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幸会，男子笑容轻漫
顾西迟已经快走到跟前，与情天萧然的距离，是隔着萧然的座驾。
他站在车头前，萧然跟情天立于副驾座之旁。
“情天，他是谁？”
很直白，顾西迟问得平静，看向情天，口中的“他”，唯有他们两之外的那个“外人”萧然了。
“我的朋友，萧然。”
情天神色平静，虽然此刻这气氛有些不对，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心中无愧，所以无惧。
“萧然，上次没能来得及给你们介绍，这是顾西迟，我——”
“我是她男朋友。”
情天口中的“男朋友”三个字即将出口，顾西迟已经主动接了话。
萧然露出魅惑人心的笑，点点头：“幸会。”
目光看似无意，落在顾西迟身上时，却已经一眼将此刻近在跟前的他打量了个遍。
身为男人，萧然这样的佼佼者对于同性是有诸多挑剔，不是谁都能入他的眼，这个叫顾西迟的男子，因为是沐情天的男朋友，萧然暗自多关注了几分，或许是想知道，沐情天会选择他的原因。
看着是俊朗潇洒，整体感觉还不错，但是……
萧然心中微皱了眉，因为他主动宣誓所有权。
未免太沉不住气。
萧然那么随意的一声“幸会”，顾西迟的目光毫不避忌地落在他身上，男子长相俊美，嘴角噙着的笑略微轻漫，顾西迟心中浮躁情绪瞬时异常清晰。
总觉得，那轻漫笑容，是对自己而起。
彼时雨没变大，就是极细的雨丝，绵绵春雨，门外气氛却并不融洽。
“先进屋里说话吧。”
即便雨丝再细，淋久了总会湿身。
情天转了身要往台阶上走去，身后却传来顾西迟的唤。
“你们去了哪里？”
情天回头，身边男子却先开了口：“合作方聚餐——亦或者可以称，家族聚餐。顾先生，希望你别有所误会。”
萧然这一句应该算是解释，在他感觉到顾西迟对情天的话语步步紧逼之时。
顾西迟却笑了：“聚餐，去了一整夜？”
情天微蹙眉，望着顾西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嘲意。
刚才走来时，顾西迟有注意到，眼前这样一辆价格不菲的名车，车轮上却沾了不该有的泥泞。
如此繁华的C市，市内应该没有哪处路段会如此糟糕，除非，是出了郊外。
而所谓聚餐，该是在饭点的时候进行，此刻才是临近正午的时刻，说是今天中午的聚餐归来显然不大可能，那么唯有是指——昨夜的聚餐了。
但问出口只是猜测，情天的默认，却是让他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不觉深呼吸，不然无法平复愈加躁郁的情绪。
“进屋再说，雨要变大了。”
门外如此纠扯不清并不好，顾西迟的神色，让情天知道不是三言两语能跟他解释清楚的，三个人没必要一直在门外站着，何况，被淋着的那个人，一直是他。
“我就不进去了。”萧然适时开口，转对情天道，“我想，或许顾先生对于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们好好聊聊。”
将伞直接放入情天手中，萧然一笑，迈出伞下，经过顾西迟身侧，绕到驾驶座上车。
身形相擦时一切看似寻常，却又像上次那般不动声色间气氛波云诡谲，片刻而起，随着萧然座驾驶离，又消去。
455.彻夜不归，如何不介意
此刻萧然没有继续凑热闹，其实情天心中是有些感激，她看着顾西迟：“西迟，先进屋吧。”
顾西迟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伞搂着她往家门口带，到了门外檐廊下，情天拿出钥匙开门进去，顾西迟随后进来，情天发现他手里是空的。
那把伞，被他随手搁放在了门外廊下，或许是无意，或许……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情天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与他产生不快，说：“我去给你拿毛巾。”
随手在沙发上放了包，她要迈步往里走去，却被人从后拉住了手腕，紧到有些疼，情天转身，对上顾西迟不太好看的脸色，他说：“不需要，你坐下。”
他手掌上的不知是汗雾还是被雨润湿的水汽，握着情天时，手掌指节都是冰凉。
“还是擦一下的好，不然容易生病。”
“我说了不用，能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吗？”
她话音落，骤起的是他已经压抑不住的不耐语气，相比平日对她的温和，言语中不悦情绪明显，情天不语，看着他。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与别的男子彻夜不归，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吗？”
“顾西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这一句，令情天平复了几日的坏情绪也骤然回归，挣开他的手。
“你什么解释都没听，凭什么如此妄加猜测别人的关系，能毫无顾忌说出这样的话，你又记得我是你女朋友？”
平日情天性子沉静，应该说从未与顾西迟主动起过争执，此刻，她却如此反问，看着他的神色有着失望。
顾西迟心中烦躁更盛：“我以为我们之间几天不见，可以缓和之前的关系，你却让我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从未改变什么，是你看我的心态变了而已。”情天心中无力。
“是吗？”顾西迟企图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却真的只见一脸平静如常。“真的只是我自己的原因？那么两次在这里见到的那个人，又说明什么？”
“情人节他给你送花，今天体贴送你回家，若是我不出现，人家怕是会觉得，你与他才是一对。”
脑海中又浮现起第一次在这里门外见到的黑色宾利，想起上一次与萧然的对视，想起刚才门前，那男子轻漫的笑，仿佛，他顾西迟在那人眼中不值一提，就是个笑话。
在女朋友跟前，这一切教他如何忍。
“西迟，如果你此刻冷静不下来，我说的你都听不进的。”
不能两个人都失去理智，争吵并不会让问题得到解决，唯有沟通是有效。
不是没有被顾西迟的误解伤到，但因为理解他，所以她没有想要与他计较。
“为了你，我一直在家里与母亲据理力争，甚至因此多次起争执；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一直在努力，你却只看到我的不冷静……”
顾西迟看着情天，心中无力也顿生。
“你教我，看到女朋友与别的男人亲近如何不介意。这是我看到的时候，那我不在的时候呢？你们还曾一起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够了西迟！”
情天蓦然打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456.分开，感情应是经得起考验
她对他是失望的，她与他之间的问题，与别人无关，即便最近情况糟糕，那些本不相关的一切不该成为他用来伤她的武器。
“如他所说，我们只是两家聚会，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逾矩暧昧不明。”
“如果在你心里，我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我们的关系是该重新考虑。包括之前的事情——”
情天看着他，此刻，他倒是终于安静了下来，至于到底能不能把她的话听进去，她不知晓，该说的却一定要说。
他们之间就像是个越拉扯越收紧，更不易打开的结，用力的方式不对，只会让结越变越死。
是该松一松手了。
“我们分开一阵子吧，这样或许能看得更明白。”
她跟他之间横隔的问题，不是单纯的小情侣间的感情纠葛不合，而是身后家庭的反对，情况已经变得岌岌可危，经不起再继续折腾，适时松一松手，她不知是否有效，总比现在步步紧逼要好。
“情天……你说什么？”
顾西迟蓦然怔愣，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分开一段时——”
“我不要分开，也不允许分开！”
顾西迟伸手要抓住她手腕，情天却往后退步，摇头。
“交往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决定一起走一辈子，却不是那么简单，今后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如果你对我都不能完全信任，我们之间很难。”
“我那只是气话——”
此刻，顾西迟后悔了，眸色痛苦望着她，希望她收回刚才所说。
无非是因为近日心情太糟，才会在看到她身边有别人出现时倍感危机与压力，失去了冷静。
情天坚持：“感情应该是经得起考验，西迟，我们都应该相信这一点。分开，也不一定是常人所认为的那样糟糕。”
事情总是有双面性，或许，分开一段，却能出现迎刃而解的转机。
至少目前的处境，除了暂时分开各自冷静，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顾西迟虽然不提，但情天心里很清楚，关于她身体状况的事他心中是有顾虑的，不管那顾虑是出自于他母亲所给的压力还是他自己的某些考量。
涉及人生大事，情天能理解他的为难，也深知他脾气，他性格直接，有着爽朗明亮的一面，同时也伴随着情绪化容易冲动的一面。
所以数次提醒，她不想他在失去冷静的时候做出任何决定，如果在一起的两个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做到全然，一冲动就可以口不择言伤害对方，又妄谈其他？
她期许的感情，可以不激烈，可以像细水一样长流，但一定是无比坚定坚韧。
就像水，水遇到了阻碍，除了直接淹没掉阻碍物，通常所见的还有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它们会绕过阻碍，从边上流过，继续向前流动。
这是最能屈能伸的一种态度，也是最有韧性最长久的一种延续与流动。
有时候人生的最佳路径，不是一味横冲直撞往前，而是如水一般柔软又坚韧，懂得曲折前行，这样受到的伤要比横冲直撞要少，能走的路，也会更长。
457.经历风雨，才有携手的坚定
这一天傍晚，情天接到了喻雁的电话。
返回美国之后，那边现在已经是新学期了，今年喻雁即将大学毕业。
情天性子清淡，在国外更是没有什么朋友，唯有一个喻雁，与她关系甚密。
可自从回国之后，两人不能再见面，又因为时差以及各自身边的事情，连联系也变得少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友情。
喻雁打过来时，情天正在阳台上浇花。
一手拎着洒水壶，一手握着手机贴耳边。
常人习惯了用右手，右手拿手机，贴右耳听。但情天因为右耳听力不行，已经逐渐改成左手拿手机，贴左耳听。
刚开始时有些不适应，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彼时西雅图应是晚上凌晨，电话那头喻雁声音是女孩子的温和，很清晰。她说：“情天，你还好吗？”
情天抬眸时对上远处天空的夕阳，一片温暖金色洒在楼房屋顶之上，也染入了她的眼眸，她回：“挺好的，你呢？”
平静的开场白，两人相处，活泼话多的那个向来是喻雁，开始跟情天说起在美国的生活以及遇到的事。
情天很耐心地听，给小花苗仔细浇了水，放下洒水壶，直接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下来，微微靠躺，耳朵里是喻雁满含活力轻快的语调，任由夕阳铺洒在脸上，慢慢扬起唇角。
有趣的事件讲完，似乎是听到了这头情天轻轻的笑声，喻雁话语微微一顿，突然问：“情天，你跟西迟怎么样？”
在美国的时候，因为情天的原因，喻雁与顾西迟是认识的，而且当初为了追求情天，顾西迟没少从喻雁那儿下功夫。
喻雁与顾西迟相处融洽，此刻关心两人感情状态，很正常。
这头的情天短暂沉默了片刻。
“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啊，也没有，就是曾通过电话聊过几句……我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情天虽然性子沉静，无形中却总是能压住活泼的喻雁，喻雁在她跟前，说到正事时明显变得谨慎小心。
“我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情天直言，“可是谁的感情都不会一帆风顺，能经历过风雨，往后才有携手同行的坚定，不是吗？”
夕阳洒在眼皮上，藤椅上的情天有些昏昏欲睡，或许是因为正与自己说话的人，是能让自己放松交心的人。
对于情天的说法，喻雁表示了理解，关于这件事，只最后表达了一句：“真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地。”
好好地，这三个字，其实是最平实的一种对美好的祝福与期待。
情天当然也希望一切好好地，期待着风雨过去，天空放晴，彩虹出现天际。
周一，情天去了农卡的工作室。
去的时候是上午，工作室里人不多。
一间安静的画室里，农卡关了门，怀里抱着几本画册，看着情天一脸严肃。
“情天，以后你来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做好保护措施，不然我怕我这里不久会被拆了。”
情天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是某人曾说过的一句话。
“……农老师，您别管他，他说笑的。”
老师面前，情天笑容浅淡温和。
农卡轻哼一声：“我可不信是说笑，他说到真的会做到。”
458.给她的，他的妥协与关心
那样一个人，即便在C市有权有势，身居高位，在他这个算是师兄的人跟前，也从未表现过什么高傲的姿态，唯有那一天，那人如此严肃的一句警告，着实把农卡震住了。
关于情天与那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农卡不知晓，也不敢多问，但能肯定的是，对于情天的事情，那个人绝对都不是开玩笑。
农卡如此说，情天也不知道能怎么回答了，说起来……那个人确实向来是说到做到。
情天有些尴尬，但她想着，总不能因为为了避嫌，永远不踏足农卡这里，这里有那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在九月入学之前，这里不失为一个适合常来的好去处。
情天出神的时候，农卡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一包东西，递给她，“喏，记得用上。”
情天接过，是一包口罩，而且是那种她在电视上看到过据说防尘防毒特别好的，轻薄实用却很贵。“农老师，不用那么夸张——”
“夸张的不是我，是他，这是他给你留的，知道你肯定会再来。”
农卡的话语里，情天怔然。
即便那个人当天曾“威胁”过农卡，不让她再踏足这里，但其实他很了解她，知道她还会再来。而给她准备的口罩……算是他的一种妥协与关心。
最近农卡显然都很忙，说了两句就出去了。
情天取了一只口罩，其余放好在一旁，今天她来，是想做陶艺的器具。
听说最近农卡这里要烧制一批小陶器，她想趁着开窑的机会做几件实用的陶器，拿回满庭芳家里摆着。
确定了要做的样式，情天找了找工具，发现室内的一套刻刀有几把都坏了。
最近农卡工作室里是真的忙，估计也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情天拿了包包，打算外出一趟。
……
从C大校门出去，学校附近就有美术工具店，各种需要的东西齐全。
情天买了几样东西，很快重新返回，走过林荫大道，要拐过一侧前往教师院区，突然面前停下一辆车。
车子停下时急刹的声响令情天蹙眉，车子距离情天跟前不过仅有一米，抬头时，一辆白色的宝马就挡在跟前。
情天终于想起，自己之前为何觉得白色的宝马车隐隐有些熟悉。
驾驶座车门推开，高跟皮靴迈下车来，女子面容年轻美丽，妆容精致，并不陌生。
是白漠，上一次情天来C大，在林荫大道上差点撞上情天的也是眼前这辆车，只是当时并未注意。直到那一天，沐家老爷子“满七”之日，白诺涵与白漠出现在沐家，情天在沐家再次看到了同样的白色轿车。
远离了教学楼的拐角之处，并没什么人走动，算得安静。
高跟皮靴脚步声清脆，打扮时尚的女子走到情天跟前，与情天一身素净呈鲜明对比。
白漠穿着喜个性繁复，很时尚的穿搭，如果仅仅只是对衣着评论的话，即使这风格不是情天自己会尝试的，但不得不说很有个性，也有其好看之处。
情天穿浅咖啡色毛衣开衫，牛仔裤，脚上是白球鞋，是气质安静的学院风，两人相对而站，穿着高跟皮靴的白漠跟情天差不多一样高。
一个气势凌厉张扬，一个内敛沉静。
459.自乱阵脚，别做掉价的事
“听说你身体不好，怎么还老是在C大碰到你，你也不是这里的学生。”
开场第一句，女子声音骄矜，已经隐含不善。
情天手里抱着一卷画纸跟工具，眸光淡然：“偷窥别人隐私，原来就是白家的家教？”
如果说她身体不太好的情况沐家人有所了解，那么关于她听力下降的问题，除了向添跟林简，无人知晓，况且新一次去检查听力的结果，连向添与林简都不知情，顾西迟的母亲徐文却能那么快知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情天曾在事后回想了一遍，或许是与那日祖父“满七”，白家姐妹出现在沐家有关。
面前女子没回答，只是冷冷一笑：“隐瞒身体情况与顾西迟交往，骗取别人感情，谁更自私自利。”
情天抱着画纸，静静看着她：“我很好奇，你我多年没有来往，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她与顾西迟之间的事，没必要解释给外人听，何况白漠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兴趣听她的解释，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东西。
如果说白诺涵与沐尹洁交好所以站队，一起对她排斥，那么极少来沐家的白漠突然这样又是为何。
情天始终一脸淡然平静，白漠看着她，却像透过她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顾西迟的妈妈不喜欢你，但是她很喜欢我。”
看似答非所问，白漠说这句的时候，脸上神色是得意的高傲。
情天唇角笑意不变，原来，原来是这样……
“还记得上次我提醒过你，顾西迟只是把你当前女友的替身，你怎么就是不开窍。”
情天脸上始终浅淡自若的微笑让白漠心里不舒服，不禁好奇，她能保持笑容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还是你自己想象的。”
情天气定神闲，不为所动。
她甚至脸上连一丝的异色都没有，白漠不禁心内有些恼，冷哼：“这事情如果真的明说，岂不是太伤人。”
“我不怕伤，我只喜欢真相。”说着，情天就伸手从口袋摸出手机，“不如，现在就问问他，是不是你说的这么一回事。”
“你——”眼看情天真的是拨电话的动作，白漠心中暗感不妙，迈步上前，伸手竟是想夺过情天手中手机。
情天及时抬手一避，手中扬起，屏幕朝向白漠，竟是黑屏无物。笑容淡然像是一切早就看透：“我根本没要拨，一句话，你却自乱了阵脚。”
闻言，白漠脸色煞白难看，她竟然被沐情天耍了一道。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没人注意到，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车，却在临近时缓缓降了车速。
“窥人隐私，挑拨离间，散播谣言，我想看你还会继续给我增加什么样的印象。”
情天言语淡然，唇角笑意依旧，眸光却无比清冷。
抱着画纸从旁走过，最终留下一句：“白家想超过沐家，首先就别总做掉价的事。”
能感觉到身后目光阴霾凌厉而来，情天无所谓，已经迈步而去。
当白色的宝马也驶离之后，停在不远处树下的黑色轿车才重新启动，同样往教师院区驶去。
460.别动，两人实在太暧昧
工作室靠里的房间中，很安静。
有女子坐在椅上，对着身前的陶土拉胚转盘，正在做陶罐拉胚。
纤细好看的手指，十指尖尖，灵巧地护在逐渐拉起的胚胎上，指腹手掌上都沾了一层湿润的泥，手势看似温柔，却又蕴含着力量。
转盘跟陶土旋转有微微的声响，女子低头认真，长发再次用一杆铅笔随意盘成发髻，因为低头专注，几缕额发滑落下来，逐渐遮挡了眼睛。
并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进来，眼跟手，都很专注在身前的陶土胚胎之上，因为一旦稍不注意，湿粘陶土好不容易塑起来的形状顷刻就会歪塌掉，使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成为白费，又得重新开始一遍。
这是个考验耐心与耐力的活儿，一点一点，看着一团陶土在手中旋转，逐渐形成一个罐子的模样，心要静，急不得，快不了。
只是，因为一直低头，似乎滑落的额发逐渐有了遮挡眼睛的趋势……
情天觉得眼前视线有些被遮挡，最重要的是，几丝额发扫到了眼皮上，异常地痒。
原本拉胚就是一个考验耐力的活儿，此刻她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耐心，而是被额发影响到了，有些分心。
双手一直护着旋转的陶土胚胎是不能离开的，在尚未完全成型之前，但，在忍耐了数次之后，实在是忍不住，抬手，以手肘飞快抹了一下脸额，拨开恼人的发丝。
然而就是那么一瞬间，眼前立起的胚胎瞬时就要倒塌，情天眼睛看到那一刻，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胚胎上却蓦然多了一双手护着，那是从她身后伸来，替她保住了成形的胚胎。
那双手掌宽阔，指节修长好看，指甲修剪得整洁圆润，长臂从她身后两侧伸来，手臂微微贴着她的手臂，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的姿势。
情天意外侧眸，看到了那人的俊颜。
“再一秒，就毁了。”
男子声线低沉，因为情天侧眸，两人脸离得非常近，他说话时气息都微微喷洒在她的脸上，绒绒的痒。
“别动。”
一下忘了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天因那人的突然出现与靠近，下意识想要离身，却被他低沉一句镇得不敢动了身形。
“做事要有始有终，眼看就要好了，打算半途而废？”
情天反应过来之后，因他的话有些惭愧，若是不带私人感情来说，他向来于专业上要求严格，对她也从来要求甚高。
于是只得敛了心神，默默伸手重新去护着正在制作的陶土胚胎，眼跟心都尽量专注，不看别处，忽略掉身后那人身上而来清淡清冽的雪松香，也忽略掉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感觉仿如贴着一块烙铁。
当她双手护在旋转的陶土上时，那一双沾染了陶土的大掌却下移，拢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与她一起。
安静的房间，拉胚机旋转的微微声响里，陶土湿润的气息里，两人这样的姿势实在太暧昧。
“让我自己来吧。”
情天找到自己的声音，镇定请求。
461.人鬼情未了，看似无情却有情
“你的力道不够，塑性不规范，我可以帮衬着。”
某人语调温沉，不为所动。“专心。”
“……”
这个场景，让她如何专心？
情天再次要开口时，身后却有脚步声进来，伴随着声音而起。
“我说你们，拉个胚都整那么浪漫，这是想干嘛，以为在拍《人鬼情未了》？”
能在这工作室每个房间自由出入的，自然唯有农卡，一句调侃的话，让情天尴尬地低下头。
上世纪九十年代，美国曾上映了一部非常经典感人的爱情电影，名字叫《人鬼情未了》。
电影中男女主角相爱至深，在一次看戏归来时，男主角却遭到歹徒抢劫中枪身亡，从此变成一个幽灵。他常常游荡于深爱的未婚妻身周保护着她，但却无法交流，后来他找了一位灵媒，并通过灵媒让未婚妻相信自己的存在，两人日日相伴却已是人鬼殊途。影片的最后，在惩治了当初枪击案的凶手之后，完成心愿的男主角前往天堂消失之前，未婚妻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显出身形的他，两人最后一次紧紧相拥。
而人鬼殊途之后的两人曾一起在房中拉胚做陶器的场景，正是这部影片的主打海报以及非常经典的场景镜头。
此刻，农卡用《人鬼情未了》来比喻所见到的蔺君尚与情天，情天很尴尬，身后那人呢，眸中的温和却蓦然多了几分暗沉。
他起了身，低淡一句：“我出去抽根烟。”
对于他的离开，情天着实是松了一大口气，再这样下去，连呼吸都不畅。
农卡手里夹着一本画册，拧开随身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看向她。
他也没问什么，只是那么看着，似乎是在想，她与蔺君尚之间这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这两人有情，又未曾看过他们在人前有过半分对彼此的爱慕举动，甚至一个交汇的眼神都没有；
说这两人之间无情，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又总能让人感觉到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流动在空气里。
农卡毕竟比蔺君尚年长，早已娶妻有家庭，算是个过来人，阅历有，对于感情事也懂得，但他着实觉得，连自己也看不清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不知道农卡的目光，情天只能低眸专心对着眼前的陶土胚胎，装作不知。
……
水池之前，水流声静静，男子细细洗去手指间沾染的陶泥，侧颜清隽，薄唇淡抿。
没有人前的清冷，却显出些孤寂的气息。
抽了纸巾拭净了手，扔进纸篓，转身走出洗手间，在后门之外的院子中，站在树下点燃了根烟。
农卡从后门寻出来时，正见蔺君尚立在树下，侧身对着远处的房顶天空，垂着的手中，指间夹着烟，眸光幽远。
那一刻，农卡仿佛看到了他身上透出的一种落寞，想了想，没有往外走，而是转身离去了。
知道身后有脚步声，只是蔺君尚未转头，不一会，身后没了动静。
指间的烟凑近唇边，吸一口，都说尼古丁成分可以平复情绪。
462.送他一个，笑从唇角到眉梢
农卡刚才无意提及《人鬼情未了》，却让蔺君尚想到了这两年的自己。
他曾盼望有那么一个平行时空，在那个时空里没有意外的发生，他与她相伴……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像《人鬼情未了》那样，她会出现在他的身旁。
一样是天人永隔，那么能不能，也让他感受她的存在，即便是人鬼殊途。
不怪农卡，但农卡一个随口玩笑的比喻，却触及了蔺君尚的伤处，让他再度陷入这两年一直走不出的心霾之中。
……
陶罐拉胚成型，之后要静置一段时间，情天终于可以起身活动活动。
去洗净了手，路过后门，无意中一瞥，看到树下的那人。
明明身形高大颀长，明明气势依旧，却让情天觉得，他抽烟的背影有那么些孤寂。
不再多看，她沉默欲要转身，不远处树下的男子手中烟灰轻弹间，像是有所觉，转回头来。
“陶罐烧好之后，送我一个？”
男子声音隔了些距离，随着春日清风，送进情天耳中。
情天转头：“为什么要送你。”
他家里的珍奇物件何其多，还需要她自己烧制的普通陶器么？
那头他低眸一笑，唇角弧度好看，这么远却能感觉到那目光幽深认真，“你做的，不一样。况且——刚才那一个，也算有我一半功劳。”
如果不是他及时抢救，早就塌成一滩泥了，这么一说，似乎勉强有几分道理。
情天不回话，转身走了。
不是她小气，陶器这东西，做好胚是一个阶段，进窑烧制又是一个阶段，最终出来的成果成不成功还不能预料呢，她不能允诺什么。
但，显然某人已经当她是应允了，烟蒂落在脚下碾灭，笑容虽淡，从唇角晕染到眉梢。
瞬间能让他心情转变的，唯有她，好比如，此刻。
林简回国，因为避嫌，情天与他极少见面，就像她与向添之间。
关于沐氏，沐家的情况，曾经身在沐老爷子身边的他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至今依旧还在继续收集信息，不定期会与情天电话联系。
这一天，林简打来电话，两人交谈完正事之后，曾问：“二小姐，你与顾先生……”
他没有说完，像是询问，像是欲言又止，情天问：“怎么了吗？”
“……因为应酬，我曾去过几次“夜岸”酒吧，好像，见过他几次。”
情天在美国时，林简受老爷子所托一直对她关注照顾，知道顾西迟与她之间的情况，如今回国，几次在酒吧那样的地方见到他，林简此刻跟情天说及，其实已经很委婉，因为他没提的是，在酒吧碰到的时候，顾西迟身边都有同一个女孩在身边。
那个女孩林简自然也是认得的，白氏的二千金，白漠。
彼时情天站在满庭芳二楼窗边，午后日光有些强，掩了一层米白色半透明的纱帘，情天手指拨开纱帘穗子，听到林简在电话那头的话。
林简虽然说得委婉，但他去了“夜岸”几次就碰到顾西迟几次，可见频繁。
463.黑色星期二，希望她幸福
“他回国不久，对很多地方都很陌生，唯独去过那里几次，比较熟悉吧。”
情天对“夜岸”印象不差，虽然是酒吧，但整体环境风格不错，档次也不低，顾西迟曾陪她去那儿找过沐少堂，后来又去那儿与杨旭见面，而且当初他说过想回来这边发展，建立人脉应酬，很多时候这样的场合少不了。
林简知道情天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这一夜，有人再次在“夜岸”见到了顾西迟——
曾有一个说法，每逢遇到周二这个日子，不管是哪个行业，生意都会变差，被称为“黑色星期二”。
如果平日生活中是个对身周观察细致的人，就会发现，周二的电影票价常常搞活动甚至是一星期当中最低价，某些银行的信用卡也会推出指定周二刷卡消费打折的活动，以及，餐饮业也极喜欢在这一天打一个最低折扣。
为什么周二生意会特别不好呢？曾有一种说法，大约是说，刚经历了周末放松过的人们，在周一重新投入工作，各种加班开会，很难抽出时间购物或者聚餐，所以消费会变低。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因为人普遍都有一种惰性，新的一周开始，周一还算动力满满投入工作，到了周二，人们的心理处在一种对距离周末还有好几天的无望之中，顿时容易心生累意，提不起精神娱乐消费。
其实这些都有其道理，然而，下班之后放松的场所，或许受所谓的“黑色星期二”波及影响的可能会较小，比如像“夜岸”这样的地方。
夜色下，疲于应对工作生活的人，总是需要寻找一些放松的寄托，比如酒精，比如聚集一起的说笑喧闹。
周二这一夜，“夜岸”客人依然不少，而这一夜，沐少堂因为朋友生日，再次来此。
……
沐少堂其实不算“夜岸”的常客，只是在朋友过生日或者有人请客的时候会来，更多的夜晚，他会选择在家打游戏看影片，或者去渔场夜钓，能跟临近一起钓鱼的中年叔伯闲聊，爱好与时下年轻人实在有些不一样。
曾经的二世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或许……是从两年前，他偷偷载着情天离家那一次开始。
后来很长的时间，大家依然只看到他的没心没肺，其实他心中隐藏着一种自责，总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帮情天离家出走，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鹭城那一场火灾。
沐箐箐曾说他是“姐控”，沐少堂却觉得，自己成了造成事件的帮凶。
所以如今情天回来，他待她一如当初，甚至心中会多了一种愧疚，希望她能好。
当希望姐姐能幸福的沐少堂在“夜岸”众多客人之间，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时，自然会变了脸色。
是晚上九点，彩灯变幻的舞池边，沐少堂与朋友一起走过，谈笑间目光无意一瞥，扫到了吧台前，看到坐在那儿的男女。
女生沐少堂一眼就认得，是因为喜欢在身后打小报告所以不被沐少堂待见的白家白漠，而男的……
464.不对劲，疑似关系不明
沐少堂不禁皱眉，那男子……是之前曾在这里碰见过，还经由情天介绍认识的人，顾西迟，姐姐的男朋友。
别的人他或许不能只见一次就记住，但这是他姐姐的男朋友，记不住，不可能。
白漠与顾西迟。
这样的两个人同框出现在一处，而且看去，像是两人正一起喝酒。
想到情天与顾西迟的关系，沐少堂自然不淡定了。
有女朋友的人，在酒吧跟别的女人喝酒聊天？
即便是沐少堂这样的二世祖，于感情上也极为简单，他只有一个从高中时代交往至今的女朋友，虽然豪门少爷偶尔在娱乐场会跟朋友开开玩笑说说哪个妹子好看，但沐少堂是个对感情专一的人。
沐少堂在乎情天，当然看不得她男朋友与别的女人疑似关系不明。
“沐少，怎么了？”
身边同行的朋友看沐少堂驻足，问道。
“没事，我看到个朋友想打个招呼，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就来。”
沐少堂拍了拍朋友的肩，人先走了，沐少堂想了想，往吧台走去。
……
长形的吧台前，高脚椅上，顾西迟坐在最左侧，白漠挨着他身边的位置。
沐少堂不动声色走过去，在间隔白漠一个座位的高脚椅上坐下，故意将头脸侧向右方，左手还撑挡着侧脸，尽量不让他们注意，压低了声线要了一杯啤酒。
吧台前没什么人，顾西迟也没怎么说话，只是独自对着面前的啤酒，神色落寞。
白漠坐在身边，偶尔喝一口啤酒，看身边的男子，会劝“少喝一点”。
女子声音温柔，沐少堂心中冷哼，白家最高傲的女人，总是一脸轻漫，竟然也会对男人这样温柔，果然不对劲。
但顾西迟并没有因为白漠的劝阻而少喝，大口灌着啤酒，好像听不见身外的一切。
白漠急了，觉得这样下去不稍一会他就要醉，但她也并不想那么快送他回家，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声音。
“今晚这么早？”
身后，刚来的男子伸手拍上顾西迟的肩，顾西迟似乎心不在焉模糊应了一声。
沐少堂悄然看去，说话的人隐隐面熟……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记起来是那个杨旭！
这三个人，怎么凑一起的。
白漠看向杨旭，像是使了个眼色，杨旭说：“外边吵，进里边喝吧。”
杨旭看着白漠，话却是对顾西迟说的，然后伸手哥两好地搂上顾西迟的肩，半扶他起来，顾西迟便跟着杨旭走了，白漠自然也一起。
沐少堂坐在吧台前不动声色，又喝了两口啤酒，招了个眼熟的服务生过来。
服务生认得沐少堂，恭敬道：“沐少，您有什么吩咐？”
朝刚才几人所去的包间指了指，沐少堂说：“帮我看着那个包间，有人进出，有什么异样，都要告诉我。”
晚上十点，满庭芳，情天正打算洗澡入睡。
医生说让她一定保持充足睡眠与休息时间，不然对右耳的情况也会有影响。
正拿了睡衣，却看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情天走回床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沐少堂，疑惑接起。
465.612等你，以为是幻觉
C市的夜繁华，不到半小时后，情天从计程车上下来。
转身，看着眼前夜色中光彩迷幻的招牌——夜岸
不久之前，沐少堂的手机给她打来电话，电话里他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喝多了。
“姐，我在‘夜岸’开了个包间……你要不要来唱歌……”
沐少堂话里醉意十足，情天皱眉：“你喝多了？”
“没、没有！我就是想跟你像以前那样唱歌，多好，没有烦恼……”
情天听着他这话，隐约觉得不对，“跟女朋友吵架了？”
那头沐少堂嘟囔说什么不清晰，只含糊一句：“就我一个人，你来不来，等你啊……在612。”
情天还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
想了想，始终有些担心，不得不换了衣服，出门这一趟。
酒吧这样的地方，越夜越热闹，情天绕过大厅舞池里喝多了脚步踉跄的人，正好遇到一个服务生过来，便问了612包间在哪儿。
服务生给情天指了路，因为手里端着要送往别处去的酒水，不方便带她过去。
情天自己往走道里走，远离了大厅外的喧闹，越往里越安静。
每扇门边都有贴着发光的门号，情天寻到612，直接就推门往里面进。
……
彼时，612包间之中，男女一共六人，看到门开，原本笑闹的人看向门口。
情天迈入的脚步，就这样怔在抬头所见的场景里。
大部分，她是认得的。
杨旭坐在沙发上，身边挨着的女人情天不会不记得，王胭，两年前曾因蓄意伤害罪入过狱，而且她蓄意伤害的那人，正是情天。
杨旭身边坐着的男子，上一次情天见过，是他的朋友，怀里搂着的女伴是陪酒女还是女朋友不得而知。
而另一侧——
男子她更不会不认得……顾西迟。
他身边，是白漠。
或许因为太出乎意外，情天没有注意到她推开门时，身后随后跟着走进来的人，她只是看着包间里沙发上的人。
顾西迟靠着沙发靠背，坐姿松散，闭着眼，而白漠在他身边，正拿了一杯温水，水杯凑到他唇边。
因为门口的声响，白漠转回头，眸光从怔然，到显为平静，看着情天，似乎还有了一抹笑意。
那六个人里，除了顾西迟，几乎都看向这边来，情天却只是看着顾西迟所在，他眉间微蹙，依然闭着眼。
此刻情天没有时间细想为何她来找沐少堂，却见到的是这些人，但她神色算得平静，走到顾西迟跟前。
“西迟，你看谁来了？”
是白漠的声音，相比之前与自己碰面时的高傲刻薄，言语间尽是温柔，情天不禁唇角浮起一丝笑，是嘲。
顾西迟皱眉缓缓半睁眼，看向身前，灯光流转下，身影模糊而熟悉，以为是幻觉，又闭上眼。
“西迟。”
这一次，唤他的声音有所不同，沉静，轻软，是他熟悉，是他想念的。
“……情天？”
他蓦地站起身，却因为喝多头脑昏沉，起身摇晃被身边白漠扶住。
情天也迈步上前扶了他一把。
顾西迟挣开白漠的手，紧紧握着情天手腕，像是怕她会突然不见了。
466.他身上，女士香水味
“你怎么喝那么多。”
顾西迟虽然是握着情天手腕，但因为喝多了，并不能站稳，握着她的手，便不觉中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都通过手臂手掌的力道倚在她身上。
情天只得反手去扶握他的手臂，给他支撑。
而顾西迟只是用醉意迷蒙的双眼紧紧望着她，甩了甩头，想让清醒一点，“……不多，别担心。”
他上前一步，伸手向她，同时脚下踉跄，就直接跌在她怀里，情天扶着，脸色一直保持冷静。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情天，我很想你……”
此刻，顾西迟模糊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是抱着她。
他身上酒气很重，还有微微的……女士香水味。
情天想到，刚才进来时，便是正好撞见白漠正紧挨着他身边，对他举动亲密。
“我先送你回去。”
这不是询问句，情天从顾西迟怀抱退出，刚要扶着他离开，沙发跟前的杨旭却笑着开了口。
“沐小姐既然来了，不坐坐喝杯东西吗？”
情天看过去，神色冷然，并不打算回话，他身边的王胭却皱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显然对他说的话不悦。
当年刚年满十八岁的王胭，收到的成人礼物就是入狱，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忘了造成自己这处境的人，沐情天。
今夜会在这里碰到，很是意外，但她更不悦的是杨旭的发话，王胭心中有个结，当年杨旭曾追求过沐情天，担心如今他对沐情天的心思还在。
“姐，这些都是谁啊？”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情天身后走上来的人，正是原本约她到此的沐少堂。
不敢对上情天的目光，沐少堂冷脸扫视面前的几人，手插裤袋里一派潇洒，一脸兴致缺缺的神色，活脱脱一个对什么都不屑看不上的二世祖模样。
虽然今年才十九，沐少堂的身量却高，喜欢运动身形健硕，往情天身边一站，轻漫看着众人，显然是要护着她。
“不相干的人。”
情天淡淡一句，扶了顾西迟要往外走，白漠皱眉迈步过来：“我们朋友聚会，你凭什么私自将西迟带走？”
白漠话语中提到顾西迟的名字，顾西迟醉意朦胧间循声望向她，白漠对上他的目光，眸色热烈，还有掩饰不住的期待与占有。
“西迟，我们刚才一起玩不开心吗？”她的声音温柔。
“再开心，你也只是朋友，人家男女朋友的事你管得着？”沐少堂皱了眉。
白漠看向他，目光有些凌厉冷意，却多了一抹笑意：“你还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分了，这分手，还是你姐姐自己提的。”
“你——”
沐少堂完全不知这些内情，也不知真假，只是脸色更难看，要开口说什么。
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没同意分手……”顾西迟指着白漠，她的身影在他跟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喝多了的他脑袋无法分辨处理太多的讯息，唯独这一件事，他是记得的。
白漠白了脸，她明明，都是为了他好。
467.物以类聚，她不能受委屈
“我没同意、我不……不会、分手！”
顾西迟仍在絮絮叨叨说着，情天不想在这些人跟前多待一分钟，扶着他：“我们先回家。”
“西迟——”
白漠跟上来一步，伸了手，情天转头看向她，在这样的场合情境里依然保持冷静，眸中冷意却逐渐凝聚。
“不管我跟他之间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顾西迟显然并不领她的情。
一句话，直踩白漠的痛处。
原本这样的场面被沐情天看到，她应该是乱了方寸要质问顾西迟怎么跟别的女人一起才对，但是为什么她如此冷静，这不是白漠预料的反应。
白漠期待着看情天失望难过，等着看这个总是对人清淡的女人不再如常高冷，却没想到头来自己竟然被她讽刺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她想象的发展……
情天唇角有淡淡弧度，像是带着嘲意，始终没有多看包间中其余的人一眼，扶着顾西迟往外。
白漠再次跟上时，被人挡在了跟前，是沐少堂。
包间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好些人，情天扶着顾西迟出去时看到那些人，他们看她的目光并无不善，有一人上前，帮着她在另一侧扶住了顾西迟，情天回头，“少堂，你该回家了。”
“姐，你先走呗，我今晚有朋友在这过生。”
情天蹙眉，再要开口，沐少堂转头对她一笑，阳光灿烂：“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吧，我会早点回家。”
顾西迟已经被那人扶着往前走去，情天一时顾不上，看了沐少堂一眼，只能快步追上。
而包间里，剩下五人，三女两男。
原本站在靠近入门边的沐少堂往里走了几步，依然是手插裤袋的一派悠闲，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视过。
杨旭，当初脚踏两条船的事情沐少堂还记得，他身边的那个，当初蓄意伤害事件出来后沐少堂也知晓，她就是那个小网红，至于另两人不认识，但物以类聚，再有……白漠。
不管情天与顾西迟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看刚才两人的感觉，也不像是白漠说的已经分手的状况，白漠这是挑拨离间想趁机插足别人感情？
这里的人，没有哪个让沐少堂心里舒服。
其实今晚给情天打电话骗她亲自来看，他只是希望自己姐姐不要被蒙在鼓里，当她走入“夜岸”沐少堂就知道了，一直尾随，直到她进入这个包间中，毕竟，他策划的事情，要保证情天不能受委屈。
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一步步往沙发跟前走，门口那些穿黑衣服的人也跟着进了包间来，一时间，包间里的人也出不去。
彼时，有人正从另一个包间出来，无意看到612门口站着好些穿黑衣服的人，感觉有些不对，点了根烟，过来瞧一瞧。
……
“刚才想跟我姐喝酒是吧，我跟你喝。”
沐少堂笑着说，那笑容却没有情天跟前的阳光清朗，面色暗沉，从桌上拿起两瓶酒，一瓶递给杨旭，朝他抬抬下颌。
“沐——”
“别废话，是男人就喝。”
468.后悔怎么写，教教我
少年当年就有为姐姐教训渣男的心，奈何当时年纪小能力有限，如今——
他话语一高，身后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人就往前压近，都面无表情看着杨旭。
杨旭看着眼前这架势，整个包间的门外门里都是穿黑衣服的人，清一色的面无表情，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心想此刻不宜与沐少堂硬碰硬，只能拿起酒瓶，直接对嘴喝干。
就在他仰头喝酒的时候，有人上来，将杨旭那个朋友还有其女伴一起拉了出去推出门外，顿时，包间之中只剩下杨旭，王胭，还有白漠三人。
白漠也想走，被人拦在门口，怒转头：“沐少堂，你今晚做的事，明天别后悔！”
沐少堂转身瞥她：“后悔怎么写，你教教我？”
就是这一转头，让门外来看热闹的人看清了沐少堂的面容，心中讶异，竟然是沐家的少爷，沐情天的弟弟。
“你——”
白漠怒极，沐少堂手一抬，两个人上来，一人一侧控制住了白漠，将她推回沙发上。
拿过桌上那杯变凉的温水，“啪嗒”一声放在她身前玻璃台面，溅出来些许，沐少堂还记得刚才白漠对顾西迟的亲密，“想走可以，把水喝了。”
白漠死死地瞪着他，神色依然高傲不屑。
“不喝水，那就跟他一样喝酒，我陪到底。”沐少堂这句话音落，包间的门关上了。
白漠气得不轻，此刻却不敢乱惹怒了沐少堂，曾经他不光在沐家，在整个C市都是个小霸王二世祖。
不少人都知，年纪轻轻的沐少堂酒量是圈里出奇的好。
憋着一口气，白漠把杯子里的水喝了。
……
后来据闻，那一夜，杨旭喝酒喝到吐，白漠是喝水喝到吐的……两人都狼狈至极。
至于王胭——她是负责给杨旭倒酒，给白漠倒水的，因为，如果她不倒，她也得喝。
这种时候，感情真假一见分晓。
情天将顾西迟送回了顾家。
帮她将顾西迟扶出酒吧的那个人开车，显然是沐少堂交代的。
但顾家家门外，唯有情天扶着顾西迟。
还没等情天按门铃，醉醺醺的顾西迟竟然抬手拍门。
砰砰砰——
响声惊动屋内，很快门打开。
“沐小姐——”
开门的人是顾家的佣人阿姨，情天点了头，顾西迟已经搂着她进屋里。
佣人也是有些傻了眼，最近顾西迟简直没有哪天回来不是喝多了的。
没见顾母，情天一心只想送顾西迟回房休息，好不容易跟佣人阿姨一起将他送回房中，佣人很识趣地便离开了，说去倒水。
情天给歪躺在床上的顾西迟脱鞋，脱外套，他一直不太配合，情天耐心说：“别动，脱掉你睡觉舒服一点。”
清淡温软的声音里，顾西迟半睁开眼，笑了笑，眸光迷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话语满是醉意：“你不开心……我以后不跟他们一起了……你别误会，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她”自然指的白漠。
情天看着他，轻叹气，刚才酒吧里那样的场面，确实无法让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