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已经分手,不介意沐白两家上头条
沐少堂满溢怒火的声音即便不高,几人所在此处而起的混乱也足以令周围店铺内外客人投来目光,但他不管。
说过不能让人欺负情天,欺负自己的姐姐,上次在酒吧那样他就气得不行,那么今夜呢,公然在外调情?还被他跟情天撞见。
路人或许不太容易认出情天,因为她向来不常露面,但一定很容易认出沐少堂,周围一片的私家车,不乏名车,沐家刚出了事,她不想再添一笔让人看笑话。
“少堂你先听我说,”情天咬唇,深呼吸一字一顿:“我跟顾西迟已经分手了,他要与谁在一起,与我无关。”
沐少堂一怔,显然是看不懂他的姐姐了。
为了顾全顾西迟面子?还是真的早就分手?
“情天——”
蓦然听到这句,顾西迟皱眉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深深看着她。
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分手……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如此决断,似乎毫无转圜。
白漠一怔,也不解地看向她。
“姐,为了他不值得!”沐少堂痛心。
情天看着沐少堂,神色镇定平静,“姐姐的话你也不信。”
但摇头的那个,却换成了顾西迟:“不、不是——”
“少堂,听话去车上等着,给我一点时间。”
此刻的她仍是他的姐姐,却更像是在沐家一旦真正冷脸会令众人惧怕的那个二小姐,气势让人不禁顺从的二小姐。
沐少堂竟也被镇得说不出什么,再要开口,情天冷声:“上车。”
情天挣开顾西迟的手,冷冷一眼:“我有几句话,跟你谈谈。”
她说着就往前走去,这一片老城区,年少时经常来,什么地方安静,她知晓。
“西迟别——”
眼看顾西迟跟着走了,白漠慌张出声,却被沐少堂拦下,一把拽着往后拉,“你要是再跟过去,我不介意明日沐家白家一起上头条。”
白漠第一次,看到如此面色阴沉可怕的沐少堂,竟是被他的话吓得不敢再动。
一直往前走,不远,有一所小小的礼拜堂,情天年少的某个圣诞,曾经跟同学一起来过那儿与信众一起唱诗过圣诞节。
那是年少时的美好回忆,再一次来这里,情境却大不同。
夜晚的灯光中,堂内一排排暗红色长椅空旷,台边一架钢琴合着盖子,四下如此安静。
情天走至临近中央,才停了步。
隔绝了身后夜市街的喧闹,身后男子走上来,看着她,神色复杂,似乎带着太多欲言又止和想说的话。
今夜白漠硬是拉着他出来,说他一直在家中闷着不好,他是被她烦透了才不得不出来,却没想,会在这里碰到情天。
白漠亲他的那一下他也是毫无防备的愕然,却没想被情天都看到了。
他小心翼翼尝试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瞬间抽开,情天抬眸看他。
男子在静谧的灯下依然眉目俊朗,是她熟悉的模样,但,却又已经那么陌生了。
“情天,你听我解释——”
男子的声音满含痛苦,情天望着他:“解释什么?解释为何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却与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530.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他的脸上有被沐少堂揍出的淤伤,唇角破了,她其实是心疼的,他是她男朋友,从美国西雅图到国内C市,与他交往的时间里她全然信任着他,甚至白漠多次挑拨,她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这辈子,拥有的不多,所以在身边的都格外珍惜,给与全然的信任,但那夜的照片,却令她更痛。
顾西迟因她的话震惊,“……你、你怎么知……”
情天冷笑:“白漠那样的人如此高调,到底是你单纯,还是她太会演?”
顾西迟疑惑的目光不像是假,情天也从未被气得失去理智,那夜的照片,虽是顾西迟的手机发来,但显然拍照的是白漠,对着镜头得意的也是她,情天怎能不知,那个人的心思。
“白漠?她——”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西迟,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们就好好在一起吧。”
情天深呼吸,认真看着他:“不是你顾西迟出轨伤害了我,是我选择对我们之间放手了。”
认识一年,虽说正式交往仅有大半年,有他相伴在身边的日子确实已不短。
一年,或许在人的一生中算来不长,却在情天的生命中很重要。
在国内家人都不知她还活着的情况下,她独身停留西雅图,多少沉默孤单的日子,因为他的出现,曾经变得多了些许色彩。
她这样性格冷淡的女子,即便无人相伴也一样过着,无悲无喜,能过得很好,因为她的内心从不荒芜。
他蓦然闯入她寂静的禁地,在白雪皑皑的雪山对她笑得阳光,也曾默默陪伴给与她温暖,她是真的有想过与他一直在一起。她这样的人,别人不轻易走近,但一旦被她接受,是认定的长久。
人生活了二十来年,失去太多所爱,她太明白“珍惜”这两字的意义,不然面对他母亲如此激烈反对与出口伤害之言,她的性格绝对不是会委屈求全的人。可她依然想着与他一起努力看看,因为知道他的心意,因为她认定就不想改的珍惜之心。
直至一张照片,那是她的底线。
“情天,虽然你会觉得我说的都是借口,但我真的是酒后犯错不自知……”
“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可求你、求你再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西迟此刻满脑子只有情天那一句分手,已经无法再思考别的,嘴里低声快速道,唯有恳求。
他紧紧握着她的双肩,那么紧,情天任他握着,脸色苍白,“西迟,事已至此,不可能回头了。”
任何情况都有转圜的余地,唯独……
如果他始终拒意明显,白漠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她给的所有信任,到看到照片为止。
之前不提,是因为其实她也不舍过,加之家里的事情没有解决,她逼着自己不去想。
可终究是要面对的,老天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成长的机会,所以今夜,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难过吗?难过,心是会痛的。但还可能再继续吗?不。
顾西迟从她无言的神色中看到了决绝的不可转圜,也听到她声音轻而坚定:“这一年,感谢有你。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531.感情归零,海边偶遇
亲人离世,感情归零,情天孑然一身,纠缠多日的事件,一时间斩断,说不清是轻松了,还是空寂了。
三月中旬的海边,情天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独自站在海边栈道吹风。
海风扬起如墨长发,发丝迷离了眼睛,一双黑眸望着海面,水面微波映在眼中,也起起伏伏。
自从叔叔的丧事之后,自从将祖父的笔记完整看过之后,情天一直很放纵自己,每天无非睡到自然醒,而后随心所欲发呆,若是突然兴起想做什么事,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比如此刻。
昨夜从老城区夜市街回来,她洗澡入睡,其中也曾数次转醒,辗转到天明,导致终于能从床上爬起,已是午后。
突然就很想看一看海,于是就来了。
这里有C市很美的海景,因为不是周末节日,也尚未到下班时间,人很少,无非一些垂钓之人。
情天在栈道边倚着护栏独立良久,心上被海风吹拂,那拍岸的海水,好像也拍在心上,渐渐洗涤清明。
栈道下不远,临岸礁石上,有男子在垂钓,一条鱼上钩,转身放入桶中时无意抬眸,看到了她。
“情天——”
忽而听闻的呼唤,拉回情天思绪,循声往下望。
男子小麦肤色,五官硬朗生动,正在朝她笑,手里……握着一尾还在活蹦乱跳的鱼。
情天莫名唇角有了弧度,谨慎地掀起长裙裙摆,在不会走光的情况下直接越过栈道护栏,朝礁石走去了。
这举动在乐正眼中有些意外,但意外也仅是片刻而已,从多年前认识这个女孩子至今,她一直都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到的寻常。
“正哥。”
女子声音清浅,清婉伫立,白裙裙摆在风中飘然,实在美得像一幅画,可惜,会画画的那人,不在,乐正这么想,也笑了。
“小姑娘一个人来看海,说你好兴致,还是有点孤单呢。”
乐正笑着,低头手中重新弄着鱼饵。
“不是独自一人,又怎么会遇到你。”
情天来到身边,长裙裙摆包裹膝下,直接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熟练帅气地甩鞭,鱼竿与水面形成一道漂亮的微拱弧线。
有时候她极喜欢与乐正这样的人相处,因着他的阳光开朗,随性简单。
她去看他桶里收获的鱼,乐正说:“早前答应过要请你吃最新鲜的鱼,择日不如撞日,美丽的小姐,今天有空吗?”
情天笑了,点点头。
于是两人坐到日暮西斜,霞光铺满海面,乐正收拾渔具,起身:“走,吃鱼去。”
海边有一家饭庄,老板是乐正户外俱乐部里的老会员,借了地儿炉具,直接在临海的一处平地上烤起鱼来。
全程情天话不多,但乐正看得出来她并不觉得无聊,第一条鱼烤好,肉质鲜美,情天吃了一口直点头,话题早已打开,乐正手里一边继续烤鱼,一边缓缓道:“这两年,他其实很不好过。”
低头吃鱼的情天微怔,知道乐正说的那个人,是谁。
她没说话,继续吃着手中烤鱼,不需要太复杂的做法,清烤就已经足够滋味。
532.他心中有一块地,圣洁地不污染分毫
乐正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继续翻弄火炭上的鱼,“最初那会,他常常一个人待在流曲苑画室里,谁也不理,一坐就是天亮天黑。”
“他这个人,沉默惯了,心里有事不爱讲;喜也好,怒也好,别人觉得他喜怒不形于色,可身处那样一个位置,面对盛辰那样大一个责任,不是谁都能有他那样的作为跟能力,没人能做得比他好。”
“第一次亲眼见到从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他,是某一天我实在忍不住,翻窗进了他家。你也知道他这人向来对什么都一丝不苟高要求甚至有洁癖,却整个家里随处都是酒瓶,酒气浓重。唯独,画室仍是那个画室,干干净净。我就知道,他心中留有一块地,圣洁地连他自己都不会去污染分毫。”
情天沉默不语,乐正也不多言,笑问:“我烤鱼的技术怎么样?”
“很好,方式简单,却独取纯鲜。”
情天握着烤鱼,对他浅浅笑了。
乐正也笑了,难怪是那人喜欢的人,小丫头心思清明着呢,一语双关。
C市已经回到往日的晴好天气,开心的失意的,都已经留在昨日里。
这一日,情天搭乘上了往鹭城的火车。
火车对于时间不急的人来说,其实是一种晃荡时光的方式,坐在车窗,可以看着外面不断掠过变幻的景致,任由自己沉浸在不知名的放空里,何尝不是一种放松与休息。
从C市往鹭城路途不算远,高铁小半日可以抵达,情天关了手机,没有与任何人联系。
出发时是上午,抵达时是午后,情天随人群出站,一身长裙安然,手里一瓶纯净水,不似身边走过拎着大包行李的旅客,清闲得像是个本地人。
这是个旅游城市,一出站外便有不少前往各处景点的车牌,有司机售票员在拉拢外地游客。
对于鹭城,情天说不清楚地有一种熟悉感,她这一身轻便也不像外地人,无人上前打扰,便一路走到计程车停靠点,上了车。
司机微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问:“小姐,要去哪里?”
“迦南里。”
午后阳光穿过车窗洒在脸上,情天靠着椅背微微闭目,趁行车途中休息一小会儿。
迦南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狭窄纵横的街道,各类特色店铺林立,这里,依然是小资青年喜欢的天堂。
石板路干燥,曾经没有机会尝试的各种小吃美食,今天都被情天一一路过,将自己置身熙来人往的闹市中,淡看那些陌生脸庞的笑容。
……
这一日,情天关机身处异地,无人知,C市,却有人乱了心。
昨夜旧城区夜市街中发生的事情,并非滴水不漏,沐少堂当街打人,即便情天当时及时制止,那样熙攘的闹市,已经被有心人留意。毕竟,沐家白家人都在场,原本算是有些亲戚关系的两家竟然会起冲突,于媒体而言是不错的新闻。
蔺君尚知晓事件的时候,是午间结束高层会议回到办公室,余力带来的报纸。
533.关机,他的担忧
配图昏暗,却仍能认出其中在场之人,唯有一女子是背影,却是他最熟悉。
让余力离开后,办公室中唯有蔺君尚一人。
点了支烟,看着桌面上那朵近日才添置的“小花”,他的新烟灰缸,蔺君尚拿过手机,拨出了电话。
关机提示让俊颜变沉,眉间蹙起。
思索片刻之后,他拨了另一人的电话。
彼时,沐少堂正在家中被母亲追问昨夜事情经过,报纸消息,很快就也抵达沐家知晓。
沐少堂正烦,突然听到手机响,看到来电,并不是储存于手机中的任何一个号码,疑惑走出门外接起。
“我是蔺君尚。”
男子声线低沉,一接通,直白地自报名姓让沐少堂一怔,莫名地背变直,握着手机认真说了句:“……哦,您好。”
沐家少爷,向来任性恣意的二世祖,竟然也有在人前如此礼貌客气的时候,甚至用了尊称“您”。
“知道你姐姐在哪里吗?”
淡淡言语,气势却从电话一头传来,作为一个陌生人,毫不客气,直明来意。
沐少堂一怔:“……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难道不是在满庭芳家里吗,他姐姐向来那么安静。
电话中静默片刻,沐少堂难得有些不自在,刚要说话,那边却先开口问:“昨夜夜市街,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男子气势逼人,但可见此通电话中给与耐心与温和,沐少堂想起日前那人抱着情天,别看他姐姐安安静静,真的能制得住她的人,沐少堂觉得尚且无,那天……他算是一个?
“顾西迟那个混蛋跟别人在一起,我姐跟他分手了。”
想起昨夜,沐少堂也是头痛,内情太复杂,唯一可以认定的,便是白漠插足,以及,情天与顾西迟离开说要单独交谈,后来回来,沐少堂送她回家时,她再次地肯定告知他,她与顾西迟分手了。
“曾有情义,分手后各不相干,你以后也别找他麻烦。”
当时回家的车上,情天的话淡淡,却对沐少堂是一种提醒。
此刻,沐少堂也不知自己为何那么据实都跟蔺君尚说了,或许,是因为那男子气势太强,莫名感觉,可以信任。
……
此前,蔺君尚虽然知晓白漠跟顾西迟之间来往甚密,让许途留意顾西迟动向,却因为近日情天家中出事,关注点转移,直到今天,才知晓最近顾西迟一直住在白漠家。
顾西迟与白漠对情天造成的伤害,即便她于人前云淡风轻,但,他了解她。
因为了解,所以担忧。
明明打过的电话已经提示对方已关机,蔺君尚还是做了平日不会去做的无用功,每隔不久便会试着拨打一次。
白日关机,这不是她的作风。
联系不上人一小时之后,他便坐不住了,让许途与余力都安排人去找,刚经历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他实在担忧她。
鹭城,迦南里
在附近住了一夜,今日才敢往狭窄的街巷里走去,越往里,情天愈渐开始有些心中起伏。
以为这两年早已在一次次噩梦中习惯了面对那一切,不会再怕了,但当要真正靠近时,才知一切在心里从未过去。
534.民宿旅馆,与两年前一模一样
这一刻,情天突然在想,自己来这一趟,是不是自己虐自己。
两年多前,她曾有几日频繁在这里出入行走过,现如今,越靠近,越有些心怯。
可既然来了,看看那个地方,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失为一种让自己成长的方式。不是曾有人说,怕什么,就去面对它,直视它,直到不再害怕,强大的人,不该有心魔。
所以在记忆中感觉已经临近那处时,情天不再只低头看着脚下石板路,深呼吸,让自己抬头。
约摸十米开外,是她当年曾住过的民宿旅馆,也是大火纵燃彻夜,要夺去她性命之地。
那夜的漫天火海,仓皇无措与绝望,所有所有,瞬时清晰浮现,未曾忘记。
然而——
为什么那一家民宿旅馆,此刻竟然丝毫未变地伫立眼前?
是她的幻觉吗?那夜那样的大火,足以让一切成灰烬成空,眼前却丝毫未变样,是她穿越了时空,还是她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情天想过很多种面对的可能,或许这里变了样子,成为一片空置之地,也或许成为另一家店铺或者另一家旅馆,可是,她没有想过,两年前一模一样的房子,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烧光了,什么都不剩。”记得当初林简是这样告诉她。
难道是当初的店主因为情怀,重新建造起来的?
身后有一家小超市,当初没有殃及,如今依然营业着。
坐在门口逗着幼儿的老板娘看年轻女子站在跟前,面对那幢楼一直看,随口道:“小姑娘要住店吗?那家早不营业了。”
情天转回身,看着老板娘,两年前她曾在这里买过食物跟水,那时候老板娘挺着大肚子,现如今,孩子已经抱在怀里了。
但显然,老板娘早不记得她这样一个曾在这里买过东西的客人。
“……看着挺好的一幢楼,也写着民宿旅馆字样,怎么不营业了?”
眼前确实与当初她入住时一模一样,连店名招牌都一模一样存在着,情天问。
小超市老板娘给抱着奶瓶喝奶的幼儿擦嘴,抬头随口一句:“这里现在是私人宅邸。”
“两年前那儿曾发生过一场大火灾,死了人,没人喜欢这块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买下来,重新新起起来就算了还弄得跟以前一模一样,又不营业,有点瘆人。”
多年居住这里的老板娘只当随口跟路人聊天,毕竟每日坐守店铺带娃也是枯燥的,情天却骇然转身看着那一幢楼。
“据说买下的还是位外地的先生,只曾见过一两次,总是在夜里我家都快关店铺了才出现。”
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哇哇大哭,老板娘忙着低头去哄,情天往前走,站在那幢楼跟前。
当初的店名招牌下,刻着一行订房的联系号码,而现在店名招牌上,没有任何号码,只余空荡荡的几字店名。
看墙砖窗户各种,确实是新起的,一点烧过的痕迹也没有。
大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情天走近了抬头看,凝望久久,直到眼睛因为涌出的泪水,模糊再看不清。
535.风铃残缺,完成它的使命
风铃是手制的,一只素雅玉白色描绘花草的浅口陶瓷杯倒扣,绳结上系着一枚小小的坠子。
坠子不是平常所见圆润的珠子之类,而是一枚……被烧焦残缺几乎难辨的小人。
曾有人说,风铃可以实现主人的祈愿,当风铃叮铃铃响起,就代表主人的心愿可以被聆听。
此刻没有风来,情天踮起脚,用手拨动坠子绳结,碰撞的声音清脆却不动听,那是悲伤残缺的声音。
……
午后的迦南里,有男子焦心奔赴而来,却在狭窄街巷中,骤然止步。
修长身形如墨,看着抱膝蹲在楼前的那道纤瘦身影。
奔波千里,找到人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一步步往前走,眼里只装得进那个人。
不远处小超市门外,老板娘正哄娃睡觉,不经意抬头,竟是怔愣了。
对面那幢楼的主人,竟然第一次在白日出现了。
老板娘就这么看着那身形颀长的男子走向那幢楼前,刚刚还跟她讲话的小姑娘呢,怎么蹲在人家门前不动了?
有水滴晕开在身前干燥地面,泣不成声的情天,忽然被人扶握住双肩。
靠近的气息如此熟悉,高大暗影袭来,将她拢入阴影里,情天泪眼模糊中从臂弯间抬头,转看去,出现眼前的竟是那人沉俊的容颜。
“哭什么——”
看她纤瘦身影独自在这里蹲着,远远就令他心疼,更不说此刻一张素净的小脸全是泪水,好看的杏眸通红。
他蹲在她身边,抬手去给她抹眼泪,她却向他摊开掌心,“被、被我扯断了……”
泣不成声的女孩话语哽咽模糊,蔺君尚低眸看去,她白皙手掌中是那枚烧焦的小人。
他笑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断得其所。”
泪眼模糊的情天因他这话忽而有些想笑,却因在哭中,竟是表情难看。
蔺君尚伸臂将她拥入怀中:“都过去了。”
远处,抱着娃的老板娘目睹这意外的场面,目瞪口呆,随后,更是看着那气质尊贵的男子起身,将那女孩抱起,进了那幢楼里……
不止是门外,楼里内部的一切,果真跟当初一模一样。
蔺君尚抱着情天上楼,忽而低眸问:“会怕吗?”
这里曾经是她噩梦的根源。
情天缓缓摇头,或许她一个人是怕的,但因为有他。
一直上到五楼,一模一样的房间,却显然像是有人曾住过,里面的床有睡过的痕迹。
将她放在床上坐着,他从她手里拿过那枚小人,放进口袋里。
情天看到,他是放入外套贴身的内袋之中,彷如珍惜之物。
而后,他蹲在她身前,一双黑眸担忧而认真看她:“怎么跑这里来了呢?”
昨日几乎寻遍整个C市都不见踪影,他觉得自己都快急疯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情天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双眼依然莹莹泛红,望着他。
“我……”蔺君尚叹气:“我担心你。”
该说最后是心有灵犀吗,若是此处还没有,他该去哪儿找她。
536.狠心,这丫头是真狠心
起初因为心系她的安危,他无心多想其他,此刻看她坐在这里,在眼前了,蔺君尚却有什么想法划过脑海。
“你……”
情天看着他,似是等着他问,而他又不问了,低眸不语。
“那天你曾跟我解释,两年前那一夜,都是误会。”
她主动问,看着他。
蔺君尚点头,深沉黑眸抬起,撞入一弯彷如秋水的眸,重逢后,她第一次这样看他,看得那么认真又严肃。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蔺君尚与她对望片刻,眸中似有光闪过,如此气氛难得,他却唯有,轻摇头。
情天从床上起身,如此决绝,吓得他赶紧拉住她,是怕极了她真的要走,干脆从后紧紧抱着,不让她动。
“别走。”
从未听过他如此乞求的语气。
“为什么要骗我。”
这一句不是疑问,是陈述。
蔺君尚从后紧紧抱着她,闭眼睛深呼吸,能闻到独属于她发上的清香。
“那是你所信赖的亲人,我怎么忍心——”
知道她问什么,他说不下去。
她父母过世之后,身边至亲唯有祖父,而那人不管在C市,在沐家,都是如此让人敬重的长者,他怎么忍心打破她心中对祖父的崇敬仰慕,那是她的师者,长辈,从小到大学习的榜样。
而那样被她敬重的人,为了拆散自己孙女的感情,用了最伤害她的方式。
情天转回身,泪早已又噙在眼眶,看着他,既恼恨又不知该说什么。
“那既然你喜欢自己扛着,就继续自己扛着好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迈出门口,要下楼。
蔺君尚追出来,笑着,却那么无奈,手里是一点不敢松开。
“情天、情天——”他哄着:“我们有话好好说,别跑,楼梯陡。”
她却不吃他这套,挣开,就真的要下楼,只是或许真的太急,踏出的那一步脚步一滑空,整个人瞬时失衡真的要往楼梯下摔去。
失重的瞬间人没反应过来,已经有暗影袭上前,抱住她的同时只听砰地一声响,她人没事,趴倒在宽阔的胸膛里,而那人的背却重重磕在楼梯扶手上,跌坐楼梯间。
在刚才那一刻,他是当了她的人肉垫子,将她护在怀里。
情天一时也傻了,坐起身,才反应过来,伸手向他,想碰又不敢碰:“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蔺君尚疼得蹙眉闭眸,缓一会又睁开,看着她,话语带着痛苦气音:“有事,腰可能断了。”
情天一惊,却被他伸臂一把拉过去,按在怀里,也不管此刻还在楼梯间地上坐着,就是抱着她不放。
他这举动,情天突然意识过来,以他的身手,也不至于多严重,兴许就是装的,要挣开。
“别动,真的要断了,嘶……”
情天一怔,也不知是真是假,恼恨道:“那你真的难受也别一直抱着我啊?”
岂不是给他自己增加重量负担?
“要不,你说句原谅我,我们就起来?”他眯眸悄然看她。
情天冷笑:“你自己呆着吧。”
亏她真担心了一把,还能跟她玩花样可见没事。
这丫头狠心起来是真狠,也是自己曾伤她太多,记仇着呢,蔺君尚妥协:“起来,这就起来。”
537.步行街,他被她忽略
午后至黄昏,在鹭城的时间,情天一直觉得不太真实。
重返鹭城,一是因为近日心情不佳,想要独自去往一处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安静走走独处。
还有另一个原因,看过祖父的笔迹,知悉了很多事,对于曾经在她生命中谱写下大事件的鹭城,突然想重新再来一次。
既然都是想要出走的心境,那么就选择鹭城吧,也不会舟车劳顿太远,对这里,她也有几分熟悉。
因为学画采风,因为从小性格的独立,情天去过很多地方,到最后发现自己偏爱之地,不是那种繁华的大都市,而是即便初次行走也会让人莫名产生熟悉感的老城,例如鹭城。
这一次来,她毫无目的行行走走,却最终抵不过心底的一处记忆侵袭,重新来到迦南里。
这本是造成她几乎两年噩梦的始源之处,但人要成长,就要学会面对不敢面对的东西。
所以当她努力做好准备迎接面对,却看到与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建筑依然伫立眼前时,她恍惚了。
不可置信到接受,真正让她清醒这不是梦的,是大门上挂着的那一串风铃。
她学艺术,会制陶艺,那么那个曾经是她师父的人呢,他于美术艺术上的造诣,一直都比她深,或许因为身处商界,许多东西已经无暇去碰,但才华在身,永远随行。
风铃上的陶瓷杯是他亲手做的,因为上面描绘的花草她记得,那一年他曾带她去过一个长满蓝紫色花朵的山坡,在那儿他正式收她入门,送她见面礼,曾一起看着远处群山之间黛色云绕。
陶瓷上画的正是那种不知名的蓝紫色小花,更不说,风铃上系着的那一枚坠子,是两年前她向他表白那一夜,两人在步行街某一家扭蛋自动贩卖机上,他为她弄来的扭蛋小人。
大火那夜,随身之物倾数毁于火海,他却将残缺的小人当成了风铃的坠子,悬挂在大门前。
风铃是祈愿,那么他所作的风铃愿望是什么,她不能清晰知晓,却知肯定与她有关。
重新建起的一模一样的民宿,悬挂的风铃,如果她始终不再想踏足这里,这辈子,不知是不是还有机会得知……
此刻,依然是鹭城步行街之中,黄昏,三月的夕阳有着柔和的光线,洒落洁净的街道,洒落在行走于她身前一步的那人修长的身影上,如幻似真。
当男子倏而回头,她敛了眸,看向远处。
蔺君尚转头看她,小丫头现在眼睛已经不红了,一脸神色平静,他却好像被她忽略在眼中。
能得她生动走在身旁,已经很好,所以他唇角笑意依然,问:“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黄昏与夜幕的替换,往往在行人不注意的片刻间,步行街里的路灯早早亮起,天边已经挂上最早亮起的星。
前面不远有一家很有名的小店,情天没回答他,直接走上前,跟着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蔺君尚看着从身边而过的路人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盒子,里面是里脊烤串,蹙眉,但看情天专注望着老板打包,止了言语。
538.羡慕,看人家感情多好
蔺君尚自身向来对食物讲究,并不是说挑剔要多高档珍稀,起码营养干净,对于这样的路边美食,他是不太赞同的,更何况他心系她身体,希望她吃得健康。
片刻,情天已经从老板手中接过食盒,同时递去了钱。
不是他不想替她付,是当他的票子与情天的零钱同时递过去的时候,老板定然是先接下零钱的,做生意的,能少点麻烦就少点,大票子不如零钱方便。
无奈收回钱包,买到食物的情天已经转身走了,蔺君尚跟上去,盒子的里脊烤串色泽鲜嫩诱人,一路飘香。
“给我一个?”
身边男子跟来,情天说:“我自己买的。”
眉眼清隽的男子笑得有点无奈:“我知道是你买的,也不少,分我尝尝。”
路过一处僻静街角,有供人歇息的长椅,情天坐了过去。
这家里脊烤串情天想念已久,好几年店依然开着无疑是一种幸福,自顾拿了一串咬下一块,神色满足。
她的手臂被人握住,没反应过来时,串上的第二块,被人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下,情天一怔。
其实她并没有小气到真不打算给他吃的地步,只是心中或许有些尚未消去的情绪,莫名不想与他和颜悦色……也或许,是因为重逢之后,她习惯了对他的保持距离,一下子还无法适应更改或拉近。
但没想这人如此厚脸皮,竟然直接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鲜嫩多汁的肉块嚼在口中点了头,发表评价:“味道确实不错。”
有路过的路人情侣侧目看来,毕竟男子一身清隽矜贵,女子清婉沉静,两人气质不凡,却安然坐在街角。
有小情侣中的女孩手肘撞向身边男友,横去眼刀,道:“你看人家,感情多好!”
有同行结伴的女孩路过,压抑兴奋与眼中亮光,低声惊叹坐在长椅上的男子好帅,“真羡慕他女朋友。”
同伴打击:“你有他女朋友那样的气质样貌,就不用羡慕她了。”
被路人瞩目的男子却难得放松平日清冽神色,长腿随意交叠,手臂横过长椅靠背,像是将身边女孩环在臂中范围。
情天不是听不到那些人的话,却只低头吃烤串,装作不知。
一共五串,吃下三串情天就吃不了了,想念这个味道,却向来吃不多油腻的东西,身边人像是等待多时,开口:“剩下的归我了。”
“记得蔺先生不吃街边食物。”这话不假,曾经当年她想吃,总被他各种借口阻止。
“人的想法也是会改变的,而且你看,食物不能浪费不是。”
某人毫不介意,动手接过她手中食盒,津津有味吃起来。
情天低头从包里拿纸巾,掏出来时落了地,弯身的时候身边人已经长臂伸去,捡了起来递给她。
“谢谢。”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两个字。”
刚才还笑着的人,此刻看着她,深邃黑眸认真。
情天在他郑重的神色里移开目光,说谢谢,是从小到大礼貌使然,下意识的行为,并非故意跟他反着来。
539.今晚在这住,好吗
从长椅离开继续往前走,又遇到那家扭蛋自动贩售机店,情天将它从眼中忽略,朝前去,蔺君尚看了看那家店,又看向身边的她,没说话。
而后不久,余力车驾出现在步行街出口等着,蔺君尚要送她回她住的地方,情天没拒绝。
酒店距离火车站不是很远,是昨日情天抵达后随意沿路找的,看着不错就订下了,车上,后座,她与他同坐,她明显坐得规矩,双手搁放膝上,目光望着窗外掠过的夜色光影。
“我隔壁有房间空着,要不,你今晚在那儿住吧。”
异地,鹭城,会让蔺君尚想起曾经,找到她,并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但即便这样,也是耐心与她商量。
情天转回身欲要开口,却见坐在左侧的他正好伸手扶了一下腰际。
微蹙的眉在到她转回头时便放松,问:“好吗?”
此次许途没有跟来,被蔺君尚留在公司处理事务,余力开车,此刻悄然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老板与沐小姐的相处,除了惊讶不敢置信还是不敢置信。
在盛辰永远冷漠不苟言笑的董事长,在沐二小姐面前,态度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般,余力从未听他这样语气哄一个人。
以为她没那么容易答应,蔺君尚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她轻轻点了头。
继而,她便见窗外掠过的光影打在那人俊颜上,唇角有弧光,清淡,却是由心。
依然是国际会议中心酒店,蔺君尚来鹭城,好像永远下榻此处。
只是楼层不同,房号不同,同样的是如昔的豪华套房。
酒店领班亲自来给开隔壁的套房,入内如此奢华,在情天眼中也是淡然。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先去洗个澡吧。”
门边,他抬手揉她的发,示意她进去休息,而后,替她关上了门。
异地行走,即使什么都不干,其实一天下来也是觉得有些累的。
情天在房中沙发坐了一会,去浴室之前,用内线电话拨给了服务总台。
她不知的是,在她进套房休息之后,蔺君尚随后便又离开了一趟酒店,余力开车,方向,是重返刚才才去过的步行街。
半小时之后,情天洗澡出来,再过不久,听到敲门声。
穿着工作服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外,礼貌恭敬将手里的一小瓶东西递给情天:“沐小姐,这是您要的药。”
“谢谢。”
情天接过,看了是对的,点头。目光看向隔壁:“蔺先生在房里吗?”
刚刚从她这边离开的时候,好像听闻他有公事要谈,也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蔺先生与助理出去还未回来。”女服务员恭敬道。
情天表示知道了,关了门,药随手搁在桌上,而后去吹头发,折腾一番,又是二十分钟过去。
时间是晚上十点,按理说该休息了,情天坐在客厅穿着睡袍,手中遥控随意变换电视频道,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目光看看时间,偶尔看向那瓶药。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电视音量调小,所以似乎听到了隔壁门开的声音,情天起身,拿了药,去开门。
540.上药,她脸热起来
门外隔壁,果真,蔺君尚正伫立门口与余力交代事情,语调沉稳,像是才归。
蓦然听到门响,隔壁她走了出来,蔺君尚抬眸看去。
彼时正事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余力识趣地离开,剩下那两人,各自站在自己房门前。
情天背在身后的手中,握着那瓶药,却见他走来,先向她伸出了手掌。
两枚扭蛋在他宽大的掌中显得小巧,男子声线温沉:“试了好一会,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只有这两个了。”
曾经他送她三枚扭蛋,如今想找完全一模一样,很难,还差一个。
情天意外看着他的掌心,没想到,他刚才出去,是去弄这个。
一只手伸出来,她接了:“谢……好的。”
记起他说让她不要说“谢谢”时认真的神色,情天不自觉改了口。
蔺君尚觉察到了,深黑眸中有了笑意,“去休息吧。”
他要看着她进去,情天把扭蛋随手放睡袍袋中,却从身后拿出了东西,递给他,没说话。
蔺君尚垂眸看去,她递来的是一瓶跌打扭伤药油,眸中温意更浓,“没有按摩师,有药也无用。”
情天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握着手腕往隔壁门里带进去,砰地一声,门就这样合上在她身后了。
她、她就是想给他送个药油……却见眼前男子脱掉了外套,开始解衬衫纽扣。
情天背有点僵,那人解开衬衫所有的纽扣之后,披衣敞胸地大步过来牵着她往里面沙发去,情天直想后退,他握着她手臂一扯,力道轻易就将她拉近,含笑清隽的眉眼望着她:“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既然药送来了,不如好心做到底,给我上药吧。”
情天就要开口的拒绝在看到他脱下衬衣,后腰那儿那一块面积不小的淤青时生生止住了。
蔺君尚已经往沙发里俯趴下,长腿修长,抱着抱枕,露出精实的腰背。
“唔……”
男子叹息带着痛苦不适,微蹙了眉,闭上眼睛。
今天下午在迦南里那幢房子中,虽然不至于像他开玩笑说腰断了的地步,被撞伤却是真的,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说。
可即便不说,这样心思细腻的她又怎会不懂得,既然被她知晓,他可不傻,人都把药送来了,他还不抓紧这个机会。
“不上药的话,怕是明天真的起不来了。”
某人带着气音轻叹,刚才还衣冠楚楚精神跟什么似的,现在瞬间竟疲累至极像个伤患一样。
情天拿着药,磨磨蹭蹭朝沙发跟前走去,后腰那个位置,确实让他自己来也不方便涂到,抿抿唇,情天拉过矮椅在沙发跟前,坐下,手里拧开药油往手掌心倒。
药油的气味浓烈,暗橘色在涂抹上他撞伤的地方时更显得那一处状况有点可怖,情天皱了眉。
似乎比刚才看着还严重。
给他揉药油的时候,手掌接触他后腰的肌肤,也不知是男子的体温高,还是药油的热量,总之她觉得自己手下揉的地方温度越来越高……
高得,她脸也跟着热起来,有没有泛红……应该有。
541.你为我认真的样子,真美
情天年少时有给家中母亲揉过药油,手法是知道的,就把眼前人当一个病人对待,但那人呢,在她给他揉着的时候,偶尔溢出不知是舒服还是痛苦难受的叹息,以至于她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真的伤到的话,不是小事。
蔺君尚脸贴抱枕,侧眸看她,黑眸微眯,也不知是困倦了还是因为难受,语调在安静的房中愈发显得温沉:“不用,这个牌子药油很管用,又有专业技师按摩,明天准没事。”
情天想笑,面前的人突然坐起身,速度如此之快,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拉近,也不顾她一手的油都蹭在他身上别处。
暗影袭近,吻就这么不其然落下来,在情天睁着杏眸愣神的瞬间。
他的唇有些干燥,她的沐浴过后却格外水润柔软,香甜得像是软质清新的水果糖。
唇紧紧相贴,没有深入,止于唇上却那么用力,像是奖赏,像是要印下印记。
而后微微离开,男子的眸那么深,那么黑,那其中却凝着她小小的影,如此认真,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抑制的情意:“你为我认真的样子,真美。”
什么声音,在安静的房中如此清晰,情天不知,那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心跳。
反手一推,毫无预备的某人倒向沙发靠背,情天起身,药油塞进他手里:“才上了药,明早起来再洗澡吧,早点休息。”
没等他说任何话,她就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蔺君尚没起身,没追,看着手里的药,又摸上自己的后腰。
虽然疼痛是真,眸中笑意依旧,温和了素来冷冽的眼角眉梢,得她如此,负伤也是甘之如饴。
……
情天回了自己房中,关了门,背靠门板稳了一会呼吸心跳,才去浴室洗手。
出来,趴进床里,从口袋摸出两枚扭蛋,转了向仰躺,抬手在灯下看。
眉眼温婉,菱唇之上渐有笑意淡淡。
鹭城之行,因为公事,蔺君尚无法久待。
翌日上午早餐时间,他便站在套房落地窗前,试图尽量安排,却依然无法抽出空来。
情天有意在这里多留,难得情况有转机,他是有意陪她的。
海滨城市多雨,天气情况算不得稳定,上午九点,窗外便有细雨飘落下来。
蔺君尚关掉手机屏幕,转身走出房间,去了隔壁,待要敲门,刚好门就开了。
情天看着站在门外的男子,依然如昔清俊气势不凡,仿佛昨夜那个趴在沙发中叹气说疼的人不是他。
“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问得温和,尽量搭乘午后的航班,从鹭城回C市行程只需一个多小时,回去处理公事来得及。
“去鹭城大学走走,然后四处随便逛逛。”
情天说的是认真的,她确实这么想的。
却见男子低眸,手插腰侧,似是有所沉思,黑色西裤,黑色质感的衬衣,显得英挺又沉稳贵气。
“有一家菜馆,当地菜色做得极好,我们去尝尝?”
没有一个像样的约会,总该有一顿像样的饭。
542.嫌弃,他要掌握主动权
他像是已经安排好,又像是等着她给与意见。
看到他眼眸中的认真,情天不自觉点了头,“午饭?”
心细如她,已经从他的神色中猜到,他今天有事要忙。
“午饭,等会我们先去大学走走,饭点过去。”
说着,某人就转身回房拿外套,情天眨眨眼,她啥时候说让他一起去逛大学了?
某人行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就出来,手里搭着的风衣外套却没穿,而是披在她身上:“今天外边有雨。”
而后,那么自然地牵着她,往走道尽头电梯处行去。
……
鹭城大学在大学之中一直排名前列,不止因为校风成绩,还因为它的美。
很多游客来鹭城,也会顺便走一走鹭城大学,临着海滨公路,那一带都是适合走走的地方。
余力远远跟在后,不知该感叹自己难得放假也逛了一次大学呢,还是该感慨,再一次看到不一样的蔺先生。
前面不远,男女身形相衬,难得都一起撑着透明伞。
其实像他老板这样的人,平时所用颜色多是沉稳,雨伞也是纯黑的,车上就备有,但沐二小姐在校门附近下车买了一把透明伞,老板干脆连雨伞都不带了,扔给了他。
这倒好,余力自己慢悠悠独撑一把黑伞,倒是那两人挤在一把透明伞下,还时不时被沐二小姐嫌弃。
……
“你刚刚说了不怕淋。”
情天看着一直往她伞下钻的某人。
“嗯,本来是这样,但我不是身上有伤吗,怕受寒不好。”蔺君尚说得一本正经,不动声色从她手里握过伞柄,掌握主动权。
虽然是他撑伞,但伞更多地是往她那边倾斜。
或许因为今日下雨,校园里游人很少,这样好,人多了……不是他要的感觉。
情天没有跟他多纠结,目光一直在随处看看,鹭城大学的美,跟这个海滨城市一样,清新清淡,舒服怡人。
走走逛逛,时间很快过去,余力悄然提醒老板,临近中午了,午后两点的航班,就要返回C市。
下课时间,校园里人多起来,有学生抱着课本三两路过,看着如此帅气的男子与沉静的女孩走过,不禁低语,两人收获不少目光。
“走吧,饿了。”
余力在催,蔺君尚却不愿扫了情天的兴致,却是她主动提出离开。
十一点半,车子从鹭城大学往他所说的饭馆去,情天不知在哪,坐在后座安然,或许因为天气微阴,有些倦意袭来。
醒来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轻微的敲击声,睁眼,情天看到自己身处车内,但驾驶座无人,身边那人……膝上搁着笔记本,正在对着屏幕敲字。
她一动,他便转头:“醒了?”
情天看车上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也就是说,从上车至今,她睡了快有一小时,“你怎么不叫醒我。”
记得余力说他们是午后两点的航班。
“看你睡得沉,”蔺君尚修长好看的手指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合上笔记本,侧眸向她:“不忍心。”
从他的眸中,她看到了温和,还有认真。
傻。
情天心里冒出这个字,推门下车。
两人进饭馆,在门口,蔺君尚却偶遇了熟人。
543.偶遇,不想被多余的人打扰
“蔺董?”
忽闻女子声音,温柔中带着惊讶,情天转回头去。
只见身后走来几人,多是男子,其中仅有一位年轻女性,看着她身边的蔺君尚,神色惊讶又含着惊喜。
这女子穿着精致的套装,干练中又女人味十足,一头波浪卷发更是成熟性感,情天只看了一眼,这些人都是商务精英打扮,心想是蔺君尚生意上往来之人,她不动声色转回身继续往前,并不想参与。
总之他们也不认识她,而如果留下,要让蔺君尚如何介绍她的身份呢,这样不相干的场合,她没必要应酬。
服务员在跟前带路,本要去往预订的包间,此刻蔺君尚被人唤住,出于礼貌不得不停下,余力脚步刚一顿,想要等,蔺君尚已经一个眼神,余力就赶紧跟上独自往里走去的沐二小姐了。
“江小姐。”
因为确实赶时间,蔺君尚无甚耐心,何况,情天刚刚已经自己进去了,连等都不等他。
来人正是江梦,鹭城江氏企业的千金,现如今帮着家里打理公司,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今天上午在公司开会,中午与高层出来吃饭,这家饭馆在鹭城很有名,并不是因为它有多气派豪华,而是因为它是鹭城当地特色菜做得最好,最有口碑的一家,不是对外应酬,江梦与自己人来这里用餐,并不奇怪。
只是从没有想到,一个突然的决定,竟然让她在此偶遇蔺君尚。
从C市到鹭城,从鹭城到这家饭馆,这样的概率有多小,江梦着实开心惊喜,觉得自己与他有缘。
“蔺董是来吃午饭吗?”
江梦这时目光才能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他身周,不说同伴,连平日该随行的助理都不见一个,这与她印象之中差别很大。
蔺君尚淡淡点个头,算是回应,她心中便忽而有了些欣喜,尝试开口邀请:“不知蔺董是否愿意与我们共进午餐?鹭城当地的特色菜,我可以好好给蔺董推荐推荐。”
“抱歉,已经与人有约。”蔺君尚抬手扫了眼腕表:“有点赶时间,下次再聊。”
不等江梦说话,那挺拔的身影已经转身迈步往里而去,身形依然沉稳潇洒,江梦失落站在原地,下次……除开生意上的来往,要见一面多难,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服务员推开门,蔺君尚进包间的时候,情天正在抬手倒茶。
圆桌跟前,她一个人握着一只茶杯,桌上一壶茶,倒是悠哉。
蔺君尚脱下外套挂在一旁,在她身边坐下。
菜已经陆续上来,服务员进进出出,情天握着杯子,低眸在看菜谱。这家店的菜谱设计得挺有特色,而且上面的菜名有些新奇,引得她细看。
菜一上齐,蔺君尚就抬手让所有人下去了。
难得的午餐,时间也不多,并不想被多余的人打扰。
蔺君尚看情天,感觉一趟鹭城大学之行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好像又变得寂静无声了。
他往她跟前的小碟中夹菜,安静吃饭也好,他对自己这么说,然而,包间门被推开,是饭馆的经理,一进来恭敬笑着说:“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