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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起冲突(下)

    司徒曜坐在了阮棉棉身侧。

    韩禹亲自执壶替他倒了一杯茶。

    阮棉棉用余光轻瞥了司徒照一眼。

    被禁足的小姑子突然一身男子装扮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八成还是为了韩禹。

    可她真是搞不懂,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司徒照究竟还想做什么?!

    两位宫廷乐师身份所限,且又不清楚事情原委,自是不好多话,依旧坐回了琴凳上。

    只余司徒照一人立在屋子中央,无人理会。

    换作从前的她被人如此冷待,估计直接就臊死了。

    可如今她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目光锁定在韩禹身上,径直走到他身侧坐了下来。

    司徒曜见她竟摆出这么一副泼皮样,心下懊悔不已。

    韩禹得罪不起,阮氏不敢得罪。

    方才真不该脑子一热就把阿照带到这里来的。

    万一她像疯狗一样胡乱撕咬,自己该怎么去收拾烂摊子?

    阮棉棉也不免替司徒照捏了一把汗。

    那天韩禹的话说得很清楚,看在两家同为大宋勋贵,和司徒曜同殿为臣以及他们之间那点交情的份上,姑且饶过司徒照一回。

    可才过了多久,这姑娘竟不知死活地又来第二回。

    她对韩禹说不上有多了解,但能做一国首相的男人,谁敢把他当一只没有脾气的小绵羊?

    司徒照固然不招她喜欢,她也不想看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自己作死。

    阮棉棉用力拽了拽司徒曜的袖子,又冲韩禹那边努了努嘴。

    然而,不等司徒曜开口,韩禹已经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司徒姑娘有何见教?”

    司徒照轻嘲道:“韩相,把客人晾在一边莫非就是倾音阁的待客之道?”

    韩禹道:“不请自来不守规矩不安本分的客人,有何道理可讲?”

    司徒照惨然一笑:“是,在韩相眼中,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

    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的,因为我很快便要出嫁了。”

    听了这话,韩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端起茶杯略举了举:“恭喜。”

    “呵呵……”司徒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的确值得恭喜。韩相,我有一个疑惑想请您帮忙解答。”

    她本以为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小小要求,韩禹定然不会拒绝。

    没想到韩禹却轻啜了一口茶水,站起身道:“诸位在此稍待,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司徒照着急了,从椅子上蹦起来堵住了韩禹的去路:“韩相,您能告诉我,对天下女子皆视而不见的您,为何对我……”

    “司徒照!”司徒曜厉声打断她的话:“立刻随我回府!”

    司徒照讥讽一笑:“三哥,我也有话想要问您。

    三嫂还是过去的那个三嫂,您为何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三哥?”

    “阿照!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司徒曜握住了她的手腕。

    司徒照也不挣扎,只是把矛头对准了阮棉棉:“三嫂,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阮棉棉总算是弄清楚了。

    合着这位大小姐把不能嫁与韩禹为妻的原因归结到了自己头上!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自己竟成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简直有病!

    亏得自己方才还在同情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虽然很清楚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并不适合谈论私事,阮棉棉还是没能忍住。

    她一拍茶案站了起来:“司徒照,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阮棉棉,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嫡女就可以肆意妄为。

    你别忘了自己是有丈夫有儿女的人,不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整日跑到这里……”

    最难听的话还没有出口,司徒照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松,脸上立时挨了重重一个大耳刮子。

    正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司徒照立足不稳,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后的椅子也被推得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三哥……”她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司徒曜,像是不敢相信他竟会动手打她。

    动手打了人的司徒曜紫胀着一张脸,白皙的手心也变得通红。

    他忍着痛冲韩禹拱了拱手:“承甫兄,舍妹今日大约是冲撞了什么邪佞,竟在此处胡言乱语搅扰了大家的兴致。

    我这便把她带回府里医治,改日再来向承甫兄赔罪。”

    韩禹挑了挑眉。

    司徒曜反应可真是不慢。

    这件事情换作是他,大约也只会这般处理。

    他也拱了拱手:“既如此,善夫还是快些把司徒姑娘带走吧,今日之事我等定然会守口如瓶。”

    一面又对阮棉棉道:“既然府上有事,我就不挽留夫人了。”

    阮棉棉福了福身:“那便告辞了。”

    司徒曜一把将司徒照从地上拽起来:“夫人,我们走!”

    阮棉棉见他有些吃力,便伸手拽住司徒照的另一只胳膊。

    夫妻二人合力,一起将司徒照半拖半拽地拉了出去。

    不多时,三人出了倾音阁大门。

    司徒照这时才醒过神来。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你们放开我!”

    司徒曜本就是个文人,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拖拽了司徒照这么一路,气力也几乎耗尽。

    司徒照很快便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见渣男这么不中用,阮棉棉怒了。

    她把司徒照的两只胳膊一合,另一只手提着她的腰带,直接把她塞进了马车里。

    “上车!”她拍了拍手,冲司徒曜喝道。

    司徒曜的心脏颤了颤,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便驶离了倾音阁。

    司徒照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恶狠狠地剜了夫妻二人一眼。

    司徒曜大怒,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司徒照,你这个疯子!”

    “呵呵……”司徒照抚了抚肿得老高的脸颊,冷声骂道:“司徒曜,你真是个窝囊废!”

    阮棉棉听两人骂的难听,嗤笑道:“你们两个够了!”

    司徒照偏过头看着她,讥讽道:“阮棉棉,去年八月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阮棉棉剜了她一眼:“我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你什么,是你自以为是,如今可怪不到我头上!”

    “你……”司徒照怒道:“你竟好意思……”

    阮棉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疑惑

    “行得正坐得端?”司徒照冲司徒曜轻蔑一笑:“三哥,三嫂这话好不好笑?”

    司徒曜好容易才把怒火压了下去,被她这么一笑又把火气挑了起来。

    “司徒照,你今日弄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我们夫妻生出嫌隙么!

    损人不利己,就算我们彻底决裂了,你自己又得了什么好?”

    司徒照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们夫妻之间从来都有嫌隙,还需要别人挑拨?

    至于决裂么……”

    阮棉棉翻了个白眼:“一点嫌隙怎么够,你是盼着我们和离,最好是我能被休掉,那才畅快呢!”

    司徒照笑道:“三嫂,我一直就闹不明白,你那颗榆木脑袋是什么时候开窍的?”

    阮棉棉掰了掰修长的手指:“我更闹不明白,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里又是什么时候竟换成了稻草。”

    “你……咳咳……”司徒照剧烈咳嗽起来。

    这次轮到司徒曜受不了了。

    他轻斥道:“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阮棉棉没好气地靠在车壁上:“谁耐烦同你们耍嘴皮子!”

    司徒曜又对司徒照道:“今日这一巴掌虽是你该受的,但也是我考虑不周,打得太重了些。

    回去后我会让人给你送最好的药,保证不会影响你出嫁。

    但从今往后你的事情我是管不起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三哥,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任何来往。”

    听了这话,司徒照心里酸痛之极,就连脸颊上的肿痛都像是没有了知觉。

    母亲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哥哥和她。

    因为和两个哥哥年纪悬殊比较大,她真是他们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

    虽然她出世后,成国公府已经不复往日的风光,母亲和哥哥们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尤其是三哥。

    比起大哥,他将来不需要继承家业,有更多的空闲陪伴她。

    说话、走路、写字、作画、下棋、弹琴……

    她二十二年人生中许多个第一次,几乎全都和三哥有关。

    三哥也一直毫无保留地疼爱她。

    可这份如此深厚的兄妹情,是什么时候变淡了,甚至没有了呢?

    司徒照努力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始终想不出答案。

    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司徒曜却不像司徒照这么难过。

    因为他所有的难过都留在上一世了。

    不仅仅是司徒照,司徒家其他人,包括他的母亲卢氏,他们的嘴脸上一世他就已经看透,心也彻底伤透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只担心妻子会不会生气,至于别人,决裂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阮棉棉只觉得疲累得很,索性合上了眼睛。

    车上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因为司徒照脸上的伤不好被人看见,司徒曜吩咐车夫绕开国公府,从三房新开的门那边进府。

    回到自家宅院后,他把上回司徒明替他寻的那种治外伤的灵药找出来交给谷雨,让他和一名老成的婆子把司徒照送回了璞翠园。

    在一旁候了半日的梧桐这时才敢上前。

    他拧了一个帕子递给司徒曜:“三爷,天儿太热了,您擦一擦脸。”

    司徒曜接过帕子道:“中丞大人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只是让三爷明儿还是早些去御史台。”

    司徒曜擦了擦脸和手,又把帕子递还给梧桐:“你也下去歇着吧,我去夫人那里一趟。”

    “那您的晚饭……”

    “我在夫人那边用,你自去歇着吧。”

    “是。”梧桐退了出去。

    司徒曜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快步朝琴瑟居走去。

    阮棉棉回屋后刚散了头发换了衣裳,就见司徒曜来了。

    换做平日她直接就撵人了,可今日她也有许多话想要问司徒曜,便站起身迎了过去。

    二人在窗边的藤椅上落座,把丫鬟们全都打发出去。

    “你先说。”阮棉棉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地看着司徒曜。

    司徒曜同妻子相识十几年,还从未见过她这么清淡的样子,之前心中有过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阮氏究竟是怎么了……

    他努力把这份疑惑往心里压了压,笑道:“夫人以为我想说什么?”

    阮棉棉嘴角微勾:“你去御史台就任才几日,哪一天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今日要不是为了捉我的奸,岂会抛下那些公务不管,这么早就离开御史台?”

    听她说的这么直白,司徒曜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忙解释道:“夫人误会了,我不是……”

    阮棉棉嗤笑道:“你敢说自己不是去抓奸的?”

    司徒曜分辩道:“当然不是,我相信夫人,也相信韩承甫。”

    “是么?”阮棉棉坐直身子,凝着他那双秀美绝伦的凤眸道:“司徒曜,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今日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倾音阁。

    你既然去了,那便是心中生了疑惑。”

    “夫人,你真的是误解……”

    司徒曜本来还想辩驳几句,又觉得没有意思。

    索性老老实实道:“我承认,听说你和韩禹都去了倾音阁,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泛酸,但我保证,绝对没有怀疑夫人。”

    阮棉棉好笑道:“只是那么一点泛酸?”

    司徒曜道:“你和韩承甫本来也没有什么,难道我还要去大闹倾音阁?”

    阮棉棉敛住笑容:“司徒曜,如果我真对韩禹动了心呢,你当如何自处?”

    “绝不可能!”司徒曜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阮棉棉转头看向窗外打着花苞的石榴花:“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和韩禹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自是谈不上动心。

    可她也承认,韩禹的确是个非常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同他相比,司徒曜虽然只小了三岁,却还像是个略显青涩的毛头小子。

    但也不能说成熟的就一定比青涩的好。

    成熟的男人太过深不可测,相处起来或许会比较累。

    而青涩的男人更浅显易懂,在一起会比较轻松。

    说实话,就算这里不是古代,也没有身份所限,面对这样两个各有特色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不过是一句不肯定的话,司徒曜越发急了。

    “夫人,你不可以抛下我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审夫记(上)

    司徒曜一蹦三尺高,十足像个心爱的宝贝被人抢走的孩子。

    阮棉棉只觉他有些好笑,然而刚露出的笑容瞬间就在唇边凝滞了。

    之前凤凰儿对她说过好几次,却又好几次都被她忽略了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司徒曜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她故作生气道:“为了一句玩笑话就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了呢!”

    “不许胡说!”司徒曜哪里听得了这个,红着眼睛瞪着阮棉棉。

    阮棉棉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还真是不好接话。

    司徒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讪讪道:“夫人,好端端的你干嘛要诅咒自己?”

    阮棉棉抬眼看着他:“三爷像是有事情瞒着我?”

    虽是询问的话语,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司徒曜不敢接话了。

    重生之后他一直非常小心,就怕被聪慧敏感的箜儿发现端倪。

    可自打箜儿去了江南,他整个人就放松了不少。

    毕竟阮氏的性子一直都有些大大咧咧,应付起来要容易很多。

    没曾想今日一个不小心,竟被阮氏发现了端倪。

    阮棉棉眯了眯眼睛:“不好开口?”

    “不……不是的,夫人切莫误会,我做过的事情就没有不能对你说的。”

    阮棉棉又像那一日一般,把腿架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我……”这话司徒曜真是不敢应承。

    阮棉棉浅笑道:“当然,三爷也可以不说实话,反正我这人脑子不够灵光记性也差,很好糊弄的。”

    司徒曜的眼皮跳了跳,能说出这几句话的人,脑子还不够灵光?

    一时间势成骑虎,他心知自己跑是跑不掉的,只能提高警惕小心应对。

    “夫人说哪里话,你自问便是。”

    “坐下说。”阮棉棉指着方才他坐过的椅子道。

    司徒曜比初次面圣时还紧张,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阮棉棉道:“你此次回京任职,整个人似乎变了不少。”

    “这话也是我想对夫人说的,你的变化实在太大,我有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是我在问你话,你少打岔!

    一个人离京外任六年,有些变化不足为奇。可你行事前后矛盾,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行事前后矛盾?司徒曜更紧张了。

    重生之后为了不重蹈覆辙,他的确是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强行改变了自己的一些做法。

    可这些事情并非每一件都和阮氏有关,她竟这么快就起了疑心。

    见他不接话,阮棉棉道:“比如说箜儿的婚事,你明明在信中交待过,要请母亲提她择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你回京后却直接和父母闹分家,而且还言明不允许他们插手两个孩子的婚事。

    三爷能同我说一说,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司徒曜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阮氏明明对他说过,那些书信她看都没看就烧了。

    为此他还暗自庆幸了许久。

    那些书信毕竟是他重生之前写的,虽然并没有写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但很多想法和如今已经是天差地别。

    要想解释清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个不小心还会惹出一连串的麻烦事。

    孰料,从不撒谎的阮氏,这次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司徒曜只好硬着头皮道:“谁让箜儿又能说话了呢?从前我替她做的打算,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说得过去。

    阮棉棉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道:“那青青又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曜忙道:“上回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夫人,莫非你还在生疑?”

    “我自是不想听你们那些破事,我就是想知道你对待青青的态度为何转变得那么突然。

    别以为我六年多没有见过她,你就可以随便蒙我。”

    在阮棉棉面前,司徒曜最怕提及的便是青青。

    这一世的事情好解释,难的是上一世。

    可上一世的事情又是他绝对不能对阮棉棉说的。

    他斟酌了片刻后才道:“我是在回京之后才知晓她并非我女儿的。

    从前之所以带她去江南,是顾及为人父的责任,怕她跟着吕氏学坏了。

    既然知晓了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自然不会再去管她。”

    阮棉棉笑道:“三爷果然口才极佳,可你说了半天,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既然这问题如此难回答,那便下一个。

    你那两名通房,苏白和云娑,在你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前,我也从没有说过容不下她们的话,你为何要突然对她们发难,说是赶尽杀绝都不为过。”

    其实她早已经把那两名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通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是那日听史可奈和红翡闲聊时提了几句,这才又想起了她们二人。

    司徒曜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夫人,想必你也听说了,她们中一个六年的时间匿了十几万银子;另一个竟敢用符水害我。我如何还敢留她们?”

    阮棉棉笑了笑:“总归都是你有理就是了。”

    “夫人——”司徒曜急忙分辩。

    阮棉棉见时机差不多了,突然话锋一转:“司徒曜,你那一日对我说,曾经的你对我那么无情。

    可我仔细想了好几日,你从前只是不喜欢我罢了,除却吕氏和青青的事,其实你也勉强能算个合格的丈夫。

    而且后来青青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用‘无情’这样的词是不是有些过了?”

    司徒曜的呼吸停滞了。

    妻子的话可谓一语中的。

    这一世的他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们夫妻之所以闹了六年多的矛盾,其实都是误会造成的。

    即便他从前不喜欢阮氏,但也一直把她当作最亲的亲人一般对待。

    的确和“无情”这个词沾不上边。

    他说的分明是上一世。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阮氏虽然是死于那些人的设计,他却也难逃干系。

    阮棉棉见他面色变得有些惨白,又道:“还有,我记得分明,你那一日还说过,不想家又一次散了,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章 审夫记(下)

    天气本就有些炎热,被阮棉棉这么步步紧逼,司徒曜的汗水很快就布满了整个额头。

    他也顾不上讲究了,用宽大的袖子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擦掉。

    见他如此紧张,阮棉棉的心里越发如明镜一般。

    又散,就代表这个家曾经散过。

    明明有情却说无情,就代表他曾经无情过。

    听不得妻子嘴里说“死”字,就说明他的妻子曾经死于非命。

    还有各种前后矛盾,无非是在利用先知先觉强行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

    如果她真是一名这个时代的妇人,未必会注意这些细节。

    可她来自那个穿越重生小说泛滥的时代,岂会猜不出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

    死渣男百分百是重生的!

    而且她料定,他的重生一定和年初那次受伤有关。

    难怪他们两人相处这几个月,不管自己给他多少冷脸,他依旧涎皮赖脸地凑上来。

    本以为他还算是个顾家疼媳妇的好丈夫,其实不过是在努力弥补上一世对妻子的亏欠罢了!

    可见他上一世才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阮棉棉努力控制着情绪,就怕自己忍不住一把将渣男抓起来扔出窗外。

    而那边司徒曜好容易把汗水抹干净,这才抬眼看向阮棉棉。

    只见她脸色虽然很不好看,但情绪却还算稳定。

    他暗忖,阮氏虽然对自己起了疑心,但死后重生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离奇。

    想来她应该不至于……

    两人对望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阮棉棉嗤笑道:“司徒三爷是想不出借口,还是想不起来了?”

    司徒曜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很多人都知晓他记性好,阮氏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的答案只能是想不出借口。

    见他还是不说话,阮棉棉的耐心彻底耗尽。

    她把腿放下,站起身俯视着对方的发髻。

    司徒曜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也站了起来。

    阮棉棉个子高,司徒曜也不矮,两人也就差了半个头。

    这一点身高差,并不影响两人平视对方的眼睛。

    阮棉棉眼中的通彻明亮,几乎让司徒曜无从躲避,无所遁形。

    她轻声道:“司徒三爷,我不像你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我最喜欢看话本、听故事,尤其是那种情节非常离奇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给我讲一个同你自己有关的故事么?”

    司徒曜大惊。

    他还是小瞧阮氏了。

    她不仅懂得如何逼迫自己,而且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可即便如此,这种事情他敢抬在嘴边四处吵嚷么?

    阮氏只说喜欢听故事,可没说喜欢故事里的人。

    万一她听完故事翻脸不认人,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好容易重活一回,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见他还是不开口,阮棉棉笑道:“去年我回汾州之前,司徒照时常到我屋里来。

    每次她来,谈得最多的都是你这个好三哥。

    她真是恨不能把天下最美好的词句都用在你身上。

    这么做固然有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司徒照的脾气,如果不是你真的对她特别好,她是不会说半句好听话的。”

    “所以呢?”司徒曜终于吱声了。

    “所以,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兄长。

    可既然是好兄长,你今日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毕竟她今日也没有真的做出损害我的事情。

    可你还是下手了,能告诉我你为何那么恨她吗?”

    “……”

    不管说什么,阮棉棉总能把话题扯到重生上。

    “三爷,其实你是可以信任我的。”

    司徒曜终于顶不住了。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用力揉了揉有些木了的脸颊。

    “阮氏,你真的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阮棉棉道:“比这个还要离奇的我也听说过。

    只是都没有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吸引我。”

    司徒曜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讲,我全都告诉你。”

    他遂把年初被门闩砸中脑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重新活了一回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这些事情同阮棉棉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她更感兴趣的是上一世司徒曜究竟做了多少恶事,而“阮氏”母女又有什么样的遭遇。

    想起这个她真是唏嘘不已。

    这一世,“阮氏”母女二人其实也惨得很,早已经离开人世半年多了。

    她也重新坐了下来,带着浓浓的伤感道:“司徒三爷,阮氏上一世是被人暗害至死的么?”

    司徒曜红着眼圈道:“是,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

    阮棉棉苦笑了一下。

    现下不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么?

    难怪最近几个月渣男总是有些浮躁和紧张。

    可他根本不知道,“阮氏”这一世命更短,昌隆二十年八月就被人害死了。

    她闷声道:“那箜儿呢?上一世她有没有嫁了一个好夫婿?”

    “呜呜……”

    提起上一世的司徒箜,司徒曜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阮棉棉:“……”

    渣男是几个意思?

    提起被人暗害的妻子,只是眼圈红了;提起女儿,他竟哭成这个样子!

    过了好一阵,司徒曜才止住哭泣,哽咽道:“夫人,上一世箜儿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夭折了。”

    “什么?”阮棉棉有些不敢相信。

    重生会产生蝴蝶效应是肯定的,可这……

    如果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小说里的角色,很显然司徒箜就是那种一出生就带着光环的女主。

    就算是吃苦、受罪、被人陷害,迟早总能化险为夷,最终携手男主一起登上人生巅峰。

    可听渣男这么一讲,情节就全乱套了。

    女主还没登场就谢幕,这戏还怎么演?!

    司徒曜哪里知晓她在想什么,他咬了咬牙,索性把上一世青青怎么成为“司徒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呵呵……

    阮棉棉冷笑了两声。

    原来是女主换人了!

    她斜睨着司徒曜:“箜儿一出世便没有呼吸,也是被那些人暗害的?”

    司徒曜摇摇头,十分肯定道:“应该不是,双生子还未出世时,就有好几位太医说其中一个太弱了。

    后来太医们也来看过箜儿,说她并没有遭人暗算的痕迹。”

    阮棉棉的眉头拧了起来。

    司徒曜又道:“箜儿没有了之后,你整日郁郁寡欢,直到看见了青青……”

    阮棉棉狠狠剜了他一眼。

    谁特么郁郁寡欢了?!

第二百零一章 道实情

    相比于阮棉棉这个“旁观者”,司徒曜真正是哀伤至极。

    几个月间,除了偶尔同皇长孙争执几句外,他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半分自己的秘密。

    一面同家人争斗,一面努力谋前程,一面尽力哄妻女,虽是心甘情愿,其实身心都疲累到了极点。

    然而,疲累之极的他到了晚间却很少能够安睡。

    前世今生的种种不停地萦绕在他脑海中,让他无法解脱。

    今日被阮棉棉这么一逼迫,他所有的哀伤和痛苦像是找到了缺口一般喷涌而出。

    他浑然没有在意阮棉棉的神情,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虽说新生的婴孩不太看得出像谁,但那时才刚出生没多久的青青和我的样貌还是非常相似的。

    夫人一见到她,就跟着了魔一样……”

    阮棉棉不是很相信这样的说辞。

    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她能肯定,一个母亲对亲生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感觉是不一样的。

    哪怕两个女婴的年纪和模样非常相似,别人的始终不可能代替自己的。

    她出声打断司徒曜的话:“你们一家人简直太过分了!阮氏才刚刚生了孩子,女儿又夭折了,正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你们非但不好生安抚她,居然还把新生的婴孩送到她面前,这不是故意害人么?!”

    司徒曜依旧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这已经是阮棉棉第二次用“阮氏”来称呼他的妻子。

    他用有些喑哑的嗓音道:“夫人莫要着急,且听我仔细道来。”

    阮棉棉抿住嘴,示意他快说。

    “当时的我尚不知晓事情的原委,只是想好好安慰夫人,陪着你一起度过难关。

    谁知那吕氏买通了二嫂,把青青直接送了进来。

    我那时真是彻底懵了,毕竟我同吕氏自那一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突然冒出那样一个孩子,简直是……”

    阮棉棉的眉毛竖了起来。

    卧槽,又是那个该死的杨氏!

    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暗害“阮氏”,究竟是有多深的仇怨?!

    司徒曜那边还在继续:“我那时本以为夫人会质问婴孩的来历,没想到你却着了魔一样,非要把她留在身边不可……”

    “等等!”阮棉棉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孩子送进了国公府,那吕氏呢,总不能从此便消失了吧?

    母子连心,况且她弄这么一出,无非还是想借机混到你身边。”

    司徒曜道:“那时我并不知道吕氏和杨氏是勾结在一起的。

    杨氏把孩子交给我时,只说孩子的生母难产,已经故去了。

    她临终前交待,要把孩子交给我。”

    “死了?”阮棉棉微微一愣,又讥讽道:“该不会是诈死吧?”

    司徒曜嗫嚅道:“夫人猜得不错,几年后那吕氏又出现了。”

    阮棉棉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既然说我猜得不错,那我不妨再猜一次。

    你见阮氏把女婴当作亲生女儿,加上吕氏又已经亡故,所以心里就存了侥幸,没有把女婴的身世告知阮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直到她十几年后被人暗害时,尚且不知晓疼爱多年的女儿竟是那样的来历。”

    “不,夫人猜对了一半,我的确是没有把事情真相告知阮氏。

    但她临终前曾对我说了一句的话。”

    “什么话?”

    “她说自己白长了一双眼睛,之前被皮相迷惑,之后被亲情蒙蔽。”

    “这么说……”阮棉棉沉吟道:“她定然是已经知晓了一切。”

    “是,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近十三年的时间,她把青青捧在手心里疼爱,甚至不允许府里知晓内情的人把真正的箜儿已经夭折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青青上一世以司徒六姑娘的身份在京城中扬名,却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质疑。”

    “阮家那边呢?总不会连他们也被瞒住了吧?”

    “这倒没有,岳父大人得知箜儿夭折,阮氏收养了一名小女婴后便立刻回了一趟京城。

    不过他同阮氏私下见了一面后,便也默许了青青留在她身边。

    后来阮家人也没有把青青不是大将军外孙女的事情传扬出去。”

    司徒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上一世的阮氏和这一世的阮棉棉当作了两个人。

    阮棉棉不免有些心疼阮大将军。

    他老人家那么疼爱外孙女,那时该多伤心啊!

    至于为何不拆穿那青青的身份,原因倒也不难猜测。

    虽然太医们都说司徒箜并没有遭人暗算的迹象,但显然阮大将军并不相信。

    他认定司徒箜就是遭人算计了,而且根源定然是那一个婚约。

    因此他连大宋皇室都一并恨上了。

    他们不是算计自己的孙女做皇长孙妃么,那就让他们算计好了!

    到时候吃亏了别后悔!

    虽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阮棉棉依旧不动声色道:“按说以我爹的性格,不该就这么算了,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缘故?”

    司徒曜一时语塞。

    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势必要扯出那一纸婚约。

    可一旦扯出那婚约,皇长孙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未曾同他商议便暴露他的身份,那厮能善罢甘休么?

    “三爷?”阮棉棉催促道。

    司徒曜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夫人,岳父大人可曾告诉过你箜儿婚约的事情?”

    阮棉棉挑了挑眉,坦然道:“皇长孙。”

    司徒曜暗暗吐了口气,夫人果然是知道的。

    他就说岳父大人和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完全不一样。

    事关自家宝贝外孙女的前程,还保什么密!

    而且婚约的事情从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存在他出卖皇长孙这一说。

    届时他也就怪不到自己头上了。

    阮棉棉眯着眼睛看着他:“司徒三爷既是重活一世,该不会没有见过自家女婿长什么样吧?”

    司徒曜忙道:“自是见过的。”

    “说来听听那是个什么样的少年郎,也不知生得俊不俊,够不够聪明机灵,配不配得上我们箜儿。”

    司徒曜握了握拳。

    对不住了长孙殿下,今日微臣不得不出卖您了。

    “夫人,其实长孙殿下您早就见过的。”

    阮棉棉蹙眉道:“我见过的?”

    司徒曜老实交待:“他就是箜儿的小护卫阿福。”

第二百零二章 闻噩耗

    阿福就是皇长孙?!

    饶是心里做足了准备,阮棉棉还是吃惊不小。

    那个碰瓷党小护卫竟然是大宋朝的皇长孙,自己的准女婿?

    不过她的俏脸很快就由红转黑。

    堂堂的长孙殿下竟然委屈自己做出这等事情,不是有所图谋才怪!

    亏得她和小凤凰还对他这么好,真是瞎眼了!

    司徒曜见她面色难看,有些心虚道:“夫人不生气啊,皇长孙同咱们一样,也不喜欢那婚约,所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不喜欢那婚约?”阮棉棉重复了一遍。

    “是……”司徒曜的心更虚了。

    “他凭什么不喜欢?!”阮棉棉怒骂道:“我们箜儿秀美无双聪明绝顶,配他完全就是绰绰有余,他敢!”

    司徒曜拽了拽她的衣袖:“夫人,首先是咱们不喜欢。”

    阮棉棉重重哼了一声:“你既然知晓他不怀好意,为何不早些寻个理由把他赶走?

    如今他陪着箜儿远行,岂不成了养虎为患?”

    “夫人……”

    司徒曜不得已,只能把皇长孙和自己是一样的情况,还有上一世两人的悲惨遭遇都一并说了出来。

    阮棉棉的脸更黑了。

    尼玛,搞了半天阿福那臭小子是来报仇的!

    她恨不能给司徒曜一巴掌:“你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人也敢让他留在女儿身边?!”

    “夫人放心,皇长孙本性不坏,他要报复的人是青青,不是箜儿。

    你看我就明白了。

    上一世我虽然没有主动害过他,可最终他的性命还是终结在我手里的。

    他本来是想直接弄死我的,但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不也放过我了么?”

    阮棉棉听他说得有道理,面色有所好转。

    “好了,皇长孙的事情等他回来之后再说,继续说咱们的事情。”

    司徒曜哪里敢有异议,忙应承道:“夫人说的是。”

    “你说阮氏是昌隆二十一年春天故去的。

    可她连三十岁都不到,又是自小习武身体十分强健,她的死因是什么?”

    “方才夫人猜得不错,那吕氏乃是诈死。

    青青十岁那年,济安王赵启奉旨回京,那吕氏扮作了一名丫鬟随行。

    他们虽然只在京中停留了半个月,但在他们离开之后,阮氏的神智就越发不清楚了。

    我这才意识到整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阮氏的神智早就不清楚了?”

    司徒曜点点头:“是,自从生产之后,她就变得有些奇怪。

    最初那几年还只是记性越来越差,丢三落四的。

    后来人就开始有些迷糊了,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

    “太医们竟也没有瞧出病因么?”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她下药了,可太医们却反复保证,她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直到她故去几年后,我才从青青嘴里得知,她是被人下了蛊。”

    阮棉棉的手抖了一下。

    从司徒曜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一世和他经历过的上一世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可相同的地方也很多,不是么?

    这一世“阮氏”顺利生下龙凤胎,不代表那个给她下蛊的人就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

    照上一世的时间推算,那些人八成是在阮氏刚怀孕时就下的蛊。

    那么……

    这一世他们究竟是已经下了,还是没来得及下?

    如果是前者,岂不是代表自己也快变成一个糊涂的妇人,然后凄凉死去。

    真特么的是个天大的噩耗!

    司徒曜安抚道:“夫人无需担忧。我是这么想的,这一世箜儿活得好好的,青青自然没有机会混到咱们身边。

    不能混到咱们身边,她这颗棋子也就成了废子。那些人也就不会继续用上一世的手段害夫人。”

    听他说得有道理,阮棉棉略松了口气。

    不过她心里还是非常不爽,总疑心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司徒曜,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上一世你连官都没有做过,阮氏也不是襄国夫人,那些人为何要对她用这么毒辣的手段?”

    司徒曜道:“我估计一是因为那婚约,二是因为司徒家。”

    阮棉棉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竟然知晓那婚约?

    可我爹并未把婚约外传,而元后又早已逝去,总不会是圣上自己说出去的吧?”

    “自然不会是圣上,不过这件事真的是有些蹊跷。”

    阮棉棉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又问:“那司徒家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曜道:“这里的问题有些复杂,不过我还是大概知道一些的。

    燕国端康帝的淑妃乃是我父亲的嫡亲姑母,她临终前曾对我父亲说了一个秘密,据说这个秘密同昭惠太子有关。”

    阮棉棉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这都是什么破事!

    端康帝的淑妃,不就是小凤凰同她说过的那个绝色美人司徒兰馥么?

    而昭惠太子又是小凤凰前世的父亲。

    绕了半天,小凤凰的前世今生又全都凑在了一起。

    “那秘密该不会又是什么宝藏之类的东西吧?”阮棉棉深深觉得自己又被套路了。

    “这倒不是,我小的时候躲在父亲书房里,听淑妃身边的大侍女墨竹同父亲说过几句。

    只是她话说得太过隐晦,不了解一定的内情,一时之间也难以弄得清楚。”

    阮棉棉想了想:“你说那皇长孙,除却报仇之外,会不会也是冲着这个来的?”

    司徒曜十分肯定道:“自然。”

    阮棉棉冷笑道:“你们这一对倒霉蛋翁婿,也不知道这一世的运气能不能好点。”

    司徒曜不敢接这个话题,忙又道:“夫人,你方才的担忧是对的,咱们不能因为那蛊没有发作就认为它不存在。

    我立刻就派人去寻访,一定要把懂这个的人请回来给你瞧瞧才安心。”

    他的话让阮棉棉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但她并没有忘记,渣男关心的人是他的妻子,并不是她阮棉棉。

    渣男已经把他的老底全都揭了,自己继续隐瞒下去似乎有些占人便宜的嫌疑。

    而且,不把身份挑明,渣男就会一直对她纠缠不休,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她要是真把阮氏母女去年八月便已经被人害死的实情告知渣男,他能承受得了么?

第二百零三章 惊雷至

    性格爽利的阮棉棉两辈子都没有这么犹豫过。

    渣男已经承认他是重生的,相当于将一个天大的把柄送到自己手里。

    有了这个把柄,她就算把事情真相全都告诉渣男,也不怕他对自己不利。

    但她不敢肯定,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脆弱”的男人能不能承受得了妻女又一次离开她的事实。

    阮棉棉思忖了好一阵。

    或者只告诉他自己的那一部分?

    毕竟渣男对“阮氏”更多的是愧疚,知晓真相后伤心是肯定的,但接受起来应该能容易一点。

    至于小凤凰的那一部分……

    方才渣男只是提了提女儿上一世的遭遇,就伤心成那个样子,一旦知晓真相估计就没法活了。

    而小凤凰上一世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感受过父爱。

    难得这一世的父亲也是个女儿控,对她来说多少算是个弥补。

    阮棉棉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是想解脱,但也不想害人性命。

    小凤凰的那一部分还是由她自己来决定要不要告知渣男。

    司徒曜见她突然又不说话了,小心翼翼道:“夫人,虽说中原几乎没有人懂那事儿,但你也不要着急。

    大宋不行就去燕国打听,再不行咱们继续往南……”

    “司徒曜,别说了。”阮棉棉凝着他的眼睛:“这几个月看了我那么多的冷脸,吃了我那么多的闭门羹,你有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司徒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妻子的声音明明很温和,他却突然忐忑不安起来:“夫人指的是……”

    阮棉棉道:“你不久前才经历过重生这样离奇的事情,应该比寻常的人敏感很多。”

    司徒曜浑身的寒毛倏地竖了起来。

    “夫人,莫非你和我一样,也是……重生的?”

    他真是恨不能寻个地洞钻下去。

    阮氏和他有同样的遭遇,那么她对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便了如指掌。

    自己因为不知情,竟还在她面前卖弄了这么半天。

    尤其是她上一世临终前那一段。

    真是蠢得要死!

    然而,阮棉棉却摇摇头:“不,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司徒曜迷糊了。

    “同样是重活一世,你还是原来的你,我却成了别人。

    这话你能听懂么?”

    “你成了别人?”

    “意思就是,我并非你的妻子阮氏。”

    司徒曜哪里肯信这样的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夫人,我知晓你不肯原谅我,但也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阮棉棉正色道:“是不是开玩笑,三爷心里应该很清楚。”

    司徒曜只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其实他早就察觉出如今的阮氏和几年前的确不一样了。

    但他并没有往深处想。

    毕竟他离京外任那么多年,夫妻俩又一直有隔阂,连真正交心的谈话都没有过半次。

    书信虽然从未断过,但数量很少而且写的多半都是场面话。

    世间万物都在不停变化,六年的时间足够让阮氏变成另一个人。

    没想到这里面居然竟另有隐情?

    他艰难开口道:“你不是阮氏,那你是谁?”

    “我是阮棉棉。”

    “都说不要开玩笑了……”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三爷,你仔细想想我同你印象中的阮氏有多少不同的地方。”

    司徒曜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细细想来,眼前这个女人除了容貌,可以说是什么都变了。

    虽比从前更喜欢骂人,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粗鲁没教养。

    于乐音上更是如此,虽然勤能补拙,但天分总不会骗人。

    如今的她天分比从前高出一大截,而且还擅长制新曲。

    还有,从前她根本不懂厨房里的事情,如今却能做得一手很特别的菜肴。

    如此种种,司徒曜已经无法否认阮棉棉的话。

    他像是被惊雷劈中了一般,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阮棉棉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三爷?”她伸手在司徒曜眼前晃了晃。

    司徒曜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突然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阮棉棉的手。

    “阮棉棉,你是什么时候……”

    这话问得含糊不清,但阮棉棉又怎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想问的是阮氏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八月,就是被人打中脑袋那一回。”阮棉棉淡淡道。

    司徒曜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啊——”

    阮棉棉的手都被他捏痛了。

    但对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凄惨可怖,她没忍心把手挣脱出来。

    司徒曜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她:“她早就没有了,我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上一世跪在妻子坟前的场景。

    那时有多悔,如今就有多恨。

    老天爷为何要这么捉弄他?!

    重活一世,妻子健康美丽女儿聪明可爱,就连儿子都比上一世好说话。

    他本以为这是老天爷看自己一家人上一世活得太惨了,所以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没想到所谓的机会,早在他重活一世之前许久便已经成了一场空。

    “哈哈……哈哈……”他突然松开阮棉棉的手,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那张完美的俊脸彻底扭曲了。

    阮棉棉只觉有些毛骨悚然。

    两世为人,她还真是没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可怕。

    还好她没有提小凤凰,否则真是要出人命了。

    她这里还没想完,司徒曜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阮棉棉又被吓了一跳。

    这是吐血?受伤?中毒?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伸手扶住了对方开始摇晃的身体。

    司徒曜惨然地看着她:“阮棉棉,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见到她,要怎么才能弥补上一世对她的亏欠?”

    阮棉棉抿着嘴,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她都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我就是立刻上吊服毒抹脖子,也追不上她了……”

    说罢司徒曜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

    阮棉棉把他扶到一旁的小榻上躺好。

    “你好好躺着,我让人去请府医过来。”

    “别……你别走……”司徒曜竟没有晕倒,伸手又拽住了阮棉棉裙摆。

    阮棉棉无奈,只好道:“我去拧个帕子给你擦一擦。”

    司徒曜略松了松手:“那你快些,我还有话要问……”

第二百零四章 无处寻

    阮棉棉很快拧了一个温热的帕子替司徒曜擦了擦嘴角。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司徒曜的脸一丝血色皆无,寻常时候最有神采的凤眸也黯淡得没有半点光亮。

    “阮棉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阮棉棉的手顿了顿:“这话……也要分怎么说。

    堂堂七尺男儿,妻子活着的时候你欺骗她,明知她的死有蹊跷,却只知道跪在坟前忏悔。

    上一世的你的确是够没用的!

    至于这一世么……

    如果你还想像上一世那样寻个什么物件儿抱着忏悔一辈子。

    或者如同你刚才说的那样,抹脖子服毒上吊,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司徒曜灰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阮棉棉,你说话真是不中听。”

    阮棉棉用帕子在他脸上重重擦了一把:“你当我喜欢和你说这些!”

    跟个知心大姐一样念了那么多,她都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司徒曜有气无力道:“虽然不怎么中听,但说得真是好。

    我再不能做个窝囊废了,就算是要死,也要先把那些害了阮氏,害我家破人亡的人弄死。”

    阮棉棉的心脏颤了颤。

    今天她才发现,放狠话真的不一定要咬牙切齿瞪眼珠子。

    就像黑化的人不需要化浓妆一样。

    眼前这渣男看起来都快断气了,放出来的话却是真狠。

    身为一个法治社会中长大的人,亲手弄死仇家这种事情不现实。

    但她不得不承认,快意恩仇的确是爽。

    她把手里的帕子往旁边一扔:“照你的话说,上一世阮氏的死那青青定然脱不了干系,皇长孙也是被她算计的。

    可你们翁婿两个在一起谋划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动手报仇?”

    司徒曜道:“青青不过是颗棋子而已,既是要报仇,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那杨氏呢?”

    提起这个女人,阮棉棉的声音立刻就变冷了。

    阮氏也不知怎么招惹了这个女人,竟两辈子都遭她算计。

    司徒曜道:“之前我以为阮氏只是受了伤,所以想从老二那里多讹些银子,慢慢折磨这毒妇。

    如今……她等着,我定要让她受尽折磨,让她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阮棉棉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三房又不能承爵,杨氏为何屡屡对阮氏下毒手?”

    司徒曜嗤笑道:“杨氏贪财却不贪权。或者说她很清楚成国公府的爵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老二头上,所以她并不打算对长房下手。

    她之所以独独针对阮氏,全都是因为老二。”

    阮棉棉只觉得自己被淋了一头狗血。

    “你的意思是司徒明对阮氏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司徒曜嗯了一声,道:“你做了那么久的阮氏没有露馅儿,想来有些事情你也已经知道了。”

    阮棉棉道:“你说的是你和阮氏在城外的初遇?”

    司徒曜惊讶于她敏锐的洞察力,道:“其实那并非偶遇,而是有意设计的。”

    阮棉棉又在心里给凤凰儿点了个赞。

    小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时光听段李氏说了阮氏入京之后发生的事情,小凤凰便已经把事情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司徒曜又道:“我那时极不情愿,无奈母亲对父亲言听计从,我只好依照父母的安排去了城郊。

    可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一日司徒明也去了。

    他本想在我之前同阮氏相遇,从而赢得美人芳心的。”

    阮棉棉道:“你也不要说得这么含蓄,司徒家的目的是想通过联姻加强自家的实力,

    和阮氏是不是美人有什么相干?”

    “莫老姨娘一向最得父亲宠爱,连带着老二也很是受宠。

    日子一久,这母子二人的心就养大了。

    起初老二看重的只是阮氏的家世,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竟是真的把阮氏放进了心里。”

    当年城郊初遇这件事情阮棉棉真是不想评价。

    反正司徒家行事本就龌龊,不管阮氏遇见的是老二还是老三,结局恐怕都好不了。

    她冷笑道:“想来就是司徒明对阮氏的那点小心思被杨氏察觉了,所以她才会怀恨在心。”

    她真是想不明白杨氏这种女人。

    丈夫对阮氏动心,人家阮氏根本就不知道,她凭什么恨人家?

    有那本事,她倒是把自家丈夫管好了。

    丈夫管不好,子女也一般,偏对人下黑手的时候那般狠毒且干净利索。

    司徒曜道:“你放心,他们跑不掉的,吃进去的定会让他们全部吐出来。”

    阮棉棉见他的精神似是好了许多,道:“我今日把实情告诉三爷,目的是什么你一定知晓。”

    司徒曜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他也知道这是躲不掉的。

    他索性问道:“阮棉棉,你前世是个怎样的人?”

    阮棉棉遂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司徒曜有些吃惊。

    这样的女子根本不用依附男人就能过得很好,难怪她会那么坚持要同自己和离。

    阮棉棉见他不愿意说那两个字,只好道:“有些事情迟早都要做,只是如今箜儿还没有回来,你又是这样的情况,缓上一段时日也无妨。”

    司徒曜手上一用力从小榻上坐了起来:“既如此,我也不便在此处叨扰,还是先回去了。”

    阮棉棉见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但以他们如今的关系,让他在自己屋里躺着也不合适,只好打消了劝他再躺一会儿的念头。

    她把司徒曜送出了琴瑟居。

    “三爷这几日还是好生休息一下,让人去御史台递个假条。

    比起身体,仕途也算不了什么。”

    司徒曜心里难过之极,冲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转身的一刹那,一行清泪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了下来。

    就在阮棉棉挑明身份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不是弥补,不是忏悔,不是回报。

    就是单纯的喜欢。

    在阮棉棉和阮氏正式成为两个人后,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很喜欢这个来自异世的女子。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他还背负着一身的债,两世的仇。

    上一世,他还可以对着一座孤坟忏悔。

    这一世,他就算想要忏悔都寻不到一个去处。

第二百零五章 细安排

    晚饭后,谷雨和梧桐站在一棵大榕树下闲聊。

    正聊到开心处,就见司徒曜拖着沉重的步子出现在院门处。

    俩小厮都吓了一跳,忙敛住笑容一起迎了过去。

    他们真是闹不明白,三爷刚才明明好好的,还说要和夫人一起用晚饭。

    怎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惨样……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俩小厮一人一边扶住司徒曜,一起问道。

    司徒曜看了谷雨一眼:“照姑娘那边一切可好?”

    谷雨道:“挺好的。”

    “那也罢了。”司徒曜胡乱应了一声,在小厮们的搀扶下回到了书房。

    谷雨一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吃过饭的,大着胆子问:“三爷,是不是夫人又和您闹别扭了……”

    司徒曜摆摆手:“休要胡乱猜想,是我还有些紧急公务要处理,夫人那边晚饭都摆好了的。”

    谷雨和梧桐对视了一眼,三爷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谁不知道呢,夫人要是真摆了他的饭,别说一点子公事,就是十条牛也别想把他拉回来。

    梧桐道:“那小的去厨房取些吃食,三爷用过了再忙吧。”

    司徒曜满心满嘴都是苦的,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要是垮了,和上吊服毒抹脖子又有什么区别?

    一日之间被人骂了两回窝囊废,再窝囊的男人都该激出几分血性了。

    “去吧。”他冲梧桐摆摆手。

    “是。”梧桐小跑着出了书房。

    司徒曜又吩咐谷雨:“把去年王大当家送我的那支百年老山参寻出来,切一些给我泡一壶参茶。”

    谷雨满心疑惑,三爷最重养生,时常说人参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用的。

    尤其是上了年份的老山参,更是不能乱用。

    可今日……

    “是,小的这就去。”他不敢多问,应了一声也朝书房外走去。

    司徒曜重重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去御史台就职还不满一个月,人和事都谈不上熟悉。

    如果总是请假,他这辈子就休想有出头之日。

    而他要想复仇,要想做儿女们的靠山,就不得不出头。

    且那御史中丞说得分明,让他明日依旧早些去,所以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早点去。

    除却仕途,复仇的事情也必须加紧。

    杨氏那女人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无法心安。

    简单用过晚饭后,司徒曜让梧桐把陈、骆两位管事请了过来。

    “三爷。”两位管事一起抱拳行礼。

    “都坐下说话。”

    陈菽和洛衡一并坐在了下首。

    司徒曜先问负责打理外事的陈菽:“去岁离开衢州时,我听王大当家的说,他和几位江南的大商户今年四五月间会进京一趟,如今可有消息?”

    陈菽道:“回三爷,王大当家等人五日前已经抵京,他前儿已经差人递了名帖。

    因见您公务太过繁冗,我便没敢禀告,只让人去给他们回了礼。”

    司徒曜道:“你明日一早亲自跑一趟,去同王大当家约定一下我同他见面的时间地点,尽量安排得早一些。”

    “这……”陈菽并不完全明白司徒曜的用意。

    王大当家那些人说白了也只是一群商人,地位同自家三爷根本不好比。

    当初在江南时,三爷虽然同他们时有来往,其实交情也算不上深。

    如今三爷在御史台才刚起步,正是要努力表现的时候,哪里有空闲同王大当家他们周旋。

    司徒曜并不想多做解释,只淡笑道:“我这里有一笔大买卖,想来他们定然会感兴趣。”

    陈菽见劝不动他,只好应道:“是,我明日一早就去寻王大当家。”

    司徒曜又道:“他们既是远道而来,我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你待会儿去把我初到江南时画的那一套春景图找出来,明日一并带过去送与王大当家。”

    陈菽心中的疑惑更盛。

    那一套春景图,虽不是三爷最得意的画作,却也是被很多人惦记过的。

    当初有人出五万银子三爷都不肯,怎的这一次……

    他不好多问,只能站起身应道:“是,那小人这便下去准备了。

    “去吧。”司徒曜点点头。

    陈菽离开后,他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洛衡身上。

    “阿衡,待会儿你辛苦一趟,去京城东郊替我买一块地。”

    洛衡和方才的陈菽一样,完全弄不懂他要做什么。

    他急忙站起身道:“三爷请说得仔细些。”

    司徒曜道:“你去东郊田家庄寻一位姓石的庄头,就说想买他手中落霞山南坡的那块地,价格随便他开。”

    啊?洛衡惊呆了。

    他虽然没有去过落霞山,但一听三爷说的是南坡的一块地,忍不住就想提醒几句。

    “三爷,您就算是想要置办田产,京城附近有多少好地买不得,何必买山坡地?”

    司徒曜道:“我自有用处,你赶紧准备一下便去吧,待会儿城门关了就麻烦了。”

    “是。”洛衡也走出了书房。

    谷雨见两位大管事都走了,吩咐梧桐提着参茶走了进去。

    “三爷,您要的参茶。”

    “搁那儿就好。”司徒曜指着书案上他平日里放茶壶的角落。

    梧桐把参茶放下,十分规矩地立在旁边。

    司徒曜又道:“谷雨,你去把我那副芙蓉图寻出来。”

    谷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道:“三爷说的是那年回京述职时作的那幅?”

    “就是那幅,去拿来。”

    谷雨不敢有异议,忙去一旁的卷缸中把司徒曜说的那幅画寻了出来。

    “三爷。”他把卷轴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案上。

    司徒曜轻轻打开卷轴,一树清丽无双的芙蓉映入他的眼帘。

    片刻后他又合起卷轴,不舍地在掌中摩挲了一阵。

    最终他还是一咬牙把卷轴塞给谷雨:“明日一早你把这芙蓉图送去寻芳阁,交与那里的晚香姑娘。”

    谷雨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寻芳阁?晚香姑娘?

    他伺候爷那么多年,怎的从来没有发现爷有这样的喜好?

    梧桐则是险些被口水呛到。

    今日这场景,他怎么看怎么眼熟。

    半年前在汾州,长孙殿下让袁真人去襄阳的会春阁给那柳飘絮赎身。

    今日司徒三爷让谷雨去给寻芳阁的晚香姑娘送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百零六章 话凄凉

    司徒曜见俩小厮的面色都不正常,心知他们一准儿是想歪了。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前世今生,但凡认识他的人,谁不把他当做风流才子?

    风流才子最喜欢去的地方无非就是青楼。

    所以他这样的人要说自己在青楼里没有几个红颜知己,真是鬼都不会信。

    “愣着干嘛呢?”司徒曜用卷轴碰了碰谷雨的胳膊。

    谷雨赶紧伸手接过那卷轴:“小的明日一早就去,保证不会误了爷的大事。”

    本来这种事情向小厮们解释一下也无妨,但司徒曜真是疲累得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了。

    他摆摆手示意俩小厮退下,自己则提着那壶参茶走进了里间。

    里间并没有安床,只设了一个软榻,是司徒曜平日里读书或者处理公务累了临时休息的地方。

    今日他一点也不想回自己屋里,索性就在这软榻上将就一晚。

    喝过参茶后,他在软榻上躺了下来,顺手把薄被拉过来盖在身上。

    依旧是难以入眠,他不禁想起了那位晚香姑娘。

    她本是杭州府风兰阁的姑娘,年初才从江南来到了京城。

    其实他们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

    硬要说有什么交集,那便是两年前,两浙路的官员们去杭州府参见安抚使司新任的陆安抚,接风宴上他应邀填了一首新词。

    其实不过是应付之作,却被那席间的乐师歌姬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那首词便谱了曲,很快就在坊间流传开来。

    晚香姑娘多方打听,得知那词的作者乃是衢州的司徒通判。

    本来她是想请司徒曜为她填几首新词的,没曾想却得知了他的书画远比诗词更加出色。

    于是她便许下重金,又托了不少关系,想让司徒曜为她作一幅芙蓉图。

    那时的司徒曜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骨子里却是清高得很。

    把字画卖给那些大商人已经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勉为其难,而且一年顶多出手两幅。

    像晚香这样的青楼女子,就算搬出一座金山,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碰了几次壁后,晚香纵是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没想到……

    司徒曜用薄被捂着脑袋,发出了一阵辨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从前人家抬着金山来求,如今自己上赶着送过去,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只可惜了那一幅芙蓉图。

    那是他回京述职的时候,听下人们说六姑娘最喜欢在芙蓉花树下念书,所以专门为女儿画的。

    谁知女儿尚且不知此画是何模样,画作便已易主。

    司徒曜感慨良久,终于沉沉睡去。

    大约是那百年老参起了作用,第二日他的精神便好多了。

    虽不及平日那般丰神俊朗,但已经基本看不出昨日的颓废之态。

    一大早他便来到了御史台,接着处理昨日落下的公务。

    午饭后洛管事来了,把买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那石庄头难说话得很,小的同他磨了一个晚上,他才终于松口。

    可要价却……总之实在是太过分了。”

    司徒曜不以为意地笑道:“五千两。”

    洛衡大吃一惊:“爷怎会猜得这么准?”

    “不过凑巧而已,你也赶紧去用饭吧,等我把手头这些事处理好,你陪我去一趟落霞峰。”

    洛衡哪里肯相信这是凑巧,但也不好说什么,躬身退了下去。

    司徒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重新提起了笔。

    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凑巧!

    实在是因为他上一世就是花五千两才从那石庄主手中买了这块地。

    这一世虽然很多事情都变了,但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司徒曜用最快的速度把公事处理好。

    申时刚到,他和洛衡带着谷雨已经坐上了准备出京的马车。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已经身处落霞峰的南坡。

    司徒曜下了马车,四下里打量了一番。

    这里的风景同上一世一模一样。

    少的只是那些让他伤心欲绝的坟墓。

    阮氏的、箜儿的、谷雨的,甚至还有他为自己准备的……

    “阿衡在这里候着,谷雨随我过去瞧瞧。”司徒曜吩咐了一声,抬腿朝前方走去。

    谷雨今天一直都处于忐忑之中。

    平日三爷都是带梧桐去御史台伺候笔墨,今日却一反常态点了自己。

    就连寻芳阁都没来得及去。

    直到此时此刻,谷雨依旧没搞懂三爷这么做的缘由。

    他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司徒曜走到南坡空地的正中,重重跪了下来。

    “三爷……”谷雨赶紧伸手去扶他。

    司徒曜道:“你自己四处转一转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谷雨无奈之下只好收回了手,朝旁边走了过去。

    司徒曜跪的地方,正是上一世阮氏的安息之所。

    其实他很清楚,上一世和这一世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

    上一世他不想让妻子死后不得安宁,放弃了司徒家来到宋京之后新选定的家族墓地,而是为妻子选择了这个风景极其秀丽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还把夭折的女儿也迁葬至此,并且盘算好自己将来也回归此处。

    后来,对他最为忠心的谷雨也被那些人害死。

    他便把谷雨也带到这里来。

    而这一世,落霞峰南坡没有埋葬他的任何一位亲人。

    箜儿、篌儿、谷雨……

    他们如今一切安好。

    唯有他的妻子,两世都对他错付深情的妻子,他打算用下半辈子好好弥补的妻子,却落得比上一世更惨的结局。

    却不知她的芳魂此时已经到得哪处,可有依托?

    司徒曜重重磕了一个头,匍匐在地上大声哀嚎起来。

    他如今真是无处话凄凉,只得来寻找上一世妻子的安息之所。

    远处的洛衡,不远处的谷雨,两人都不清楚他们的三爷为何会这么伤心。

    他们谁也不敢上前去安抚司徒曜,只能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他。

    明明是最好的季节,最美的风景。

    洛衡和谷雨却觉得天地似乎都灰暗了,一如他们此时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真的开始有些暗了。

    司徒曜双手合十诚心祝祷:“阮氏,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也会照顾好咱们的一双儿女。

    不论你的魂魄如今在哪方,我都盼着你能早日寻到归处。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再也不要遇见我这样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 宅不住

    司徒曜离开琴瑟居后,再也没有迈进二门半步,更别提前来打扰阮棉棉的生活。

    如此这般清静了两日,阮棉棉静极思动,竟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弹琴提不起兴趣,吃饭也不如之前那样有食欲。

    斜倚在正房门口,看着院子里那些虽不算太忙碌,但也都有事情做的丫鬟婆子,她竟有些羡慕。

    说起来她虽然是个直性子,行事也干脆利索,却实打实是个宅女。

    上一世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就盼着什么时候不再为金钱而去操劳,能关起门来过安逸舒服的小日子。

    没想到穿越一场,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实现了愿望。

    可宅了几日后,她才体会出在古代做一名宅女有多无趣。

    竟是有些宅不住了!

    比起上一世真正的独自一人生活,现在的她其实不能称作孤独。

    占地广阔的豪宅,身边十几名丫鬟婆子伺候,只要她愿意,喝口水都有人帮忙喂进嘴里。

    可她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明显远不如上一世一个人宅在有些破旧的小公寓里那样过得充实。

    究其根源,古代的生活太过单调是一方面,她没有事情做是另一方面。

    但这两方面加起来,都及不上她这半年多来养成的习惯可怕。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习惯了吃饭时有人陪,习惯了弹琴时有人在旁欣赏。

    小凤凰在时自不必说,小姑娘聪明懂事,实在惹她喜爱。

    而她离开之后,渣男做了替补。

    即便她戴着有色眼镜去看渣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替补队员其实还是很合格的。

    尤其他在音乐方面的见解实在独到,甚至帮她顺利度过了演奏方面的瓶颈。

    就算一起闲聊,渣男的博学也让她受益匪浅。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爱上渣男。

    但比起最初单纯的厌恶,现在对他的感观的确是改变了许多。

    如今小凤凰尚未回归,渣男这个替补队员也不会再来,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夫人,您还是回屋歇一会儿吧,站久了腿会酸的。”英子在一旁劝道。

    被她这么一说,阮棉棉还真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酸胀。

    “好吧。”

    她站直身子刚想进屋,就见红翡和史可奈一人提着一只小篮子,有说有笑地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给夫人请安。”两人一起行了个礼。

    自从凤凰儿离京之后,阮棉棉几乎都没怎么见过红翡。

    她顿住脚笑道:“你们俩手里拿的什么,高兴成这个样子。”

    史可奈嘴快,笑道:“红翡她姐今儿出嫁,刘大叔和刘大婶儿让我们给夫人送些喜糖和喜饼,还有这个……”

    他说着就把手里小篮子上的盖布揭开。

    “这些樱桃是我和红翡在回府的路上看见有人卖,特意买了一些来给夫人尝尝鲜。”

    阮棉棉见那些樱桃红彤彤嫩生生的,十分新鲜。

    她只觉得自己嘴里瞬间盈满了口水,食欲突然就回来了!

    她吩咐英子去洗樱桃,自己则招呼着红翡和史可奈进了屋。

    阮棉棉坐下后,红翡把手里的小篮子放在一旁,对她笑道:“我阿娘说这些糖和糕饼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是极干净的,请夫人赏脸用一些。”

    阮棉棉被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笑了:“我都忘了你姐姐是今儿出嫁,怪道这几日我觉得饭菜不是那个味儿,原来是你娘不在府里。

    正好我现在有些饿了,用些糕饼沾沾喜气也好。”

    红翡见她肯赏面儿,忙从小篮子中取出三四碟糕饼摆放在阮棉棉身边的案几上。

    阮棉棉并不急着吃,而是笑着问史可奈:“阿奈这是一大早就跑去红翡家吃喜酒了?难怪我这一日都没见你人影。”

    这一次轮到红翡嘴快了,她解释道:“夫人莫要责怪阿奈,是奴婢央求他去我家的。”

    史可奈也道:“小的不是去吃喜酒,红翡没有兄弟,我是以刘大叔子侄的身份去背青儿姐姐上花轿的。”

    阮棉棉噗哧笑道:“瞧你们笑得这么开心,今天一定很热闹吧?”

    史可奈道:“的确是热闹极了,好些人都羡慕呢。”

    红翡给阮棉棉行了个大礼:“阿爹和阿娘让奴婢好生谢过夫人,要不是您,姐姐出嫁绝不会这么风光。”

    阮棉棉心知她说的是自己赏给他们家的那些金瓜子,笑道:“你们一家人都是好的,风光些也是应该的。”

    说罢她拈起一块糕饼尝了尝。

    的确是非常干净,而且味道出乎她预料地好。

    她笑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这样的糕饼不好存放,等不到箜儿回来了。”

    红翡也有些遗憾道:“方才奴婢把糕饼送给三爷,他也和夫人说了一样的话。”

    这还是两日以来第一次有人在阮棉棉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三爷今日这么早就回府了?”

    听她问起司徒曜,史可奈道:“回夫人,昨儿三爷似是去了一趟东郊的落霞峰,今儿……”

    阮棉棉摆摆手:“三爷的事情今后都别告诉我了。”

    “这……”史可奈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

    夫人和寻常的妇人真是不一样。

    换做那些妇人,恨不能有人把丈夫所有的行程都告诉她们。

    可今日他打探到的消息很不一般,一旦处理不好,他们夫妻可能会……

    正想着,英子用一个玛瑙盘子盛着一盘洗干净的樱桃走了进来。

    阮棉棉正觉得嘴里有些干,便伸手拈了一个塞进嘴里。

    “果然好吃,只是这东西最是留不住,隔夜就坏了。

    英子,待会儿你把剩下的那些拿去分给大家吃吧。”

    “谢二姑奶奶赏。“英子应道。

    阮棉棉又道:“明日又该去倾音阁了,你们俩还是早些起床别耽搁。”

    英子道:“是。”

    史可奈虽然嘴上应是,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三夫人和三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夫人也就罢了,反正她对三爷一直都没个好脸色。

    可三爷……

    明明前几日都还一直厚着脸皮去讨好三夫人。

    就算被三夫人讥讽了也丝毫不退缩。

    可自打那一日从倾音阁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彻底变了。

    如果那消息是真的,那整个三房……

第二百零八章 流言起(上)

    防盗章--------------亲们待会儿来看------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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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除了偶尔关心一下田庄中辣椒苗的长势,真正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教习箜篌上。

    司徒曜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不爱打听。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阮棉棉依旧是一早就来到了倾音阁丰大师的小院子里。

    “夫人来了。”丰大师笑着招呼她。

    “丰大师早。”阮棉棉冲他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因为时辰还早,两位宫廷乐师还没有到。

    阮棉棉闪目望去,却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韩禹正坐在茶案那边煮茶。

    不等她开口,韩禹便轻笑道:“夫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早了。”

    阮棉棉明确表了态之后,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司徒曜。

    她依旧是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就连广元长公主的邀约都被她寻了个理由推了。

第二百零九章 流言起(中)

    正如韩禹方才所言,他对自己识人的本事是非常自信的。

    就连那些在官场中浸淫了半辈子的老狐狸们,也不太敢在他面前作假。

    可他却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位一品襄国夫人。

    当年她就是因为司徒曜养外室才和他翻脸的。

    按阮氏的脾气,如果真对司徒曜死心,早在七年前就该同他和离了。

    既然他们夫妻还能过到如今,就说明阮氏对司徒曜的情意还在。

    而司徒曜对阮氏,非但不像传言中那般无情,反而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温柔夫婿模样。

    这一点,从他们夫妻二人合力把司徒照带走那件事情中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他听闻了司徒曜勾搭青楼女子的流言后,心里才生出了几分疑惑。

    一个正在努力讨好妻子的男人,怎会做出这等没品的事?

    就算司徒曜真是个风流种,又实在放不下那青楼女子,着人暗地里替她赎身,另行置办宅子养起来不就得了?

    反正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一回生,二回熟,把妻子蒙在鼓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偏生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另有目的。

    同阮棉棉相识这么久,韩禹自以为对她已经足够了解。

    最让他欣赏的正是她直爽而真诚的性情。

    这样的女子大约是不屑于装模作样的。

    所以,不管司徒曜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她之前应该是不知情的。

    而今一旦知晓,以她的脾气,就算不和司徒曜和离,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

    她方才的这一席话,非但没有半分醋意,甚至还像是在替司徒曜分辩。

    韩禹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只好道:“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圣上自然不会因为臣下的一点子风流韵事便治罪于他。

    可你呢?

    本来这种事情我是不该插手的,可咱们如今也算是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遭人欺辱。

    如若夫人有何为难之处,我愿意略尽绵薄助你一臂之力。”

    阮棉棉心下十分感动。

    她脑子又不笨,又怎会看不出司徒曜这么做另有目的。

    只是他们如今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他无论做什么都同自己没有了任何关系。

    别说是给青楼女子填几首词,就算是直接把人带回府里做小妾,她也没有立场去干预。

    而眼前这位宰相大人话中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所谓的为难之处,无非就是觉得自己碍于身份,想要同司徒曜顺利和离并不容易。

    而那略尽绵薄的意思,就是说他愿意去圣上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不得不说,她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她并不打算绕弯子,坦言道:“韩先生,多谢您为我着想。只是事情的原委尚未查明,待我回去看看再说。

    届时如果真的需要先生帮忙,我绝不会客气。”

    韩禹道:“既是府里有事,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今日的箜篌教习暂停一次也无妨。”

    阮棉棉是真想说一声她真没事,可又不能拂了韩禹的面子。

    她只好站起身把方才手里的乐谱递给韩禹。

    “这是柯先生想要的乐谱,烦劳韩先生把它交与柯先生,我先告辞了。”

    说罢她福了福身,朝门外走去。

    韩禹手里捏着那一摞乐谱,迟迟没有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某一瞬间竟盼着阮氏和司徒善夫分开。

    这想法实在是要不得。

    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况且,阮氏就算离开了司徒曜,自己也……

    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好的想法迅速摈弃。

    还是盼着他们夫妻能尽释前嫌,重修旧好吧。

    再说阮棉棉,同丰大师打了个招呼后,带着史可奈和英子离开了倾音阁。

    史可奈和英子见阮棉棉神色淡淡的,两人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流言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俩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那日夫人吩咐过,今后三爷的事情不需要告诉她。

    加之这件事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就更不敢说了。

    没曾想今日却被韩先生就这么说了出来。

    也不知夫人会不会生他们的气……

    阮棉棉把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掀开车帘上了马车,坐稳后才道:“你们俩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又不是老虎,还能把你们吃了?”

    史可奈冲英子努了努嘴:“上车再说。”

    英子抿了抿嘴上了马车,史可奈拉过马,跳上车一抖马缰,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二姑奶奶……”英子怯怯地看着阮棉棉:“其实奴婢早就想对您说的,只是……”

    阮棉棉无所谓道:“说不说都一样,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一样的。”英子忙摆摆手道:“如果夫人早些知晓,事情未必会发展到这一步。”

    阮棉棉笑了笑,往前凑了凑道:“阿奈,你那一日说三爷去了落霞峰,紧接着是不是就想同我说这个?”

    史可奈道:“那时还没这么过分呢,是小的在三爷书房外隐隐听见他对谷雨哥说什么寻芳阁晚香姑娘,所以就起了疑心。

    本想着告诉夫人一声,让您心里也能有些准备,可……”

    阮棉棉笑道:“你的耳朵倒是好使,这都能听见。”

    “小的是夫人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顾着主子。

    您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总不能吃干饭。”

    阮棉棉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这碰瓷党无赖少年竟也历练出来了!

    想想他从前那个样子……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另一个碰瓷党。

    阿福那家伙居然就是皇长孙!

    也不知他和小凤凰现在到哪儿了,一切进展得是不是顺利。

    更不知小凤凰那个聪明绝顶的小姑娘,能不能发现阿福的身份有问题。

    算一算时间,他们离开京城也快满两个月了。

    等他们回京,自己这边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

    死渣男从来都不是个省心的!

    要替妻女报仇也别把动静闹这么大。

    皇帝虽然不会介意臣子是个风流鬼,可也不会喜欢重用一个名声不好的人。

    他的官职升不上去,拿什么去和仇家抗衡?

第二百一十章 流言起(下)

    阮棉棉刚一回到国公府,就听二门上的婆子说悦郡主已经在琴瑟居等她好半天了。

    她咧了咧嘴,不用问也知道,这大脑袋的小郡主是来干嘛的。

    想来那一日广元长公主邀约自己,就是因为听见了那些流言。

    可自己因为兴致不高不想出门,便胡乱寻了个借口推拒了。

    没曾想这小悦儿如此热情,今日竟又亲自跑了这么一趟。

    她不由得暗自庆幸了一番。

    还好死渣男上班去了,否则遇见这小郡主,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情呢。

    她可是听小凤凰说过的,为了替小晞出气,那大脑袋的假道士袁谟在吉祥酒楼就被小郡主用扫帚误揍了一顿。

    今日要是让她见到渣男,她肯定不会顾及那是她的什么阮姨父。

    渣男要是也被小郡主扫帚揍上一顿,那才真是……

    一面想着,阮棉棉已经走到了琴瑟居的大门口。

    “阮姨,您可回来了!”一身粉色衣裙的慕悦儿朝她飞奔过来。

    阮棉棉把她揽进怀里,笑道:“悦儿今日真漂亮!”

    慕悦儿抬起圆眼睛,仔细打量了阮棉棉一番。

    见她和从前并无两样,气色也非常不错,小姑娘才松了口气。

    她从阮棉棉怀里退了出来,挽着她的胳膊道:“阮姨,咱们进屋去,我有事情要和您商量。”

    阮棉棉见她明明一团孩气,嘴里却一本正经地说着大人话,只觉得更好笑了。

    “走吧。”她牵起慕悦儿的小手一起走进了琴瑟居。

    来到正房,阮棉棉不紧不慢地吩咐丫鬟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慕悦儿则是急匆匆把丫鬟和婆子遣了出去。

    阮棉棉把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这才把慕悦儿拉到身边坐下:“悦儿,有事慢慢说。”

    “阮姨!”慕悦儿见她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心里更着急了。

    阮棉棉拍了拍她的小手:“阮姨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这件事情没那么严重。”

    慕悦儿嘟着小嘴道:“我娘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我就是想不明白!”

    听她说广元长公主和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阮棉棉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慕驸马爷从前也是个花心大萝卜,也难怪长公主殿下这么稳得住了。

    她笑道:“你还小呢,现在就把这种事情想明白那还了得。”

    “可是……”慕悦儿嘟了嘟嘴,十分不高兴道:“我娘那是没办法,阮姨父明明是多好的一个人呀,怎么一夜之间就全都变了?!”

    阮棉棉险些被口水呛到。

    没想到那死渣男竟也有小迷妹。

    她捏了捏慕悦儿的小鼻子:“阮姨父的确是个好姨父,却未必是个好丈夫。”

    慕悦儿依旧气鼓鼓道:“打今儿起,我再也没有阮姨父了。我还要告诉小晞姐姐、盛姐姐,让她们也不要搭理阮姨父!”

    她边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我们都可以没有阮姨父,可箜姐姐怎么办?”

    阮棉棉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你箜姐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好的。”

    “阮姨,再过几日就到两个月了,箜姐姐她们也该回来了吧。”

    “我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

    “大脑袋前日回来了,我逼着他替姐姐们排了一卦,倒是说诸事顺利。

    可我再想让他算一算姐姐们哪一日回来他就不理我了,说什么一日只得一卦。”

    阮棉棉暗暗好笑。

    她是不怎么相信算卦那一套的。

    无非就是顺着问卜人的心意胡编罢了。

    诸事顺利这种话顺嘴就可以说,具体日子却不好胡诌。

    那袁谟也就是骗一骗悦儿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罢了。

    ※※※※

    陈留,如归客栈。

    凤凰儿一行人已经在此处停留了好几日。

    这一日傍晚时分,左未晞一行人终于到了。

    洗漱好换过衣裳,左未晞和盛迎岚以及春桃等人都围坐在了凤凰儿房间的圆桌旁。

    分别了两个月,小姑娘们身上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左未晞盛迎岚在江南游历了一个多月,看尽了江南春色。

    但由于整日在外行走,左未晞等人原先雪白的肤色变深了一些,几乎和盛迎岚差不多了。

    但这并没有减损一群女孩子的美貌,反倒是让她们看起来更加健康有活力。

    听凤凰儿夸赞,左未晞笑道:“我们全都晒成了一个色儿,唯有你还是那么白,看你回去怎么和别人解释!”

    凤凰儿道:“其实我这一路也没少晒太阳,只不过是没晒黑罢了。

    人家要问起,我只老老实实交待就行。”

    正说话间,苻溱微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

    除了凤凰儿,一屋子的女孩子全都不认得她,但她们很快被她那惊人的美貌给吸引了。

    屋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见此情形凤凰儿笑道:“微姐姐,现下知晓咱们俩谁更漂亮了吧?”

    苻溱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们都是你的老相识,对你的容貌早就看得习惯了,自是不会大惊小怪。

    我不过是个陌生人,甫一看肯定会有新鲜感,习惯了之后谁还会在乎?”

    左未晞最先醒过神来,但视线依旧锁定在苻溱微的脸上。

    凤凰儿笑着替两人介绍:“左姐姐,这是苻溱微。

    微姐姐,这便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左未晞左姐姐。

    说起来你们也算是表姐妹呢。”

    苻溱微和左未晞彼此对望了一眼,又一起福了福身:“左姐姐(微妹妹)。”

    一旁盛迎岚等人也凑了过来。

    又是一番行礼厮见。

    左未晞拉着凤凰儿道:“我方才没顾上问你,微妹妹和你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此刻屋里的人除了她们姐妹几人之外,也就是春桃和芸香惠香,以及盛迎岚的丫鬟阿俏全都是信得过的。

    凤凰儿却不敢大意,阿福便是皇长孙,这件事情目前而言还是个秘密。

    她伸手捏了捏左未晞的手,笑道:“我从水路离开的燕国,正好和微姐姐坐了同一条船。”

    左未晞心知她说的不是真话,也笑道:“我和微妹妹儿时便已经相识,只是后来她就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不过她的样貌虽然比儿时更美,仔细辨认一下轮廓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苻溱微道:“左姐姐也一样,比儿时更加漂亮了。”

    凤凰儿打趣道:“你们两个美人自顾着互相吹嘘,我们可是肚子饿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生意(上)

    凤凰儿住的天字号房,是整个客栈中最大最舒适的客房之一。

    一群女孩子说笑着走出里间,只见外间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姑娘们携手落座,丫鬟们则寻了自家主子伺候用饭。

    此处是客栈,身边又没有长辈跟着,姑娘们身上的束缚少了许多。

    然,食不言是她们很小的时候便养成的习惯,纵有满腹的话语,还是相对安静地用了晚饭。

    左未晞放下碗筷,对身侧的丫鬟道:“芸香,你们也赶紧去用饭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芸香知晓姑娘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她们留下多少有些不方便。

    她唤来跑堂的小二哥把碗碟收拾干净,又替姑娘们沏了一壶好茶,这才和其他丫鬟一起出了天字号房。

    姑娘们则早已经回到内室,围坐在里间的小圆桌旁。

    盛迎岚执壶把每个人面前的小茶盏都注满了茶水,笑道:“这如归客栈规模不大,饭菜的味道也寻常,唯有这茶叶我瞧着倒挺不错的,你们都来尝尝。”

    左未晞端起茶盏轻嗅了一下,打趣道:“盛姐姐最近尝了那么多的好茶,难为你还能瞧得上这个。”

    凤凰儿听这话似乎另有深意,忙问:“莫非你们俩竟想做茶叶生意?”

    盛迎岚哀叹道:“箜妹妹,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左未晞也道:“我只是说喝茶,你怎的竟能想到做生意?”

    凤凰儿吐了吐舌头。

    从前的她就算听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嘴巴也绝不会这么快。

    看来是最近几日想某些事情想得太多了……

    苻溱微自小只爱习武,对生意的事情一窍不通,她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生意?”

    盛迎岚笑道:“箜妹妹猜得不错,我和左妹妹是有那个打算。

    只是茶叶生意利大本也大,凭咱们的财力,一时间恐怕做不起来。”

    凤凰儿道:“不仅是本大利大,茶叶生意和盐铁生意一样,同官府牵扯太深。咱们初初起步,恐怕连茶引都弄不到,该怎么做?”

    这几句话苻溱微倒是很快就听懂了。

    她冲凤凰儿暗暗使了个眼色。

    寻常人弄个茶引肯定不容易,可他们是寻常人么?

    长辈们虽不便惊动,但只要重熙表兄出面,弄个茶引应该不难吧?

    可惜凤凰儿却没有看她,只对左未晞和盛迎岚道:“先不说这个,你们俩不是去寻那擅制胭脂的妇人,结果怎么样?”

    左未晞道:“已经谈妥了,那妇人五月中旬便会入京,只让盛姐姐回京后尽快安排好作坊和人手。”

    盛迎岚补充道:“除了这些,咱们还得去寻花源,一旦开工,每天需要的鲜花都不是小数目。”

    凤凰儿略微有些吃惊:“听你们俩这意思,竟是要做大生意呢!”

    左未晞笑道:“照咱们之前所想,京里胭脂铺子太多,只想寻一些品质好的脂粉和香料,开一家专卖精品的小铺子。

    可这一趟江南之行,我们真是开了眼界。

    单是那妇人手里就有许多方子,真要全都制出来,啧啧……”

    她咂了咂嘴才道:“一个小铺子实在是委屈那些脂粉了。”

    凤凰儿笑道:“不仅委屈了那些脂粉,也会少赚许多钱。”

    左未晞轻戳了她一下:“你这丫头,两个月不见,怎的对赚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盛迎岚也觉得有些奇怪。

    从前她们几个在一起商量做生意的事情,箜妹妹虽然出的本钱是最多的,但谁都能看得出她其实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只不过是大家姐妹一场,她愿意尽最大的力量支持她们。

    仔细想想也正常。

    以箜妹妹的出身,自是不需要像她这个商户女,想要证明自己只有做生意一条路。

    也不需要像同她出身一样尊贵,却早已无依无靠的左妹妹那样在乎银钱。

    甚至于她和慕悦儿都不一样。

    慕悦儿单纯天真,纯粹把做生意当作玩。

    而箜妹妹……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箜妹妹就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同做生意这种再俗不过的事情有些不搭调。

    这一趟燕国之行,箜妹妹究竟遭遇了什么,整个人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凤凰儿并没有直接回答左未晞的问题,而是对苻溱微笑道:“微姐姐,烦劳你去把阿福请来。”

    苻溱微能猜出她想做什么,点点头走了出去。

    左未晞和盛迎岚对视了一眼。

    阿福不是箜妹妹的小护卫么?

    且不说她们谈论的事情能不能让小护卫听见。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让一个外男到她们中间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凤凰儿笑道:“姐姐们不要吃惊,待会儿便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你们的打算同我不谋而合。

    咱们从前的想法太过保守了,既然要做生意,就不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满足。

    要做,咱们就做大生意,做世上最大的生意!”

    其余两人的情绪被她挑了起来。

    盛迎岚自不必说,以盛家的财力,她完全可以做一名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一辈子都不用吃半点苦头。

    父母自会替她寻到最合适的婚事,只等年纪一到便风光嫁人。

    可她偏偏有一个比兄长们更加远大的志向,小小年纪便开始学习经商。

    左未晞也一样。

    和周家的婚约废止之后,她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何止一半。

    加之又有荀朗那样的优质少年对她一往情深,她只需关起门来舒服度日,几年后嫁与荀朗为妻便好。

    可她心里却一直有一个重振左家的愿望,如何愿意平淡度日?

    凤凰儿的话在这两个不寻常的女孩子听来,简直就是戳中了她们心事。

    “箜妹妹……”两人一起唤了凤凰儿一声。

    话音未落,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凤凰儿笑道:“阿福和微姐姐来了。”

    左未晞和盛迎岚一起抬眼朝门口望去。

    一身小护卫打扮的少年很快便出现在她们视线中。

    明明和两个月前相比,他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

    可两人都觉得,阿福似乎不是从前的那个阿福了。

    苻溱微跟在赵重熙身后,两人前后脚走了进来。

    赵重熙冲两人抱了抱拳:“左大姑娘,盛姑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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