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蔺君尚出车祸，她完全不知道
但作为个大咧咧的男生，沐少堂也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自己的这种感觉与情天听。
“你才高一，就知道评价女生成熟不成熟的，整天心思放在哪儿了。”情天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虽说才高一，但他个子却已经拔高，渐渐地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了。
姐弟俩说着话往客厅走，里面沐家众家眷基本都在。
彼时是下午五点半，沐家晚餐六点开席，之后在院子里摆上瓜果赏月，情天暗暗算了下时间，大概九点可以回校，还不算晚。
中秋这样的日子，沐尹洁一家自然也回来，情天看到她的那个二叔沐益诚，依然是沉默话很少。
苗丽云在跟沐老夫人报备今天家里采买的东西，老人要求高，一样都不能少不能马虎，偶尔丈夫沐胜远插两句话，陪着老太太说话。
情天去见了祖父祖母，出来院中，看到一片粉白的木芙蓉花架后，沐圳良正提着只鸟笼在逗鸟儿。
情天认得那只鸟，原先一直是养在满庭芳的。
父母过世，她又生病那段时间，沐圳良将画眉鸟接到家里饲养。
情天问起怎么突然鸟儿出现在这，沐圳良说是老爷子想看一看。
情天钥匙上一直扣着一枚特制的哨子，从出生家里就一直有小鸟相伴的她，知道怎么引鸟儿开口唱。
两人在院子里，逗鸟倒是笑了。
沐尹洁从客厅出来外边接电话，通话结束后往回走，隐约听到笑声，走过去看。
沐圳良一直对情天很好，同样是侄女，沐尹洁觉得四叔对沐情天是偏爱。
想起去年那件事，所有人都觉得沐情天是拿了祖母的钱无疑了，只有四叔还那么护着她。
沐尹洁心里又些不平衡，在她心中，家人应该都最喜欢她，才满意。
情天与四叔回到客厅时，刚好听到里面闲聊说起一件事。
沐胜远最近身体有些不适，苗丽云故意在老夫人面前叮嘱丈夫，私底下说，丈夫会觉得她唠叨，当着老夫人的面，由老夫人施压，至少他会真听进去几句。
话题应该是从这儿起，情天意外听到了蔺君尚的名字。
客厅沙发那端，苗丽云以前段时间众所周知的事件为例，提醒丈夫道：“连蔺君尚那样沉稳自律的人都能出车祸，好端端报废一辆车，你要是觉得身体哪不舒服，千万别逞强自己开，让家里司机随行，特别是应酬的时候！”
或许那件事只是他们话题中无意中提及的几句，却让刚走进来的情天脚步一滞。
沐圳良看跟着进来的侄女突然又转身朝外走，不禁担忧：“情天？”
情天没理会四叔的叫唤，快步走出客厅，脚步迈过院子，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心里脑海里只回荡着三婶婶苗丽云的那一句：蔺君尚出了车祸。
什么时候的事，她完全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听说？！
握着手机的掌心有了薄汗，她点开一组号码，这个号码已经有两个月不曾有联系，此刻，她连想都不想，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242.不哭，现在你在哪？
手机铃声响到自然挂断，无人接听。
这是第一次。
窗外院子里，沐圳良挂在那儿的画眉鸟儿在暮色下婉转唱着，原本是动听的，此刻在情天耳中，却平添了几分躁意。
向来少给他打电话，但每次都会接通，至少在铃声响停之前。
他在忙吗，今日是中秋，他还在公司吗？
情天一颗心跳得很快，因为担心，她有些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主动与他联系，以至于根本不知道曾发生过那样的事，他当时伤得怎样，她连关心都未能表示一句。
握着手机，情天坐在床沿发怔，直到，周龄来唤她去吃晚饭。
中秋夜的晚餐，沐家所有家眷一起，情天深呼吸换了心情，手机放回口袋，随着周龄离去。
……
一桌子美味佳肴，节日晚餐的饭桌上，大家谈笑，情天心不在焉。
沐少堂依然喜欢坐她身边，看她一直没怎么夹菜，只吃离自己跟前最近的那一盘青菜，他给她夹了一只大蟹腿。
情天看着碟子中的蟹腿一怔，低声说：“我不吃，你吃吧。”
她连饭都不想动，哪来的兴致剥蟹腿。
沐少堂说：“姐，你其实就是懒。”
他拿过蟹腿极为熟练地在某个节点一折，轻松剥开完整的一条蟹肉，又放到情天碗上。
情天有些无奈，但沐少堂这样她也不好再拂了他的心意，只得默默吃了。
沐箐箐看过来，说：“少堂你也给我剥一个。”
与沐少堂同岁但实际比沐少堂还晚了半年生日的沐箐箐，不喜欢叫他哥哥，就喜欢直呼其名。
沐少堂扒了一口饭，嘴里模糊说：“自己剥。”
平时两人闹惯了，沐箐箐哼一声，但也不真的生气，倒是沐尹洁看过来，笑道：“少堂，这么偏心不合适吧？菁菁比你小呢，你当哥哥的不宠着点儿倒是——”
椅凳移开的声音骤响，沐尹洁的话顿住，是情天站了起来。
沐尹洁又要借机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吧，情天今天却实在不想让这些人烦着，她轻声说了句：“抱歉，胃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去了。”
也不等任何人说什么，她转身就走。
沐少堂冷眼看了会沐尹洁，继续吃饭。
情天从饭厅出来直接又回了房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烦躁慢慢满溢胸口，说不出是为什么，但特别难受。
她又拿出手机，对着那组号码看了一会，尝试着再拨一次。
这一次，响到第五声，终于被接起。
当听到电话那头，那人声线低沉熟悉的一句“情天”，她突然鼻子猛地一阵酸到熏了眼。
情天握着手机，咬着唇，好一会才找到自己声音：“……师父，你还好吗？”
微浓的鼻音泄露了她的心事，像是带着委屈，那头的蔺君尚一顿，问：“怎么了，哭了？”
原本只觉自己眼中有雾，却在他的问声里突然聚成汹涌湿意。
情天说不清胸膛里交织的到底都是怎样的情绪，在心中竟能一瞬泥泞如雨。
听她不说话，他在那头声音不再平静：“不哭，现在你在哪？”
243.偷溜，做贼一样
明月升起，沐宅院子中，佣人备好赏月的点心。
阖家赏月是每年必备的节目，然而情天从房间下来，却要悄悄离开。
檐廊外，木芙蓉花架那一头，人声隐隐，平日养尊处优的白慧也跟着苗丽云周龄一起，在今日亲自动手摆摆点心瓜果，在老夫人面前做做儿媳的样子，毕竟是过节。
情天从檐廊下默默走过，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唤：“意秋。”
脚步一滞，转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祖父，“爷爷——”
她微微低眸，不让自己微红的眼被祖父发现。
沐保泓背手走上来，威严的面容在月色下目光炯炯，看着她一会，问：“学校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情天点头：“挺好的，跟同学舍友相处也不错。”
沐老爷子侧身对着檐廊外的月色，“学习呢？”
“并没有松懈，不管是专业课还是文化课，课余还参加了校文学社的社团活动。”
老爷子又转头看她，其实，她在学校里的表现他大致是知道的，C大最新一期的校刊，她还上了封面，可见整体表现不错，在同学和老师心中都被认可。
祖父这样不说话，情天心中就有些没底，她只能这样静静站着，即使心中着急。
“似乎瘦了些，平时多吃点。”
“今日是你开学后第一次回家，又是中秋，跟弟妹一起多陪陪你奶奶。”老爷子往前走，声音传来：“有你从小最喜欢吃的冰皮莲月，晚些回学校的时候多带些回去。”
看着祖父离开的背影，情天垮肩，她……现在就想出门了。
想去见那个人。
“姐，你看我这个好不好看？”
沐箐箐手里提着一只手工的兔子灯，兔子模样很是乖巧可爱，情天笑：“好看。”
“我爸爸做的。”
沐箐箐笑，一脸满足。
沐圳良与沐修文一样有生活情趣，也很手巧，平日兴致起了会自己动手做些东西，何况他向来很宠爱女儿，中秋弄个兔子灯一点不意外。
情天心不在焉，沐箐箐不知道她心中想着些什么，只拉着她去院中与大家一起。
如果刚才祖父没有发话，情天倒是可以有借口早些离开，此刻，却是不知该怎么办好。
沐家很传统，院中长桌上不止有瓜果点心，还摆放了柚子燃了对红烛，沿袭古代习俗，称为“拜月”。
木芙蓉花架旁，言笑晏晏，阖家欢喜的样子，沐家几个儿媳吃着点心围在老夫人身边聊天，沐少堂故意去逗拎着兔子灯的沐箐箐，两人又是一阵闹。
情天却完全坐不住，平日确实喜欢吃的冰皮莲月也完全被忽视。
天幕深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是晚上八点。
趁着祖母与祖父在说话的时候，情天站起身，再次偷偷溜走。
明明是自己家里，却跟做贼一样，幸好她今天回来包都没带，手机钱包直接揣外套口袋里，看起来不大引起别人注意。
没想到出了沐宅大门，却被一阵车灯晃眼，抬手挡了挡强光，才看清，是向添刚开车回来。
“二小姐？”
向添诧然，这时候大家不都在院中赏月吗？
情天上前：“添叔，我跟同学约好了要去公园看花灯，你能不能载我一程？”
口中像是问，但她话间已经拉开后座钻入了车，如此一气呵成。
244.拥抱，家有少女初长成
向添果真将情天送到了市公园的门口，公园门口人熙熙攘攘，又是夜间，向添想陪着她一起等她的同学。
情天说同学很快就到，让向添先走不用担心她，“添叔，今天中秋，你早点回去休息，多陪陪家里。”
向添家中只有一个瘫痪多年的弟弟，情天这一句，在中秋尤易牵起怅然。
不想他陪着等，怕穿帮是真，但希望他早些回家与唯一的亲人过个节的心情也是真。
好不容易，终是将向添打发掉，只剩自己，情天呼了口气。
她转身朝公园旁的另一条路走去，今夜约的地方，在公园侧门，那个门口，向来人少。
侧门边上也有卖手工花灯的，今夜的夜色，注定被人们手中各种熠熠光彩点缀得不一般。
等待的时间，情天留连在手工艺人的小摊儿跟前欣赏花灯，心里忐忑，更有期待。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很矛盾，因为心怀等待而美好，然而也因为心怀等待而隐隐着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小摊儿上的那些形象各异的彩灯前抬头，转回身去。
想看看那人到了没，却在一回眸，目光落入一道挺拔的身影。
夜色朦胧，有男子一袭修身深蓝风衣，清贵俊雅，携月色而来。
情天怔在原地。
身边有孩童被家长举抱在肩头路过，孩童手中提着的花灯光彩映在情天脸上，掠过微微斑驳的影。
男子朝她而来，长腿信步，夜风微微扬起他薄风衣的边角，潇洒如斯。
她的目光无法移开，胸膛里的心跳又乱了节拍。
蔺君尚行至跟前，沉黑如墨的眸，第一时间落在她的脸。
不显哭过的痕迹，一双清澈的眸被灯火映得莹莹。
两人之间一步之遥。
侧门外光线昏暗，此时游人多已聚集在园内赏花灯，没人注意此处，况且团圆夜相约出游的情侣众多，他们两或许只被别人认为是其中一对。
他唇角扬起温和弧度，如曜黑眸似隐有星辰，抬起的手尚未触及她的发，她已往他怀中扑来。
身后喧嚣已远，此刻，情天只能感觉他的存在。
蔺君尚就这样任她抱着，行人不多的公园侧门外，有谁想到，隐在市民大众之间，有如今C市商界稳坐塔尖之位的蔺先生，就这样，任一个小姑娘抱着不放。
他抚上她的发，她的发蓄得更长了，相比一年前认识时，更显温婉。
一时间，竟有种家有少女初长成的感慨。
心里划过这样的念头时，道不清是涩是欣慰。
“想要花灯吗？”
目光掠过刚才她留连的小摊前，他问怀中的她。
情天在他怀中轻摇头，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笑了，微微震动胸膛让情天抬起头，他比她高许多，两人对视，背景是清辉明月。
他牵着她到小摊儿跟前，端详了一会，挑了一只白白胖胖的纸扎小兔子灯，“这个？”
情天唇角隐隐含笑，点点头，他选的，她都喜欢。
正埋头糊纸的摊主起身，看着灯下两人男俊女美，笑说：“园里正在猜灯谜，我这里也有，答上来了这兔子就当送你们。”
245.表白，眼前人是心上人
“请说。”情天好奇。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四十来岁的摊主大叔笑看着两人。
情天飞快看了身边的蔺君尚一眼，红着脸，好一会深呼吸鼓起勇气，垂眸缓缓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他。
蔺君尚唇角薄有弧光，却在她指向自己时，心房一滞，沉黑眸中一抹晦暗落寞隐隐掠过，随即被温然笑意代替。
眼前人是心上人，她的眼前人，正是他啊。
这算是在摊主大叔的怂恿下，对他表白自己了吗……情天心口砰砰地跳，不敢对上那人的眼。
摊主哈哈笑，打破了一时的微妙气氛，将那只兔子灯递过来：“答对了，这送你们。”
在摊主大叔的眼中，这两人原本就是一对，他只是开开他们的玩笑。
情天接过兔子灯时，蔺君尚却从钱夹抽了张票子递过去。
“第一次给小丫头买东西，不能不付钱。”
男子声线沉和，这么一说，摊主自然乐意接，这成全的是别人的心意。
当他低头找钱时，蔺君尚却已牵着情天转身离开。
情天跟着他一路走，夜风舒爽脸上却一阵热，这个人，刚才怎么这么会说话。
第一次买东西吗……好像真的是。
绕过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在公园外附近，蔺君尚仍注意着身旁，不让匆忙的路人碰着情天。
她拎着白白胖胖的兔子灯，橘光暖暖映在脸上，笑意浅浅却很甜。
在人前她向来懂事安静，唯独在他跟前会像个孩子，轻易就满足。
远方天际中明月光晕浅浅，心中微叹，他向来自认克制，却无法对她的难过无动于衷。
当她在电话中似带着哭腔问起他，关于一个多月前发生的那起意外，他才知道，即使刻意那么久不联系，她也未真正从他心里远离。
……
晚上十点，情天身处山顶之上，从观景台看天空，离圆圆的大月亮很近很近。
从公园出来时，蔺君尚曾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她想了想，摇摇头，“安静一点的就好，可以一起看看月亮。”
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他在身边。
后来他驱车，载着她来到了山上。
身边放着那盏兔子灯，她每看一眼，心里就欢喜一分。
夜风凉，蔺君尚脱下风衣外套，披在她身上。
此处的天地，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情天没有再多问关于一个多月前的那件事，她用目光确认过，如今的他安好。
她对他说起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专挑有趣的说，平时在人前安静的性子，此刻像是个小话痨，蔺君尚只是听着，偶尔唇角有微微笑。
她说的，他几乎都知道。
“师父，”她看着他时眼中映着星光：“虽然现在没有了高考时的压力，可我却开始格外想念那时候的日子。”
一年前，她刚入高三，生命中遭遇最大的打击，还面临最重要的考试，是他的出现成为她生活里的一道光。即便高强度的复习生活令人压抑，可她却经常能在周末见到他。
而现在，她开始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却常常一两个月见不到他一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246.深信无疑，他一直都在
一个月前，蔺君尚在夜间凌晨因意外出车祸，人没事，平日私下常喜欢开的那辆黑色牧马人却几乎报废。
今夜，他开来的是一辆黑色的卡宴。
C市首富蔺先生，座下豪车无数，私下却唯独喜欢那辆牧马人。
它算不得他的车中贵的，但却是他喜欢，可即便这样，也难免在一次意外中提前光荣退休。
情天说怀念从前的日子，实际上跟这不是也一样吗，逝去的，就不再有。
即使他能再买到一模一样的一辆车，那也不是曾经的那辆，没有陪他走过山水的里程，没有陪他一起见证一个女孩的成长。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即便心中惋惜怀念，总是要朝前看。
“现在的你怀念从前，等到一两年后，说不定你怀念的便是现在。”
蔺君尚站在观景台护栏前，夜风将他的发微微吹拂，少了平日人前一丝不苟的冷冽。
“所以，情天，你要珍惜的是当下，才不至于在将来惋惜现在的时光。”
他的声线沉和，情天听着，他说的，她向来都认真记在心里。
他不光是她在专业上的师父，无论各方面，她都将他视为榜样。
“每一个未来都是由眼下的路延伸，如果你只一直顾盼回首曾经，脚下很容易踏错步。”
他转身，目光锁视着她，女孩杏眸清澈，映着月辉光彩浅浅流转，心头微微一滞，他移开目光。
“以后你还会看到更多各种各样的美好，而师父一直都在，不必担心。”
他是她师父，他一直都在。
情天从来对他的话深信无疑，即便此刻月光下他的眸深沉如海，如此神秘难懂。
她点点头，他说他一直都在，便能让她的心安落下来。
深秋的夜清寒，山顶上视野调远，观景台上的两人彷如嵌在背景圆圆的大月亮中，定格成剪影相伴静谧的一幅画。
回到学校寝室，刚刚过了熄灯时间，情天几乎是在社管阿姨要锁宿舍门的最后一刻溜入门里。
因为是中秋夜，路过别的寝室时都是一片说笑声，气氛明显比往日热闹。
情天推门入寝室，已经回来的其余三人转头看来，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手中的兔子灯上。
“情天，不是说回家过节吗？”
安晓问。
情天点头，往自己床下书桌走，“是回家过节了。”
“可是刚刚，有人曾打电话来问你在不在宿舍。”迟圆圆道。
情天忙着放下手里东西，随口问：“对方是谁？”
“唔，对方声音浑厚很有威严，说是你的爷爷。”
情天背一僵，看向桌上座机，“几点打来的，电话里怎么说？”
她提前从沐家离开出去与蔺君尚见面，被爷爷知道了吗？
“十点的时候吧，你爷爷问你回来没有，我接的电话，说你还没回来，他又问你是不是跟同学在一起，我说不清楚。”
迟圆圆一边清理桌面上的果皮一边答。
情天坐在书桌前，安晓笑得别有深意：“难道你偷溜跟谁去约会，被家里发现了？”
247.第一次采风，如放飞的鸟
中秋节第二日，中午下课，情天与舍友打饭回来，看到等在宿舍门口的向添。
身为沐氏老爷子的御用司机，向添五官端正随和，身量高，一直有在健身，不胖也不瘦，刚刚好。
安晓记得入校第一天曾见过这人，低声问：“情天，那是你叔叔吗？”
情天低调，在校目前无人知道她是沐家孙女，大家都是刚上大学的学生，也没什么人关注世家豪门的事情。
情天点头，她一直把向添当叔。
让舍友先上去，她朝向添走。
“二小姐。”
情天走近了，向添才轻声唤，手里提着的一个纸袋递过来：“这是老爷子让给您带的冰皮莲月，还有一些水果，可以分给舍友们一起吃。”
情天想起昨晚的事，斟酌问：“添叔，我爷爷还说了什么吗？”
自从入C大，祖父从未往她寝室座机打过电话，但昨夜迟圆圆说来电的人是祖父，情天心想也没人敢冒充他老人家。
“老爷子说让您在校好好学习，平时多注意安全，晚上尽量别出校。”向添回忆沐老爷子的话。
情天接过袋子，挺沉，点点头：“我知道了，添叔你回去吧。”
看着向添走了，情天站在原地，暗松口气。听向添传达这意思，昨夜的事，祖父应该并不知道什么，或许只是认为她贪玩晚回宿舍不应该，所以叮嘱她注意安全。
情天拎着袋子上楼，与舍友一起分享，四人的寝室，关系越来越融洽。
都说美术生的学费比普通高校高，其实不止学费高，各种关于学习上的开销花费也不少。
十一月初，南方还在秋天中，大一年级迎来入学后的第一次艺术采风。
对于美术系学生来说，采风也算是必要课程之一，外出走动可以提高眼界，收集创作素材，体验民俗风情激发创作灵感，系里向来重视。
毕竟只是大一，导师列了几条不算远的路线，让学生们自己投票选，意愿最多的路线定为采风地点。
最终，同学们以高票投出凤凰古城那条路线，十一月第二个周一，全体启程出发。
从C市去凤凰，要先乘坐五个小时的高铁，再辗转一个多小时的大巴，才能抵达。
大一的第一次采风，同学们显得都很兴奋，这相当于是将小学时候的秋游提升了档次，心情如放飞的鸟。
情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火车外飞掠而过的景，安晓言出必行，彼时，她已经跟之前看上的那个玩乐队的主唱小帅哥在交往中。
同为美术系新生，交往中又一同出游，羡煞正处于异地恋的迟圆圆，迟圆圆远离安晓那一对，坐到情天身边来。
一个男生走过来，个子不算特别高，但长得挺帅气，他给情天与迟圆圆跟前放下两杯冲好的奶茶，又笑着离去。
迟圆圆搅动着奶茶，沾光有免费奶茶喝，谁不愿意。
“文学社社长不对眼，那么，我们班长大人如何？”
情天自窗口回头，迟圆圆一脸笑意，目光朝她示意跟前的热奶茶。
班里一共三十多个人，男女对半，开学没多久，大家都看出来，班长喜欢情天。
248.未送出的表白信，他是她追逐的光
情天所在班级班长沈泉舟，被人所知对情天有意，是源于之前的一次学校断电。
都知情天文采好，她在班里给人印象，总是安静地画画学习。
以第一名的专业成绩考入C大，无形中给对她有意的男生设置了隐形的门槛，大家都觉得，追求她这样的女生，必定要能文能武才行。
沈泉舟是篮球运动健将，某一日周末，对着电脑，洋洋洒洒写了一封表白信。
应是用尽文采，一片心意都付与文字中，他写着时，心中满是那女孩沉静的眉眼，觉得窗外枝头蹦跳鸣叫的小鸟也是在给自己加油，胸膛里有一股期待，想象着这样一封满含诚意的表白信，被她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有那么一些人，做事想感动别人，却先感动了自己，或许最终感动的也只有自己。
沈泉舟或许就是那样，他花了将近一个午后的时间，反复斟酌修改语句，仿若面对重要的论文，对于自己的告白甚是满意，然而，意外发生了。
就在接近完成之时，寝室突然断了电。
沈泉舟的电脑是台式机，原本亮着的屏幕瞬时一黑，彷如他随后的心情。
那一刻，是想砸了电脑的心都有。
很多人应该都有过那样的经历，无论写什么，当自己费劲心神长篇大论，最后却因意外不能保存，这种感觉简直是能令人气郁得抓狂，满心疲惫无力，何况，这是一封包含心意的表白信。
据当时同宿舍的舍友描述，沈泉舟的脸不是一般的黑。
好不容易等了二十多分钟来电，再打开，文档一片空白。
使用文档软件的都知道，没有随手保存文档习惯的前提下，重开机文档自动保存的可能性简直是幸运的随机，显然，沈泉舟没有这样的幸运。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不死心地拉了精通电脑的舍友来帮忙试图恢复，才在言谈间让舍友得以知道，那是一封关于写给沐情天的表白信。
至此，表白信没有完成送出，班长沈泉舟的心思却被班里众知，众人看到他不免同情又善意地忍着笑。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情天那儿，只是就像对待文学社社长陈亦一样，她如此客气有礼，让人有心却提不起第二次的勇气。
此刻，迟圆圆显然极为无聊，漫长的五小时车程，一杯免费奶茶打开了她的话题。
“你知道我不想那些。”
情天喝着保温杯里的水，搁在桌面的奶茶她没有动，不是嫌弃，而是熟悉的人才知道，她从不喜欢喝茶味比奶味重的便捷式冲泡奶茶。
“连倪珺都试着跟学长出去约会了，我们寝室就差你了。”迟圆圆叹气：“大学时光，你真的打算只用来学习吗？”
情天不语，看向窗外远处的麦田，田间草垛垒起，立着可爱的稻草人，让她想起曾经随蔺君尚一起外出写生的时光。
他带她看过那么多美好的风景，让她领略那么多惊喜……
他是她眼睛追逐的光，耀眼得令一切失色，让她还怎么去看到别人，喜欢别人。
249.有些话不说，会不会就错过
辗转抵达凤凰古城的第二日，在班级导师的带领下，学生们分散在沱江堤岸旁创作写生。
这是个旅游胜地，无数游客从身边来往经过，江边沿岸有穿着苗族服装的小姑娘在卖苗银首饰，还有付费提供服装拍照的，引得游客驻足。
情天架起画板，在一个人少的角落，画江边吊脚楼上墨色的瓦。
游客时有围观，三两低语说着，小姑娘画得真像，真好看。
身边不远有同学边画边与游客搭腔聊几句，唯有情天很专心，完全不被身边环境打扰影响。
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情天也没有苛待自己，待画纸干透收起以后，她背着画板沿着江边慢慢走，散步一般。
看到对岸安晓与男友神色亲密，情天唇角有笑，他们感情很好。
路上碰到一个穿苗服的老奶奶，坐在路边卖玉兰花，浅浅的簸箕面上，摊开一朵朵新采的，洁白如玉，很香。
情天蹲下身，老奶奶笑着揽生意，说当地方言，勉强能听懂价钱，玉兰花很便宜。
情天买了不少，她不急着走，老奶奶将玉兰花用线串起，成了项链，慈祥笑着挂在情天脖子上。
后来情天继续沿着江边走，一直随着一路玉兰香，都说凤凰古城是适合恋人一起来的地方，暮色黄昏，江面橘光流涟，此情此景，情天心中唯能想起一人。
掏出手机，她拍了一张眼前古城的暮色江火，发送过去。
感慨美景的文字还未敲完，却先收到了他的回复。
“注意安全，别靠水太近。”
是他一贯清冽风格，看似不解风情，实则满含关心。
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那时，身处邻市出差的蔺君尚刚结束一个会议，前往酒店参加一场饭局。
众人就坐，只等主角，蔺君尚走到包厢门外时手机却响起，看到来电号码，不顾众人等待，行至大厅落地窗前接听。
电话那头，隐隐有风声与水声，她的声音熟悉清浅，在风里似有一丝落寞。
她说：“师父，听说凤凰古城是检验情侣的一个圣地，如果是真爱，会得到祝福，如果不是，离开之后就会分开。”
“小脑袋瓜，都在想什么。”
电话里他声线沉缓，因她的话而隐有笑意。
情天不觉握紧耳畔手机，深秋的天掌心却已是一片汗意，“我在想……有些话放在心底太久不说，会不会就错过。”
中秋之后，至今又是一个多月没见面，她将所有见面与未见的日子数了一遍，才明白这令人辗转反侧的感觉有个名字，叫相思。
能让一个人外表无恙，内心煎熬难安。
电话那端，沉默无声。
情天望着江面逐渐漫起的氤氲水雾，深呼吸鼓起勇气：“师父，我——”
“情天，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过后有空再给你打。”
电话中声线沉沉，语速却比平日低而快，戛然打断她未出口的话。
情天怔然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看不到电话那头，那人落荒而逃般按断通话的神情。
……
男子伫立窗前良久。
身后，等待多时的许途不得不上前，轻声提醒：“蔺董，大家都还在里面等着您。”
250.玫瑰花，那边客人送你的
此次凤凰古城采风，年级里统一住在临江边的旅馆，应景的复古风格，称为客栈。
从楼上房间外的阳台，就可眺望沉沉暮江。
出门写生前就说好了的，晚饭要一起吃，情天返回客栈，其余三人已经在等。
房间是双人房，情天与倪珺一间，隔壁是迟圆圆与安晓，但因为四人同宿舍，感情自然比别的同班同学更亲近些。
看到归来的情天，年纪最长，平日心思最细的迟圆圆看出了些不一样，问：“情天，怎么了？”
情天向来性子沉静，没兴趣的话题不多话，但她的神色是清淡，不是眼前这种……落寞。
是的，即便并没有过多的显现出来，向来最心细的迟圆圆还是感觉出来了，情天心情不对。
情天摇摇头，唇角牵起一抹笑：“没事，大概是刚才在江边吹了太久的风，人有些晕，我放东西，就跟你们出门。”
情天回了房间，放了画板，看到桌上摆着的倪珺带来的小化妆镜，起来照自己。
迟圆圆心细，看出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试着对镜子牵起更深一点的笑。
很费劲。
原来，心中的无力，比身体上的无力更让人难以适从。
可她还是让自己深呼吸，再对着镜子笑笑，然后转身出去。
临近晚上八点，人生路不熟的几人才终于找到一排大排档，做的都是当地的湘菜。
大排档里人多，应是有本地人也有外地游客，迟圆圆是寝室四人中最年长，像是个大姐头，服务员将菜单拿过来，她看了一眼递给安晓与倪珺，说还行，不至于宰客贵得离谱。
入乡随俗，自然是要吃当地特色菜，而特色菜里自然会有辣椒，几人都能吃辣，点了几个，就坐着等上菜。
情天无意关注身边不相关的人事，但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些嘈杂，还有看起来才几岁的小女孩拎着花篮穿梭各桌之间卖着礼品纸简易包装起来的一支支玫瑰花。
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情天才掰开一次性筷子，桌边出现一个小孩的身影，转头，看到眼前递过来一支玫瑰花。
“姐姐，这是那边客人送你的。”
小女孩普通话带当地口音，那么小年纪卖花，可想是不怎么上学。
一桌几人诧然，齐齐转头看向小女孩所指的方向。
不远处那一桌，坐着三个人，模样大约都是二十来岁年纪，看到情天几人看过去，那三人还对着她们笑，似乎还起了口哨声。
举动未免轻浮，安晓皱眉，“想干嘛呢这是！”
小女孩转身要走，情天拉住她，把桌上的玫瑰放进她篮子里：“谢谢，我不收。”
此时，点的其余几个菜已经陆续上来，迟圆圆说了句“别理会”，就让大家赶紧吃饭，情天也低头吃菜。
只是过了没到五分钟，身边投下暗影，挡住了大排档简易搭起的篷里明晃晃的亮光。
最先抬头的是安晓，看到，正是刚才小姑娘所指送玫瑰吹口哨那桌的其中一人。
251.防狼喷雾，出门必备
“小姐，给个面子，我朋友想请你过去喝一杯。”
那人看着情天，目光示意不远处那一桌，迟圆圆看过去，有一人坐在位子上，拿起酒杯遥敬这边，不免皱眉。
这里是大排档，但不好判断这三人是本地人还是只是来这里的游客，只是这举动，明显让人反感。
情天始终头没抬，唯有清淡声音回：“抱歉，我不会喝酒，只想安静吃饭。”
下一瞬，她拿筷的手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扯起，筷子掉落地面，那男人的声音有些嬉皮笑脸，“不会喝酒坐一坐也行——”
男子话音刚落，脸上就猛地一阵湿凉。
情天挣开手腕的同时，左手拿起桌面的茶杯就泼过去，如此一气呵成。
这显然引起了附近邻桌的注意，而看到同伴被泼了茶，那边其余两人脸上也失了笑意，立马起身往这边来。
被泼了茶水的男子恼羞成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要冲上前，迟圆圆手快地将情天往身边拉一把，后退几步。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快跑”，四个女生转身就往门外跑，后面三人追出来。
这样下去，似乎有点难以逃脱，情天想起口袋里的东西，挣开迟圆圆的手摸向口袋，然后转回身去。
只听后面突然一阵哀嚎叫嚷，杀猪一般难听，迟圆圆转回身去，看到原本紧跟在后的几名男子均捂着脸眼痛苦地弯下身。
而这时，本也在附近吃饭的一些同班男生听到动静都赶过来，其中就有沈泉舟，他问怎么回事，安晓说了情况，沈泉舟让她们几人先走，他们在后拦着，若是那三人还敢跟上去，必定给他们一顿教训。
迟圆圆掏了钱给沈泉舟：“跑出来饭钱都没付，班长你帮个忙拿去给老板吧。”
又不免叮嘱一句：“拦住他们就好了，千万别惹事。”
这里是异地，出门在外最好还是不要起什么冲突，被老师知道不好。
四个女生心有余悸回客栈，沈泉舟不放心，与另一名男生护送，留其他几人在后拦着那三人。
吃个饭虚惊一场，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安晓笑说：“情天，刚刚你给他们喷的是什么？一片猪叫一样。”
情天从口袋拿出来一管小小的黑色，是这次出门前沐少堂塞给她的，他说：“女生出门在外，最好备着这个。”
许是因为容量小，乘车是可以过关的。
心有余悸的几人这时候放松下来，倒是有心思开玩笑了，安晓说那么贴心的弟弟她也想有，迟圆圆则是说情天刚才能一直那么镇定挺难得。
是的，从头到尾没看她露出害怕的模样，从被握手腕泼茶水到后来的防狼喷雾，她一直很镇定。
但其实情天真的镇定吗？
相信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女孩子都很难镇定，只是，她今天心情确实不太好，心情不太好的情天，处事会特别决绝冷漠……这或许舍友们还不知。
沈泉舟很贴心地特意出去重新买了晚餐回来，送到房中时，看着情天，眼中有藏不住恋慕的光彩。
表白信没能发出去，却阴差阳错地让全班包括她都知道了他的心意，那么他是否可以顺水推舟，对她表达他的喜欢。
252.如果不喜欢，就早些停止吧
然而就在沈泉舟还在犹豫怎么约情天单独谈谈时，情天已经先开了口。
当时其余三个室友已经打开他打包回来的晚餐开吃，情天没有食欲，说：“班长，我们可以谈谈吗。”
安晓暗暗激动，悄然碰了碰迟圆圆的手臂，交流的眼神似乎在说：“情天跟班长是不是有戏了？”
几人不动声色，悄悄看着那两人出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三人看到门开，情天回来。
以为会有什么好消息会宣布，然而情天只是去取行李里的睡衣。
迟圆圆跟倪珺没说话，安晓比较八卦：“怎么样，接受班长大人的告白了吗？”
情天拿着睡衣直起身：“已经说清楚了，我去洗澡了。”
“哎——”
情天已经进了浴室，安晓还想问，迟圆圆打断她：“别想了，肯定没戏。”
看情天回来的样子，根本也不像是刚刚接受了别人表白的神情。
安晓扒拉着眼前的菜：“看来沈泉舟也不是情天喜欢的类型，她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呢？”
“我总觉得，情天心里似乎装着个喜欢的人，但不知道是谁，可能不是咱们学校的。”
向来文静不多话的倪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三人也想不出什么来，只能将桌上吃剩的收拾了，准备洗澡休息。
……
浴室里，情天在洗澡，揉着手臂上的泡泡，心不在焉。
以前也不是没有同校男生喜欢过，以她以往的性格，只要对方不要表现太明显，她都装不知道，一是懒得麻烦多想，二是，不想说得太明白影响了同学之间的关系，会很尴尬，冷处理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方法，毕竟谁也不能左右别人喜欢谁，自己管住自己的心，如常把对方当普通同学对待就好。
可是今夜，看着沈泉舟的目光，她主动提了要与他谈谈。
在感觉到他的喜欢日益明显时，她主动跟他说清楚，自己一直当他是同班同学，也是她心中的好班长。
沈泉舟一腔待表白的话在她先说出口的话语前像是全堵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口，人家明明白白表示，只当他是同学，他再说自己的心意，只怕是连台阶都没有。
如果不喜欢对方，那么就让他早些停止吧，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他好的方式。
从以前的事不关己不予理会到今夜的主动挑明，情天心态的转变，因何？
热水冲刷身体时，肌肤一片温热，却觉得胸膛里还是一片空荡荡的冷。
喜欢一个人，心事交付与一人，辗转反侧却不知对方所想，这种感觉，她感受过，太折磨人。
这夜，身处邻市出差的蔺君尚，晚间从饭局离开，席间喝了不少，许途担忧地跟在身后。
从电梯出来，经过大堂时，气质清贵的男子引得众人瞩目，却只见男子肃眸深沉，浑身都透着清冽的冷。
酒店门口，座驾已候在外，蔺君尚下台阶行至车旁，却突然顿步。
拉开车门等候的许途，朝老板目光所视方向，正有一长发女子挽着一位男士离去，女子身形……形似某人。
253.暴雨，新闻看得人心惶惶
凤凰古城采风一行，原定计划是十日，包括来往路途，总共十日是个充足的时间。
然而谁也没料到，抵达凤凰的第四日，开始连下大雨。
同学们无聊地只能待在客栈里，幸好客栈民宿装修别具风格，内设庭院，即使因雨不能出门，待在室内也不至于太闷。
心态淡定的同学已经在屋檐下架起画板，画客栈中的雨景，也有同学在二楼阳台上，画雨中的沱江与吊脚楼，别有一番风貌。
其余的，有人拿出扑克来打牌玩儿，总之，总能找到自娱自乐的方式。
但当这雨连着下了两日时，不免有人心浮气躁起来。
凤凰古城此前曾遭遇过一场特大洪水，江岸两边几乎全淹，连著名的风雨桥都毁掉了。
如今看着江水因大雨不断高涨，出不了门的人都在叹气。
第五日午后，电闪雷鸣，江岸上空一片乌云滚滚，低气压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导师叮嘱大家不要出门，待在客栈别乱走，一定要注意安全。
同情天住一个房间的倪珺却生起了病，起初只说是小感冒头晕，后来听着雷声闪电声，就说胸闷难受，恶心想吐。
大气压低的时候，人是容易会有这样的反应，就如有的人在连绵的雨天心情阴郁情绪不佳。
客栈老板本是备有一些常用药，当时却正好用完了。同属江边，距离客栈不太远，有一家酒吧，老板与客栈老板是好友，老板说酒吧那边也备有一些常用药，能弄到药最近的地方，便是那里了。
情天在老师的提醒前外出，因为之前有客栈老板电话与酒吧老板沟通过，所以情天顺利拿了药，要出门时却傻了眼，江岸小路几乎被涨起来的江水淹没，历经过洪水的酒吧老板皱眉：“小姑娘先别急着回去了，太危险。”
情天拿着药，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是迟圆圆给她打的电话，说让她留在酒吧不要出来，等水退了再说，至于倪珺，有跟队的女老师会物理疗法，总之倪珺的事情不严重，让情天别担心，好好呆在酒吧里面等着。
情天松了口气，酒吧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人随和，给情天倒了一杯柠檬水，和她一起坐在窗前看外面如瀑的大雨。
彼时的C市却是一片晴朗，时至中午，盛辰集团高层之上，董事长办公室，蔺君尚已经忙了一上午，开会，看文件，刚刚能歇口气。
目光无意扫过桌上的日历牌，今日……是她去采风的第五日了吧。
正想着，许途突然敲门进来，蔺君尚抬眸，以为他有什么事要报备，却看许途脸色有些不一样。
“蔺董，刚刚凤凰古城那边连降暴雨的新闻已经上了热搜，据说江岸都快淹没了。”
许途话音落，蔺君尚才像是反应过来，墨眸一沉，冷了脸色转身面对笔记本打开网页。
果然，关于那边连降大雨的实时新闻不少，遣词用句看得人心惶惶。
翻开桌上的文件才找到自己的手机，拿起，便拨出了一组号码。
254.能让他濒临发火却又克制，唯有她
情天一直挺喜欢下雨，但此刻这场异地的大暴雨，显然让人失去欣赏的心境。
待在客栈也是看雨，在这也是看雨，她的心态还算平和，并不着急。
酒吧老板之前在跟她随意聊聊她们高院美术生的生活，开酒吧的人，其实也多是有情怀，个性恣意洒脱的人，有些共同点。
后来老板去了厨房，情天自己坐在窗前，外面江水浑浊，天空的乌云像是要压下江面来了。
如此安静里，手机响了起来。
以为又是舍友给她打的，拿起来看，来电显示号码令她一时怔愣，好一会，才按下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那头，男子声线低沉，语调隐带少有的急切。
情天一怔，还没等她回什么，那头他又问：“情天？”
“我在。”
电话接通，仿佛此刻的自己与几日前站在江边的那个自己连通，她的心，比外面的江水还要沉，情绪自然也不高。
“我刚刚看了新闻，你那边是不是一直下暴雨，你别出门，乖乖在住的地方待着。”
“嗯，好，记住了。”
她平静点点头。
如此听话，让身处C市的蔺君尚心中安落几分，他走到窗前，微微将领带扯松，看着外面的艳阳，却觉得自己的心与她同处一片乌云密布的大雨中。
“江水没有退正常之前绝对不要乱走，跟舍友一起，别单独一个人……”
他清晰听到她那边的雨声，还有偶尔的雷鸣，她却如此安静，想到此刻用手机也不安全，不疑有他，仔细交代几句之后便想要挂了。
然而，这时，酒吧老板从厨房出来，端着一个盘子放到情天跟前，也没注意她在打电话，提声说了一句：“看来一时半会回不去，饿了吧，先在这里吃点。”
老板与客栈老板是朋友，时至中午，帮忙照顾一下客人，也算情理之中。
然而，站在落地窗前的蔺君尚，将这句清晰听入耳中。
他心一沉，面色骤冷：“情天，你现在不在住处？”
情天原本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他多担心，偏偏，酒吧老板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她硬着头皮：“……我出来给舍友拿药，暂时……还回不去。”
蔺君尚只觉一口气涌至胸口，连站在桌边一直未离开的许途都觉得自家老板脸黑得可怕，然而，他还是缓了口气，出口的声音尽量克制温和：“那你现在在哪儿，安全吗？跟谁在一起。”
千回百转，能让老板濒临发火却又克制住的，唯有沐二小姐，许途在身后感叹。
电话那头传来她清淡的声音：“安全，师父你别担心，我在江边的一间酒吧里待着，水退了我就回去。”
江边？
不安全的就是江边。
依据她刚才的回答，避开跟谁在一起这个问题不答，明显是因为她此刻独自一人。
蔺君尚蓦然转身，沉冷目光无意扫向站在办公桌前待命的许途，都能让许途心中一紧。
深叹一口气，他握着手机一字一句：“在你与同学汇合之前，不许跟我断了联系，你别怕，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给我。”
255.秋意浓，男子携风雨而来
情天没想过，自己在酒吧这一坐，坐了快一个下午。
酒吧没有生意，老板却仿似已经对此状况深有心理准备。
老板偶尔去弄一弄店里的东西，擦擦玻璃杯擦擦盘子，偶尔过来跟窗前的情天坐一坐，聊几句。
酒吧开了那么久，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很多人都需要独处的空间，老板不是个刻意热心的人，情天年纪虽轻，但他看得出来，小姑娘独自一人也能很好，并不会觉得寂寞，需要有人陪着说话才行。
老板跟情天聊起曾经凤凰古城经历的那一场最大的洪水内涝，情天原本觉得眼前的已经很是严重，相比之下，还庆幸不少。
她始终握着一杯柠檬水，偶尔喝一口，看着窗外，静默不语。
彷如只有雨水的天地，还能想什么的呢，她的思绪很放飞，身后是老板换上的碟片，乐声极为轻缓。
…
秋意浓
离人心上秋意浓
一杯酒
情绪万种
漫天回忆舞秋风
黯然沉默
不能说
惹泪的话都不能说
…
前奏响起很久，情天才反应过来，是张学友的一首《秋意浓》。
旋律和着窗外偶尔轰隆的雷鸣，深情吟唱有种诡异动人的美，小提琴颤动的是心弦。
情天对这样一首老歌深有印象，是源于初中的某一个暑假，某日午后，与父亲在客厅看的一部经典港片《国产凌凌漆》。
周星驰经典搞笑作品之一，情天看到的当时，却已经是这部电影已经红了很多年的那个暑假午后。
里面有一段周星驰唇上含烟弹钢琴的镜头，被无数影迷奉为经典，彼时情天笑看着，印象最深的却不是他含着烟痞痞的耍帅模样，而是在他弹的正是《秋意浓》。
他在弹琴，袁咏仪饰演的反派在不远处墙头架着枪已经对准他的脑袋，他一无所知，还当她是同伴通过对讲机与她暗聊逗她笑。甚至在袁咏仪对他开枪之后，他本有机会安全躲避，却为了折回给她摘稀有品种的白玫瑰而身中数枪，来自她手中的枪。
这一个片段，情天记得很久。
周星驰不知袁咏仪就是想要枪杀自己的反派，汇合后，一身是血将摘到的白玫瑰送到她跟前。
袁咏仪看着三朵白玫瑰，心情复杂骂他：“需要那么卖命吗，神经啊！”
周星驰一脸单纯认真：“你怎么知道？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
有很多喜剧，总是让人笑着笑着，突然就难过。
情天手肘搁在桌上，埋头俯桌。
酒吧老板在不远处吧台后整理菜单，看过来，以为她睡着了。
乌云密布的天，在傍晚迅速黯淡成夜。
情天虽然没能回客栈，但一直保持与舍友联系，她在酒吧一直有老板照顾，大家也至于太担心。
她曾握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安晓笑说：“如果今晚还回不去，那么我就住这里了，比你们好，我这里有酒水饮料可以尝，还有好听的歌。”
虽是实情，但语调轻快更多的是为了让舍友放心。
这样的日子，酒吧没有一个客人，只有老板与情天。情天无聊到去吧台后欣赏各种牌子的酒，见过的，没见过的。
晚上七点，酒吧的门突然被推开，情天从吧台后蓦然转身，看到，有男子携着一身风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