尚转身跟进房前只交代:“给我泡杯茶,再去熬些清淡的粥来。”
050.蔺先生望那人时,目光沉沉灼灼
这应该是C市入冬以来下得最长的一场雨,由阵雨为前奏,后而连绵了一日一夜。
凌晨四点,本该万籁寂静的时刻,曾引无数C市民众好奇,却无缘窥探的那一座独属于C市首富蔺先生的私人府邸,却是一片灯火明亮。
自这座松云居落成起,何琴就被蔺君尚指派来担任这边的管家一职,这几年下来,她却从不敢说,自己对这位蔺先生有太多的了解。
这一晚之后,更是。
当她端着托盘轻声推开二楼客房那扇房门,目光望去,柔和的灯光下,是身形颀长的男子倚在窗边,身后是褶皱弧度优美的纱帘,而那人手随意插在裤袋,面对的是床的方向。
那眸光幽暗深沉,令人不知他所想。
她才迈进去一步,他便抬眼发现了。
继而快步走过来,直接就接下了她手里的托盘,像是怕她吵醒了那床上依然熟睡的女子,眼神微微示意,是在说,让她可以离开。
何琴只好默默点了头,转身离开带上门前,在逐渐闭合的门扇里再次看向了床里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睡容沉静,面容极为年轻,顶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有着一张精致却素白的脸。
在松云居工作算是比较清闲的,平日何琴也会看看报看看新闻,何况自家先生在C市又是那样不一般的人物。
就算概率极少,她也是曾在某些报纸或是新闻里看到过蔺先生身边有美女相伴,或是明星,或是名媛千金。
那些女子无不美貌明丽,娇颜动人,可是蔺先生的眸光只是一如往日那般清寒。
她确实没有见过,蔺先生刚才倚在窗边望着床上那熟睡之人时,那种沉沉灼灼的目光。
是的,沉沉灼灼。
往楼下去的时候,她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涌起一种想法,或许自今夜过后,这松云居,就不再一样了。
清晨六点,晨曦微光中,隐隐约约有鸟叫声。
即使脑袋昏沉如铁,情天也再敌不过喉间持续如着火般侵略的疼痛了。
“咳咳、咳咳——”
迷糊醒来,觉得身上热得不行,嗓子也实在难受,蹙着眉胡乱抓着被子就抬手一掀。
撑坐起身的同时睁开眼,此刻柔和的灯光在她眼中都有些刺亮,不禁又闭上。
“醒了?”
身前床体微微下陷,伴随而起的是低沉却似乎熟悉的声音。
一声询问却让情天恍惚。
她再次睁开眼,迷蒙着看眼前。
却觉得眼睛花,什么都看不清,也不想去看。
只看人影晃动,走开了片刻又靠近,有一杯温水放入她手里。
情天顾不上其他,咕咚咕咚喝得急,同时又听到那道低沉温和的声音:“慢点喝。”
“咳、咳咳——”
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来自谁,情天一口水咳呛在喉间,原本迷蒙的双眸圆瞪。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嗓子有多哑。
蔺君尚的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他就正坐在床沿?
那人的脸色是一贯的淡漠,她却觉得自己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像是被冰块浇醒了,无法言喻此刻心中那份惊愕。
051.她这一瞪,一点也不凶
“昨夜你发烧了。”
看着面前因为咳嗽连连而脸色微红的情天,蔺君尚语气很淡。
明明觉得她这样咳不好,但不知为何,看着她生动地在他面前,与他说话,他心中不禁升起几丝愉悦,仿佛心头笼罩了一夜的阴霾突然间都烟消雾散。
“我、咳咳、我在自己家、咳咳——”
她昨天确实人不舒服,可她自己在家,他是怎么来的?
她边咳着边说,却看面前的人没语言,只是望着她,似乎唇角带了一抹笑意?
不对,有什么不对,很不对!
她蓦然抬头,环视自己所在的房间,这里哪里是满庭芳里她自己的卧房?!
这里——
“这是哪儿?”
胸中一股气堵着,她咳也咳不出。
蔺君尚却伸手过来给她轻轻拍背,声音沉缓:“别着急,等缓过来再一件一件讲。”
情天说话不行,眼睛却瞪着他,可惜在对面之人看来,她这一瞪,一点也不凶,甚至因为人在病中脸色苍白,而更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情天当然不知道此刻蔺君尚心中所想,她挥开他的手,要下床,这才发现更大的问题——
她身上的浴袍,不是她所有……
而且脑海里还是可以回忆起些许片段,昨夜她刚回到满庭芳的家里就觉得实在撑不住了,脱了湿衣就睡,当时是全脱了的……
再次被瞪着时,蔺君尚已经知悉她心此刻心中所想,先解释道:“这是我的住处,衣服是我的女管家给你换的。”
他不喜欢说谎,只是此刻她在病中,他还是心软了,想着先别太刺激她。
“发了一夜高烧,打了点滴有没有感觉好点?”
情天觉得自己此刻脑子真的不够用,对他的问话也充耳不闻,心内叹了口气,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昨晚谢谢你,现在我醒了,就不打扰了。”
她也无心去问昨夜发生的事情经过,目光掠过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是早晨六点四十。
看她明明虚弱却要坚持下床来,蔺君尚一把握住她手臂,蹙眉:“你在病中,那个家多久没人住了,空气不好也没能收拾过,你是想让自己身体情况再加重?”
情天没动,低垂的眉眼,唇角浮起一丝像是笑:“死都死过的人,还会在乎那些……何况那是我的家,这又是哪?”
那里至少是她的家,是她真正可以安心待的地方,没有人能赶走她,这里呢?
“我听闻,蔺先生独居的住所,从来不待客……今天,已经算是打扰了。”
挣开他的桎梏,拿起整齐叠放在一旁明显是留给她的女装,她寻了浴室的方向就走过去。
蔺君尚双手插腰,看着那扇门,神色变幻,想说些什么,斟酌下什么都没说出口。
直到情天从浴室出来,洗漱过换好衣服,一头长发也已打理好,却发现他拎着一双白球鞋站在跟前:“鞋子总要穿。”
鞋子同样是新的,情天没客气地接过,弯腰套上,与衣服的尺码一样合适。
“我会将衣服跟鞋子钱还你。”
就当她自己买了套新衣跟鞋子吧。
她语调如此平静,说的却是气死人的话,蔺君尚目光沉沉:“情天,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
“需要。”
穿好鞋她抬眸对他:“你我无亲无故,该分清的自然得分清。”
蔺君尚深呼吸,点点头,甚至唇角带上笑:“那好,就让我送你回去,到时候你再一并付我点油费行不行?”
052.要挟,明知道她着急
“先生,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情天听到陌生而恭敬的声音,转头去看时,看到门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吃了早饭送你出去。”
蔺君尚没有理会门外的何琴,只看着她。
“我八点还有最后一场考试。”
情天皱眉。
不然她明明不想与他再有任何接触,却答应让他送她离开这里是为何?
不过是因为她对这里不熟悉,怕自己折腾着出去错过了考试时间,彼时已经快早晨七点,只有一个小时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才如此执意立刻离开?
蔺君尚心中的烦闷似乎消散了不少,但仍是道:“一个早餐不会耽误多久。不然我不送你,你自己出去只怕一定错过考试。”
情天瞪着他,心想这是要挟,明知道她着急而还故意为难。
蔺君尚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微微咬唇,转身出去了。
松云居的早饭时间一般在上午八点,但刚才情天进浴室换衣服的时候,蔺君尚就出去交代了一下,半夜熬的粥她还是可以喝一些。
松云居的饭厅很大,新中式的风格让人感色调舒服,以为早餐会是一些西式的餐点,坐下之后却发现面前摆着的是粥,还有一些开胃的小菜。
情天试着喝了一口,暖暖糯糯,味道清淡,一直难受的嗓子吞咽也没有负担。
坐在侧首的蔺君尚手边却只有一杯黑咖啡,早餐时间看报是他的习惯,抖开报纸时他的声音同时传来:“此刻是六点五十五分,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你慢慢喝一碗粥,之后我送你回去取东西,再去C大,完全来得及。”
彼时因为心急而被一口热粥烫到嘴的情天默默不语,捏着手里的瓷勺,放慢了速度,垂着眸慢慢喝。
饭厅里一片安静,只有蔺君尚手中报纸翻阅的响动,偶尔抬起手边的咖啡抿一口。
蔺君尚刚才没让何琴候在饭厅里,她就站在门外,这个角度里面的人不会注意,她却可以看到里面的两人。
如果不是为了急着送这位小姐出去,早饭可以好好准备,先生也不会只来得及喝杯黑咖啡。
“我吃好了。”
情天放下勺子,转头看他。
如若这不是他的地盘,要出去只能靠他送,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平静与他相处那么久。
她甚至连见都不想见他,更不想多说一句话。
蔺君尚手中报纸放下,看向她碗里。
都喝光了,嗯,不错。
起身,抓起车钥匙他就迈出了饭厅,情天赶紧起身跟上。
黑色的宾利就停在大门外,蔺君尚接过何琴递来的一个袋子,坐入了驾驶座。
同时是后车门打开的声音,情天已经钻入后座坐好,他手一顿,原本要搁在控制台上的袋子直接扔在了副驾座上。
清晨的松云居空气格外的好,何况之前还下了雨,空气湿润又清新,车开下山时沿路两旁的绿植都让人心情舒畅。
情天无心去欣赏,一心记挂着考试,只想赶紧回到满庭芳拿了东西去C大考试。
车子终于驶入小区里时,她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没有钥匙啊。
053.气笑,蔺先生还装
“我、我没有带钥匙……”
后座传来轻轻的声音,开着车的蔺君尚一脸漠然。
“喂——”
情天声音再大了点,再说一遍:“我说,我没有钥匙可以进家门。”
“那怎么办?”
握着方向盘的那人语调清淡,“要不,回松云居休息,不去考试了吧。”
情天气笑了。
不想再跟他说话。
昨晚他的出现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她不想去思考,只是眼下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错过最后一天的考试了?
人在病中本来就不舒服,此刻心里直涌起一股烦躁。
后座异常安静,车子已经抵达她家门外,蔺君尚停了车。
见他推门就下,情天也跟着下车,就看他径直往门口走去。
然后,也看着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
情天诧然:“你哪来的钥匙?”
蔺君尚已经走进去,声音传来:“昨夜带你走的时候,顺道从桌上拿的。”
“那你刚才干嘛还装——”
情天不知是该气还是什么,刚才看她一脸着急,他还假装问她怎么办让她要不就别去考试了呢,转眼就在她面前掏钥匙开门了。
“还我!”
那声音带着几分虚弱跟气恼,蔺君尚倒是喜欢她这样子。
然后便见钥匙自他手里抛出一道弧线,她伸手接住了。
在二楼楼梯口拦下他,她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可以,你请回吧。”
“不用我送去C大?”
他挑眉。
“我自己可以叫计程车,这里离C大不远。”
她坚持。
被拒绝的蔺先生不紧不慢看一眼腕上时间:“此刻是七点三十五分,你从这里走出小区需要时间,到了门外如果碰巧又没有空车你得等,这二十五分钟你——”
“行了,我马上下来!”
情天抬手示意他打住,深呼吸,头疼地不想听他继续算下去,转身就快步跑上了楼。
蔺先生单手插裤袋,倚着楼梯扶手望着那人的身影,在她看不见的此刻,唇角多了一抹弧度。
不一会就看她下来了,手里拿着的除了包包还有那只木质的画具箱。
画具箱本是要还他的,但时间来不及准备新的,今天这最后一场考试,还是得借用一下。
物主就在跟前,她说:“……今天考完就还你。”
“你留着就好。”
身前那人对她使用他的画具箱甚是满意,转身先下了楼。
往C大去的路上,情天还是坐在后座。
满庭芳距离C大不远,此刻她已经没有那么担心耽误考试,目光却一直只望着窗外。
“饭后半小时,现在可以吃药了。”
正经过一个路口遇上红灯,暂停了车,那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眼前出现他递来的一只袋子。
情天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是几盒药片跟一只小巧的随行保温杯。
“趁着现在赶紧吃了,水是温水。”
看她没动作,他转头看回来。
情天低垂着眉眼,长发滑落耳边,素净的脸微微苍白,望着袋子里的保温杯。
“……蔺先生向来冷漠无情,又何必这样。”
054.心如止水,慢慢来吧
“以前的他或许是,但,那天在万佛寺,他已经递了名片,要与你重新认识。”
面前的男子眸色幽深,如同深沉天幕中缀着光辉,望着她的神情认真。
可是没抬头的情天看不见,而他说的话却让她微微牵动了唇角。
“那名片已经被撕了。”
她提醒。
红灯时间已过,面前的他不耽搁地重新启动车子往前。
车内似乎静默许久,靠近学校了蔺君尚速度放慢了些,他没有看她,握着方向盘,眸光似乎落在车窗外路过的行人车辆上。
“情天,别这样。”
声音低而像是压抑着什么,传来。
别这样……
该是她求他别这样。
即使她再回来,物是人已非,她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沐情天了。
是曾想过或许会在这个C市碰到他,因为同在一个城市,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有的人或许一直都碰不到,但有的人,你不知道转角就会遇见。
她不知道上天还会让她经历什么,可她唯一清楚的是,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已经不会再像两年前的沐情天那样单纯执着,她,对这个C市的一切,已经心如止水。
那场火确实烧死了沐情天,烧死了两年前那个单纯执着的沐情天。
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是她想求他别这样,别再出现在她生活里。
“停车吧。”
她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再往前就是C大门口,他的座驾如此显眼,她不希望再引起别人的任何误会。
蔺君尚倒是真停了车。
“想好好考试,药跟水你还是带着,其他,我不再说。”
这是他的底线。
他知道她今天这最后一场考试很重要,考试时间也最长,昨夜发烧到39度的她,今天状态一定不会好。
不能不让她参加考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记得照顾一下自己。
他执着地凝着她,英俊的五官神色看似温和,却有种让人不可违抗的气势,那是成熟男人历经历练之后的沉稳,神色淡然间就足以让人觉得隐感压力。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嗯。”
情天终于是败下来,喉间梗着,极轻地应了一声。
这时车门锁适时地一声轻响——
她刚才若是不答应,他是不是就不打算让她下车了?
下了车,拎着袋子跟画具箱,她头不曾回地一直往校门口走去。
蔺君尚车子仍在原地,取了根烟低首点上,再抬头时靠着椅背,不禁胸中一道轻叹。
烟雾蔓延开时,微眯的眸含着墨色,透过层层浅白,一直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纤瘦身影。
心里各种感觉涌上,多复杂。
有失落有无奈,其中亦又伴随着庆幸与欣喜……
那身影已经消失在C大校门口。
慢慢来吧。
一支烟燃尽,被摁灭在烟灰盒。
不远处报刊亭的老板整理报纸时探出头来,发现方才一直停在前边不远的那辆奢华的黑色宾利,已经不见了。
情天险险就要迟到。
能在八点那一刻进入考场,却还是收获了其他考生以及监考老师的目光。
她低着头走进去,因为一路走得急还微有喘气,听到监考老师正公布今天这场专业技法考试的考题,最后一句是——
“考试时间为四个小时,现在请大家开始吧。”
055.心发慌,味觉不太对
以为自己能撑下来,考试时间过半之后,情天却开始手心发汗。
一直头晕的感觉且不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不光是脸色苍白,唇色也极其淡。
其实今天早晨在松云居,她刚醒来人不舒服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是一心想着给这最后一场考试攒体力有个好状态支撑,她才硬逼着自己把一碗粥都喝光了。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就好比此刻,手心发汗完了竟然开始心发慌。
头晕恶心得手微微发颤,心发慌。
“同学,你还好吗?”
身边响起监考老师低声的询问。
监考老师在之前的两场考试里已经记住她了,再加上刚才她又是唯一一个踩着点进考场的,老师想记不起她都难。
昨天的考试中她的画作惊艳了老师一把,今天在考场里巡视的时候,却发现她情况似乎不太对。
情天点点头:“谢谢老师关心,我没事。”
她勉强挤出一个浅笑,继续低头作画。
昨天的色彩考只是考基础,今天这场考试考的才是美术系学生真正的色彩创作水平,她不能砸在这最后一场考试上。
但此刻瞧着眼前才完成了一大半的画作,在她眼里已经不是颜色艳丽,而是刺眼。
老师已经从身边走过去,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暗暗深呼吸调整自己。
蔺君尚给她的药,她在进考场之前已经服用了,保温杯里还有一些水,她实在难受,这会悄悄在椅子边拿过来,拧开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入喉,还带着淡淡的一股甜味,瞬间是舒服了许多。
她不知道那是蔺君尚让何琴在温水里加了葡萄糖,还以为是自己生病中味觉不太对。
可甜,总比苦好。
中午的时候,太阳终于在云层中露了点影子。
十二点零五分,情天拎着东西从考场出来,才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唤她。
恍惚地循声转头看去,不禁惊诧:“四叔?”
此刻正从树下走来的中年男子,有着沐家人相似的几分眉眼,那是她的四叔沐圳良。
沐圳良走上来,打量她身上,关切问:“情天,考完试了?”
情天点头:“四叔,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沐圳良笑笑:“也没等多久,走走,一路走出去说。”
身边的考生路过,情天步伐不快。
刚才坚持着完成了考试,她其实现在状态仍不大好,走路时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沐圳良一时没发现,走在身边背着手,像是斟酌着什么,也没急着言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走出去一段,他才开口:“情天啊,昨晚的事情我今天回去听说了,你这孩子也是,怎么就负气离开家了呢?”
沐圳良一家也不住沐家老宅,但因为沐老夫人年事已高,沐圳良三两天就会回去探望一下自己的母亲。
他转头看她:“你回来就一个人——”
像是本要说出口的话感觉会触到她的难过处,他一顿,才道:“不住沐家你住哪儿?”
情天想说什么,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时候正走到C大的校门口,远处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他们并没有注意。
车里驾驶座上的男子容颜清俊淡漠,幽深目光落在那纤瘦的身影上。
她身边跟着一个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如果没有记错,那应是她的四叔。
记得以前她曾说,沐家除了祖父祖母,就四叔最真心待她好。
有人接,也就放心了。
车子启动,悄然驶离,就如同他悄无声息地来。
然而,他却不知,他才刚离开,情天就晕倒在了校门外。
056.不回,这个姐比他还任性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中,隐隐约约有人低声说着话。
情天缓缓醒来,半睁的眼眸里是个护士模样打扮的人,正往门外走去。
正是中午,阳光是一日中最明亮的时刻,从打开的房门投入,刺亮得她不适地又微微眯了眸。
动一动手,发现有什么被扯动,转头去看,左手手背上打着点滴。
“姐,你醒了?”
身边蓦地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带着关切靠近。
情天这才注意到,自己跟前出现的那一张脸。
“……少堂?”
话一出口,她竟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虚弱。
沐少堂松了口气,靠近床边看着她:“你就这么晕倒在校门口,真是吓死人了,幸好四叔在,我也刚好路过。”
说起来也是巧,当时情天与沐圳良站在校门口时,正是学校里学生出入最多的午休时间,在C大念大二的沐少堂刚巧也开车出来,远远看到门口的竟然是自己姐姐跟叔叔,他正要过来打招呼,却不曾想,看到情天在他跟前倒下。
沐少堂虽然在外顽劣叛逆,被人称为二世祖,但对自己在乎的人还是很关心的,比如说情天。
从地上扶她起来时就觉得她体温异常,赶紧跟沐圳良将她抱上了他的车,立刻就送来医院了。
情天对于自己晕倒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最后记得的,只是沐圳良在对她说话,而她头晕得眼前一阵阵犯黑。
“四叔呢?”
她问一句就咳起来,沐少堂从桌上倒了杯水递给她,才说:“四叔在医生办公室吧,你可把他也吓坏了。”
“我昏迷了很久吗?”
喝了水喉咙舒服一些,她抬头看左手边上的输液架,瓶子里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药水。
“送来医院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沐少堂拉了椅子来她跟前坐,与她相对。
“我的东西呢?!”
她忽然想起来,面色微微着急,似就要撑坐起身去找。
“你别急你别急!你说的是你的包包跟画具箱吧,在呢,喏——”
沐少堂向她示意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她的包包在,画具箱也在。
看画具箱完好,她不禁松了口气。
正这时,门口有人入来,两人转头看去,正是沐圳良。
“醒了就好,医生说你发高烧要好好休息,待会输液完了,你想在这儿休息还是咱们回家去?”
看到侄女苍白的脸色,沐圳良心中叹息。
“当然是回家啊,家里有佣人可以做饭熬汤,姐,你太瘦了,要好好补一补。”
沐少堂抢先道。
他们俩所说的家,都是指的沐家。
情天垂着眼,目光落在贴着胶布扎着针的手背:“我不回去,一会,我自己回满庭芳。”
“姐!”
早出晚归又不喜欢与家人交流的沐少堂,此刻还不知道昨晚沐家家里发生的事,皱眉看着她。
她这个姐姐怎么比他还任性呢?
“四叔,少堂,我没事,就是淋了点雨感冒了。”她抬头看他们:“我回去多注意休息就好,现在考完了试,我也没什么担心的。”
沐圳良一直知道这个侄女看着温和沉静却脾气倔,劝道:“姐妹之间吵架也总是有的,小时候菁菁不听话还不是也被你们教训么,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生病了你需要人照顾,别赌气。”
沐少堂听着这话一脸不解:“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057.要闹,大姐又欺负二姐
“没有,少堂你别乱猜。”
情天觉得累,又靠着抱枕闭上眼睛。
期间护士过来,把输液架上的空瓶取下,换了一瓶新的,“这是最后一瓶了啊。”
护士轻声提醒家属道。
沐少堂转头看沐圳良,沐圳良脸色有点不自然。
沐尹洁也同样是他侄女,他当然不希望家里的孩子们感情不合,沐少堂从小跟情天更亲,脾气也是任性得很,怕他知道了要闹出什么来。
两人都不说话,都不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沐少堂心里已经有数。
以前的且不说,这一次情天回来沐家,他就见过沐尹洁欺负情天,昨天一定又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会让情天生病了都不愿意回去住。
情天的父母已经不在,孤零零一个人,沐少堂觉得她这次回来就安心在沐家老宅住下多好,他也多了可以说话的人,可是这才几天,背地里那些人就闹出什么事来了?
“不回就不回吧,可满庭芳的房子多久没人住了——”
他问。
“我让人去打扫一下。”
沐圳良在旁边说。
沐少堂点头:“姐,待会点滴完了你在这多休息一会,我之前约了朋友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载你回去。”
他站起身,对沐圳良:“四叔,这里有我呢,你先回去休息呗。”
沐圳良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侄儿也不像大家说的那么不懂事,有时候还是挺让人欣慰的,点头说好。
“等你回来我就走。”
沐少堂笑笑看了情天一眼,车钥匙转在指间,走前最后还说:“等会我顺道买点水果来。”
可是情天跟沐圳良都没有想到,沐少堂一出了医院,根本不是去见什么朋友,而是直接驱车回了沐家老宅。
当沐家老宅院子里经过的佣人听到车声,转头去看,嗯,沐家的二世祖回来了。
苗丽云刚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探头看楼下,脸上顿时多了笑容,下楼的脚步也更轻快了。
“少堂——”
沐少堂车子刚停好,就听到母亲唤他。
“厨房里有冰糖炖雪梨,妈给你盛一碗。”
沐少堂“嗯”了一声,任苗丽云去吩咐,然后拉着她进了厅里。
“妈,大姐是不是又欺负二姐了?”
在沙发上坐下,他直接就问。
难得儿子回来,还那么听话坐一起,苗丽云听他问这个,轻轻一哼笑:“可不是吗。”
然后,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给沐少堂讲了一遍。
“情天这孩子,一般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别人,怕是尹洁有错在先,听到说好像是尹洁把她考试用的画具弄坏了什么的。”
“只是一个有妈护着一个没妈,你奶奶身体又不好,委屈的还不是情天,那孩子也是倔,收拾了东西就走,下着雨的天,劝都劝不住。”
因为白慧总看不起沐家其他人只捧自己女儿,这一点让苗丽云心中一直积了成见,在沐少堂面前自然不会帮着她们母女俩说话。
后来冰糖炖雪梨端上来,沐少堂却不见了人影,苗丽云找不到人还奇怪了。
那会儿,沐尹洁刚从外玩回来正在楼上房里午睡,突然听到门板被大声拍响。
恼怒地撑起身:“谁呀?”
砰砰砰——
没人应,拍门声依旧,她下床去开了门,看到黑脸立在门外的沐少堂。
058.谁想赶她走,我就让那个人先走
“少堂,你干嘛?”
困倦的沐尹洁不耐烦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人。
“这个家不光是你的,你以后别老是欺负情天姐,她只有我们这些亲人了。”
十九岁的沐少堂已经有成年男子的身量,平时虽然爱胡闹但也爱户外运动,体型阳光健硕。
此刻站在房门前一本正经地警告,倒是让沐尹洁突然有些怕了他的气势。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紧随手披在身上的外套,望着面前的男子。
又是为了沐情天!
她同样也是他的姐姐啊,为什么他不关心她,永远只为那个沐情天出头?
“听到了吗,下次她回来,不许你们再欺负她,如果有谁想赶她走,我就让那个人先走!”
沐少堂平时顽劣惯了,众人看到的多是他嬉笑顽痞的模样,却鲜少有人见过他如此正经严肃甚至神情有点凶。
说完他转身要走,沐尹洁倒是不乐意了。
她觉得委屈,她觉得沐少堂就差动手恐吓她了。
“你给我站住!”
她扬声气急败坏地喊住他,恼怒地开口:“我跟她都是你姐,我还是你大姐,你什么态度?怎么你总是只帮她不帮我?”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是不是,她有你护着了不起是不是?!”
昨晚的事,虽然后来沐情天主动离开沐家,但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那场考试沐情天不是没有考砸吗,但她弄脏了她的座驾她的新衣服,还敢那样态度嚣张地说要教教她什么将心比心。
每次看到那人一张平静的脸她就不舒服,好像就她沐情天在看着众人的笑话,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只是笑话。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的底气,让她如此漠视身边人,漠视她这个大姐。
以前是爷爷奶奶护着,现在又有沐少堂,她真的心有不甘,沐情天有哪里好?
她才是沐家的长孙千金,从小当名门闺秀地养,谁不赞她优秀赞她漂亮。
可是自从有了沐情天,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了,提起沐家大家先想到的是沐情天而不再是她这个大小姐。
沐少堂顿步,转回头看她,冷笑起来:“从小到大,除了这一次爷爷过世你在这沐宅多住了几天外,从小到大你自己算算你回过这个家多少次?”
“别的日子就不说了,即使是过年,每年过年爱回不回都是看你心情,今天在加拿大明天在法国,一会又去了什么菲律宾无人岛,回沐家你永远没空,满世界飞着玩你永远有空!”
“沐尹洁,不是我不认你,是你从来就没把我们当亲人,这么多年,打从我懂事起,就情天姐对我跟菁菁好,她才真的像是个姐。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把你这号人忘了,你现在倒是委屈来问,我为什么不帮你,我们需要你的时候呢?”
苗丽云正上楼来,听到沐少堂的声音,倒是一怔,突然觉得,儿子整天吊儿郎当其实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很多事情心里清楚着呢,不禁有些欣慰,也不急着过去劝阻,就站在墙后先听着。
059.偏袒,你给我道歉!
“我跟情天姐的感情,你比起来确实差得远了。”
沐少堂一脸漠视。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姐!”
什么亲情什么需要,不过都是借口,沐尹洁认定了沐少堂就是偏袒沐情天。
这个家谁不把她当大小姐,除了沐情天就没人敢顶撞她,现在沐少堂就是有样学样,都是学的沐情天!
心中火烧起来,她上前去拽着沐少堂的衣服:“我是你姐,你不能这样没大没小地对我,你给我道歉!”
她是沐家大小姐,在白家也是被捧着宠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被拽着衣服不放的沐少堂不耐烦地抬手一挥,男人的气力如此大,沐尹洁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沐少堂,你竟然敢推我?!”
那一句愤怒又委屈的声音,刚好被刚上楼来的白慧听到,瞬时,楼上过道里一片精彩。
“少堂你怎么推你姐啊?”
白慧越过苗丽云,快步过去赶紧将沐尹洁扶起来,厉声质问。
“是她先拽着少堂拉扯不放。”
苗丽云也走出去,护在儿子跟前。
顿时,两边都是妈护着自个孩子。
沐尹洁看到苗丽云护着沐少堂的架势,脸上神色突然缓了几分。
在这个沐家,沐少堂能那么无法无天,不止因为他是沐家唯一的男孙,还因为她这个婶婶苗丽云对沐少堂极为溺爱极为纵容。
现在沐氏是沐胜远掌局,沐尹洁还不想跟他们关系恶化。
她放柔了声音,对白慧说:“妈,不怪少堂,少堂只是听了情天的话对我有所误会,刚才他不是故意的,应是一时冲动失手而已。”
苗丽云倒是没想到她还会替沐少堂说话,白慧也疑惑:“真的是这样?”
沐尹洁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然好端端地,少堂怎么会突然跟我起争执呢。”
既然不怪自己儿子,苗丽云也没有替情天说话的必要,笑笑说:“那尹洁你好好休息。”
然后拉着沐少堂就往楼下去:“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看那母子两走了,白慧又问:“刚刚,真不是沐少堂有意对你动手的?”
“妈,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要怪还不是得怪情天。也不知道她跟少堂说了什么,他一回来就气势汹汹来警告我,还说,以后我要是再敢欺负情天,他就把我赶出沐家。”
“他敢!”
白慧怒了:“老爷子不在,一个两个都反了啊,尹洁,你是沐家大小姐,谁走也不是你走!”
“妈,你消消气,还有,这事儿千万别让奶奶知道了啊,她老人家身体不好——”
沐尹洁哄着白慧进房里。
这事儿当然不能让老太太知道,昨夜沐情天离家的事情她都还不知情呢,这会儿更不能说了,不然指不定老太太立刻就让人把沐情天找回来了,她可不想。
以为被烧死却能在外面安好两年,沐尹洁不信,她出了沐家一个人在外就活不下去了。
如沐尹洁所想,情天确实不是离了沐家不能活。
让沐少堂载回满庭芳之后,她拒绝了沐圳良的提议,执意要等自己恢复了之后亲自打扫家里。
她只是不希望,这个唯一保留有她与父母回忆的地方,有太多不相干的人进入。
手机打从她出沐家那晚就一直没电,回来后充上了,靠着刚输液完恢复的些精力先简单打扫了一下自己的卧房跟客厅,必用的水杯水壶之类也一并清洗干净。
等她再回到房里歇息,才发现已经自动开机的手机上,屏幕显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与信息。
060.他的早安,是她的晚安
十几通未接来电提醒里,大部分来自美国西雅图的越洋电话。
顾西迟从昨天夜里十点就一直给她打过电话,期间也发过信息,询问她为何一直是关机的状态没有接。
信息语气从一开始的关心询问,到最后的几则已经明显是着急了。
自她回国之后,顾西迟常常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给她打个电话,说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有晨起跑步的习惯,所以通常是清晨六点就醒,先跟她通上电话聊上一小会,然后才起床洗漱换衣,活力满满地出门。
西雅图比国内慢16个小时,他那边的清晨六点,正是她这边的晚上十点。
他的早安电话,刚好是她的晚安电话。
昨夜八点多在沐家老宅与沐尹洁发生争执,后来她收拾东西离开,十点多的时候,她才辗转回到满庭芳,下着雨的夜,心里有事,手里又是行李又是画具箱,她又怎么会想起去查看手机。
也就一直没有发现,手机竟然没电了。
回到满庭芳后,又因为身体不适什么都顾不上,倒头就睡,再到后来被蔺君尚带去了松云居……
而今天也是匆匆忙忙赶去考试,随后又晕倒入院,发生那么多事情,她真的是,完全想不起来看过手机一眼。
此刻充上了电,想着赶紧给他回去一个电话。
拨过去之后,情天握着手机贴耳边听,却听到电话里英文提示对方已关机。
抬首看桌上闹钟,此刻是傍晚六点,西雅图那边已是凌晨两点了。
是她病糊涂了,顾西迟,他应该是一直等不到她,已经睡了吧。
挂断之后,想想,还是发了一则信息过去,简单解释了自己生病没注意手机没电的事情,希望他明早上醒来后能第一时间看到,好让他安心。
随后,将他昨夜发来的那些信息大概都看了一遍,心里有些暖,就像喻雁说的,顾西迟……一直都对她很好。
把未接来电消掉的时候,她看到了来自那个未储存号码的两个未接提示。
时间是昨夜凌晨十二点多时。
那个人,为何会在那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又为何会知道她在满庭芳?
前后想了一通,唯一的解释,就是余力暗地里还是跟着她,才会如此及时地知道了她的行踪,报告给那人。
不禁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她动手整理床上的寝具,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看着自己那张床好一会,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床上少了被子。
她昨夜明明在这床上盖着一张被子,那被子呢?
她四处去找,都没有。
即使两年没在这住,这是她的房间,一景一物她有多熟悉,那是她的被子,她记得。
手无意中搭在椅背上,碰到挂在椅背上的半湿衣服……是她昨夜换下的。
她僵在床前,顿时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在逆流,直冲脸跟脑门地热……
昨夜,蔺君尚将她带走时,难道是将一丝不挂的她连着被子一起裹着,这样抱走的?
就这样一路去了松云居……进了他那仿若城堡的私人宅邸,出现在他的那些佣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