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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回京城(上)

    御书房。

    重臣们和昌隆帝商议了几件要事后便都散了,唯有韩禹被单独留了下来。

    君臣二人用过午膳,昌隆帝一改往日午睡的习惯,兴致勃勃地吩咐宫人们摆棋盘。

    韩禹和昌隆帝这个“妹夫”,私底下相处是比较随意的。

    一听臭棋篓子妹夫又要拖着自己下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冲昌隆帝拱手求饶:“圣上放微臣一马吧,微臣那里还有一大堆的公事等着处理,您看……”

    昌隆帝不乐意了:“朕就知道你们一直嫌弃朕是一手臭棋!”

    韩禹无奈地笑了笑。

    自古以来能当皇帝的人全都自视甚高。

    像他的好妹夫这般当面承认自己短处的皇帝,即便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一定不会太多。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点也不想和圣上下棋,怎么办?

    昌隆帝不由分说地拽着韩禹的袖子来到了小案几旁。

    君臣二人相对而坐,很快便各执棋子厮杀起来。

    然而,十几手后,韩禹下棋的兴致却被彻底挑了起来。

    昌隆帝面带得色:“能让承甫这般用心,也不枉朕耗费了那许多的时间和精力。”

    然而,他还是得意太早了。

    开始这十几手,是昌隆帝找国手特意指点过的。

    十几手一过,他的臭棋便漏了馅儿,韩禹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逼到了死角。

    他死死盯着棋盘,恨不能把手里的棋子都攥出水来。

    韩禹也不催他,刷地一声打开折扇,悠悠地摇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昌隆帝依旧没想好该怎么落子。

    韩禹把折扇一收刚想开口,就见御前大总管吴公公手里捏着两份奏折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冲对面的昌隆帝努了努嘴,示意吴公公把奏折送过来。

    昌隆帝毕竟还是一位勤政的皇帝。

    纵然心思一多半在棋局上,还是没有彻底忽略御书房中的其他动静。

    “又有什么事了?”他头也不回头地问了一声。

    吴公公赶紧走过来,把两份奏折捧到二人面前。

    “圣上、韩大人,这是方才刚到的两份密折。”

    “承甫快打开看看。”昌隆帝依旧捏着棋子,轻声吩咐道。

    韩禹伸手取过上面的一份,笑道:“善夫的字就是漂亮,即便是规规矩矩写奏折,也不像别人的字那般死板。”

    一听密折是司徒曜上的,昌隆帝把手里的棋子一扔:“竟是司徒御史上的密折,都写了什么?”

    韩禹继续往下看,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圣上,您看……”

    他站起身把密折放在昌隆帝面前。

    昌隆帝快速浏览了一遍密折的内容。

    “啪!”他在小案几上重重拍了一掌。

    “哗……”棋盘和棋子瞬时便落了一地。

    “圣上息怒。”韩禹和吴公公一起劝道。

    昌隆帝摆摆手:“朕无碍的……这些年,大宋的土地问题如鲠在喉,让朕日夜牵挂,忧心不已。

    可朕万万没有想到,问题竟已经严重若斯。”

    吴公公把另一份密折呈上:“陛下,这是阮大将军上的折子。”

    昌隆帝压了压火气,把折子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其实看过司徒曜的那一份密折,阮大将军这一份上面写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昌隆帝很快就把阮大将军的折子看完多人了。

    他把折子递给韩禹:“承甫,朕果然没有用错人,此次司徒曜又给朕捅了个大篓子。

    二十多个州府,三十几个世家,上万青壮劳力,数不清的银钱和粮食……

    这些人是在挖我大宋的根基,是想动摇我大宋的国本!

    幸好朕还有能臣,还有良将……”

    韩禹和吴公公嘴角一起抽了抽。

    圣上该不会是又气又高兴,整个人都糊涂了吧?!

    此次去曹州的可不止司徒曜一个人。

    那位一直隐匿在幕后的欧阳先生可是一位不容小觑的能人。

    明摆着此次曹州之行,欧阳为主、司徒是辅,圣上怎的把功劳悉数算在了司徒曜身上?

    还有,皇长孙的事情对别人是秘密,他们二人可都是知晓了的。

    此次他虽然是去历练,也绝不会什么事都不做。

    难道圣上连皇长孙都不想嘉奖么?

    昌隆帝如何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他朗声笑道:“这本就是欧阳先生的意思,他说此时还不是他出头扬名的时候。

    至于重熙,他可是大宋的皇长孙,又何必去同臣子争功?”

    韩禹和吴公公总算是明白了。

    圣上这是要重用司徒曜了!

    “承甫,替朕拟旨,着司徒曜将曹州一事彻底查察清楚,该抓一个都不准放过,该抚恤的百姓一个不能落下。

    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九月前把一切都了结清楚。”

    “是,圣上。”

    “还有,其他州府也要抓紧,趁此机会把大宋的土地基本梳理一遍。”

    “圣上……”韩禹有些为难道:“彻底解决土地问题恐怕不易。”

    昌隆帝叹道:“所以朕才说基本梳理一遍,至少把此次犯了事的世家名下的那些土地收回。

    至于那些还没有被拿到把柄的,暂时不要动他们。”

    “杀鸡骇猴,想必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们应该会收敛一些。”

    昌隆帝点点头:“收敛了也一样,朕绝不会让他们像从前拖垮大燕那样,把大宋也拖垮。

    大宋立国二十一年,朕忍他们已经太久了。”

    两日后,司徒曜等人接到了圣旨。

    曲家彻底完了。

    财产全数被朝廷抄没,土地则全数被收回,只待重新分配。

    成年男丁全部下了刑部大狱,女子和孩子则被关押在知府衙门的监狱中。

    身为曲家的女眷,曲芷兰和曲若茹自然也不能幸免。

    两个女孩子在小宅子中当了一个多月的“丫鬟”,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直到知府衙门的捕快前来捉拿二人,她们才彻底慌了。

    ※※※※

    曲家彻底完了。

    财产全数被朝廷抄没,土地则全数被收回,只待重新分配。

    成年男丁全部下了刑部大狱,女子和孩子则被关押在知府衙门的监狱中。

    身为曲家的女眷,曲芷兰和曲若茹自然也不能幸免。

第七十六章 回京城(下)

    御书房。

    重臣们和昌隆帝商议了几件要事后便都散了,唯有韩禹被单独留了下来。

    君臣二人用过午膳,昌隆帝一改往日午睡的习惯,兴致勃勃地吩咐宫人们摆棋盘。

    韩禹和昌隆帝这个“妹夫”,私底下相处是比较随意的。

    一听臭棋篓子妹夫又要拖着自己下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冲昌隆帝拱手求饶:“圣上放微臣一马吧,微臣那里还有一大堆的公事等着处理,您看……”

    昌隆帝不乐意了:“朕就知道你们一直嫌弃朕是一手臭棋!”

    韩禹无奈地笑了笑。

    自古以来能当皇帝的人全都自视甚高。

    像他的好妹夫这般当面承认自己短处的皇帝,即便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一定不会太多。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点也不想和圣上下棋,怎么办?

    昌隆帝不由分说地拽着韩禹的袖子来到了小案几旁。

    君臣二人相对而坐,很快便各执棋子厮杀起来。

    然而,十几手后,韩禹下棋的兴致却被彻底挑了起来。

    昌隆帝面带得色:“能让承甫这般用心,也不枉朕耗费了那许多的时间和精力。”

    然而,他还是得意太早了。

    开始这十几手,是昌隆帝找国手特意指点过的。

    十几手一过,他的臭棋便漏了馅儿,韩禹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逼到了死角。

    他死死盯着棋盘,恨不能把手里的棋子都攥出水来。

    韩禹也不催他,刷地一声打开折扇,悠悠地摇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昌隆帝依旧没想好该怎么落子。

    韩禹把折扇一收刚想开口,就见御前大总管吴公公手里捏着两份奏折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冲对面的昌隆帝努了努嘴,示意吴公公把奏折送过来。

    昌隆帝毕竟还是一位勤政的皇帝。

    纵然心思一多半在棋局上,还是没有彻底忽略御书房中的其他动静。

    “又有什么事了?”他头也不回头地问了一声。

    吴公公赶紧走过来,把两份奏折捧到二人面前。

    “圣上、韩大人,这是方才刚到的两份密折。”

    “承甫快打开看看。”昌隆帝依旧捏着棋子,轻声吩咐道。

    韩禹伸手取过上面的一份,笑道:“善夫的字就是漂亮,即便是规规矩矩写奏折,也不像别人的字那般死板。”

    一听密折是司徒曜上的,昌隆帝把手里的棋子一扔:“竟是司徒御史上的密折,都写了什么?”

    韩禹继续往下看,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圣上,您看……”

    他站起身把密折放在昌隆帝面前。

    昌隆帝快速浏览了一遍密折的内容。

    “啪!”他在小案几上重重拍了一掌。

    “哗……”棋盘和棋子瞬时便落了一地。

    “圣上息怒。”韩禹和吴公公一起劝道。

    昌隆帝摆摆手:“朕无碍的……这些年,大宋的土地问题如鲠在喉,让朕日夜牵挂,忧心不已。

    可朕万万没有想到,问题竟已经严重若斯。”

    吴公公把另一份密折呈上:“陛下,这是阮大将军上的折子。”

    昌隆帝压了压火气,把折子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其实看过司徒曜的那一份密折,阮大将军这一份上面写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昌隆帝很快就把阮大将军的折子看完多人了。

    他把折子递给韩禹:“承甫,朕果然没有用错人,此次司徒曜又给朕捅了个大篓子。

    二十多个州府,三十几个世家,上万青壮劳力,数不清的银钱和粮食……

    这些人是在挖我大宋的根基,是想动摇我大宋的国本!

    幸好朕还有能臣,还有良将……”

    韩禹和吴公公嘴角一起抽了抽。

    圣上该不会是又气又高兴,整个人都糊涂了吧?!

    此次去曹州的可不止司徒曜一个人。

    那位一直隐匿在幕后的欧阳先生可是一位不容小觑的能人。

    明摆着此次曹州之行,欧阳为主、司徒是辅,圣上怎的把功劳悉数算在了司徒曜身上?

    还有,皇长孙的事情对别人是秘密,他们二人可都是知晓了的。

    此次他虽然是去历练,也绝不会什么事都不做。

    难道圣上连皇长孙都不想嘉奖么?

    昌隆帝如何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他朗声笑道:“这本就是欧阳先生的意思,他说此时还不是他出头扬名的时候。

    至于重熙,他可是大宋的皇长孙,又何必去同臣子争功?”

    韩禹和吴公公总算是明白了。

    圣上这是要重用司徒曜了!

    “承甫,替朕拟旨,着司徒曜将曹州一事彻底查察清楚,该抓一个都不准放过,该抚恤的百姓一个不能落下。

    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九月前把一切都了结清楚。”

    “是,圣上。”

    “还有,其他州府也要抓紧,趁此机会把大宋的土地基本梳理一遍。”

    “圣上……”韩禹有些为难道:“彻底解决土地问题恐怕不易。”

    昌隆帝叹道:“所以朕才说基本梳理一遍,至少把此次犯了事的世家名下的那些土地收回。

    至于那些还没有被拿到把柄的,暂时不要动他们。”

    “杀鸡骇猴,想必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们应该会收敛一些。”

    昌隆帝点点头:“收敛了也一样,朕绝不会让他们像从前拖垮大燕那样,把大宋也拖垮。

    大宋立国二十一年,朕忍他们已经太久了。”

    两日后,司徒曜等人接到了圣旨。

    曲家彻底完了。

    财产全数被朝廷抄没,土地则全数被收回,只待重新分配。

    成年男丁全部下了刑部大狱,女子和孩子则被关押在知府衙门的监狱中。

    身为曲家的女眷,曲芷兰和曲若茹自然也不能幸免。

    两个女孩子在小宅子中当了一个多月的“丫鬟”,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直到知府衙门的捕快前来捉拿二人,她们才彻底慌了。

    ※※※※

    曲家彻底完了。

    财产全数被朝廷抄没,土地则全数被收回,只待重新分配。

    成年男丁全部下了刑部大狱,女子和孩子则被关押在知府衙门的监狱中。

    身为曲家的女眷,曲芷兰和曲若茹自然也不能幸免。

第七十七章 做孤臣(上)

    司徒三爷又火了一把。

    几个月前他大义灭亲,把二嫂杨氏的娘家逼上绝路的事情一开始传得沸沸扬扬。

    但京城里每日都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和新鲜话题。

    没过多久这件事情便烟消云散,几乎没有人再提及。

    然而,一进八月,震惊整个大宋的“晋州私粮案”又把司徒曜推到了风口浪尖。

    事涉二十几个州府,三十几个世家,一万多人的性命,数不清的钱粮。

    大宋立国二十一年,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大案。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案子的具体细节不可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那些涉案的人要么就是各州府的官员,要么就是各世家的家主,能供他们议论的话题就太多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里处处议论纷纷。

    其中遭人议论最多的,便是把这件案子捅出来的御史台侍御史司徒曜。

    提起司徒曜此人,京城的百姓们真是一点都不陌生。

    俊若谪仙、琴书双绝,这是很多年前司徒三爷留给他们的印象。

    母老虎的夫婿,这是婚后司徒三爷唯一的标签。

    直到几年前,听闻他在大将军的干预下终于步入了仕途。

    但衢州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人们渐渐把他给忘了。

    又过了几年,外任的司徒三爷回京了。

    听闻他在同燕国与契丹的和谈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圣上将他安排到御史台做了一名侍御史。

    京城里高官如云,一名小小的侍御史,几乎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人们都以为,关于司徒三爷的故事大约到此为止了。

    没曾想,到御史台就任才刚几日,他就把自家二嫂的娘家给折腾没了。

    朝臣们如何看待司徒曜,百姓们不得而知。

    但对于扳倒贪官的司徒三爷,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和喜爱。

    只不过杨宪品级低下,他的案子影响力终究有限,没过多久便被人淡忘了。

    在那之后,司徒三爷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听闻他有什么举动。

    没曾想,蛰伏了几个月后,他却做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百姓们中,不乏失去土地后租种别人土地的佃户。

    听闻司徒三爷此次竟是为同他们一般境遇的人出头,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不过短短一两日间,司徒三爷已经成了他们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

    官员们的想法和百姓们则完全不同。

    他们大多出身世家,就算出身平民的,为官之后也和世家有了或深或浅的关联。

    晋州私粮案和杨宪贪墨案不同,牵扯的不是朝中某一位官员,而是触碰了大宋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基。

    他们不能说司徒曜此举有错,但他为了自己的仕途,吃相也太难看了!

    圣上打算对世家大族动手早有迹象可寻。

    可司徒家好歹也是有近千年历史的家族,大家也算同气连枝。

    司徒曜这厮动手之前却半点消息都不向他们透露,简直让人齿冷。

    司徒曜不在京中,他们便只能把这份不满加注到成国公府一家头上。

    这么一来,司徒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在朝中做官的成国公和世子爷在衙门中遭同僚冷落。

    夫人们和少爷姑娘们也像是被孤立了一般,就连原先交情颇深的人家也几乎和他们断了来往。

    眼看着中秋将至,成国公府竟一份节礼都未曾收到,自家精心准备的也一份都没有送出去。

    阖府上下对三房一家人的不满几乎到了顶点。

    京中和府中的情形司徒曜一概不知。

    此时正值八月初,正是秋色最美的时节。

    他携妻女沿途慢慢行来,算是把秋景赏了个足。

    五日后,一行人才回到成国公府。

    几辆马车沿着小巷一直驶到了三房二门处。

    司徒曜正准备下车,就听车外有人在给他问安。

    他掀开车帘,只见一名眼熟的小厮候在车下。

    “石头,你不在府中好生伺候国公爷,来此处做甚?”他淡淡问。

    石头躬身施了一礼:“回三爷,国公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司徒曜嗤笑道:“爷自己个儿都不知道哪一日能到家,你倒是乖觉!”

    石头忙道:“小的已经在此处候了四日,今日可算是等到了您归来。”

    离京几个月,身为人子的司徒曜是应该想念父母的。

    可他觉得自己真是连装都装不出一副孝子的模样来。

    他放下车帘子,对阮棉棉道:“夫人,你和箜儿先回房,为夫去父亲那里瞧瞧。”

    有了上一世和这一世前半段的记忆,阮棉棉对司徒家的人更是半点都提不起兴趣。

    她点点头:“国公爷这般着急见你,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三爷小心应付,千万别吃亏上当。”

    “夫人的教诲,为夫一定谨记在心,我先去了。”

    司徒曜掀起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两刻钟后,司徒曜和石头已经来到了司徒恽的书房外。

    通传之后,他走了进去。

    抬眼一看,不仅是父亲,连大哥竟也在书房中。

    而且,父子俩都用同样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五六分相似脸庞也几乎一般黑。

    他正想行礼问安,司徒恽便一拍书案,厉声喝骂道:“逆子,你为了往上爬,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么?!”

    不等司徒曜辩解,世子爷司徒昌也冷声道:“三弟,人不管爬得多高,总也需要亲人们的扶持。

    可你如今还没爬上去呢,就想六亲不认了么?”

    司徒曜暗道,莫非他们还是为着杨家的事情在怪罪自己?

    可父亲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老二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大哥就有些过分了。

    老二和自己谁同他更亲,如此简单的道理竟也想不明白么?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他是在对付了杨家之后就离开京城的,父亲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找他算账。

    如今虽然几个月过去了,父亲尚未想明白,依旧想找他发泄一通倒也说得过去。

    他朝司徒恽行了个大礼:“父亲,杨家的事情的确是儿子做的,可……”

    “你闭嘴!”司徒恽更怒了。

    老三自小聪明,又在官场中混了好几年,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说的是什么。

    他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在推三阻四戏耍自己!

第七十八章 做孤臣(下)

    司徒曜被骂得有些呆愣。

    司徒昌和他终究是嫡亲兄弟,见他一脸的迷茫,还是忍不住开口替他解围。

    “老三,你真是好本事,离京几个月,不声不响地竟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司徒曜这才彻底反应过来父亲和大哥究竟是怎么了。

    他也不着急了,清了清嗓子才道:“父亲、大哥,我不过是做了为人臣子该做的事……”

    “呵呵……”司徒恽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不过是一名芝麻小官罢了,说得就跟大宋没了你就不行了似的!”

    这话说得很不好听,不过司徒曜也懒得和司徒恽计较。

    他正色道:“父亲为官几十载,自然知晓君命难违。

    圣上想要对世家动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既派儿子去办这件事,那就是一定要办成的意思。

    儿子如果顾及那些世家的脸面和利益,把这件差事给办砸了,您觉得圣上会放过我?”

    司徒恽一噎。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当然懂,可被老三这般质问,只觉得火气更盛了。

    “就算是替圣上办差,你也不用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三十几个世家就这么没了,你……你可真是……”

    “父亲,如今是大宋的天下,您不要总还用大燕臣子的眼光看问题。

    此次只是三十几个世家,不久的将来,世家恐怕只能是名存实亡。

    父亲之所以责怪儿子,无非就是最近吃了些排揎……”

    “三弟,你知不知道如今旁人都是怎么看咱们家的?”司徒昌叹道。

    司徒曜挑眉,并没有接话。

    两世为人,他不管失意还是得意,都和成国公府没有多少关系。

    而且,成国公府在大宋的名声本就一般,自己去不去这一趟,又能有多少影响?

    如今司徒曜也算是想明白了。

    从他入御史台那一日起……不,应该说从他回京述职那时起,圣上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做一名孤臣。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圣上属意的继承人就是皇长孙。

    不仅是皇长孙,箜儿也早就被圣上当作了大宋未来的皇后。

    他这个未来皇后的爹,身份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本身就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寻常勋贵子弟,女儿的身份多少有些配不上做皇长孙的正妃。

    所以圣上才想着提拔自己一番,也算是抬一抬箜儿的身份。

    可这份提拔也十分有讲究。

    阮家势力虽大,但全都集中在军方,在朝堂上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所以圣上提拔他,却又不想让他成为权柄在握的重臣,以免未来的后族有文有武,势力太大威胁到大宋的江山。

    杨宪贪墨案,让他凉了亲人们的心。

    晋州私粮案,让他彻底成为了一名孤臣。

    他其实是不在乎的。

    上一世最后的那几年,他无权也无钱,被“亲人们”搞得身败名裂。

    因为没有入仕,那时的他只能算是个“孤人”。

    而如今他按照圣上的意思一步步成为了一名“孤臣”。

    见他独自陷入沉思,竟不愿意搭理他们,不仅司徒恽生气,就连一旁的司徒昌也怒了。

    他站起身走到司徒曜身边,大声呵斥道:“三弟,你有没有听见为兄的话?”

    司徒曜道:“自是听见了,只不过……”

    他抬眼看着司徒恽:“父亲,恕儿子直言,咱们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宋人,几时被别人看得起过?”

    “你……”司徒恽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司徒曜继续道:“其实,就连圣上都说过不止一次,他自己曾经也是燕国人。

    那些一直诟病咱们家的人,他们中哪个从前不是燕国人?

    可父亲想过没有,他们为何单单看不起咱们家,要和咱们家过不去?”

    司徒恽的怒火渐渐散了。

    “他们无非是嫉妒我司徒家曾经尊崇的地位和泼天的富贵,想趁机踩一脚罢了。”

    司徒曜笑道:“父亲的话也有道理,但儿子认为还有别的缘由。”

    “说。”

    “正如父亲方才所言,我司徒家曾经有过那样尊崇的地位和泼天的富贵。

    这一切是先祖们用血汗和生命换来的,但也是大燕皇帝赏赐的。

    大燕皇帝待咱们家不薄啊,父亲!

    可最终我们家却选择了背弃大燕,投靠大宋。

    反观那些鄙视咱们的人,他们虽也做过大燕子民,但大燕从来不曾善待过他们。

    所以,他们和‘背弃’二字扯不上关系。”

    司徒恽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你个逆子!”

    其实他心里已经承认了司徒曜的话,嘴上却始终不肯服软。

    司徒曜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拱了拱手道:“父亲、大哥,我才刚进府就来了这里,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要先回去洗漱换衣了。”

    司徒恽摆摆手:“去吧。”

    司徒曜又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出了书房。

    “老大……”司徒恽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父亲。”司徒昌忙伸手扶住他。

    “一直以来,咱们都小瞧老三了,总以为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如今看来……圣上是真有重用他的意思。”

    司徒昌道:“重用他又如何,您总不会还指望着他得势后能帮扶咱们府里一把。”

    司徒恽忿忿道:“为父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司徒昌劝道:“父亲消消气,儿子就是这么一说,老三那边的关系还是万万不能断了的。”

    “你的意思是……”

    “您想呐,六丫头是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她的婚事圣上绝不会置之不理。

    加之她又生了那般出众的容貌,将来……”

    “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早就看上六丫头了?”

    司徒昌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而且儿子大胆猜测,六丫头未来的夫婿,定然就是圣上看中的继承人。”

    司徒恽的手重重抖了几下。

    他的一双眼睛真是白长了。

    不仅小看了老三,也小看了老大。

    总觉得他脑子不够灵活,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

    如今看来,老大的心思细腻谨慎,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也压低声音道:“你母亲这半年多来脾气实在古怪,每日吃斋念佛什么事儿都不管。

    你寻个机会去好好劝一劝她。

    从前她最疼爱老三和六丫头,那两个也很是孝顺她。

    咱们家的前程,多半还要着落在你母亲身上。”

第七十九章 生辰礼(上)

    入京后,赵重熙并未同司徒曜一家三口回成国公府,而是直接回了皇宫。

    他并没有如上一次那般乔装去往御书房,而是以皇长孙的身份从宫门处直接进宫,随即便去了东宫。

    不到一个时辰,皇长孙回宫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

    后宫的女人们坐不住了。

    尤其是韩皇后和罗贤妃,不约而同地把心腹宫人派去东宫那边打探消息。

    可惜他们费尽心思打探了半日,也未能探得半分关于皇长孙的确切消息。

    两拨人只能各自回去禀报主子不提。

    他们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赵重熙。

    上一世这样的事情他经历得实在太多,早已经见怪不怪。

    把负责传话的小太监打发出去后,他褪去衣衫,泡进了宽敞舒适的浴池中。

    大约半个时辰后,方才那传话的小太监急急来禀报,说圣上驾临东宫,请长孙殿下快去接驾。

    赵重熙暗惊。

    在他的记忆中,皇祖父从未来过东宫,今日怎的……

    他不敢耽搁,赶紧从水中出来,迅速擦干头发后换了一身常服。

    饶是他动作够快,出现在东宫正殿时,昌隆帝也已经喝过一杯茶,还胃口颇佳地用了几块点心。

    “孙儿见过皇祖父。”赵重熙腿一弯,给昌隆帝行了大礼。

    昌隆帝眼眶有些微湿。

    比起几个月前,重熙又长高了,也越发俊朗夺目。

    而且,这是他长大之后头一次穿着皇室子弟们的常服。

    虽不及礼服那般奢华尊贵,但同他之前两次穿着的粗布短衣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般出色的长孙,别说同他的儿子们相比,就算和受世人称道的慕容离亭和韩雁声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

    他笑道:“重熙快平身,坐到皇祖父身边来。”

    “谢皇祖父。”赵重熙依言站起身,坐到了他下首。

    昌隆帝道:“晋州私粮一案,欧阳先生和司徒曜固然是功不可没,但你的功劳也不小。”

    “谢皇祖父夸赞,孙儿还需多多历练。”

    见他既不过分谦逊也不过分自傲,昌隆帝越发满意。

    他伸手拍了拍赵重熙的肩膀:“重熙啊,欧阳先生志不在朝堂,所以朕此次只能给他一些实物的赏赐。

    司徒曜是朕打算好生扶持的臣子,因此便把功劳全数都算到她的头上。

    唯有你,朕不打算赏。

    你是否觉得委屈?”

    赵重熙道:“孙儿谢皇祖父不赏之恩。”

    昌隆帝哈哈笑道:“好一个不赏之恩!”

    “皇祖父,大宋是我赵家的江山,大宋的百姓是我赵家的子民。

    孙儿身为赵家的一份子,无论做什么都应当应分,何来委屈之说。”

    昌隆帝笑得更开心了:“这话多少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不过朕还是喜欢听!

    但朕自来赏罚分明,之所以不赏你,一是不想让你居功自傲,二是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赵重熙再次表示了感谢。

    昌隆帝摆摆手:“明着不能赏,暗里朕可不愿亏了你。

    可朕也不知道你的喜好,该赏你些什么好呢?”

    赵重熙真想对自家皇祖父说,您不如赏我些银子好了。

    可这么“俗气”的话他真是不敢说。

    昌隆帝捋了捋胡须:“重熙啊,此次陪同司徒曜一家出京,除了办差之外,你有没有……”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神秘,往他身侧凑了凑:“朝夕相伴几个月,你和司徒六姑娘的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赵重熙有些无奈。

    世人都道大宋昌隆帝是个十分勤政的好皇帝。

    但同时,他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言谈举止都十分严肃的人。

    只有他这个皇长孙最清楚,皇祖父一旦“调皮”起来,真是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皇祖父,司徒六姑娘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孙儿虽然同她时常见面,又如何谈得上什么更进一步。”

    “真是个傻小子!”昌隆帝都快笑出眼泪了。

    他伸手敲了敲赵重熙的脑门:“大好的机会不懂得把握,如今你露了身份回了东宫,同她见面就不容易了,朕看你着不着急!”

    赵重熙:“……”

    昌隆帝又往他身侧凑了凑:“知不知道八月初九是什么日子?”

    赵重熙点点头道:“司徒六姑娘十三岁生辰。”

    昌隆帝又敲了他脑门一下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赵重熙道:“孙儿做了司徒六姑娘好几个月的小护卫。又怎会不清楚这个。”

    昌隆帝更愁了,这傻孩子是在问澜山庄关太长时间了么?

    “重熙啊,未婚妻马上过生辰,你就没想过要送她一份特殊的生辰礼物?”

    赵重熙道:“想是想过,可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昌隆帝道:“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个……总之是越珍贵越值钱就越好。”

    赵重熙道:“可有些女孩子却未必喜欢这个。”

    昌隆帝嗤笑道:“怎么就未必了?朕说的珍贵值钱的物件儿,就一定是金银珠宝?

    好些女子嫌金银俗气,就喜欢那些个笔墨书画,瓷器玉器的,那些东西比金银更值钱。

    可再值钱,所有的东西不也照样分三六九等么?

    同样是字画,你看看是名家大作受欢迎,还是你自己信手涂鸦的画作她们更喜欢。”

    赵重熙道:“那……皇祖父觉得孙儿该送一份什么样的生辰礼给司徒六姑娘?”

    昌隆帝道:“朕又不了解她,这样的问题让朕怎么回答?”

    赵重熙笑道:“那孙儿便大着胆子提个小小的要求。”

    “说罢。”昌隆帝笑眯眯道。

    “皇祖父方才说要赏赐孙儿,那孙儿可不可以去您的私库里瞧瞧?”

    昌隆帝第三次了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傻小子竟给朕装傻!是不是方才就一直在打这个主意?”

    赵重熙笑道:“孙儿离京十一载,虽然和恩师学了不少的东西,但恩师终究只是普通人,有些东西无法交与弟子们。

    所以孙儿不但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好东西,甚至都分不出好赖。

    司徒六姑娘的心思很单纯的,对于物件儿,她看重的从来不是它们本身的价值,而是其间蕴藏的深意。

    就好比孙儿从前送给她的一对大阿福……”

第八十章 生辰礼(下)

    大阿福?

    昌隆帝眉头一挑,重熙这傻小子果然不傻,是自己小瞧他了!

    有钱难买心头好。

    一对大阿福不值几个钱,却送到了人家姑娘的心坎儿上。

    不过,继续听下去,他觉得自己又看不懂大猷的宝贝外孙女了。

    重熙送大阿福给司徒箜的时候,他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小护卫。

    倒不是说小护卫就不配得到女孩子们的喜欢。

    也不是说女孩子们的眼睛就一定要长在头顶上。

    可司徒箜那样的姑娘,是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一名刚认识没多久的男孩子动心的。

    既然没有动心,她为何会对那已经残破了的大阿福这般喜爱?

    昌隆帝琢磨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放弃了。

    看来自己真是上年纪了,竟看不懂如今这些小儿女们在想些什么了。

    只听赵重熙又道:“虽然司徒六姑娘在乎的只是心意,孙儿也不能总拿那些过分简单朴素的物件儿去搪塞她。

    东宫里好东西虽也不少,但华丽有余灵动不足,总觉得她不会喜欢。

    出去现买又不够诚意,所以……”

    昌隆帝呵呵笑道:“朕应了!不过你也别忘了从前朕对你说过的那些话。”

    赵重熙的心倏地一紧。

    自己太大意了,竟忘了面前这名男子虽然是自小就疼爱他的祖父,可他更是大宋的皇帝。

    他希望自己能喜欢他和皇祖母择定的婚事,却绝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一名女子付诸真心。

    他忙应道:“皇祖父的教诲,孙儿定当铭记于心。”

    昌隆帝满意地点点头:“这件事儿朕会交待下去,你随时都可以去私库那边。”

    赵重熙再一次表示了感谢。

    祖孙二人一起用了饭,昌隆帝自回寝宫不提。

    第二日一早,赵重熙离开东宫回了苻府。

    刚一踏进他居住的院子,小厮梧桐便迎了上来。

    行过礼后,他急忙道:“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赵重熙边走边问:“你在成国公府待得好好的,怎的到这边来了?”

    梧桐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小的是爷的小厮,自然是爷去哪儿小的就跟去哪儿伺候。”

    赵重熙顿住脚,转头看着身后的小厮:“梧桐,这次不成了。你今后还是好好待在成国公府,继续给司徒三爷伺候笔墨。”

    “爷——”

    梧桐噗通一身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您这是不要小的了么?小的五岁起便在您身边伺候,虽然半途去伺候了司徒三爷几日,可小的心里却只有您一位主子。

    您要觉得小的哪儿做得不好,小的一定改……呜呜……”

    赵重熙被他哭得头大,伸手把他拽了起来:“十六岁的大小伙子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梧桐略挣扎了一下,继续哭道:“爷今日要不说出个缘由,小的就……”

    “就什么?”赵重熙学着皇祖父的样子,弯起手指在梧桐脑袋上用力敲了几下:“爷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若非不想害了你,爷又何必弄这般复杂!”

    梧桐捂着脑袋,嘟囔道:“那爷把缘由对小的说一说。”

    “你五岁的时候到爷身边伺候,如果不是爷被送出京城,你面临的情形是什么?”

    梧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小声嘀咕道:“如果不是随着爷离京,小的已经净了身做了一名小太监。”

    赵重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如果非要随着我进宫,依旧只能做一名太监。

    你尽心尽力伺候了我十一年,我如何能看着你去走那条路?

    总要看着你成家立业,儿女绕膝才好。”

    梧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不过是个身份卑微至极的小厮,爷却是大宋身份最尊贵的皇长孙。

    当年如果不是去伺候皇长孙,他早已经做了一名小太监。

    可……

    做太监固然可怕,和爷分开他也一样舍不得。

    梧桐抹着眼泪,心中纠结不已。

    赵重熙如何看不出他的这份纠结。

    他笑着打趣:“司徒三爷又不是外人,你在他身边伺候,同样能够时常与爷见面。

    再过几年爷便要成婚,届时便能在宫外开府,你要是还愿意回来,便让你做个王府大管家。”

    “王府大管家”这句话是从前袁谟最喜欢打趣梧桐的话。

    如今从赵重熙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种预言成真的感觉。

    梧桐哽咽道:“小的……小的一切都听爷的。”

    赵重熙见他依人劝,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他笑着问:“我到了这么半天,怎的不见假牛鼻子和苻溱微?”

    梧桐道:“袁真人最近整日被悦郡主缠着,小的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苻姑娘也忙得很,不过小的听她说,这几日要亲自去准备一份生辰礼。”

    赵重熙点点头,继续朝正房那边走去。

    梧桐也继续跟着他:“爷,您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重熙好笑道:“什么动静?”

    梧桐几乎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爷,八月初九是六姑娘十三岁生辰,苻姑娘他们都精心准备了礼物,您难道打算空着手去给她贺寿?”

    赵重熙故意道:“爷自然不能空手去,可你觉得爷送什么好?”

    梧桐想了想:“六姑娘和寻常的那些贵女不一样。

    衣裳首饰她不太在意,况且也不缺。

    吃食咱们也别想,她根本就不是个贪嘴的女孩子,而且哪里的吃食能比三夫人做的更新奇更可口?

    琴棋书画……司徒三爷是真正的大行家,和他一比,咱们……”

    赵重熙生平第一次觉出梧桐和自己真是心意相通。

    他之所以把主意打到了皇祖父头上,就是因为梧桐方才念叨的这些原因。

    他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又端起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把去皇祖父私库挑礼物的事告诉了梧桐。

    梧桐总算是放心了。

    圣上私库里全是精品。

    随便拿出一样都是品味不俗价值连城。

    虽然未必能让六姑娘真的喜欢,但爷的面子是一定能撑起来了。

    ※※※※

    成国公府润心园。

    一大早凤凰儿的屋子里就热闹无比。

    左未晞、盛迎岚、慕悦儿、苻溱微。

    四个女孩子听闻凤凰儿一行人昨日已经回到京城,便相约今日早晨一起来探望她。

第八十一章 做掌柜

    一连几个月的辛劳,凤凰儿着实是有些疲累了。

    昨日强打精神陪着老夫人卢氏用了晚饭,回房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香甜。

    第二日醒来时竟已是巳时。

    春桃亲自伺候她洗漱换衣,一切妥当之后刚想吩咐容云和思晗摆饭,只见红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姑娘,左大姑娘她们来了。”

    她话音未落,左未晞等人已经来到了内室门口。

    左、盛、苻三位姑娘年纪本就大了几岁,行事也都非常稳妥。

    纵然同凤凰儿已经是极好的姐妹,她们也没有冒冒失失地直接闯进内室。

    慕悦儿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尾随着红翡的脚步走了进去。

    红翡那边话才说完,她已经抱住了凤凰儿的胳膊。

    “箜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凤凰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悦儿和红翡都是圆脸蛋圆眼睛圆嘴巴,个头儿也差不多高。

    两人似这般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有意思得很。

    只是……

    凤凰儿伸手抬起慕悦儿圆圆的下颌,仔细端详了一番。

    从不知害臊为何物的慕悦儿竟然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本就红扑扑的小圆脸愈发红了。

    凤凰儿强忍着笑意,故作一本正经:“悦儿,几个月不见,你像是又胖了一圈。”

    慕悦儿气鼓鼓道:“既是几个月不见,姐姐为何一见面就揭人家的短处。”

    凤凰儿最喜欢她这副小女儿家的娇憨模样。

    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轻声哄道:“虽是长胖了一圈,模样却越发标志了,皮肤也像是剥了壳儿的鸡蛋一般白润细腻,这怎么能说是短处呢?”

    说话间,春桃已经把左未晞等人请进了内室。

    左未晞见慕悦儿跟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腻在凤凰儿身上,忍不住对盛迎岚和苻溱微打趣道:“箜妹妹就不该回来这么早!”

    凤凰儿赶紧握着慕悦儿的手一起站了起来。

    “左姐姐、盛姐姐、微姐姐。”她冲三位姑娘福了福身。

    苻溱微噗哧笑道:“箜妹妹远行一趟,礼数越发周到了,倒显得我们几个一点规矩都没有。”

    凤凰儿这才发现,发生变化的岂止是慕悦儿。

    眼前这三位,尤其是左未晞和苻溱微,那简直跟换了个人一般。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春桃忙走上前:“姑娘们有话不妨坐下说,我们姑娘还没用早饭呢。”

    不等凤凰儿应答,慕悦儿笑道:“箜姐姐没有吃早饭,正好可以尝尝我们带来的点心。”

    说罢挣脱凤凰儿的手,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凤凰儿有些发懵。

    左未晞把她拉到一旁坐下,笑道:“方才我说你就不该回来这么早,你竟不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苻溱微也拉着盛迎岚坐了下来。

    凤凰儿想了想,依旧猜不出来,只好摇了摇头。

    左未晞也不卖关子了,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悦儿可能干了,似今日这般对人撒娇的场景,我们都多久没见过了。”

    凤凰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能干”二字上。

    莫非悦儿……

    正想着,慕悦儿已经提着食盒回来了。

    她也不要春桃和红翡帮忙,打开食盒把点心一盘盘端了出来。

    “箜姐姐,这是桂花酥,这是芸豆卷,只是……”

    她不仅说了点心的名称,顺带把做法都说了一遍,甚至还抱怨说有几样特别好吃的居然卖不动。

    凤凰儿恍然,合着这几个月,悦儿真是如同她们几个开玩笑时说的那样,做了一家点心铺子的掌柜?

    那么……

    左姐姐她们几个身上的变化也就不奇怪了。

    悦儿做了点心铺子的掌柜,那她们也肯定不会闲着。

    只不知她们各自经营的又是些什么生意。

    左未晞也不多解释,抬手轻拍了两下。

    不一会儿,芸香带着几名手里捧着精致的盒子的小丫鬟鱼贯而入。

    盛迎岚笑道:“箜妹妹,你看看这些礼物合不合心意。”

    凤凰儿微微一顿:“你们几个今日一大早登门,便是为了给我送生辰礼?”

    苻溱微解释:“今日初六,距离你的生辰还有三日。不过,我们几个却是忍不住想把礼物提前给你瞧瞧。

    以咱们的交情,你肯定不会计较的,对吧?”

    凤凰儿好奇道:“我当然不会计较,可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至于让你们几个这般激动?”

    左未晞接过一名小丫鬟手里的盒子,递到凤凰儿面前:“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一旁的慕悦儿不高兴了。

    “小晞姐姐,明明是我先送的,箜姐姐都还没有尝半口,怎么就轮到看你们的了?”

    凤凰儿笑着拈了一小块芸豆卷:“好吧,姐姐先尝你的点心。”

    软糯清甜充满了豆香味儿,虽然只是很寻常的点心,却做得很有特色。

    她好生夸赞了几句,又问道:“悦儿为了做好这个点心铺子的大掌柜,没少花费心思吧?”

    慕悦儿不好意思道:“是,自从盘算好要开一家点心铺子,我把亲戚朋友家的府邸都跑了一遍。

    她们家中的厨子基本都会做点心,虽然不及外面铺子里的那般齐全,但每个人总有几样拿手的。

    我请他们把最拿手的点心做出来,又去点心铺子里把同样品种的点心买回来。

    然后我便开始试吃,把不同的师傅做出来的点心进行对比,最终才定下我们铺子里用哪种口味。”

    凤凰儿的手一松,手里剩下的半个芸豆卷直接掉在了桌上。

    难怪悦儿会长胖了!

    整日尝那么多的甜点心,换成谁都得胖一圈。

    小姑娘竟不怕被长公主殿下训斥么?

    她记得清清楚楚,长公主殿下可是坚决不允许悦儿吃甜点心的,为的就是不让她长胖。

    可她如今……

    慕悦儿那边依旧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箜姐姐说我长胖了一圈,可要是她见到大脑袋就知道我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几位姑娘:“……”

    这便是传说中的五十步笑百步?

    悦儿一定就是袁真人命中的天魔星。

    一个根本不爱吃甜食的少年郎,硬是被逼得日日拿甜点心当饭吃。

    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第八十二章 大东家

    长了一颗大脑袋的慕悦儿非常可爱,而且也很漂亮。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大脑袋都能像她这么好看的。

    譬如说袁谟。

    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寻常,个子也不算高。

    大家之所以觉得他不丑,多半还是因为他性格好,人缘好。

    加之他的确有真才实学,气质自然比一般人好了许多。

    然而,这些好感和顺眼都是基于他是个瘦子的前提下生出来的。

    大脑袋的人尤其不能长胖,一旦长胖了就会显得脑满肠肥,蠢笨无比。

    可想而知那位假道士现下是怎样的情形……

    提起袁谟,慕悦儿的话匣子像是彻底打开了一般。

    几位姑娘都很喜欢她,但关于假道士长胖的故事她们觉得还是改日再听的好。

    左未晞拉住慕悦儿的小手:“悦儿,你箜姐姐早饭还没吃完,我们几个的礼物也还没有送出去,袁公子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说。”

    慕悦儿赧然:“是哦,我说得太高兴了,一时间什么都没顾上。”

    她忙把另一盘点心往凤凰儿那边推了推:“箜姐姐再尝尝这个。”

    “谢谢悦儿。”

    凤凰儿食量不大,吃过三四块点心后基本就饱了。

    她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吩咐丫鬟们把桌上的点心收好。

    很快桌子就空了。

    左、盛、苻三位姑娘把各自的礼盒一一打开。

    左未晞的是一个精美的小匣子,里面装的全是她负责的胭脂铺子中的最好的香粉和胭脂,以及一些香膏香料。

    凤凰儿年纪还小,这些东西基本用不上,但她依旧觉得这些精致的瓶瓶罐罐足够吸引人。

    左未晞取出一小瓶香膏,打开盖子用小银勺挖出一点点抹在凤凰儿手背上。

    “妹妹把它抹开试一试。”

    凤凰儿依言把那近乎透明的香膏抹开。

    沁人心脾的淡香,水水的,冰冰的。

    她的手背本就白得近乎透明,此时越发水当当如同白玉雕琢的一般。

    凤凰儿抬起手轻嗅了一下:“别的不说,单是这香气就让人难以割舍。”

    左未晞笑道:“正是呢,这些脂粉就是上次我和盛姐姐去江南寻到的那位擅长制胭脂的妇人所制。

    如今咱们的作坊已经开始运作,只是规模太小,想要把生意做大只能是奢望。”

    凤凰儿笑道:“姐姐向来沉得住气,胭脂生意也不用着急。

    咱们要做的是精品,需要时间慢慢打磨。

    只要东西好,将来不愁无人欣赏。”

    “妹妹说得是。”

    左未晞说罢,将小匣子收拾好递给一旁的春桃。

    盛迎岚把手中的盒子打开,笑道:“箜妹妹瞧瞧这身衣裙如何?”

    凤凰儿闪目看了过去。

    那衣裙样式并不复杂,只是布料和她平日里穿着的裙衫不太一样。

    光泽稍有不及,但看起来却更加厚实。

    盛迎岚笑道:“这便是那日在田庄里我说过的柞蚕丝。”

    凤凰儿的记忆从不会出岔子,立时便想起了那一日河堤上发生的一切。

    那一日就是因为盛姐姐提起柞蚕丝,才引出了皇祖父和父王的话题,最后导致阿福被自己一怒之下踢进河里。

    之后自己为了查明一切,做了那么多的事……

    这半年多来她一直在努力前行,几乎忘了回头看一看,想一想。

    此时才惊觉,距离她同父王分别那一日,竟又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她迅速敛住心神,笑道:“那日听盛姐姐说了柞蚕丝的特点,我本以为柞蚕丝虽然有那么多的好处,但肯定不会太好看。

    没想到制成衣裙后竟也这般漂亮,丝毫不比桑蚕丝差。”

    盛迎岚道:“是啊,几十年柞蚕丝还一度得到了燕国贵族们的喜爱。

    那可是一群养尊处优了好几代的人,东西要是不好,他们如何肯用。”

    凤凰儿点点头,把盒子也交给了春桃。

    看过柞蚕丝衣裙,苻溱微也把自己的礼盒打开。

    那是一套文房四宝,且不说那些纸张笔墨有多精致,单是那一方蟹壳青的澄泥砚就让凤凰儿爱不释手。

    苻溱微道:“世人都道苻家乃是世代书香,其实不是的。

    从前苻家便是以制作澄泥砚为生。

    直到我曾祖父那一辈,苻家才算是改换门庭,成为了所谓的书香门第。

    不过,苻家旁支依旧有人保留了这门手艺,加之我祖父从前的学生中,也有那曾经以制作文房四宝为生的人家。

    我就想着,这些手艺要是失传了便太过可惜了,不如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咱们也弄一个专卖文房四宝的铺子。”

    凤凰儿放下澄泥砚,又从小匣子中取出一张纸。

    她将那张纸举起来对着窗外透光看了看。

    凤凰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初初接触时,便觉纸色淡丽,透着光才发现其细薄光润处竟不输司徒曜最喜欢用的仿澄心堂。

    “微姐姐,单凭这纸张,你这铺子便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苻溱微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这铺子可不是我的。我和左姐姐、盛姐姐、悦儿她们一样,只是铺子里的掌柜罢了。”

    这话一出,凤凰儿可是吃惊不小。

    她环顾了一下身边的四位好姐妹,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们该不会是想说,我才是这些铺子的东家吧?”

    四位姑娘连想都没想,异口同声道:“不是东家,是大东家!”

    大、东、家!

    这般威风凛凛的称呼,凤凰儿真是快哭了。

    她根本不懂经营,连账本都没有仔细看过,凭什么做东家,还大东家!

    更重要的是,这些铺子分明是她们四个费尽心力弄起来的,自己只不过略微凑了一点本钱,哪里有资格做东家。

    盛迎岚道:“这些生意算是我们五人一起做的,但本钱大部分都是箜妹妹出的……”

    “等等。”凤凰儿打断她的话:“我记得只拿给你们了一万银票而已。

    四个铺子,大部分本钱?你们别和我开玩笑了。”

    盛迎岚又道:“妹妹有所不知,我们之前没打算把生意做这么大。

    没想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春桃姐姐说你临行前交代过,需要多少银子只需找她,所以我们又从她那里支了五万银子。”

    凤凰儿嘴角微抽。

    她手头一共就六万银票,还是去年外祖父给的。

    本以为拿出一万两做生意,剩下的暂时可以充作夏侯伊他们的粮饷。

    没想到……

    穷光蛋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呐!

第八十三章 不争气

    见凤凰儿神色间似有些别扭,左未晞几人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慕悦儿把圆下巴搁在凤凰儿的肩上,笑眯眯道:“箜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们几个大手大脚的,一点都不知道给大东家省钱?”

    苻溱微也笑道:“那一日在陈留的如归客栈,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咱们从前的想法太过保守了,既然要做生意,就不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满足。

    要做,咱们就做大生意,做世上最大的生意?

    如今的咱们不过是开了几个小铺子,离大生意还远着呢。”

    以凤凰儿的记忆力,自然不至于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只不过她觉得大生意绝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成的,总要一步步慢慢来。

    加之最近几个月又只顾着曹州那边的事务,当日的那份豪情暂时被搁置了。

    此时听苻溱微提起当日说过的话,凤凰儿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自己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便做了甩手掌柜,几位好姐妹却真正把这件事重视起来。

    一个个亲力亲为,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小有所成。

    假以时日,这一群曾经娇养的小姑娘能做出的成就,真是不好估量。

    只不过,那日她之所以拉上阿福,就是要告诉大家,她所说的大生意,绝不仅仅指开铺子做生意,而是……

    凤凰儿感慨之余,心中的愧疚也散了不少。

    她握着慕悦儿软乎乎的小手,笑道:“微姐姐,我并未忘记当日许下的宏愿。只是未曾想到你们竟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做出这样的成绩……”

    盛迎岚道:“不怕箜妹妹笑话,其实我们几个商量过了,都觉得开铺子做的只是小生意。”

    凤凰儿的手微微顿住:“姐姐还惦记着那茶叶生意吧。”

    左未晞接过话头:“是啊,要想赚大钱,单靠咱们几个小铺子怎么成?

    我和微妹妹悦儿也就罢了,本来就是初学做生意,经营一个铺子已经颇感吃力。

    盛姐姐可是把家族的生意都弃了的。

    凭她的能力,一个小小的绸缎庄如何够施展才华?

    所以我们仔细商量过了,茶叶生意还是要做起来。”

    盛迎岚有多少能力凤凰儿一清二楚,所以对左未晞的话毫不怀疑。

    她略一思忖:“如今长孙殿下已经露了身份,替咱们弄到茶引不是难事。

    只是茶叶生意需要的本钱不小,咱们几个暂时是凑不齐了。”

    她看向苻溱微:“长孙殿下那日已经同意和咱们合伙,只是我觉得咱们暂时还用不着他的银钱。

    如今既已决定要做茶叶生意,微姐姐便去同他商量一下,咱们还要请他大力支持一番。”

    苻溱微好笑道:“箜妹妹这话说得可就生分了。

    我是长孙殿下的表妹不假,可在他面前说话远不及你有分量。

    况且你们不是一起去的曹州么,论熟稔我同样及不上你,索性你直接去和他说不就得了!”

    凤凰儿脸颊微热:“我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微姐姐去做,那是看中了你的另一个身份。

    你是皇长孙的亲卫统领,和他商量这种事再妥当不过。

    况且,他如今也不住在成国公府了,我想同他说话远不及从前那么方便。

    所以还是……”

    苻溱微才不吃她这一套,对左未晞等人笑道:“三日后便是箜妹妹十三岁生辰,长孙殿下是肯定会来贺寿的。

    到时箜妹妹把这件事儿同他一商量,绝对没有不成的。”

    其实苻溱微她们几个暂时还不知道那婚约的事。

    只不过赵重熙对凤凰儿的情意并未刻意隐瞒,她们也觉得二人般配得很,便都认定了凤凰儿长孙妃的身份。

    长孙妃之所以努力赚钱,还不都是为了扶持长孙殿下?

    这种时候他出点本钱难道不是应该且必须的么?!

    ※※※※

    琴瑟居。

    昨晚阮棉棉和凤凰儿一样,睡得十分踏实。

    不同的是她卯时一过便醒了。

    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阮棉棉真是感慨万千。

    绕了一大圈,她竟又回到了起点。

    去曹州之前,如果有人对她说,她就是那个为了一张脸就葬送了一辈子的傻女人,她绝对不会相信。

    不仅不相信,甚至还会臭骂那人一顿。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如今她已经彻底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信不信已经由不得她了。

    她摩挲着锦被上精美的刺绣,脑海中竟浮现出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新婚时的,有了儿女之后的……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张俏脸瞬间爆红。

    她一把掀开锦被,直接跳下床,光着脚朝净房那边奔去。

    直到英子替她梳好发髻,她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散尽。

    英子早就发现她不正常了,可她年纪小不通人事,完全看不懂自家二姑奶奶是怎么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只能小声问:“二姑奶奶,是不是被子太薄,您昨晚受凉了?”

    阮棉棉又偷瞄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果然那黄澄澄的颜色都掩盖不了她脸上那份“娇羞之色”。

    她暗暗咒了自己一句。

    阮棉棉你也太不争气了!

    一个儿女都可以开始议亲的女人,还在这里玩什么单纯?

    去现代社会混了二十几年,你就真当自己练恋爱都没有谈过?

    她咬了咬牙:“我好着呢,大约是最近补药喝多了,把脸都喝红了。”

    英子胆子本就不大,明知她是在乱扯,又如何敢辩驳。

    她把手里的梳子放下:“那奴婢去传饭了。”

    “去吧。”阮棉棉摆摆手。

    英子走出正房,迎面却遇见了提着大食盒的司徒曜。

    她忙福了福身:“三爷早。”

    司徒曜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问:“夫人起了?”

    “已经起了,奴婢正要去小厨房传饭。”

    “你自去做事,夫人的早饭我带来了。”

    “是,奴婢告退。”英子不敢执拗,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司徒曜略整了整衣襟,走到正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正房大门本就是敞开的,阮棉棉扬声道:“进来。”

    司徒曜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夫人,我给你送早饭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阮棉棉好容易才凉下去的脸颊瞬间又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之前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又出现了。

第八十四章 显身手

    司徒曜提着食盒走进了正房。

    他来到圆桌旁,把精心准备的吃食一样样取了出来。

    然而,直到他把小菜摆好,粥也盛好,阮棉棉却迟迟不见出来。

    司徒曜朝内室那边唤道:“夫人,快出来用早饭。”

    依旧无人应答。

    司徒曜眉头微蹙,方才自己敲门的时候,阮棉棉明明应了一声的。

    后来怎的突然就没有动静了?

    莫非那噬心蛊……

    他心里一紧,跌跌撞撞地朝内室那边奔去。

    一把推开房门:“阮棉棉,你……”

    哗地一声,阮棉棉手中的水盆一歪,凉水泼了一地。

    幸好她身手灵活及时往后跳了一步,只有裙角略沾了些水,脚下的绣鞋倒还干净。

    司徒曜一愣,一时间竟没有看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阮棉棉把水盆放在盆架上,拿起干帕子擦了擦衣裙上的水渍,依旧没有搭理司徒曜。

    天知道她此时心里有多别扭!

    上一刻还在想那些少儿不宜的事,下一刻那事的男主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世间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么?!

    才刚用凉水扑过的脸,竟比之前更加滚烫。

    司徒曜总算是回过神来,见阮棉棉面色有异,急忙走上前道:“夫人你怎么了?”

    阮棉棉生怕他用手来扶自己,忙用捏着干帕子的手挡在身前。

    她本以为这个动作又会伤到司徒曜那向来都格外敏感脆弱的小心灵,孰料,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

    阮棉棉俏脸微沉:“死渣男,你笑什么?!”

    如今的司徒曜对“死渣男”这个称呼已经习惯了。

    非但不觉得难听,甚至还从中听出了几分亲密。

    不管怎么说,这个称呼也是独属于他的,姑且就把它当个爱称。

    就好像人家夫妻互相称呼对方的卿卿、小心肝儿那般。

    他越想越开心,但为了不惹毛阮棉棉,还是努力做出了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夫人,为夫并非是在取笑你,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儿。”

    阮棉棉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冷哼道:“过去的什么事?”

    司徒曜那如玉的脸庞泛起了一丝粉色:“夫人出身将门,性子又格外爽利,没想到却那般羞涩。

    方才夫人的样子,简直和咱们新婚时一模一样。

    那时你也是满脸通红,用帕子挡在身前,像是把为夫当作了洪水猛兽一般……”

    他越说越高兴,整个人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被他这么一闹,阮棉棉倒是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把手里的帕子往水盆里一扔:“我去吃早饭了。”

    说罢自顾着走出了内室。

    司徒曜醒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

    阮棉棉早就饿了。

    在桌便端起温度适宜的米粥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司徒曜:“三爷吃过了么?”

    司徒曜在她身边落座,指着方才盛好的另一碗米粥:“夫人都不关心我。”

    阮棉棉有些尴尬,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司徒曜面前的小碟子中:“那不是没注意么,三爷吃菜。”

    司徒曜的心情越发好了,也夹了一个馒头放到阮棉棉面前。

    夫妻之间这样的举动算不了什么,阮棉棉却觉得非常不习惯。

    她又问:“三爷今日不去面圣?”

    司徒曜道:“为夫品级太低,圣上岂是想见便能见的,我已经递了折子,且看圣上什么时候能召见吧。”

    两人各自用饭不提。

    刚吃完早饭,英子在外回道:“二姑奶奶,段妈妈来了。”

    阮棉棉正想让人去田庄里寻段云春媳妇,听说她来了便道:“快请进来。”

    段云春媳妇很快就随英子走了进来。

    行过礼后,她对阮棉棉道:“二姑奶奶,奴婢今日是来给您送干辣椒的。”

    阮棉棉惦记的本就是这个,立时便笑了起来。

    见段云春媳妇空着手,她又问:“你今日一共带了多少干辣椒?”

    段云春媳妇道:“回二姑奶奶,奴婢今日带了四斤干辣椒,还有依您的吩咐弄细的一斤辣椒面,另还有两斤新鲜辣椒。

    另外,我当家的说,夫人今日见了干辣椒,肯定又想下厨做菜。

    因怕府里没有准备新鲜食材,便吩咐奴婢带了十几条活鱼和十几只鸡。

    奴婢方才已经把鱼和鸡交给了刘大家的,二姑奶奶要不要过去瞧瞧?”

    阮棉棉暗暗感慨。

    段云春看起来粗粗拉拉的,其实心思细腻得很。

    自己不过是在山庄里做过一次不太地道的水煮鱼,他居然就记住了,竟把事情考虑得这般周全。

    她笑道:“难为段庄头还想着,你回去后替我谢谢他。”

    段云春媳妇客气了几句,又道:“其实奴婢们也是有私心的,就想向二姑奶奶学做几道辣菜。”

    阮棉棉笑道:“没问题。”

    一面又对司徒曜道:“三爷如今也是能下厨的人了,不妨随我一起去看看?”

    司徒曜笑道:“为夫早就想见识一番夫人说的那些辣菜了,自是不会错过。”

    听说二姑奶奶要去做辣菜,英子大着胆子道:“二姑奶奶,今日六姑娘那边有客人,想来定是要留下吃午饭的。”

    阮棉棉笑道:“是小晞她们来了?”

    “是,悦郡主也来了。”

    阮棉棉想了想,合着今日自己是要大显身手呐!

    她对英子道:“这样好了,你跑一趟润心园,去告诉六姑娘待会儿带着朋友们过来琴瑟居这边吃午饭。”

    “是。”

    英子离开后,阮棉棉回到内室换了一身简单朴素的棉布衣裙,这才和司徒曜以及段云春媳妇一起去了厨房。

    看着眼前的一大包干辣椒和一罐辣椒面,阮棉棉只觉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问段云春媳妇:“段李氏,今年晒的干辣椒一共有多少?”

    段云春媳妇道:“第一批晒干的,奴婢今日带过来了一半。现下还晒着一批,数量和第一批差不多,地里还有一些新鲜的。”

    阮棉棉盘算了一下:“真正能晒成干辣椒的,也就是这两批了,余下的只能吃新鲜的。”

    段云春媳妇道:“负责种辣椒的张老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让奴婢帮着问一问二姑奶奶,明年您打算种多少辣椒。”

    阮棉棉心道,这便是问自己要留多少种子了。

    要按她的想法,当然是越多越好。

    以她如今拥有的土地,就算把这些辣椒籽全都取出来也不够种。

第八十五章 犯蠢了

    阮棉棉真想把自己名下所有的土地全都种上辣椒。

    可她很清楚,就目前而言,那样做并不现实。

    首先,她手头没有那么多的辣椒籽。

    其次,大宋没有那么大的辣椒市场。

    因为辣椒不存在,这里的人饮食相对比较清淡。

    勉强有一部分嗜辣的人,习惯的也只是葱姜蒜胡椒以及食茱萸那种单纯刺激性的辣味,而不是辣椒那种有层次的,新鲜时清香微冲,晒干后浓烈呛鼻的味道。

    而且,一个菜系的形成,或者说让大众接受一种新的菜系,需要一个特别漫长的过程。

    当然,现代社会辣菜的种类数不胜数,辣菜的做法她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摸索实践。

    单凭她已经能做得很好的那些辣菜,虽不敢说能形成一个菜系,但对大宋当下的饮食习惯绝对能够形成足够的冲击。

    而且,她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定数量的辣椒籽,暂时种几亩地的辣椒应该不成问题,但前提条件是要先把辣菜推广出去。

    否则,在辣菜拥有一定数量的拥趸之前大量种植辣椒,只能是浪费人力物力。

    而推广辣菜……

    这里不是千年之后那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推广辣菜的手段十分单一。

    要么通过亲朋,要么通过酒楼。

    亲朋……还是算了。

    别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一身骚。

    那就只能是酒楼。

    盛四爷的五味楼在京城里已经小有名气,他又是个头脑灵活,特别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生意人。

    借由五味楼推广辣菜一定能够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但单凭这些便想让辣菜迅速得到大家都认同,似乎还远远不够。

    她还需要人,需要那种在大宋各阶层都有影响力的人。

    阮棉棉野心不大,只要她的辣菜得到一两名那样人的认可,能够把他们的粉丝吸引一部分过来就算达到目的。

    司徒曜、段云春媳妇和英子三人见她拧着的眉头突然松开,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阮棉棉道:“段李氏,你回去问问张老爹,咱们最多能留下够种多少地的辣椒种,到时候我再做决定。”

    “是,奴婢问过之后便派人来询问二姑奶奶。”

    三房人口很少,分开单过之后便没有设大厨房。

    外院和润心园的小厨房如今基本只用来烧热水和炖一些简单的汤粥,琴瑟居从前的小厨房便充作了三房的大厨房。

    按照阮棉棉的习惯,工匠们对大厨房进行了一番认真的改造,宽敞明亮、结构巧妙,除了没有电器和自来水,已经有了几分现代厨房的样子。

    刘大家的和几名厨娘都十分勤快能干,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们已经把段云春媳妇带来的食材归置妥当,只等阮棉棉一声令下便动手宰杀鸡鱼。

    见阮棉棉等人来了,她们一起迎了上来。

    “见过三爷、三夫人。”

    阮棉棉笑道:“你们今日全都当值?”

    刘大家的忙道:“本来只有奴婢和田五家的当值,其他人听说段姐姐给夫人送辣椒来了,都想等着瞧夫人的手艺呢。”

    一面说着就把阮棉棉等人让到了堆放干辣椒的桌子旁。

    虽然在古代和现代都生活过不短的时日,阮棉棉对两个地方截然不同的度量衡依旧没办法换算得十分清楚。

    而且干辣椒又是一种特别不压秤的东西,段云春媳妇所说的四斤,已经是足足一大布口袋。

    阮棉棉扯开绳子,露出了个头儿均匀的干辣椒。

    绛红的皮泛着淡淡的亮光,一看就是当年新鲜采摘晾晒的。

    拾起其中一个捏了捏,干辣椒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阮棉棉对段云春媳妇笑道:“这些辣椒品质极佳,晾晒的日子挑得也好,你们费心了。”

    段云春媳妇忙道:“是二姑奶奶运气好,大规模采摘辣椒之前,几乎每日都有雨。等咱们开始晾晒了,一连半个月都是大晴天,辣椒晒得又干又脆,舂辣椒面都容易多了。”

    听她说起辣椒面,阮棉棉往布口袋旁看了看,果然见到了一个小陶罐。

    段云春媳妇把小陶罐打开,立时传出了一股呛鼻的味道。

    阮棉棉用小勺子舀了半小勺,只见辣椒面舂得不粗不细,恰是自己最喜欢用的那种。

    她满意地笑道:“待会儿咱们先炸一些辣椒油,吃面拌凉菜,那绝对是色香味俱全。”

    司徒曜却只顾着看方才布口袋另一边的小篮子。

    那里面装的就是段云春媳妇方才说的两斤新鲜辣椒。

    这些新鲜辣椒和之前他再曹州吃过的那些青辣椒的颜色不太一样,有红的、红中带黄的、绿中带红的、酱色的,就算是全绿的,也比之前那些颜色深许多。

    模样却不如之前那些周正,基本上都有些瑕疵。

    他拿起一个红色的辣椒:“夫人,你说过的剁椒鱼头,是不是得用红彤彤的这一种?”

    阮棉棉噗哧一笑:“三爷果然有天赋,剁椒鱼……”

    不过是一瞬间,她的笑容就随着那个“头”字一起消失了。

    “夫人又怎么了?”司徒曜满眼都是疑惑。

    阮棉棉双手扶额,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自己得是有多蠢啊?!

    辣菜之所以好吃,绝不仅仅是里面放了辣椒这么简单。

    麻辣、香辣、酸辣、糊辣,各种口味需要各种不同的辣椒,甚至是辣酱。

    就拿司徒曜方才提起的剁椒鱼头来说,用的必须是经过充分发酵的那种酸香味的剁辣椒。

    如果用新鲜红辣椒,只不过是颜色勉强相似而已,哪里能有那种诱人的酸香?

    可剁辣椒……

    田庄里品质最好的辣椒都已经被晒成了干辣椒,余下的就是一些“歪瓜裂枣”,而且数量还十分有限。

    好吧,就算她把这些“歪瓜裂枣”全都剁了腌了,她最爱的泡椒呢?计划中的豆瓣酱呢?还有各种需要新鲜辣椒制作的咸菜呢?

    好容易种出了辣椒,距离她最喜欢的各种辣菜依旧那么遥远。

    阮棉棉放下手,嘟着嘴瞪着司徒曜。

    都是因为这死渣男!

    要不是跟着他去那该死的曹州,辣椒一成熟自己就可以搬到陪嫁田庄去。

    每天什么杂事都不想,就看着那些辣椒琢磨好吃的,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第八十六章 说情话

    司徒三爷从未想过,他的夫人竟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他们夫妻毫不掩饰地当着她们的面就“打情骂俏”,在场的女人们好笑之余也有些羡慕。

    都是男人,都是丈夫,三爷和她们家里的那一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似厨房里的这些杂事,别说高门大户的老爷少爷们,就连她们的男人也是基本不沾手的。

    可三爷这么个矜贵人儿,为了讨三夫人欢心,竟然愿意放下身段出入厨房。

    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竟真是个会做菜的!

    放眼整个大宋,这样的贵婿恐怕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当着下人们的面,阮棉棉不好公然“欺负”司徒曜,只能暗暗剜了他一眼。

    司徒曜不敢再笑,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剁椒鱼头怎么了?”

    阮棉棉只好把剁椒是什么向他解释了一番。

    司徒曜是个刚接触做菜没多久的人。

    虽然阮棉棉教的那几道菜他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但那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还远远谈不上会做菜。

    照他的理解,剁椒鱼头就是把辣椒剁碎,和鱼头一起弄熟。

    谁知一个剁椒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他睨着小篮子里的那些新鲜辣椒:“夫人,咱们就把这些剁了腌渍起来,到时候不就能做剁椒鱼头了么?”

    阮棉棉嫌弃地翻了翻小篮子里的辣椒。

    “剁椒必须用颜色周正的红辣椒做出来才好。

    可你瞧瞧这些辣椒,歪歪扭扭的我都懒得嫌弃了,红的却只有七八个,够做什么的?”

    司徒曜笑道:“那如果不挑剔颜色,其他这些能行么?”

    阮棉棉拿起几个辣椒看了看,虽然歪是歪了点,但好在全是好的,一个破皮的都没有。

    “不计较颜色的话,自然是可以剁的,只是这些辣椒数量太少了,全剁了也就是一小罐,够做什么用的。”

    段云春媳妇见她嫌新鲜辣椒太少,忙道:“二姑奶奶,像这样长得不好的辣椒,要是去地里搜一搜,多的奴婢不敢说,五六斤还是有的。”

    阮棉棉也不敢嫌弃了,几乎是惊喜道:“那你回去后便带着人去替我摘一些,尽快送过来。”

    段云春媳妇不敢耽搁,忙道:“时辰还早,奴婢索性现在就回去一趟,晚饭前定然将辣椒给二姑奶奶送来。”

    阮棉棉道:“倒也不用着急,过几日也是一样的。”

    段云春媳妇和阮棉棉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知晓她是个急性子。

    二姑奶奶这是怕麻烦她,可对她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替主子跑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就麻烦了!

    她笑道:“二姑奶奶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说罢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阮棉棉不免又暗暗感慨了一回。

    爹娘替自己挑的这些人,倒不见得个个都有高人一等都本事,但忠诚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司徒曜笑道:“既如此,剁椒鱼头咱们今日就不做了,那夫人打算做什么?箜儿的小姐妹们还等着欣赏你的手艺呢。”

    阮棉棉想了想:“我会做的辣菜多得是,只是有好些都像这剁椒鱼头一样,光有干辣椒是不行的。”

    司徒曜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请夫人赐教。”

    阮棉棉被他的怪模样麻辣逗笑了:“辣菜有麻辣、香辣、糊辣、酸辣、甜辣,另外还有一些怪味辣。

    顾名思义,麻辣就是又麻又辣,花椒的用量不比辣椒少。

    香辣也用花椒,但数量会比麻辣少很多,多用胡麻花生等增加香气。”

    司徒曜恍然:“那糊辣想必就是把辣椒弄出糊香味,酸辣自然是又酸又辣,甜辣则是甜中带辣了。”

    阮棉棉一噎。

    瞧把这死渣男能耐的!

    司徒曜嘿嘿一笑:“夫人接着说,我不过是按照字面儿上的意思胡乱解释一通,其实什么都不懂……”

    阮棉棉道:“光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今日吃饭的人多,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辣菜。

    刘大家的,你们几个替我把鸡和鱼宰杀好,还有葱姜蒜也备好,然后再把你们几个拿手的菜,捡那口味清淡的做几样。”

    刘大家的应了一声,又问:“那夫人这里还要不要奴婢们打下手?”

    阮棉棉道:“不用了,我就是准备调料,暂时用不着人帮忙。”

    厨娘们都是常年做事的人,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阮棉棉则打开橱柜的们,把用得着的调料各取了一些。

    司徒曜哪里肯干站着,卷起袖子凑到她身边:“我来给夫人打下手。”

    阮棉棉一边陪调料一边好笑道:“三爷,你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不去操心国家大事,反倒把大好的时光用来陪我做菜,不觉得可惜么?”

    司徒曜笑道:“再大的朝廷命官,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操心国家大事。

    闲暇时,各人还不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我看来,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比陪夫人更重要,又怎会觉得可惜?”

    阮棉棉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骂道:“死渣男,一把年纪学人家少年郎说什么情话,也不嫌肉麻!”

    “谁说死渣男就不能说情话?我又不老……”司徒曜正想分辩几句,阮棉棉却把一只小铁锅塞进他手里:“弄两把花椒粒去炒香。”

    司徒曜哪里还顾得上分辩,认命地抓了两把花椒粒扔进小铁锅里,朝灶台那边走去。

    阮棉棉看着他飘逸潇洒的背影,忍不住大笑起来。

    超级大帅哥端着小铁锅去炒花椒,这样的场景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她提高声音喊道:“三爷,记得用小火,炒到花椒微黄就行了!”

    司徒曜却不答话,只微微抬了抬右手,表示他知道了。

    阮棉棉服了。

    纵然是站在灶台边坐着完全和身份不相符的事情,哪怕是随便抬一抬胳膊,死渣男依旧帅得掉渣。

    不一会儿,司徒曜的花椒炒好了。

    他端着小铁锅回到阮棉棉身边:“这个可以了么?”

    阮棉棉看了看,指着石臼道:“倒进去,稍微晾凉一点后把它捣碎。”

    司徒曜依言把花椒倒石臼中:“夫人今日打算做几个菜?”

    阮棉棉道:“条件所限,自然不能做很多种,不过每一种都要多做一些。”

第八十七章 醋翁婿

    每样都要多做一些?

    司徒三爷有些想不明白了。

    “夫人,虽说今日有客人,可她们都是些食量不大的小姑娘,能吃得了多少?

    咱们昨儿才回京,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阮棉棉笑道:“亏得三爷还是混官场的呢,竟这般不在意礼尚往来?

    今日来咱们府里的客人的确是一群食量不大的小姑娘。

    可那些没来的呢?

    在这个时代吃口辣椒多不容易啊,吃独食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司徒曜往阮棉棉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夫人这是接受阿福做女婿了?”

    阮棉棉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人家阿福在咱们府里住了快一年,此次在曹州为了替我解那噬心蛊也出了不少力。

    如今他虽然回自己家去了,咱们也不能把他给忘了吧?”

    司徒曜心里酸溜溜的。

    阮棉棉的话自然是有道理,但他怎么听都觉得她对皇长孙那臭小子的态度比之前软化了许多。

    丈母娘做好吃的不忘给女婿送一份,简直了!

    他悻悻道:“夫人行事极周到,是不能忘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皇长孙那臭小子再能吃,他也只是一个人,相当于自家吃饭添双筷子,何必每样都多做?

    是了,这辣椒的来历……

    阮棉棉一直看着他呢,别扭的小眼神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笑道:“说来这辣椒虽是在倾音阁中偶然得到的,但韩先生和丰大师那边总该有所表示。

    另外,广元长公主和我一见如故,公主府那边自然也要送一份。

    还有忠勇侯府,箜儿她涂舅舅一个人在京里,咱们也该时常表示一下关心。

    这几处加起来,可不得多做一些。”

    司徒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浸在醋汁里泡了又泡。

    明知阮棉棉对韩禹和涂征并没有任何私情,可……

    她对自己都没有什么这么上心!

    而且,那两个对阮棉棉可是真有企图的,说白了就是自己的情敌。

    他司徒曜辛辛苦苦忙前忙后,帮着妻子做了一大堆美味佳肴,最终却送进了情敌们的嘴里。

    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冤的事儿,比他更冤的人么?!

    阮棉棉懒得搭理他,把调料准备好之后便开始动手做菜。

    辣子鸡、水煮鱼、香辣盆盆虾、麻婆豆腐、口水鸡、回锅肉。

    她搜遍了家中所有能用的调料,在司徒曜的配合下做了六道分量十足的辣菜。

    把其中的一多半分成四份装进食盒,打发人分别送去了四家府邸。

    而那边厨娘们的拿手菜也早已经做好。

    阮棉棉招呼丫鬟们把菜送到偏厅。

    而凤凰儿她们五个小姑娘早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辣的午饭。

    ※※※※

    八月初八一大早,赵重熙便和袁谟一起,带着梧桐来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座别苑。

    这别苑是昌隆帝登基之后专门为元后修建的。

    自元后薨逝,这里便像是被封了一般,再也没有人在此出入。

    袁谟端坐在马背上,抬起圆了不止一圈的脸,满心疑惑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别苑门头。

    “重熙……”

    赵重熙道:“这里原先自然是有匾额的,皇祖母薨逝后便收了。”

    袁谟偏过头看着他:“你说要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司徒六姑娘,该不会就是这别苑吧?”

    赵重熙挑了挑眉:“不可以?”

    说罢用脚后跟踢了踢马腹,从一旁敞开的侧门处进了别苑。

    “喂——喂喂——”

    袁谟一抖马缰急急追了上去。

    “我说重熙,这是你的东西,自然是爱送谁送谁。可你也别拿你皇祖母的东西去和人置气啊!”

    赵重熙拉住马转了半圈,有些无奈地看着不远处的胖道士:“你听谁说我在和人置气?”

    袁谟很快赶了上来:“重熙,你又何必瞒着为兄。那慕容离亭送的礼物的确珍贵,可你的礼物是在圣上的私库里精心挑选的,怎么也不会输给他吧?又何必……

    这别苑虽说圣上已经赐给你了,你也不能一转手就送人啊,万一圣上……”

    赵重熙最受不了的就是假牛鼻子的絮絮叨叨。

    他翻身下马甩了甩马鞭:“我的意思是这别苑就是送给她又何妨?

    是你自己非要认为这便是我准备送给她的生辰礼,我可什么都没说,对吧?”

    袁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也下了马,径直走到赵重熙身侧。

    “我说重熙,慕容离亭虽然足够优秀,可他毕竟是燕国楚王府的世子,和六姑娘根本就不可能。

    你又何必吃这种干醋?”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对于重熙师弟的心思,尤其是这种小儿女的情思,袁谟自信还是看得懂的。

    而且他觉得吃醋根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尤其是为了司徒六姑娘那般出众的女孩子吃醋,醋的还是名满天下的离亭世子,那就更不丢人了!

    赵重熙的确是醋了。

    慕容离亭喜欢司徒箜,是他几个月之前就知晓的事。

    尤其是渡口离别那一日,慕容离亭的箫声把他的心都险些吹乱了。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是司徒箜,估计早被慕容离亭打动了。

    可他记得非常清楚,司徒箜眼中的神采虽然和往日有所不同,但那绝不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动心的模样。

    既不是动心,他又何必去吃那种无聊的醋。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他和司徒箜的关系虽然没能更进一步,但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从动心变为钟情。

    司徒箜也一样。

    虽然他清楚,她还没有真正爱上自己,但她对做皇长孙妃这件事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抵触。

    假以时日,他相信在自己的努力下,她一定会敞开心扉接受他。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慕容离亭的礼物到了。

    一份生辰礼物算不了什么。

    司徒箜是个脑子太过清醒的女孩子,慕容离亭的礼物再珍贵再合她心意,她也不会因此就动心。

    他之所以吃醋,完全是因为那生辰礼。

    慕容离亭那个专门坑人的家伙,明明有本事做到生辰那一日准时把礼物送到的。

    可他偏偏要提前两日,赶在自己之前把礼物送到了司徒箜手里。

第八十八章 玲珑塔(上)

    袁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又往赵重熙身边凑了凑:“重熙,你给司徒六姑娘准备的生辰礼究竟是什么?”

    听他又一次提起那个本来十分合心意,如今变得有些糟心的礼物,赵重熙的面色微微沉了沉。

    “你还真生气呐?”袁谟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大事你瞒着我也就罢了,就这么点小事居然也不肯告诉哥哥?”

    赵重熙睨着他:“这话说得真是轻巧,将来你要有了心上人,有了未婚妻,你挖空心思替她寻的礼物,难不成也提前拿来给我瞧瞧?”

    “瞧就瞧,有什么大不了的……”

    袁谟一开始的时候还理直气壮,说着说着就有些心虚,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给心上人的礼物,自然是不能胡乱给旁人瞧的。

    赵重熙弯了弯唇角,心情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

    他看着对方那张圆了许多的脸,温声道:“袁师兄,这几日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东宫,一直都没有寻到机会问一问你。”

    “问什么?”袁谟被他看得越发心虚。

    “咱们分别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你怎的竟长胖了那么多?”

    袁谟正觉得自己被有些紧的腰带勒得不舒服。

    他气鼓鼓道:“这事儿你该去问你那个大脑袋的小表姑!

    要不是她硬逼着我每日都吃那么多的点心,我至于……”

    赵重熙挑了挑眉:“果然又是慕悦儿,你倒是……”

    袁谟提高声音争辩道:“胖一点怎么了?眼瞅着就要过冬,本真人就当贴秋膘了!”

    赵重熙笑道:“是,胖一点非但不怕冷,而且看起来也更加和气,只是……”

    “只是什么?”

    “所谓仙风道骨,从来道士都是清瘦的。

    似你这般的胖道士,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

    眼见得袁谟快要发飙,赵重熙却一本正经地岔开了话题:“既然打算在这别苑里为司徒箜庆生,就得力求处处妥帖,要不咱俩再去四处查看一下?”

    袁谟摆摆手:“你少给我东拉西扯的,别苑地方又不大,那么多人精心准备了这几日,还需要长孙殿下事必躬亲?

    倒是……

    我估摸着等六姑娘十三岁生辰一过,圣上该给你和她赐婚了吧?”

    “十三岁还小呢,不用这么着急。”

    “不急才怪!”袁谟撇撇嘴:“要是不着急,圣上何必改变主意,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回京过中秋?”

    提起这件事赵重熙更是心塞。

    本以为年底父王母妃他们才会返京,自己还能再多几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没想到皇祖父却根本不和他商量,直接就下旨召他们立刻回京。

    那时他明明说得好好的,自己的婚事不用和父王母妃商量。

    如今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把手里的马鞭绕在手腕上:“皇祖父的用意岂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还是进去瞧瞧吧。”

    两名少年并肩朝别苑正房走去。

    ※※※※

    成国公府润心园。

    自打两日前吃了阮棉棉的辣菜,凤凰儿的肠胃就开始不舒服了。

    昨日闹肚子,弄得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就连慕容离亭不远千里送来的礼物都被搁置在一边,还没有来得及拆开。

    今日她感觉舒服多了,喝过阮棉棉让人送过来的,据说非常养胃的牛乳后,便吩咐红翡把礼盒拿过来。

    这是一个两尺见方的檀木盒子,雕的是风穿牡丹的花样,看起来十分精致华贵。

    凤凰儿摩挲了一下盒子上的那只凤凰,轻轻掀开了盒盖。

    只见里面有一个用层层丝帕包裹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红翡小声道:“姑娘快把这些丝帕揭开吧。”

    凤凰儿之所以昨晚没有把礼盒打开,身体不舒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太想去面对慕容离亭的礼物,或者说是情意。

    注定不可能回报的情意,又何必多做纠缠?

    此时被红翡一催促,凤凰儿笑了笑,终于伸手把那层层叠叠的丝帕一一揭开。

    让赵重熙糟心了一整日的礼物,一座十分精巧别致的白玉玲珑塔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红翡小声吸了一口气。

    “姑娘,这也太漂亮了,这么一整块的白玉,得花多少钱呀?!”

    凤凰儿也处于震惊中。

    以她的出身和经历,吃惊的原因和红翡自然不同。

    而是因为白玉玲珑塔从前的主人是她的父王,大燕昭惠太子。

    只不过东宫里的物件儿实在太多,她又是个行动不自由的人,做不到每一样都仔细端详认真琢磨,大多都只是略微有些印象。

    比如说这白玉玲珑塔,从前是放在父王书房的多宝格上的,她见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把玩过。

    只不过父王的札记中对这一对白玉玲珑塔有过详细的描述,所以她并不陌生。

    是的,父王手中的白玉玲珑塔本是一对,除了一座十三层,一座十二层之外,从外表来看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内里……

    凤凰儿把白玉玲珑塔握在手中。

    数了一下,这是十二层的那一座。

    她这才想起了红翡刚才问她的话。

    偏过头看着小丫头:“红翡,白玉玲珑塔自然是价值不菲,却并非一整块的玉。”

    “是吗?”

    红翡往前凑了凑,怎么看那玲珑塔都还是一整块的玉。

    凤凰儿笑了笑,小手微微一动,那玲珑塔的形状就变了。

    再一动,塔顶居然被她拆了下来。

    红翡惊呼道:“原来这个是可以拆的!”

    凤凰儿笑道:“似这般可以拆卸,从本身的价值而言自是及不上一整块的玉石。

    但其中的这份巧妙心思,以及这份巧夺天工的卓绝手艺,就不是钱能够衡量的了。”

    凤凰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白玉玲珑塔最外面一层全都拆了,露出了一个更小的塔。

    红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的圆嘴巴已经彻底合不拢了。

    凤凰儿耐着性子,把白玉玲珑塔一层层拆开。

    看着空空如也的塔腹,她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遗憾之色:“果然不是这一座……”

    失望之余,她的耐心却并未消失,依旧十分认真地把白玉玲珑塔复原。

    “红翡,把这玲珑塔收起来吧。”

    红翡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嘴巴合拢。

    “是,姑娘。”

第八十九章 玲珑塔(中)

    慕容离亭之所以选择白玉玲珑塔作生辰礼,其中的缘由显而易见。

    司徒箜用尽各种手段也要尾随他去燕国,并且指名要去凤凰台,明摆着就是对昭惠太子感兴趣。

    既如此,昭惠太子的旧物定然是最合她心意的礼物。

    至于她是否知晓这白玉玲珑塔的来历,慕容离亭觉得这个根本不能算是问题。

    他甚至感觉司徒箜对昭惠太子的了解,远胜于他。

    第二日一大早,凤凰儿就去春晖堂给卢氏问安。

    自从司徒照出嫁后,卢氏真正做了甩手掌柜,成国公府所有的事情她一概不理,每日只在自己院中礼佛。

    不过对于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她还是十分关心的。

    早早就让唐嬷嬷亲自去煮了长寿面,又精心准备了赏给六孙女的礼物。

    凤凰儿磕过头吃过长寿面,又陪着卢氏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祖母的赏赐回到三房。

    回房重新换过衣裙,凤凰儿向父母辞行后,带着丫鬟们离开了成国公府。

    自从宝贝女儿吃辣菜伤了胃,阮棉棉这几日也没有了下厨的心思。

    听闻长孙殿下要在别苑中为女儿举行生辰宴,她只是叮嘱了凤凰儿几句,并没有觉得不妥。

    司徒曜就不一样了。

    他已经七年没有陪女儿一起过生辰了。

    本想好好安排一下,替女儿过一个难忘的生辰,没曾想却被皇长孙那臭小子给截了胡。

    尤其见妻子竟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很支持女儿出去过生辰,司徒三爷真是快炸毛了。

    阮棉棉坐在树荫下摇着扇子,越看司徒曜越觉得好笑。

    “我说死渣男,天这么热,你总在大太阳底下转来转去,都不累么?”

    “夫人!”

    司徒曜疾步走到阮棉棉身侧:“为夫从来不否认阿福是个很不错的少年,可谁让他投胎的时候没看清楚,非投进皇家呢?”

    阮棉棉道:“三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觉得凭咱们的能力,在不自损的情况下,能把那婚约毁了么?”

    司徒曜颓然道:“不能。”

    “既然不能,就不要再去做那些无用功了。”

    “夫人这是……”

    “正如三爷所言,皇长孙是个很不错的少年。

    可再不错的人都是有脾气的,更何况他还是龙子龙孙。

    他对箜儿已经情根深种,你觉得箜儿如果不嫁他,这辈子还能嫁给谁?”

    司徒曜握了握拳:“夫人几时变得这般……”

    阮棉棉叹道:“三爷是觉得我变怂了?”

    “不敢。”

    阮棉棉知道他还是不服,但也不想和他计较。

    她继续摇着扇子道:“怂了就是怂了,谁一辈子还没个认怂的时候?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除非真被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否则谁敢,谁又愿意去招惹?

    更何况,就算这婚约不成了,你就敢保证能替箜儿寻到处处合心意的女婿?就能保证他一辈子不辜负箜儿?

    好歹皇长孙的底细咱们是清楚的,相对还能放心一些。”

    司徒曜心知她说的是重生一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在阮棉棉身侧坐下:“其实为夫就是有些不忿,皇长孙那厮在别苑为箜儿办生辰宴,竟敢……”

    阮棉棉噗哧笑道:“搞了半天,是嫌人家没请你去赴宴啊,你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司徒曜道:“这怎么是心眼儿小呢?是他不懂礼数!”

    阮棉棉笑道:“我说你也别这么古板了,十三岁又不是什么整生辰,何必非把孩子拘在自己跟前?

    你也是从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难道当初你和朋友们聚会时,喜欢你的长辈们在旁边盯着?”

    司徒三爷嘟着嘴,也打开折扇呼啦啦摇了起来。

    ※※※※

    凤凰儿一下马车就见到了立在别苑大门口,一身月白锦袍的赵重熙。

    还不等她说话,头顶已经多了一把伞。

    “太阳太大了,当心中了暑气。”

    凤凰儿的心里微微一暖。

    阿福对自己也真是足够用心了。

    这么热的天,他不在屋子里乘凉,却像从前一样处处照顾自己。

    她浅浅一笑:“其他人都到了么?”

    “全都到了,就你这个寿星佬来得最迟。”

    凤凰儿笑而不语,随着他一起走进了别苑中。

    别苑虽然被封了十几年,但一直都有人精心打理花草树木,看起来没有半分衰败之气。

    凤凰儿一边赏景一边和赵重熙聊天,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湖边。

    她有些惊喜道:“阿福,这别苑竟是临湖修建的?”

    赵重熙笑道:“这附近一共有三座别苑,俱是临湖而建。”

    凤凰儿点点头,并不打算详细询问其他两家的情况。

    赵重熙暗暗感慨,司徒箜行事还是这般有分寸。

    凤凰儿转过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史可奈和丫鬟们早已经没了人影。

    “阿福,其他人呢?”

    赵重熙笑道:“阿奈他们去了正房,袁谟带着小溪他们游湖去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咱们去那边歇一歇。”

    凤凰儿没有异议,两人很快便走进了亭子里。

    亭中凉风习习,两人只觉暑气顿消。

    凤凰儿转过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史可奈和丫鬟们早已经没了人影。

    “阿福,其他人呢?”

    赵重熙笑道:“袁谟带着他们游湖去了。”

    凤凰儿嘟了嘟嘴:“一个个都不愿意等我!”

    赵重熙伸手扶住她的肩:“司徒箜,是我不让她们等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凤凰儿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赵重熙道:“今日是你的生辰,虽然我知道你并不计较有没有生辰礼物,更不在乎礼物珍贵与否,但我还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遗憾?”凤凰儿眉头微蹙。

    “去年八月咱们初识,到现在已经满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好事,也有坏事。

    司徒箜,我的过去你已经悉数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我本以为这一世自己不会孤独终老女孩子,没想到却让我遇见了你,一个上一世不存在的女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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