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生意经
马车终于离开了成国公府。
只不过本来不甚显眼的两辆马车,生生变成了一个惹人注目的小型车队。
阮棉棉靠在车壁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凰儿不明白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高兴。
棉棉姐最怕麻烦,被渣爹瞎折腾了这么半日,她就算不生气也不应该笑得出来吧?
阮棉棉依旧笑道:“我本以为他这段日子在忙公事,所以才没有来打扰我们。
没想到他是去折腾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了!”
凤凰儿打趣道:“这话要是被他听见,肯定会难过的。”
“难过什么?”阮棉棉敛住笑容冷嗤道:“我就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的跟他一样啰嗦,有钱什么买不到,去哪儿都像是逃难一样,麻烦死了!”
凤凰儿道:“他向来活得精致,你觉得啰嗦,他那里还嫌时间紧迫准备得不够充分呢!”
她看了看坐在车厢一角的红翡和英子,真正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渣爹如此这般对棉棉姐献殷勤,目的不过是为了同妻子重修旧好。
但棉棉姐不是真正的“阮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旧好可修。
然,渣爹的这一番殷勤却不一定会白白浪费。
都说烈女怕缠郎,尤其是条件太好的缠郎。
棉棉姐说过不止一次,她上一世虽然活到了二十五岁,但尚未成婚,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她不能完全理解“谈恋爱”这个词,但很显然,谈过的人和没有谈过的人会有很大的差别。
棉棉姐这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能顶得住渣爹的纠缠么?
阮棉棉不知道凤凰儿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她摆摆手道:“不说这些心烦的事情了,倒是小晞那边你问过了么,她打算哪一日动身?”
“她昨日一早就去了。”
提起左未晞,阮棉棉不免又有些唏嘘。
这么好的女孩子,却在豆蔻年华就遇见了渣男。
而且她还没有父母没有依靠,该怎么去承受这样的打击?
想想上一世很多二三十岁的人,遇到同样的伤害都很难恢复,可左未晞却挺过来了。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确配得上做宝贝女儿的闺蜜。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凤凰儿同她说过的话。
“小凤凰,那一日我听你说小晞想要学着做生意?”
凤凰儿点点头:“是啊,左姐姐说她手里有几个铺子闲置着,想要学着做生意。”
“想好做什么了吗?”
“没呢,我们都不懂做生意,总觉得做什么都好,但做什么都挺不容易的。”
阮棉棉笑道:“想过开酒楼么?”
其实她就是想为自己的辣椒寻一个能够流传的渠道。
当然,如今她的辣椒种植还没有铺开,想那些事情多少有点空泛了。
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前规划一下总没有错。
谁知凤凰儿听了“酒楼”二字,立刻摇头道:“酒楼肯定开不了,我们三个全都是一窍不通,肯定会赔个精光的。”
相比于其他的铺子,开酒楼涉及的问题太多,真是弄不了。
阮棉棉又道:“我本来是想借你们的光,现在看来不行了,我还得另想办法。”
“你的意思是想把那些用辣椒做成的菜品拿到酒楼里去卖么?”凤凰儿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快。
阮棉棉点点头:“是啊,辣椒我是打算大量种植的,不做生意的话怎么用得了。”
“可你不是还没开始种的么……”
凤凰儿都不忍心说了。
“这种东西根本不愁长的,只要种植方法得当,今年就可以收获许多辣椒。留下明年的种子后,大约也足够我吃的了。
而明年……”
她仿佛已经看见了田庄里一大片的红彤彤,数量根本不好估计。
凤凰儿笑道:“反正你也不缺本钱,要真喜欢索性自己开一家酒楼,等你的辣椒种出来,酒楼大概也步入了正轨,正好可以卖辣菜。”
阮棉棉抚了抚下巴,小凤凰的建议倒也不错。
只是她也就是个嘴把式。
上一世她光去饭馆酒楼吃饭了,根本不懂经营。
如今要自己弄一家酒楼,还真不是有钱就行的。
算了,这些事情过几日再说。
她看着凤凰儿道:“说你们几个小姑娘的生意,怎的又扯上我了,不开酒楼的话,你们也可以开胭脂铺子、绸缎庄、杂货铺,这些总比酒楼容易一点。”
凤凰儿笑道:“盛姐姐过些日子就要到京城了,我想把她请到田庄里,让她给我们几个讲一讲生意经。”
马车终于离开了成国公府。
只不过本来不甚显眼的两辆马车,生生变成了一个惹人注目的小型车队。
阮棉棉靠在车壁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凰儿不明白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高兴。
棉棉姐最怕麻烦,被渣爹瞎折腾了这么半日,她就算不生气也不应该笑得出来吧?
阮棉棉依旧笑道:“我本以为他这段日子在忙公事,所以才没有来打扰我们。
没想到他是去折腾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了!”
凤凰儿打趣道:“这话要是被他听见,肯定会难过的。”
“难过什么?”阮棉棉敛住笑容冷嗤道:“我就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的跟他一样啰嗦,有钱什么买不到,去哪儿都像是逃难一样,麻烦死了!”
凤凰儿道:“他向来活得精致,你觉得啰嗦,他那里还嫌时间紧迫准备得不够充分呢!”
她看了看坐在车厢一角的红翡和英子,真正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渣爹如此这般对棉棉姐献殷勤,目的不过是为了同妻子重修旧好。
但棉棉姐不是真正的“阮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旧好可修。
然,渣爹的这一番殷勤却不一定会白白浪费。
都说烈女怕缠郎,尤其是条件太好的缠郎。
棉棉姐说过不止一次,她上一世虽然活到了二十五岁,但尚未成婚,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她不能完全理解“谈恋爱”这个词,但很显然,谈过的人和没有谈过的人会有很大的差别。
棉棉姐这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能顶得住渣爹的纠缠么?
阮棉棉不知道凤凰儿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她摆摆手道:“不说这些心烦的事情了,倒是小晞那边你问过了么,她打算哪一日动身?”
第六十三章 替罪羊(上)
此时已是二月初,田庄里的佃户们差不多要开始着手准备春耕了。
慕悦儿虽然身份尊贵,但这些年住在江南慕家老宅,广元长公主并没有拘着她。
反而是回京这段日子,不是进宫就是去熟悉的人家做客,真是把她憋坏了。
听彩雀说左家田庄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把大脑袋探出了车窗。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色却让慕悦儿失望了。
她嘟着小嘴道:“彩雀,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看。”
彩雀笑道:“北方春天来得迟,再过半个月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慕悦儿趴在窗沿上,杵着小下巴道:“这条河倒是不错,也不知道小晞姐姐和箜姐姐她们家里有没有养大白鹅和水鸭子……”
换做其他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彩雀一定会以为她们是喜欢看大白鹅和水鸭子在河里扑腾。
但自家小郡主么……
她一准儿是又想起慕家老宅的厨子做的烧鹅和酱鸭了。
她忍着笑取出梳子凑到慕悦儿身后,边替她梳头边道:“就算左大姑娘和司徒六姑娘家的田庄里不养鸭子和鹅,只要您想吃,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怎么能一样……彩雀你快看——”慕悦儿突然提高了嗓音,伸手指向车窗外。
彩雀停下手里的动作,顺着她的手看了出去。
只见不远处的河堤上站着两名男子,一人穿着灰色的粗布短衣,一人身着玄色长袍。
两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正凑在一起说话。
彩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家小郡主在激动什么。
田庄里多的是佃户庄客,这两人看起来虽然年轻,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慕悦儿有些着急:“你这记性真够可以的!
你看那个穿灰衣裳的人,是不是箜姐姐的那个小护卫?就是那一日咱们在小晞姐姐家门口见过的那一个。”
彩雀凝神看了看:“郡主没看错,就是那个叫做阿福的小护卫。”
慕悦儿又往前伸了伸脖子,试图看清楚另一个人的样貌。
彩雀生怕她掉出车窗,赶紧伸手护在她身侧:“小郡主,左大姑娘给你捎的信里说得很清楚,司徒六姑娘这几日都同她住在一起。
小护卫要保护他家主子,自然也就跟着住过来了,他出现在这儿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些道理慕悦儿当然知道,她感兴趣的本就不是这小护卫,而是身着玄色长袍的那个人。
只不过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那人只是隐隐露出了半个身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慕悦儿越发心急:“彩雀,你看那人像不像那一日被我用扫帚打了脸的大脑袋?”
彩雀一噎,偷眼看了看自家小郡主那颗同样不小的脑袋。
“小郡主,管他是谁呢,咱们还是……”
“停车停车快停车,我要下去看看。”慕悦儿从她臂弯中挣脱出来,急急慌慌缩回了车厢里。
丫鬟们哪里敢不听她的话,赶紧把小郡主的意思告知了车夫和侍卫们。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慕悦儿也不要人搀扶,自己掀开车帘子跳了下去。
“你们都跟上。”她简单吩咐了一句,提着裙摆朝河堤那边奔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跟上。
刚一踏上河堤,慕悦儿就扯开嗓子喊道:“箜姐姐家的护卫小哥哥,替我把那个大脑袋抓住!”
大树下正在商量事情的赵重熙和袁谟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因为田庄里非常清静,除了一些佃户之外并无旁人。
加之春耕尚未开始,河堤上更是空空如也。
这几日两人见面都约在这棵大树下,一直都没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没想到今日却遇见了慕悦儿这个小魔星。
一声“小哥哥”让赵重熙浑身上下都直冒鸡皮疙瘩。
被自家小表姑唤做小哥哥,谁能安然承受?
想起那一日的大扫帚,袁谟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脑袋的疯丫头!
那一日明明是她得罪了自己,怎的还揪着不放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拔腿就朝河堤的另一头跑。
孰料才刚跑了两步,他的胳膊就被赵重熙拽住了。
袁谟用力挣扎了一下,转头瞪着赵重熙:“你拉着我做甚?”
“你几时把慕悦儿给得罪了?”
因为有些丢人,袁谟之前并没有把自己被慕悦儿打的事情告知赵重熙。
如今这般情势,他哪里还有闲工夫解释。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这事儿我过后再同你说,赶紧撒手!”
赵重熙哪里肯撒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也低声道:“你溜了我怎么办?”
袁谟气急:“怎的又是我!”
同窗十年,赵重熙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单纯干净的。
他从来不会主动去算计别人,更不会对别人使阴招。
可最近……不,应该说自从离开书院之后,重熙师弟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别的不提,单就坏人姻缘这一点就真够那什么的。
还有自己这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师兄,好几次直接沦为了替罪羊。
情知自己武功差得太远,袁谟只好选择了放弃。
“重熙,你待会儿可得配合着点儿,我可不想遭罪。”
疯丫头倒是好打发,他最怕的是那个聪明过人记性绝佳的司徒六姑娘。
虽然他同她也只见过一面,但他绝对相信那姑娘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他。
他不过是个无甚背景的假道士,就算被揭穿身份也没什么要紧,可重熙……
正想着,慕悦儿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得罪了,袁师兄。”赵重熙声如蚊讷地说了一句话,反手就把袁谟的胳膊拧到了身后。
袁谟:“……”
慕悦儿走上前看了看他,板着圆脸呵斥道:“说!是不是周夙派你来这里搞破坏的!”
袁谟快被气死了。
那一日这小郡主用扫帚头拍了自己七八下,之后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溜了。
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找她讨要一个说法,她倒还恨上了!
今日更过分,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拿自己出气。
最好笑的是,她凭什么就认定自己和周夙是一伙的?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副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简直像一只小母老虎。
第六十四章 替罪羊(下)
把袁谟当作替罪羊,赵重熙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他手上略松了松,对自家小表姑道:“郡主,您是不是误会了,此人并非京城人氏,想来同周小侯爷并无干系。”
他本想着小表姑年纪小心思单纯,自己随便解释几句这件事情就混过去了。
孰料慕悦儿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重重哼了一声:“谁说同周夙有干系的人就一定得是京城的人?
这个大脑袋那一日在吉祥酒楼同周夙会面,我还用扫帚打了他,你说这是不是误会?”
赵重熙睨了袁谟一眼。
他就说小表姑方才为何那般激动,原来是见到了老熟人。
袁谟无奈道:“我说小郡主,同周小侯爷有干系的人的确不一定非得是京城人氏。
但同周小侯爷在酒楼一起吃顿饭,也不代表我一定就是他的人。
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慕悦儿却根本不顺着他的思路走。
她把视线转移到赵重熙脸上:“还有你!私底下偷偷摸摸和周夙的人会面,是不是想要出卖小晞姐姐和箜姐姐?”
赵重熙哭笑不得。
果然看人不能看外表。
谁说他的小表姑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吃货?
分明是个非常精明厉害的小贵女。
他不敢再有小看对方的心思,解释道:“小郡主,小的同这人并不相熟。”
“不相熟?那不还是认识的么?”
“的确是认识的,去年在汾州,小的陪同我家姑娘逛集市,见过这假道士在集市里摆摊儿算卦。
当时他还替我家姑娘算过一卦,所以小的能记得他的样貌。
方才小的听见有人在此地给人算卦,一时觉得新鲜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是他。”
“是么?”慕悦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赵重熙有些头痛。
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慕悦儿应该不会再继续深究了。
谁知她竟是一位这么难缠的人物!
彩雀见自家小郡主像是拿不定主意,忙凑到她耳畔:“您把这人带到左大姑娘和司徒六姑娘面前,凡事自有她们两位做主,您又何必劳心劳力的?”
慕悦儿圆眼睛一亮:“是呀,两位姐姐的脑子比我好使多了!”
赵重熙:“……”
袁谟:“……”
司徒六姑娘的脑子比这小郡主好使他们信,至于左未晞……真是未必!
而且在他们看来,司徒六姑娘虽然聪明,但她远不及这位小郡主古灵精怪。
两相对比,还真是说不好谁更加难对付。
慕悦儿冲身后的侍卫们一挥小肥手:“把他们俩一起带走!”
赵重熙:“……”
袁谟:“……”
怎的突然间扩大抓捕范围了?
侍卫们唯主子之命是从,一起上前从赵重熙手中接过了袁谟。
一行人很快折返回之前停马车的地方。
慕悦儿和丫鬟们重新上车,侍卫们带着赵重熙和袁谟上马,一起朝左家田庄大门驶去。
凤凰儿和左未晞正在下棋,就听小丫鬟来报,说悦郡主到了。
左未晞笑道:“你估计的一点没错,悦儿真是半日都等不及,也不怕慕驸马不高兴。”
凤凰儿也笑道:“慕驸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舍得不高兴?”
左未晞把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盒,对芸香吩咐道:“把棋盘收了吧,让小厨房送些新鲜吃食过来。”
“是。”芸香把棋子收拾好,端着棋盘走了出去。
凤凰儿用红翡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见方才那回话的小丫鬟依旧立在那里不动,她轻笑道:“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小丫鬟忙道:“回司徒六姑娘,悦郡主……她……”
左未晞道:“悦郡主怎么了,几时竟学会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悦郡主让她的侍卫押着一名道士并司徒六姑娘的小护卫,他们在外院等着两位姑娘。”
凤凰儿眉头微挑。
阿福和一名道士?该不会是那个……
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左未晞对此事毫不知情,皱着眉对凤凰儿道:“悦儿在闹什么?”
凤凰儿站起身笑道:“姐姐不用费心猜测,咱们去瞧瞧不就清楚了。”
左未晞也站了起来:“是我糊涂了,妹妹请。”
两人并肩走出了屋子,很快便来到了外院。
慕悦儿一见两人便急急火火迎了上来:“小晞姐姐,箜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
左未晞牵着她的小手,冲侍卫们那边努了努嘴:“这是怎么回事儿?”
慕悦儿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述了一遍。
又巴巴儿地看着凤凰儿:“箜姐姐,我把你的小护卫一并抓了,你不会生气吧?”
凤凰儿捏了捏她的小脸:“姐姐怎会生你的气,走吧,咱们一起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侍卫们簇拥着赵重熙和袁谟随着三位姑娘走进了正房中。
分宾主落座后,左未晞对赵重熙和袁谟道:“你们也坐下说话。”
侍卫们见左大姑娘神色轻松自如,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左未晞给凤凰儿使了个眼色:“妹妹,事情既然牵扯到了你的小护卫,那便由你来询问吧。”
凤凰儿微微颔首,把视线转移到了两名少年身上。
她先看了看赵重熙,这才对袁谟道:“一别半年,道长风采依旧。”
不等袁谟答话,慕悦儿忍不住道:“箜姐姐,原来你真的见过这大脑袋呀!”
一听“大脑袋”三个字,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当然,除了袁谟。
他本来是不想同这个辈分高身份也高的小丫头片子计较的。
可她左一句“大脑袋”,右一句“大脑袋”,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不看看她自己的脑袋有多大!
他也顾不上理会凤凰儿了,冲慕悦儿冷声道:“本真人不姓大,也不叫脑袋!”
慕悦儿气鼓鼓道:“本郡主就喜欢叫你大脑袋,怎么了?谁让你的脑袋就是大嘛!”
袁谟怒道:“难道你的脑袋就小了?”
正房里除了赵重熙之外的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大脑袋道士胆子可真是不小,万一小郡主一生气,后果不堪设想呐!
孰料慕悦儿无所谓地晃了晃她的大脑袋:“本郡主的脑袋大怎么了?我娘说脑袋大的人聪明,我爹说脑袋大的人可爱。
所以本郡主是既聪明又可爱!”
第六十五章 不准走
慕悦儿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又一次被逗笑了。
没笑的人依旧只有袁谟。
活了快十七年,他不止一次听人说过脑袋大的人聪明这句话。
而且他还一直都颇为认同这个说法。
他不就是因为长了一个异于常人的大脑袋所以才特别聪明的么?!
但说到可爱……
年画娃娃脑袋大,泥人大阿福脑袋也大,还有眼前这个小郡主的脑袋也不小。
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确都相当可爱。
但他们的可爱真的只是因为脑袋大?
就好比他,长了那么大的一个脑袋,自小到大却从来没有人把可爱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但明明知晓慕悦儿方才的话夸的是她自己,袁谟的耳根子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
慕悦儿嘚瑟完毕,又问凤凰儿:“箜姐姐,方才您的小护卫说几个月前你们在汾州的集市上见过这假道士,那一日他还给你算了一卦?”
凤凰儿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只好点点头道:“的确是算了一卦。”
“那他算得准么?”慕悦儿进一步追问。
“他的卦么……”凤凰儿看了袁谟一眼:“的确是挺准的。”
那一日在汾州这位大脑袋道士说的那八个字——否极泰来,红鸾星动。
当时她只是觉得前一句挺准,后一句只当做了玩笑话。
然而没过多久,外祖父就告知了她婚约的事情。
如果这个大脑袋道士并非别人指使来接近自己的,那么他的确是有些本事。
如果真是有人指使……
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慕悦儿看着袁谟:“大脑袋,你真的不是周夙派来的人么?”
袁谟懒得重复之前那些话,用鼻子嗯了一声。
“那……”慕悦儿想了想,又道:“在吉祥酒楼那一日,是周夙请你去替他算卦么?”
袁谟险些被口水呛到。
这小郡主的大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去吉祥酒楼给周夙算卦,本是他准备好敷衍司徒六姑娘的说辞。
被她这么一闹,自己待会儿还怎么编?!
不得已他只能应道:“小郡主说得没错,本真人那一日就是去给周小侯爷算卦的。”
“那……”
还来?
袁谟觉得自己都快被搞疯了!
只要一听见“那……”,他的后背就直发麻。
慕悦儿浑然没有注意袁谟有什么不对,继续问道:“你平日里给人算卦,卦金一般都收多少呀?”
袁谟一噎,这是什么意思?
身为广元长公主的女儿,居然会对自己的卦金感兴趣!
慕悦儿见他不答话,只好又转头问:“箜姐姐……”
立在凤凰儿身侧的红翡忍不住插了一嘴:“小郡主,这位道长的卦金可贵了,一卦要十两银子呢!”
“哦。”慕悦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真是不便宜,我在江南的时候也算过几回,人家都只收十几文。”
众人越发不明白她想要做甚。
左未晞拉着她的手道:“悦儿,你是想要请这位道长替你也算上一卦么?”
慕悦儿把小手从左未晞手里挣脱出来:“给箜姐姐的卦算得非常准,又敢收十两银子的卦金,就说明他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袁谟:“……”
小母老虎这是在夸赞自己?
慕悦儿看着袁谟那张五官生得并不算出众的脸庞:“大脑袋,你能留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么?”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的人俱是一愣。
小郡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等她们询问,袁谟就摇了摇大脑袋道:“我过两日便要离开京城,恐怕不能答允郡主。”
慕悦儿气鼓鼓道:“反正你就是不准走!”
袁谟反问:“我凭什么不能走?”
“因为我想要同你学算卦,所以你必须留下来教我!”慕悦儿瞪着袁谟,小嘴又嘟了起来
“你要学算卦?”
凤凰儿和左未晞真是被惊到了。
赵重熙也险些破功。
广元长公主的独生女儿喜欢算卦,这爱好真够独特的!
袁谟哪里肯答应,道:“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如何能够学这些东西?”
“我说能就能!反正你从今日起就留下了,什么时候把我教会什么时候才准离开!”
教、会?
袁谟真是快哭了。
自己潜心研究十几年尚且是一知半解,这小郡主好大的口气!
左未晞听不下去了,对慕悦儿道:“悦儿,告诉姐姐你为什么想要学算卦?”
慕悦儿也不绕弯子,把自己为什么想要学算卦的原因说了出来。
“……自小娘就从不逼迫我,所以我什么都学的不太好。
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靠那些东西生活。
只是我不能容忍别人因为我的缘故背地里取笑娘,所以我想学一点真本事。”
左未晞道:“那也不用学算卦吧。”
慕悦儿道:“我不耐烦学其他的,就想学算卦。”
凤凰儿笑看着左未晞道:“悦儿都不对咱们说实话,咱们也不帮她。”
慕悦儿拉着凤凰儿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娇声道:“箜姐姐帮我劝一劝大脑袋嘛——””
“那你必须说实话。”
“好嘛,我说——那个赵玉,就是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四公主。
因为她那一日在我面前吃了瘪,回去之后就邀约了其他的公主来同我比才艺。
我本来是不想搭理她们的,没想到这件事情却惊动了皇帝舅舅。
赵玉她们虽然可恶,可她们全都是自小就非常用功的,所以我想学一点特殊的……
反正就是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凤凰儿道:“不管学什么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何况是算卦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没有十数年的积累,根本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一旦算不准便是徒增笑话。
几位公主殿下既是邀约你比试,用的肯定是早就学会的本事,你如何能有胜算?”
慕悦儿近乎撒娇了:“箜姐姐,你就帮帮我嘛——”
凤凰儿笑道:“我自然可以帮你,只是这位道长……”
慕悦儿忙道:“算卦是我最感兴趣的事情,就算比试的时候用不了,我也是要学的,所以大脑袋无论如何都不准走!”
袁谟在一旁鼻子都快气歪了,频频对赵重熙使眼色。
重熙他们家的血统一定有问题,这小表姑比他更难伺候。
第六十六章 做火锅
赵重熙怎会看不懂袁谟想要诉什么苦。
无非就是不想教慕悦儿,让自己替他想办法脱身。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正是开始学习做事的年纪,谁会有那闲工夫去做别人的老师。
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娃,就更不愿意了。
只不过慕悦儿让袁谟留在左家田庄,倒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毕竟他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袁谟能帮他的地方太多了。
为了不被人怀疑,也为了方便行事,只好又一次委屈袁谟了。
袁谟心知自己这是掉进虎口里了。
他拧着眉道:“既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留下来教小郡主吧。”
左未晞见他们的意见达成一致,笑着吩咐芸香:“你去替这位道长安排一下住处。”
一面又问袁谟:“还未曾知晓道长仙山何处?”
袁谟忙站起身道:“左大姑娘客气了。
您和几位姑娘大约也看出来了,我虽然穿着道袍,其实并非那种真正出家的道士。”
凤凰儿的凤眸又一次眯了眯:“敢问道长贵姓?是何方人氏?”
袁谟笑道:“免贵姓袁,单名一个谟字,至于家乡,早已经不记得了。”
左未晞和凤凰儿不好刨根问底,便吩咐另一名大丫鬟惠香带着他去安顿住处。
袁谟拱了拱手,又暗中给赵重熙使了个眼色。
赵重熙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冲三位姑娘抱了抱拳:“小的也告退了。”
“阿福等一下。”凤凰儿开口道:“你去一趟娘那边,替我把琵琶取过来。”
“是。”赵重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正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三位姑娘和她们的丫鬟。
左未晞笑道:“悦儿,折腾了这么半天,你的行李都还没有安置呢。”
凤凰儿笑道:“咱们陪着悦儿一起去吧。”
慕悦儿道:“箜姐姐这几日住在哪儿?”
凤凰儿笑道:“就住在你小晞姐姐院子里的东厢房。”
“那我也要和你们住在一起。”慕悦儿忙道。
左未晞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知道你爱凑热闹,给你准备的屋子是我院子里的西厢房。只是你平日里宽敞惯了,别嫌这里的屋子小。”
慕悦儿喜滋滋道:“我才不会嫌弃呢,姐姐们快走呀!”
左未晞和凤凰儿相视一笑,一人拉起慕悦儿的一只手走了出去。
收拾好慕悦儿的屋子,三人又一起用了午饭。
饭后没多久,赵重熙回来了。
他把琵琶送到东厢房交给凤凰儿。
凤凰儿把琵琶递给红翡,这才问他:“这几日夫人都在忙些什么?”
赵重熙道:“这几日夫人都随着段庄头在地里忙活,说是要找一块合适的地种辣椒。”
“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听段妈妈说明日就要开始育苗了。”
其实赵重熙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就是把听来的的话重复了一遍。
“娘就没有什么话让你转达给我的么?”
“夫人说,让姑娘今晚带着左大姑娘和小郡主回去吃火锅。”
“火锅?”凤凰儿略有些疑惑。
棉棉姐所说的火锅同她们经常吃的那种暖锅不太一样。
据说是要放好多的辣椒和麻椒,味道也特别的浓。
她虽然一直吃得比较清淡,但对这“火锅”还是非常向往的。
只是……
棉棉姐手里的辣椒一共就那么几十个。
用她那日的话来说,那点辣椒籽做种子都不够。
她今日拿什么来做火锅?
比起她的一知半解,赵重熙对“火锅”则是全然陌生的,无非是复述一下阮棉棉的话而已。
见凤凰儿一脸的疑惑,他又道:“夫人还说了,左大姑娘庄子里地气暖,让您问问她这里有没有应季的新鲜蔬菜。
如果有的话便带一些过去,吃火锅的时候可以涮着吃。”
凤凰儿点点头:“知道了。”
赵重熙抱了抱拳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凤凰儿又一次出声唤住他:“阿福,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赵重熙躬身道:“姑娘请问。”
“你觉得袁谟此人怎么样?”凤凰儿凝视着他的眼眸。
赵重熙的心里咯噔一下,司徒箜是发现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的眼神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闪躲,否则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他十分坦然地看着凤凰儿的眼睛:“小的同他接触的次数不多,对他谈不上有多了解。
但粗粗看来他倒也不像是那种只会坑蒙拐骗的游方道士,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
凤凰儿道:“可他明明不是道士,为什么要穿道袍,还要自称真人呢?”
赵重熙摇摇头:“小人不知。”
凤凰儿怅然道:“阿福,你做我的小护卫已经半年了,可你的情况我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不仅及不上和你一起的阿奈,甚至连今日才刚认识的袁谟似乎都不如。
你是信不过我么?”
赵重熙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如果可以,他真的是不想欺骗眼前这个善良温和的女孩子。
可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只能选择继续欺骗。
或许有一日……
不,一定会有那一日。
毕竟他的身份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只不过以司徒箜的心性,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知晓自己欺骗了她那么长时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真是不好猜,也猜不出。
“阿福?”
见他不答话,凤凰儿又追问了一遍,眼神依旧丝毫不错地看着赵重熙的眸子。
“姑娘,那些事情我并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其中有许多不便对外人言的事情,我……”
凤凰儿笑了笑:“算了,既是不便,那就不用说了。
你去休息一下,等我们准备好了便一起回去吃晚饭。”
“是。”赵重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凤凰儿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事情的真相真的会是自己想的那样么?
如果不是,那自然最好。
如果是的话,自己究竟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带着左未晞庄子里的新鲜蔬菜,有说有笑地来到了阮家田庄。
大家都不清楚司徒三夫人想要请他们吃的“火锅”是什么样子的。
但听红翡描述了她们三夫人亲自做的水煮鱼的滋味,大家都有迫不及待而且饥肠辘辘。
第六十七章 闲快活(上)
阮棉棉之所以突然想起弄火锅吃,原因有二。
一是舍不得浪费她的宝贝辣椒。
在段云春的陪同下,她终于选定了一块条件合适的地用来种辣椒,并且专门寻了一名老佃户负责育苗。
回房后她把辣椒籽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用纸包好。
看着一小堆空空的辣椒壳,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从未在意过的问题。
辣椒究竟是籽辣还是皮辣?
辣椒籽她舍不得尝,毕竟一颗籽就等同于一棵辣椒苗,现在浪费一颗,几个月后就会少收获好些辣椒。
至于辣椒壳么……
她掐了一点点放进嘴里,一股熟悉至极的滋味在她的舌尖散发开来。
刺激、灼热……
阮棉棉的眼中微微泛起了湿意。
实在太不容易了!
穿到这个破地方之前,她从未想过吃一口辣椒竟会这么艰难。
她更没有想到,就在她认为自己这辈子只能依靠那“辣米油”调味之后,却又有幸尝到了这熟悉的辣味。
而且她那一天的判断一点没错,这些辣椒的辣味真是挺足的。
段云春媳妇见她情绪有些激动,指着桌子上的辣椒壳道:“夫人,剩下的这些要怎么弄?”
阮棉棉笑道:“少是少了点,但辣味还挺足,你把它们送去厨房,让厨娘弄碎。”
段云春媳妇道:“像花椒面那么碎?”
阮棉棉想了想,这里没有粉碎机,辣椒的数量又太少而且又不够脆,要想弄成那种很细的辣椒粉大概很难做到。
她把桌上的辣椒壳收进小布袋里,笑道:“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
半个时辰后,一小堆辣椒壳变成了一小撮辣椒碎。
阮棉棉哀叹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少,而是太可怜了。
以上一世的标准,甚至不够做一道普通的辣菜。
自己是把它们做成一道菜一次性解决,还是应该把它们做成辣椒油?
正犹豫间,段云春派了一名庄客给厨房送来了一些牛肉。
牛肉大约三四十斤,有腿肉有里脊,还有一大块肋条并几根牛棒骨。
阮棉棉虽然不是真正的古人,但也听说过农耕时代耕牛的重要性。
所以百姓们的餐桌上是几乎看不见牛肉的。
即便是成国公府和大将军府这样的勋贵之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牛肉。
就拿她自己来说,做了半年的一品襄国夫人,吃牛肉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此时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一堆牛肉,阮棉棉承认自己真是馋了。
这么一来,她想弄火锅的第二个原因也齐全了。
不等厨娘动手处理牛肉,阮棉棉自告奋勇把这活儿揽了下来。
辣椒油什么的还是算了,先弄一顿火锅解解馋才是真。
她先把牛肉表面附着的脂肪部分剔下来,用锅熬成了牛油。
之后再用上一世做火锅底料的方法弄底料。
因为辣椒面太少,她只好依旧用辣米油调味,而那一小撮辣椒碎只能用来调色。
好在剩下的调料还算齐全,阮棉棉今日弄出来的火锅底料居然非常香。
段云春媳妇和厨娘虽然被呛得直咳嗽,却不得不承认自家二姑奶奶的厨艺又进步了。
比起上一次吃过的水煮鱼,这些刚做出来的“火锅底料”毫不逊色,闻起来真是香极了。
当然,刺鼻也是真的,随便一闻就让人直想打喷嚏。
阮棉棉弄好火锅底料,这才开始处理那一大堆牛肉。
这个时代没有冰箱,肉的贮藏是个大问题。
仔细斟酌了一番后,阮棉棉把一部分腿肉用盐仔细搓揉之后腌在瓦缸里。
剩下的腿肉她处理干净之后做了红烧牛肉。
牛棒骨和肋条则炖了一大锅牛肉汤。
至于那些里脊,阮棉棉本想做牛排,又怕这里的人吃不惯。
索性一半切成薄片做涮肉,另一半让厨娘剁成肉糜,做了一大堆牛肉丸子。
把牛肉处理好,阮棉棉正想让史可奈去左家田庄请凤凰儿和左未晞她们过来吃晚饭,赵重熙却来了。
她把请人的任务交给赵重熙,又吩咐炸牛肉丸子的厨娘顺便炸一些油豆腐。
古代食材有限,她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
等凤凰儿她们一行人来到阮家田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十几岁的少年男女,正是食欲最好的年纪,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他们顺着香气进了院子,就见全副武装的阮棉棉正指挥厨娘和丫鬟婆子们在饭厅里支了两口锅。
“娘——”凤凰儿笑吟吟地唤了一声。
阮棉棉扯下系在脸上的帕子,笑道:“有没有闻见香味儿?”
不等凤凰儿回答,慕悦儿就拉着左未晞凑了过来。
左未晞给阮棉棉行了个礼:“阮姨。”
阮棉棉笑着把她拉起来,目光却全都被一旁大脑袋的小姑娘吸引住了。
小凤凰果然没有吹牛,这小女娃娃居然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萌!
她本想伸手捏一捏慕悦儿的圆脸蛋,但又怕吓到人家女娃娃,只好强行改了动作,把手落在了慕悦儿的肩膀上。
“这就是悦郡主吧,长得真可爱。”
慕悦儿本就不知害羞为何物,见司徒三夫人这般喜爱她,顺势就把圆滚滚的大脑袋就往阮棉棉怀里一扎。
“阮姨,你比小晞姐姐和箜姐姐说的还要漂亮还要好!”
阮棉棉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小女娃不仅可爱,居然还是个小马屁精。
难怪连小凤凰那种老成持重且不喜欢陌生人接近的性子都能这么快接受她。
她索性手上一用力就把慕悦儿抱了起来,甚至还转了好几圈。
慕悦儿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赵重熙和袁谟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司徒三夫人向来就没个一品夫人的样子,偏偏今日又遇到了没有半分郡主样子的慕悦儿。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么?
阮棉棉把慕悦儿放下,笑道:“你们都饿了吧,咱们这就准备开饭了。”
左未晞道:“阮姨,我带了好些新鲜蔬菜过来,该怎么弄啊?”
阮棉棉对一旁的厨娘道:“你们去把那些蔬菜清洗一下放在小篮子里送过来。”
“是,二姑奶奶。”
厨娘带着几名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阮棉棉把身上的围裙和她昨日让人做的袖套都解了下来,招呼着三个小姑娘以及丫鬟和小厮们一起进了饭厅。
第六十八章 闲快活(下)
阮棉棉本以为这一群“古人”接受新的吃法会有一定的困难。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因为顾及男女有别,她让厨娘们准备了两个炉子两口锅。
赵重熙、袁谟、史可奈以及平日里替段云春媳妇跑腿的两名小厮,五个少年围坐在一起算是一桌。
剩下的人全是女子,阮棉棉便招呼着她们全都坐在自己这一桌。
彩雀从未见过如阮棉棉这般不计较身份尊卑的夫人,一时间竟有些局促。
芸香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早就知道司徒三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自家姑娘也特别好。
但要让她和主子们坐在一桌用饭,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凤凰儿不想勉强她们,笑道:“你们俩要真不想坐的话,便像平日那样伺候你们姑娘用饭吧。”
不等俩丫鬟答话,慕悦儿便翘着小嘴道:“彩雀,好容易能松快一日,你就不要这么古板了嘛!
阮姨的火锅我从前虽然也没有吃过,但随便想想也知道,这肯定要自己涮着吃的才有滋味,我才不要你伺候!”
左未晞也道:“芸香坐下吧,这里没有外人。”
“是。”俩丫鬟对视了一眼,终于坐了下来。
赵重熙做了半年的小护卫,对阮棉棉这种不太讲究尊卑的性情早已经见怪不怪。
袁谟则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师母,他十多年来从未和贵妇们近距离接触过。
但师母毕竟远离京城,又随恩师在山庄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和京城里这些高门贵妇早已经不一样了。
而这位司徒三夫人……
她可是大宋身份最尊贵的夫人之一,没曾想居然会是这般不拘小节的人。
他看了看口水都快滴出来的史可奈等三名小厮,又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赵重熙。
袁谟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重熙究竟在犹豫什么。
之前几次他提及司徒六姑娘适合做皇长孙妃,完全是因为她的背景和长相。
但他也清楚,像她这样身份堪比公主郡主的贵女,纵然外表再温婉,真实的性情多少都有些骄纵。
不仅是她,包括她的母亲,阮大将军的爱女也绝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所以重熙一直不愿意依他的意思去追求司徒六姑娘,他勉强也能想得通。
毕竟重熙也是天之骄子,虽然脾气一直都挺温和,骨子里肯定也是骄傲的,绝不会喜欢在妻子和岳家人面前低头。
然而,经过方才短暂的接触和观察,他能肯定司徒六姑娘就连骨子里也是温婉的,丝毫不见骄纵之气。
而传说中的悍妇母老虎,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襄国夫人真不愧是爱兵如子的阮大将军嫡女,身上非但没有分毫的骄矜之气,还多了女子身上少有的大气爽朗。
如果重熙能够结上这门亲,抛却大事不提,他自己的日子也一定能够过得非常不错。
正想着,厨娘们把新鲜蔬菜送进了饭厅,锅里的汤水也开始沸腾起来,香气更是扑鼻。
火锅的吃法根本无需人示范,饭厅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然而,第一口喂进嘴里,各人对辣味的耐受力就显现出来了。
阮棉棉自不必说,余下的慕悦儿、左未晞、段云春媳妇、芸香、彩雀、红翡,甚至是袁谟、史可奈和那两名小厮,每个人都觉得这火锅异常刺激,非常美味。
而凤凰儿和赵重熙却几乎同时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很快两人如玉的脸庞便涨得通红。
袁谟看得好笑。
这两人连口味都如此相同,不做一家人实在是可惜了!
红翡见自家姑娘被呛了,赶紧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凤凰儿。
而那边赵重熙也渐渐止住了咳嗽,却再也不敢尝试第二口。
阮棉棉见此情形,只好吩咐厨娘:“你再去弄两只小炉子两个小砂锅,把我今日炖的牛肉汤盛一些进去端过来给姑娘和阿福。”
阮棉棉本以为这一群“古人”接受新的吃法会有一定的困难。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顾及男女有别,她让厨娘们准备了两个炉子两口锅。
赵重熙、袁谟、史可奈以及平日里替段云春媳妇跑腿的两名小厮,五个少年算是一桌。
剩下的人全是女子,阮棉棉便招呼着她们全都坐在自己这一桌。
彩雀从未见过如阮棉棉这般不计较身份尊卑的夫人,一时间竟有些局促。
芸香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早就知道司徒三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自家姑娘也特别好。但要让她和主子们坐在一桌用饭,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凤凰儿不想勉强她们,笑道:“你们俩要真不想坐的话,便像平日那样伺候你们姑娘用饭吧。”
不等俩丫鬟答话,慕悦儿便翘着小嘴道:“彩雀,好容易能松快一日,你就不要这么古板了嘛!
阮姨的火锅我从前虽然也没有吃过,但随便想想也知道,这肯定要自己涮着吃的才有滋味,我才不要你伺候!”
左未晞也道:“芸香坐下吧,这里没有外人。”
“是。”俩丫鬟对视了一眼,终于坐了下来。
赵重熙做了半年的小护卫,对阮棉棉这种不太讲究尊卑的性情早已经习惯。
袁谟则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师母,他十多年来从未和贵妇们近距离接触过。
但师母毕竟远离京城,又随恩师在山庄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和京城里这些高门贵妇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很快厨娘们就把新鲜蔬菜送了过来,锅里的汤水也开始沸腾起来。
阮棉棉本以为这一群“古人”接受新的吃法会有一定的困难。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顾及男女有别,她让厨娘们准备了两个炉子两口锅。
赵重熙、袁谟、史可奈以及平日里替段云春媳妇跑腿的两名小厮,五个少年算是一桌。
剩下的人全是女子,阮棉棉便招呼着她们全都坐在自己这一桌。
彩雀从未见过如阮棉棉这般不计较身份尊卑的夫人,一时间竟有些局促。
第六十九章 两无情(上)
阮棉棉和凤凰儿离府的第二日,司徒曜就让洛衡把工匠们请到了成国公府。
因为不想同司徒家的人多做纠缠,他吩咐谷雨和梧桐把他用惯的东西搬到了三房。
工匠们进府后,他又让他们在围墙上开了一个小门,以方便出入。
司徒恽听说了这件事后又暗暗生了几日闷气,但也无可奈何。
因为距离两国使团入京的日期越来越近,司徒曜手头要处理的公务也越来越多。
几乎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出府,天快黑了才回来,可以说是披星戴月。
饶是如此,他依旧偷空给妻女寻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就等着休沐的时候亲自送去田庄。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日他又是天擦黑才回来。
刚一下马车,就见新开的那道门附近似有一道人影。
司徒曜并不在意,转头吩咐身后的梧桐:“仔细些,别把纸鸢给弄破了。”
“知道了,三爷。”梧桐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把车里的两个纸鸢拿在手里。
自从主子去了田庄,他重新被司徒三爷启用,继续从前伺候笔墨的差事。
当然,除了伺候笔墨之外,陪着三爷四处淘换小玩意儿也是他如今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就好比这两个纸鸢。
在他看来除了手工精巧一点,和寻常的那些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司徒三爷愣是为了它们浪费了一个多时辰,连晚饭都没顾上用。
司徒曜却觉得这一个多时辰的“浪费”非常值得。
因为制作纸鸢的是一位早已经收山的老匠人。
如今他每年只依照自己的喜好制作为数不多的几个纸鸢,而且从来不卖,只赠予他觉得值得的人。
他今日花费一个多时辰就得到了这么两个,已然是运气极佳。
再过几日便是上巳,趁着休沐他便可以去田庄里同妻女相聚。
届时便可以带着箜儿放纸鸢……
司徒三爷越想越高兴,走路几乎都带着风。
然而,不等他迈进门里,方才那道人影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三爷请留步。”
司徒曜凝神一看,原来是司徒照的大丫鬟落霜。
他顿住脚淡然道:“何事?”
落霜没想到三爷的态度竟会这般冷淡,心里一阵酸涩。
果然那些人的话一点没错,三爷真是变了。
她不敢耽搁,忙道:“我们姑娘请三爷拨冗去璞萃园一趟。
司徒曜一阵心烦。
司徒照是他唯一的嫡妹不假。
可一个二十多岁尚且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大晚上的同兄长单独会面,难道她就不觉得很不妥当么?
他拧着眉道:“你回去告诉阿照,今日太晚了,有事儿明日再说。”
“三爷。”落霜跪了下来:“您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奴婢求您去一趟吧。”
司徒曜真是不想搭理落霜,但又怕她闹将起来有些事情不好解释。
他转头对梧桐道:“你先回去。”
梧桐拿着纸鸢离开了。
司徒曜也不搭理落霜,一甩衣袖朝国公府侧门处走去。
落霜忙站起身追了上去。
大约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璞萃园。
司徒曜抬眼看了看自己亲笔所题的匾额,又是一阵心塞。
司徒照寻他的目的,真是不用猜都能知晓。
无非还是为了她的亲事,确切地说是为了韩禹。
可这种事情寻他有什么用?
他既不是韩禹的爹,也不是司徒照的爹,难道还能替他们俩把婚事定下来?!
“三爷……”见他又不动了,落霜在后面催促了一声。
司徒曜没好气地嗯了一声,抬腿走进了院门。
刚走了几步,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幽幽的琴声。
缠绵而凄婉,是司徒照一贯的风格。
两人循着琴声走到了偏房门口。
落霜轻轻把门推开,躬身道:“三爷请。”
司徒曜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从前他还觉得阿照的琴技始终突破不了瓶颈,是因为不肯努力。
如今看来竟是错了。
阿照差的不仅仅是努力,更是眼界和阅历。
她在内宅里待得太久了,所思所想全都脱不开闺阁情思那一套,如何能体会得出曲子里的深意?
尤其听过阮氏那一日激昂大气的演奏之后,他越发觉得这样的琴声寡淡无味。
听见门口的动静,司徒照收住势,琴声戛然而止。
“三哥。”她站起身迎上前来。
司徒曜不想绕弯子,直接开口道:“阿照,这么晚了寻我有事儿?”
司徒照冲落霜使了个眼色,这才把他引到一旁落座。
见落霜退出了偏房,司徒曜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三哥。”司徒照坐在他下首:“你回京都两个月了,咱们兄妹还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今日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司徒曜一阵头痛:“阿照,三哥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形你应该知晓,眼看着两国使团就要到了,我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
“是么?”司徒照撇撇嘴:“你没有空闲同我说话,却有空闲去给三嫂和六丫头四处淘换小玩意儿。”
“阿照!”司徒曜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司徒照见他像是要生气了,忙道:“我不过就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三哥这几年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你不说我可要走了。”司徒曜作势就要站起身。
“我说,说还不行么——”司徒照拽着他的衣袖:“我就是想问一问你,三嫂什么时候回府?”
听她问起阮氏,司徒曜倒是有些意外:“你没看见三房那边依旧是一团糟?怎么着也得等工程结束了她才能回府。”
“可我……她明明答应过帮我忙的……”
“什么忙?”
“就是……”司徒照的嘴唇动了动:“我的亲事。”
“你的亲事?”司徒曜惊叹于妹妹的直白。
但他绝对不相信阮氏会去蹚这趟浑水。
韩禹不是寻常的小官吏,他的亲事谁都不好沾手。
更何况其间还夹杂了皇室争斗。
阮氏再不聪明,也不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司徒照哑着嗓子道:“去年三嫂去汾州之前答允过要帮我达成心愿,可半年过去了,我又长了一岁,究竟成与不成,她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你确定你三嫂答允过这样的事情?”司徒曜目光微闪。
“这……”司徒照微窘:“反正她当时没有拒绝,我就当她答允了。”
司徒曜真是想照着脑袋给她一巴掌。
他强压着怒火道:“你想嫁的人是韩禹?”
第七十章 两无情(中)
司徒照吃了一惊。
她虽然喜欢了韩禹很多年,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除却她身边的丫鬟,就是母亲、唐嬷嬷,外加一个三嫂,甚至连秋意都不知晓。
她本来还打算今晚厚着脸皮把这件事情告诉三哥的,没曾想他却早就心知肚明。
但她很快就释然了。
这件事情肯定是三嫂告诉三哥的。
他们的夫妻关系这几年虽然一直比较冷淡,但三嫂对三哥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瞧眼下这情形,他们夫妻竟是重修旧好了?
她心里略有些激动。
三嫂原谅了三哥,她对自己的态度也一定能够恢复到从前那样。
司徒曜见她一双美眸中满满都是光彩,一盆冷水毫不犹豫地泼了过去。
“这件事情并不是你三嫂对我说的。
但我要告诉你,这门婚事绝对不可能。”
司徒照的嗓子突然变尖了:“为什么?”
她这样的语气和神情,和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
司徒曜并不理会她的质问,沉声道:“你和韩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司徒照整张脸和脖子耳朵全都红透了。
“不方便说?”司徒曜追问。
司徒照咬了咬牙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三哥还记得我准备成婚是哪一年的事儿么?”
司徒曜点点头。
司徒照苦笑道:“三哥只记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可你记得发生在韩禹身上的事情么?”
司徒曜眉头微皱:“他……”
“他的妻子和我的未婚夫是同一日离开人世的,俱是药石无灵。”
司徒曜无语,这也能扯上关系?
总不能那两个同一日去了,剩下的这两个就该凑成一对。
看着近乎无理取闹的妹妹,他暗自唏嘘。
上一世他是整个家族中唯一一个反对这门婚事的人。
并不是因为韩禹不够优秀,配不上司徒照。
而是因为他太过出众了!
即便以阿照的容貌才华家世,也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
而且,司徒家虽然不比从前在大燕时那般鼎盛,但府里的姑娘们依旧是矜贵的。
这般上赶着去给人做继室,真是……
他不免又想起了父亲的嫡亲姑母司徒兰馥。
阿照再这么折腾下去,结局说不准比司徒兰馥更加惨淡。
司徒照苦笑道:“三哥以为我在胡说八道?”
“不,我知道你很清醒,但对你的想法我不敢苟同。
每一日都有很多人离开人世,所以你说的那一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你非要把韩禹丧妻和你的未婚夫突然离世这两件事情往一处拉,那其他失去亲眷的人呢,同你之间也有缘分?”
司徒照微微一愣:“三哥,话不是这么说的……”
“阿照,这是我最后一次劝阻你。
你的前半生已经被耽搁了,难道还希望后半生也被耽搁?
就算韩禹愿意娶你,你也别忘了他是有嫡子的。
韩雁声韩世子,他有多优秀你心里非常清楚。
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愿意他们一辈子都居于韩雁声之下么?”
司徒曜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他绝对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傻乎乎地去阻拦司徒照,最终惹得全家人的憎恨。
司徒照红着眼睛道:“三哥,如果我说自己喜欢的只是韩禹这个人,同他的权势地位没有分毫的关系。
只要我能嫁给他,什么世子之位,英国公府的财产等等,我全都不在意。
你信么?”
司徒曜干净利落地应道:“不信!”
世上那么多的鳏夫,韩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他之所以那么受女人的欢迎,权势地位绝对是最重要的因素。
阿照太高看自己了。
妒忌心、私心和野心谁都有。
一旦她真的走到那一步,绝对不可能做到什么都不在意。
“三哥……”
“阿照,这件事情出你口入我耳,我绝对不会拿出去乱讲。
但我也要同你说清楚,不管是我还是你嫂子都没有那个能力帮得了你。
所以……”
“三哥,所以你就彻底放弃我了么?”
“这不是放弃,阿照,你年纪不小了……”
司徒照却不想听这些:“三哥,这件事情咱们家除了三嫂,没人帮得了我。”
司徒曜怒了:“你这孩子怎的就听不进去话呢?!
你三嫂的确是大将军嫡女,可她也不能凭借这个身份就去逼迫当朝首相。
更何况她有什么义务为了你去这般奔波?
她欠你了?”
司徒照呆住了。
这些道理她又怎会不知晓,可单靠着成国公府,又怎么能引起韩禹的兴趣?
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其他的事情又怎么谈?
她这副呆愣愣的模样,让司徒曜看得火大。
他斥道:“司徒照,你也是三岁开蒙,五六岁上就有人与你讲史书的人。
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韩禹是英国公,是尚书左仆射,但你不要忘了他的另一个身份,韩皇后的嫡长兄。
韩皇后虽是继后,但她膝下是有皇子的,她对那个位置岂会没有想法?
你让你三嫂借着大将军的势去替你说合这件事情,就相当于把大将军的势力送到韩家手里,你觉得可能么?
还有,你觉得哪个做皇帝的人会愿意文官之首和武将之首扯上关系?”
司徒照抿了抿嘴:“可……三嫂答允了……”
“你少在哪里胡乱臆测,你三嫂绝对不会应承这种事情!”
“我没有瞎说,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三嫂为何总往倾音阁跑?”
这次轮到司徒曜愣住了。
倾音阁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那是一个颇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地方。
制琴、赏琴,看似是一个普通的乐器作坊。
但整个大宋,甚至是整个中原大地上,这个“乐器作坊”都是赫赫有名的。
但知晓这里主人身份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这还是因为多活了一世的缘故。
韩禹,这个不论公事还是私事都让他头痛不已的人物,正是倾音阁的主人。
只是方才阿照说什么?
阮氏为了她的事情总往倾音阁跑?
司徒曜嗤笑了一声。
阮氏总往倾音阁跑,自是为了那一架雁柱箜篌。
这和司徒照有什么干系?
居然说是为了她,真是敢想!
第七十三章 风云变(给damuduck亲的加更)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这句话用来形容住在左家田庄里的四位小姑娘,再贴切不过。
盛迎岚这一趟本来只是想同左未晞和慕悦儿结识,并没有打算在田庄里多做停留。
毕竟她的绸缎庄很快便要开张,需要她亲自张罗的事情也真是不少。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的全都是特别对脾气的人。
包括那位完全出乎她预料的悦郡主,也很快就同她姐妹相称,完全没有丝毫的骄矜之气。
如此这般投缘,谁会不想在一起多聚几日。
在另外三人的督促下,盛迎岚只能写了几封信让车夫带回京里,算是把手头的事务有所安排。
此时已届二月下旬,左家田庄地气又暖,河堤上的柳枝开始冒出新绿,田庄里的桃李梨杏也打起了花骨朵儿。
这一日阮棉棉又做了新鲜吃食,便让史可奈捎口信请她们去阮家田庄用晚饭。
四位姑娘外加三名丫鬟,另有赵重熙、袁谟以及史可奈,一行十名少年男女,用过午饭后像散步一样朝阮家田庄走去。
因为时辰还早,大家又都是少年心性,便沿着河堤边走边欣赏四周的风景。
赵重熙和袁谟在前,三名丫鬟加史可奈在后,中间四位姑娘分成了两对。
慕悦儿挽着盛迎岚的胳膊,逼着她再说说那一日自己没能听到的柞蚕丝的事情。
她年纪小生得又可爱,盛迎岚如何舍得拒绝,遂把自己签订柞蚕丝收购文书的经过像故事一样又讲了一遍。
河堤上本就安静,盛迎岚又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前后方的六人也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袁谟往赵重熙身边凑了凑:“这姑娘倒真是个有本事的。”
赵重熙嘴角一扯:“又看上了?”
袁谟急眼了,赶紧往身后看了看,这才轻声斥道:“什么叫‘又’!”
赵重熙耸了耸肩:“谁‘又’谁知道!”
袁谟狠狠拧了他胳膊上一把:“你少把你那个大脑袋小表姑往我身上扯,我可不想有你这么大的表侄儿!”
赵重熙痛得“嘶”了一声:“要不是受她影响,这等阴毒狠辣的招数你打哪儿学得的?!”
袁谟正想驳斥几句,就听身后传来了史可奈的声音。
“盛姑娘,你的绸缎庄也做柞蚕丝的生意?”
盛迎岚笑道:“是啊,柞蚕丝虽不及桑蚕丝柔软光滑,但它纤维粗又透气,吸湿耐磨,蓬松而且保暖好,同样也有好些人喜欢的。”
慕悦儿道:“阿奈,莫非你也想和盛姐姐学做生意?”
史可奈按了按头上的帽子,这才道:“小的可做不来生意,只是我家乡那边好些人就靠这个讨生活,所以随便问问。”
盛迎岚道:“我听家里的老人说,几十年前,大约是燕国宝应帝当政的时候,柞蚕丝还一度得到过燕国贵族们的喜爱,简直供不应求呢……”
凤凰儿微微一愣。
没想到五十多年后,居然还有人提起她那个残暴不仁的皇祖父。
能在漫长的历史中留下痕迹的人,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
皇祖父占了其中一条,难怪至今还有人记得他!
只可怜她的父王,本来是有机会流芳千古的……
走在前方的赵重熙和袁谟同样听清了盛迎岚的话。
他们两人俱是认真读过史书的人,对大燕国史自是不会陌生。
袁谟的反应同凤凰儿差不多,听见“宝应帝”三个字,他忍不住冲着赵重熙打开了话匣子。
“我第一次听见宝应帝这三个字,真是听成了报应帝。”
赵重熙也道:“据说那可是一位残暴不仁的皇帝,偏偏还在位三十多年,真不知燕国的百姓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袁谟道:“要不是他残暴,怎会有我大宋的出现?”
这话凤凰儿深以为然,如果不是皇祖父在位的时候把大燕给掏空,或许也就没有大宋什么事了。
最起码大宋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拥有和大燕对抗的实力。
赵重熙却道:“大宋能有如今的局面,除了宝应帝之外,另一个人才真正是难辞其咎!”
袁谟折下一根柳枝甩了甩:“你说的是昭惠太子慕容亓炎?”
凤凰儿的眼泪险些喷涌而出。
父王……
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记得她的父王。
只是阿福提起父王,为何会是那样的语气?
就好像父王做了什么对不起大燕的事情一样。
凤凰儿真想直接走上前揪住赵重熙,把一切都问个清清楚楚。
可惜她能做的只有竖起耳朵,盼着他和袁谟能继续方才的谈论,好让她明白究竟什么地方不对。
赵重熙不负凤凰儿的期盼,向来都十分内敛的他,情绪却突然亢奋起来。
“慕容亓炎本该是燕国史上最贤明的皇帝,可惜早年间被宝应帝算计,竟让他险些丢掉性命……”
凤凰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父王“险些”丢掉性命?
阿福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的两只眼睛直直盯着赵重熙的后脑勺,恨不能直接钻进他的脑袋里寻找答案。
赵重熙浑然不觉自己被人盯上了,依旧十分激动:“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慕容亓炎把宝应帝暴毙后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之后,明明可以直接称帝,开创一代盛世,却突然之间就迷上了修行。
僧、道,甚至是巫,他甚至连挑都懒得挑,全数召集到身边。
要不然燕国的江山岂会轮得到端康帝那个昏君?
只苦了那些燕国百姓,本以为跟着昭惠太子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因此陷入了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
所以慕容亓炎才是燕国分崩离析,乃至最后灭亡的罪魁祸首……”
正说到激动处,赵重熙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纤弱的身影。
习武之人警觉性极高,他立刻便意识到有些不对。
刚想回头,就听袁谟笑道:“六姑娘,你……”
听闻身后的人是司徒箜,赵重熙的警觉性消失殆尽。
他转过头刚想挤出一个笑容,胸口上便重重挨了一脚。
“司徒箜……你……”
赵重熙大惊失色。
他完全忘记了反应,身子顺势往后一倒,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第七十一章 两无情(下)
司徒照见司徒曜一脸嘲讽之色,不免也有些心虚。
但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心一横又道:“三哥,如今你乃是和谈副使,是韩禹的同僚,不如……”
司徒曜打断她的话道:“如果我真那样做,同那些用美色贿赂上司的官员有什么区别?韩禹又会如何看轻我们司徒家?
他看轻司徒家,甚至看轻我其实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会看轻你。
你恋慕他那么多年,总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结果。
而且,你以为就算咱们豁出脸面不要,他就一定会答允娶你为妻?
所以阿照,别再好高骛远,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么?”
司徒照心里堵得难受。
三哥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如果韩禹是寻常的男子,她早已经嫁入了英国公府,而且不需要倚仗任何人。
正因为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所以才引得她恋慕这么多年。
十五岁到如今快二十二岁,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七年时光全都耗费在了这一件事情上,让她怎么甘愿放弃?
她红着眼圈道:“三哥,自小就数你对我最好,不管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从来都不会拒绝。
如今……你竟变得这么无情了么?”
“阿照!方才说了这么多,你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虽然同韩禹没有什么交情,但他的脾性多少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他这样的人,看似脾气温和,其实骨子里冷清得很。
更何况他已过而立之年,又在官场中混了这许多年,岂是随随便便就会对某一位女子动心的?
不要再执拗了好么?
以你的条件,择一名各方面都说得过去的男子,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徒照哽咽道:“各方面都说得过去?三哥,你这话真是伤人。”
司徒曜不耐烦地站起来:“那你就去寻那些不会伤害你的人,听她们说那些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去!”
见他要走,司徒照急了:“三哥——”
“阿照,别说你二十二岁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嫁人,三哥也不会看轻你。
但前提条件是你不要看轻自己。
时辰不早了,你自己认真想一想方才我说的话,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司徒照拽住他的衣袖道:“三哥,你和三嫂都不愿意帮我,就不怕我用一些非常手段么?”
司徒曜转头看着她那张变得惨白的精致脸庞,冷声道:“你想用什么手段只管去用,我们夫妻没有什么好怕的。”
“那六丫头呢?你就不怕我做得太过分,影响了她的闺誉,甚至是姻缘么?
别忘了她很快就满十三岁,是可以开始议亲的年纪了。”
因为上一世的教训太过深刻,司徒曜不敢小觑自己的任何一个“亲人”。
但司徒照的厚颜无耻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阴恻恻地笑道:“你可以试试!
而且我不怕告诉你,凭我箜儿的条件,你那点小动作连她的皮毛都伤害不了,整个大宋朝依旧是想嫁谁就嫁谁。
你口口声声指责我无情,可真正无情的人究竟是谁?
我在衙门里忙了一整日,连晚饭都没顾得上用就被你请到了璞翠园。
你非但没有半句关心的话语,甚至连杯茶都想不起来替我倒一杯。
就你这样的表现,也配谈什么非常手段?!”
他用力从司徒照手中抽出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司徒照独自站在屋子里气得浑身颤抖。
三哥不仅仅是无情,而是太狠了!
直到走出璞翠园的大门,司徒曜才松开了早已经汗湿的拳头。
天知道他刚才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了暴打司徒照一顿的念头。
女子最重要的东西便是闺誉。
他的宝贝女儿的确是不愁嫁,但也绝不能背负着一个莫须有的臭名声出嫁。
坏了名声虽然可以顺利毁掉他最头痛的那个婚约,但同箜儿有可能受到的伤害相比,简直得不偿失。
方才他之所以敢毫无顾忌地挖苦甚至是威胁司徒照,还是因为太了解自己的妹妹。
她要是真敢做那种事情,早些年就做了,绝不会等到今日。
这其实也是司徒家的人共有的毛病。
但凡遇到点事情,就想指望着别人帮忙解决。
上一世的他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最终才落到了妻离子散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一世他绝不再走老路。
司徒曜一路疾行,很快就回到了三房。
谷雨候在书房门口,一见他就忙道:“三爷,饭菜小的已经替您热过了,您快去净手准备用饭。”
司徒曜都已经饿过劲儿了,就是觉得嘴里干得很。
他对谷雨道:“你先去替我倒一杯水。”
立在一旁的梧桐不好呆站着,赶紧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喝过水净了手,司徒曜胡乱吃了几口便吩咐谷雨把饭菜撤了。
谷雨最懂得司徒曜心中所想,知道自家爷肯定是想和梧桐说话,所以才把自己支走。
他不敢多言,把饭菜收回食盒中退了下去。
梧桐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歪靠在椅背上的司徒三爷,心里敲起了小鼓。
假主子八成又想问真主子的事情了。
真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果然司徒曜打量了他一番后,开口道:“梧桐,你家殿下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梧桐道:“回三爷,长孙殿下很喜欢读书习武,并没有觉得有多苦。”
司徒曜又道:“你大约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我所说的苦并非指学业,而是生活。
殿下去求学的地方一定是非常隐秘的,所以生活一定会比较单调清苦,我说的对么?”
梧桐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点点头道:“的确是有一些单调,但还谈不上清苦。”
“你是他的小厮,对他的情况一定是非常了解的。”
梧桐立刻警觉起来,司徒三爷莫不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话?
司徒曜笑道:“你不要紧张,我就是问一问,你们殿下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梧桐眨了眨眼睛。
他本以为三爷想问的是自家爷和太子殿下以及太子妃之间的事情。
没曾想他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莫不是……
梧桐嘴角瞬间就翘了起来。
司徒三爷定然是看上自家爷做女婿了!
第七十二章 话桑麻
梧桐不是城府深的人,心里的想法如何瞒得过司徒曜。
这小厮简直了!
司徒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皱着眉头问:“这问题很难回答么?”
梧桐忙道:“禀三爷,我们殿下身边从来没有丫鬟,一直就只有小的一个人伺候。”
他十多年来接触过的人虽然不多,但对爱女如命的男人还是很了解的。
譬如说爷的恩师欧阳先生,对膝下的两个女儿就非常疼爱。
那一年大姑娘定亲,他就恨不能把未来女婿身边的大事小情全都打听清楚。
尤其在意未来女婿身边有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所以今日司徒三爷的目的肯定也和欧阳先生一样。
这么说来,他已经看中爷做未来女婿了?
自家爷迎娶司徒六姑娘的好处,袁真人对他念叨过无数次。
他也觉得这门婚事特别好。
司徒六姑娘长得漂亮性情又温和。
将来做了皇长孙妃,别说爷,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也是天大的福气。
加之她还拥有最为强大的背景,一定能够帮助爷……
司徒曜又被逗笑了。
这小厮倒也有趣。
自己问的是长孙殿下心里有没有人,他回答的却是殿下身边没有丫鬟伺候。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敢浮想联翩!
其实他也就是心血来潮问一问。
毕竟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毁掉那个婚约。
如果箜儿最终还是不得不嫁给皇长孙,他总要提前做好一些安排。
他冷嗤道:“从前没有不代表今后没有,你方才那些想法给我收敛着点。
尤其是到了上巳那一日,你最好把嘴巴闭住了!”
“是,小的记住了。”梧桐喏喏应道。
※※※※
火锅吃罢又过了七八日,盛迎岚到了。
她是做惯事情的人,行事从不拖沓,辰时一过她就乘马车来到了左家田庄。
不一会儿,引路的丫鬟就把她带到了左未晞的院子。
虽然出身商户,即将会面的又是大宋京城里数得上的几名贵女,盛迎岚却显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看不出丝毫的局促畏缩。
就连替她引路的丫鬟也暗暗称奇。
盛迎岚能有这样的表现,一方面得益于她这几年的历练;另一方面是对凤凰儿的信任。
司徒六姑娘交友是极为谨慎的,既然她下帖子邀请自己同她的闺中好友会面,想来那两位姑娘也一定是可以相交的人。
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紧张,更没有必要自卑。
凤凰儿和左未晞都不是喜欢赖床的人,此时早已经起床用过了早饭。
听说盛迎岚到了,两人一起迎出了正房。
因为年后一直在外奔波,盛迎岚的肤色比几个月前略深了一点,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格外精神。
行礼厮见后,三人一起回到了正房中。
没能见到凤凰儿书信中提及的悦郡主,盛迎岚落座之后便问道:“司徒妹妹,悦郡主不在田庄里么?”
凤凰儿噗哧一笑:“小丫头还在睡懒觉呢,想见她至少也要等到午饭前,她肚子饿了自然就醒了。”
盛迎岚心里越发轻松了。
这位悦郡主是广元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身份尊贵自不必说。
本以为她就算不会看不起自己,也一定是个特别稳重端庄的贵女。
那样的人未必不好相处,但想要进一步深交就不太容易了。
左未晞之前就听凤凰儿说过许多盛迎岚的事情。
对这位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的姑娘早就生出了结交的念头。
今日一见,这位盛姑娘竟比她想象的更加出色,心里越发欢喜。
“我听箜妹妹说盛姑娘的年纪同我相仿,只不知咱们俩谁更大一点?”
“我今年九月便及笄了。”
“那我便要称呼你一声姐姐了。”
对这位安定侯府的左大姑娘的情况,盛迎岚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
她轻笑道:“左妹妹家便是曾经的大燕渭州‘左半城’?”
左未晞笑着点点头:“那都是先祖闯出来的名号,如今被我们这些子孙都败光了。”
“哪里,左家乃是元后的娘家,岂是寻常人家能够比拟的。”
凤凰儿见两人虽然说得热闹,却始终没有切入正题,便笑道:“盛姐姐,我今日请你过来,可不仅仅是给你介绍新朋友的。”
盛迎岚道:“这里面还有其他事儿?”
凤凰儿遂把她们三个之前的盘算简单说了一下。
盛迎岚略有些吃惊:“你们三个想要学做生意?”
左未晞道:“盛姐姐想不想收我们这三个笨徒弟?”
“这可不敢,我接触生意也就是这二三年,哪里就敢收徒弟了。
倒是你们三个如果想要开个小铺子挣点私房钱,我可以给你们做个掌柜。”
左未晞拉着凤凰儿的手笑道:“合着我们只需要等着数钱就行了!”
凤凰儿也笑道:“就不知盛姐姐有没有空闲,毕竟你还得忙你的绸缎庄。”
盛迎岚道:“无碍的,我的绸缎庄再过一个月便可以开张了,这一阵忙过之后就没我多少事儿了,正好可以同你们一起弄那个小铺子。”
“之前我听你说年后便要入京的,怎的又耽搁了这一个多月?”
“唉——”盛迎岚十分难得地叹了口气:“我这两个月去谈柞蚕丝的生意,险些没把腿都跑断了。”
“柞蚕丝?”凤凰儿和左未晞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盛迎岚笑叹道:“你们二位可不要怪我心直口快,真真儿是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左未晞道:“这话说得实在,我们可不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说起来是身份尊贵的姑娘小姐,其实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笨蛋!”
她真是不忍心提起自己从前吃过的亏上过的当。
要是打小儿就像这位盛姐姐一样四处历练,那姓崔的混蛋如何能够骗她一次又一次。
凤凰儿的心思全在那“柞蚕丝”上,忙道:“你快给我说说那柞蚕丝是怎么回事儿?”
盛迎岚对她也算是了解,知晓她对新鲜事物最感兴趣。
便敛住笑容把她最近遇到的事情告知二人。
“……柞蚕丝和桑蚕丝完全不同。
桑蚕需要人工养殖,在南方多用桑蚕丝,价格高些能;柞蚕野生,且主要产地在北方,使用量小,价格低些……”
第七十四章 顾前尘(上)
“噗通”一声响之后,本来就非常安静的河堤上越发静得可怕。
除了间或传来的几声鸟鸣和哗哗的流水声,所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停滞了。
谁也不敢相信方才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幕。
纤弱柔美文静娴雅的司徒六姑娘,居然一脚把她的小护卫阿福踹进了河里!
而且……
阿福方才说错或者做错什么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把掉进河里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赵重熙也被惊呆了。
他一直都认为司徒箜是两世为人见过的最温和善良的女孩子。
可方才她居然踹了自己一脚……
纵然是午后,二月间的河水也是非常冰冷的。
赵重熙一入水,立刻就被刺激醒了。
幸好田庄里的这条河不算太深,他略挣扎了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眼中依旧冒着怒火的女孩子喊道:“司……”
然而,刚说了一个字,他心中的不解和已经升腾到嗓子眼儿的怒火立刻就被懊恼压下去一多半。
落水之前自己竟是同司徒箜一样疯了么?
身为一名下人,居然直呼了主家的姓名!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万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己这半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
河堤上的几名少年男女很快也清醒了。
“姑娘——”
“箜姐姐——”
“箜妹妹——”
所有的人都朝凤凰儿身边围拢过来。
为了不引起凤凰儿的怀疑,袁谟这几日都没敢同赵重熙太过接近。
可今日的情形……
他看了看站在河里的“大落汤鸡”。
重熙分明是个聪明而俊美的少年郎。
可自从离开山庄,这已经是他倒霉之后第二次被人遗忘了!
袁谟哪里忍心不帮扶自家好兄弟,便招呼了史可奈一声:“咱们先把阿福拉上来再说。”
“哦。”史可奈应道。
然而,他们二人刚走了两步,就听凤凰儿厉声喝道:“谁都不许帮他!”
赵重熙快炸毛了。
这条河并不深,他要想出来又何需别人帮忙?
可不需要和不准帮完全是两个概念。
司徒箜简直欺人太甚!
凤凰儿并不觉得自己的在欺负人。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冷眼看着站在河里的少年:“把你方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赵重熙本想一口回绝,但凤凰儿倔强眼神中的那一丝脆弱,直接刺痛了他的心。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把方才的话大体不错地复述了一遍。
河堤上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凤凰儿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难看。
慕悦儿和红翡再也忍不住了,一起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箜姐姐(姑娘),你怎么了?”
凤凰儿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我没……”
那个“事”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她眼前一黑就朝地上栽去。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赶紧扶住她。
慕悦儿带着哭腔道:“小晞姐姐,箜姐姐……”
赵重熙心里一紧,纵身从河里一跃而出。
袁谟嘴角微微抽搐,已经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种时候该表现的人绝对不是他。
相比较左家田庄,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阮家田庄更近一点。
几人商量之后决定把凤凰儿直接送到阮家田庄。
盛迎岚看了看左未晞和慕悦儿,又看了看三个丫鬟,抿着嘴道:“左妹妹,你们几个一起用力把箜妹妹扶到我背上,我背她回去。”
左未晞打量了一下盛迎岚纤细的身材,摇头道:“这里离阮家田庄还远着呢,你一个人怎么能行。”
三个丫鬟也不甘示弱,都表示她们能背得动。
一旁的袁谟看不下去了,冲赵重熙使了个眼色。
赵重熙咧了咧嘴。
死牛鼻子,你怎的不去?
袁谟剜了他一眼,道:“左大姑娘,还是让阿福背吧,他身强力壮又是司徒六姑娘的小护卫,这里就数他最合适。”
他的想法很简单。
重熙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阮大将军的外孙女婿,但他心里一定是有数的。
反正司徒六姑娘迟早都是皇长孙妃,让重熙背一下不吃亏。
慕悦儿抹了抹眼泪:“大脑袋,阿福的衣裳都湿了,我觉得你更合适。”
左未晞想了想:“还是阿福来背,快一点,别耽误工夫了。”
她的想法同样很简单。
同是男女授受不亲,阿福毕竟是箜妹妹家的人,而袁谟是纯粹的外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至于阿奈,那小身板同箜妹妹也差不太多,真不敢指望他能背得动。
赵重熙见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不得已只能走上前来。
他伸手把凤凰儿打横抱起:“走吧。”
左未晞等人忙跟上他的脚步,朝阮家田庄那边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凤凰儿已经被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阮棉棉听说女儿晕倒了,系着围裙匆匆赶了过来。
一见凤凰儿惨白的小脸,她的一颗心便揪在了一起。
“小凤凰……”她伸手把凤凰儿轻轻抱在怀里,眼泪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阮姨别担心,郎中很快就到了。”左未晞在一旁温声劝道。
阮棉棉吸了吸鼻子:“今日多亏你们了,否则真是……”
其实她尚且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但半年的相处,她早已经把这小姑娘当作了自己真正的女儿。
见惯了小姑娘的乖巧懂事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哪里受得了她这个样子。
而且她很清楚凤凰儿如今的身体状况。
虽然还是有些纤弱,但身体还是非常健康的。
一个冬天连感冒都没有过一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所以她今日晕倒绝对不是身体出了状况,而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了。
阮棉棉手上加了些力气,把凤凰儿抱得更紧。
她们穿到这个鬼地方,最初的时候的确是遇见了不少的麻烦。
但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小凤凰也从来没有灰心丧气过。
她一直都充满了斗志和信心,比自己这个当妈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所有的困难都已经过去了,她们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
有亲人,有朋友,有钱有闲有地位,可以说什么都不缺。
所以,能让小凤凰出现这种状况的缘由,只会同她上一世的经历有关。
可那些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对现在还能有什么影响?
阮棉棉百思不得其解。
第七十五章 顾前尘(中)
阮棉棉虽然疑惑,但脑子依旧很清醒。
左未晞她们亲眼目睹了凤凰儿晕倒的全过程,但她们绝对是半分内情都不了解。
所以她并不打算向她们打听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凤凰儿松开,重新把她安置好又盖好被子,这才对左未晞等人道:“你们都去正厅那边喝杯茶歇一歇,这间屋子太小了。”
左未晞几人一起福了福身,退出了内室。
没过多久郎中就到了。
他的说法和阮棉棉猜测的**不离十。
——六姑娘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一时间急怒攻心所以才晕倒,很快便能醒过来。
阮棉棉让英子付了诊金并把郎中送出去,重新坐到了床边。
她动作轻柔地抚着凤凰儿的小脸,就盼着她能快点醒。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后,凤凰儿的眼皮动了动。
“小凤凰——”阮棉棉轻呼了一声。
“棉棉姐……”凤凰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秀美的凤眸却显得十分黯淡,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光华。
阮棉棉心疼地看着她:“今天遇见什么事儿了?”
凤凰儿轻轻摇了摇头:“棉棉姐,你能帮我个忙么?”
“傻孩子!”阮棉棉揉了揉她的发顶:“什么事情只管说,我一定替你办到。”
“你让人给司徒曜传个话,让他立刻来这儿一趟。”
阮棉棉越发想不明白了。
这里面居然还有渣男的事?
但她知道凤凰儿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她既然想立刻同司徒曜见面,那就一定有非见不可的理由。
她走出内室让人把史可奈叫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几句。
史可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阮棉棉走回内室,对凤凰儿道:“我已经让阿奈去请司徒曜了,你先好好躺着,我去瞧瞧小晞她们。”
“让左姐姐她们先回去吧,我一时半会儿可能顾不上招呼她们了。”
“我知道。”阮棉棉点点头,又一次走了出去。
凤凰儿合上双眼,心里一阵悲凉。
阿福并不知晓她的来历,所以他的话绝对是可信的。
而且她方才还故意问了两遍,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撒谎。
但阿福两次的回答虽然用词方面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内容却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父王当年真的没有被皇祖父害死。
他既然没有死,为何都不愿意来见自己呢?
当然,在那样的情形下,父王想要瞒过皇祖父的耳目来东宫见她,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他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暗示呢?
不需要具体的消息,只需要一个暗示。
十五年,漫长得让人绝望。
那样的暗示于当初的她而言,就代表着生存的希望。
可她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希望,没有盼头,没有念想。
所以才在报了大仇之后选择了放弃生命。
想到这里,凤凰儿悲从心起,最后竟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想法。
父王离京的时候她还没有出世,所以他并不知晓唯一的女儿是个“小废物”。
等他九死一生归来时,自然会有人把她的状况告知于他。
那般优秀出众,得世人仰望的男子,怎么会允许自己身上有污点?
而她这个“小废物”,无疑就是父王身上最大的污点。
所以他才不愿意来见自己,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他还活着么?
凤凰儿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无声地抽泣。
阮棉棉把左未晞等人送走后,重新折返回来。
她远远望着缩成一小团的凤凰儿,心里越发难过。
这样的场景她上一世经历过无数次,太懂得此刻的凤凰儿最需要什么。
她需要的不是别人无关痛痒的安慰,而是答案。
而在得到答案之前,需要的是安静。
自己给不了她答案,却可以给她安静。
阮棉棉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在凤凰儿屋子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死渣男今日要是敢耽误时间,她绝对让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
等司徒曜连滚带爬赶到田庄里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透过廊下灯笼发出的光芒,他看见了坐在门槛上,像一尊雕像般的妻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阮棉棉的肩膀。
“夫人,箜儿她……”
平日里温润悦耳的男声,此时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阮棉棉眼窝直发酸。
明明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渣男,而且还是个风骚弱渣男。
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肩膀那一瞬,她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
像是依靠,像是后盾,像是……
她用力甩了甩头。
自己一定是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对渣男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用更大的力量捶了捶早已经麻木的双腿,扶着墙准备站起来。
司徒曜自是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伤心了。
他搀扶了阮棉棉一把:“夫人,箜儿在里面?”
阮棉棉道:“她有话想对你说,你快进去吧。”
司徒曜浑然不似平日那般磨叽,迅速松开她的胳膊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阮棉棉这才看清楚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发髻也有些散乱。
她心下暗叹。
渣男不是个好丈夫,却真是个好爸爸。
只可惜……
司徒曜走进内室时,凤凰儿已经坐直了身子,靠在了床头上。
见女儿眼神黯淡面色憔悴,司徒曜险些没站稳。
他用越发沙哑的嗓音道:“箜儿,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来到了床边。
凤凰儿浅浅一笑:“父亲辛苦了,坐下歇一歇。”
司徒曜依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箜儿,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
凤凰儿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强行扯出来的笑容。
她心里微微一暖,敛住笑容道:“父亲,燕国的事情你应该很熟悉吧?”
“燕国?”司徒曜微微一愣。
他做好了替女儿解答任何问题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
凤凰儿方才的问题不过就是起个头而已。
司徒曜的童年就是在燕国京城度过的,凭借他的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燕国几十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这也是她找他来的原因。
与其费时费力去翻找史书,还不如直接问司徒曜。
第七十六章 顾前尘(下)
凤凰儿的面容虽然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却非常平静。
但司徒曜一点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问:“箜儿,你怎会突然想起询问燕国的事情?”
“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想求教父亲。”
谁都能听出这话是在敷衍,司徒曜却不忍太过深究。
他带着一丝疑惑道:“箜儿,你自小便喜欢听人讲史,这几年竟没有遍读府里的史书?”
凤凰儿道:“史书里记载的东西如何能够尽信,父亲还是给我讲一讲吧。”
司徒曜总算是听懂女儿的意思了。
燕国虽然日益衰败,但距离真正的灭亡还很遥远。
所以史书中记载的燕国史,基本都是从开国到宝应帝这一段,再往后的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编纂,更不可能大范围流传。
所以她想听的是近五十年的燕国史。
这五十年恰是燕国日益衰败,大宋从无到有且逐渐强盛的阶段。
箜儿要是真对这五十年的事情感兴趣,那也该偏重日益强盛的大宋,而不是老迈腐朽的燕国。
他轻笑道:“虽然只是五十多年,但发生的事情却着实不少,箜儿具体想听哪一段?”
凤凰儿不想绕弯子,一字一句道:“昭、惠、太、子。”
司徒曜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箜儿想听的居然是昭惠太子慕容亓炎!
莫非她竟发现了成国公府的秘密……
司徒曜定了定神道:“箜儿,昭惠太子的母亲同你曾外祖母的母亲本是嫡亲姐妹,所以咱们家同他算是略沾了一点亲。”
凤凰儿点点头:“听闻昭惠太子曾经遭他父皇暗算,朝野上下俱以为他已经惨死在边关,甚至尸骨无存。
可十多年后他却又出现了。
女儿想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司徒曜道:“昭惠太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为父也不得而知。
我只听咱们府里的老仆说过,他回京时恰逢宝应帝暴毙。
所以大燕的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都以为这件事情是昭惠太子设计的。”
凤凰儿暗暗握了握拳:“如果宝应帝是死在昭惠太子的手里,那岂不成了弑父?
他隐忍那么多年,除却替自己报仇之外,自然也想执掌江山。
背负着这样的名声,他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司徒曜道:“你应该知道知晓宝应帝乃是一名暴君,他在位三十一年,把燕国搞得乌烟瘴气。
弑杀君父固然会有损昭惠太子的名声,可这一点点的损失根本无伤大雅。
他反而因此得到了更多的称颂。”
凤凰儿心里一阵激荡。
当初她对皇祖父下手,目的就是替父报仇。
至于皇位的承继,百姓们会有怎样的想法,都同她没有任何干系。
可今日听了司徒曜的话,她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父王那个时候一定耀眼极了,风光极了。
可惜她永远都不可能看得见那样的盛况。
只听司徒曜叹息道:“谁也没料到昭惠太子竟会突然做出那样的决定。”
凤凰儿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父王的札记她几乎倒背如流。
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父王是一个拥有远大抱负的人。
他是绝对不会舍弃大燕江山和百姓不顾的。
所以今日阿福说父王突然间变了个样,她根本不相信。
她追问道:“昭惠太子果真如同那些人说的一样,迷上了修行?”
司徒曜惋惜道:“他回京之后,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把燕国支离破碎的江山重新归拢,把早已经涣散的民心也重新凝聚起来。
就在谁都以为他会顺理成章登基之际,他却突然把齐王,就是后来的端康帝推了出来。
他自己则真像是迷上了修行一般。
不仅把当世数得上名号的僧道全都请下山,甚至是那些几乎失传的巫术都不放过。”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凤凰儿喃喃道。
听着是在问司徒曜,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司徒曜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世间的事情皆是有因有果,所谓的性情突变,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一般而言,迷上求仙问道的人,一多半都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昭惠太子虽不是寻常人,但恐怕也难以免俗。”
听他提起“亲人”,凤凰儿终于说出了最想问的话:“父亲,昭惠太子有儿女么?”
司徒曜道:“他有一个女儿,不过这个女儿身体似乎不太好,很早就病逝了……我就是听你祖父念叨过几次。”
凤凰儿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小混蛋司徒恽,每次进宫都要欺负她。
欺负也就罢了,谁让那时的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呢?
可他偏偏又要在长大之后还惦记着自己。
就连在司徒曜几兄弟面前他都舍不得把自己忘掉。
她顺着司徒曜的话道:“父亲方才说,迷上求仙问道的人,一多半都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那昭惠太子会不会是为了他的女儿才……”
司徒曜哪里知晓自己的宝贝女儿其实就是他正在谈论的人。
他想了想才道:“你的想法很大胆,同时也很有道理。
但你要知晓,皇室中人基本都是心性凉薄的,亲情对他们而言什么都不是。
抛妻弃子这样的事情昭惠太子肯定做不出来,但要说他能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女儿放弃江山社稷,是不是有些太过牵强了?”
凤凰儿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她又问:“父亲知晓他的女儿葬在什么地方么?”
司徒曜拧着眉道:“箜儿,你似乎特别在意昭惠太子的女儿?”
“我就是觉得她太让人怜惜了,自小就没有父亲陪伴,还那么早就失去了生命。”
“箜儿,为父知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所以方才没有告诉你。
昭惠太子的女儿是个很苦的女孩子。
论出身尊贵,全天下都寻不出半个人能够和她相媲美。
可她却是个常年瘫坐在椅子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可怜人。”
凤凰儿苦笑了下。
那小混蛋居然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的儿女们!
自己死的时候他才五岁而已!
欺负了自己那么多次,最后却说自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可怜人。
可全天下又有几个人知晓,就是她这个可怜人把压在他们头上三十多年的暴君彻底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