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实弹检验
贡院的重建需要时间,不可能像盖个鸡窝那样一蹴而就。
更何况,天子还提出了阻燃防火这样的苛刻条件。
不懂点脑子怎么能行?
可想而知,工部大匠们是多么地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他们这样日复一日干磨叽,自然取不到实质进展。
但是,科举却是不能停呀!
无奈之下,圣天子只得依照内阁的建议,临时把国子监给挪腾出来作为考场,以完成这一科的会试大考。
这件事情,也沦为大奉朝自建国以来的特别笑柄:朝廷的贡试,竟然没有在贡院里考。
坊间越是嘲笑,皇帝就越觉得脸上无光,于是,他又把工部尚书给薅过来狠狠地磋磨了一番。
待发泄完了心中怒火后,他才觉得舒坦了些。
这时,三德子上前献谄道:“陛下,这老尚书也就是嘴巴上硬,您看,您稍稍一动真格的,他立马就变蔫了……”
话还没有说完,三公公便猛然身躯一颤,而后,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还给自己扇了几个脆巴掌,磕头如捣蒜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口无遮拦,犯了忌讳,还望您老人家多多海涵……”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每当听到‘硬’字时,天子都会莫名其妙地勃然大怒,光是因此打入冷宫的妃子们,都有两掌之数了。
这其中,还不包括前段时间上贡‘硬’玉的吴晚荣,他也因此遭了莫名的殃。
你说,谁还敢不长记性呢?
见三德子一个劲地懊悔猛抽,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轻哼了一声的同时,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南方:琼州的那药,到底管不管用呢?
不管怎么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三德子见陛下怒气渐消,连忙转了个话题,道:“陛下可知,宏裕皇子目前正在建造一座什么帝国大厦,奴才瞧那构筑有模有样,感觉甚是不凡。”
帝国大厦?
这什么玩意儿?
虽然听太不明白
,但单从字眼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座具有皇家气息的巨型建筑。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皇帝放下关于‘硬’的膈应,并跟随着三德子的引路前去观看。
少倾,即至。
皇帝放眼一瞧,不禁莞尔失笑。
这哪是什么大厦,分明就是一座多层格局的大型鸡窝嘛。
论占地,纵横不过两丈,论高度,上下不足五仞,这种建筑,也能称作是大厦?
然而,待笑过之后,他又变得正色起来。
这个阁楼虽然规模不大,但其精巧程度,却不亚于宏伟宝殿。
设计上,它方方正正,大门大窗,且宽敞明亮,给人一种简约而不简单的高雅感觉。
尤其是,这其中所涉及的一些材料,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即使公输班再世,也不一定就能造得出来。
见皇帝驻足细观,皇子李宏裕连忙凑上前来搭话。
“父皇,这座构筑乃是儿臣与齐霄联袂打造的帝国大厦,您看着还行吗?”
“嗯,总体来说,还算不错!虽然,它与我华夏的传统建筑风格迥异,但是,其特点鲜明,注重实用,确不失为好的构筑!”
皇帝观摩了一番,给出了比较中肯的评价。
见被赞,李宏裕和齐霄全都绽放出了得意的笑容。
再接下来,三人便围绕着这座才落成的帝国大厦,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
扯了一会儿,天子便开始了理论联系实际的印证。
他先是绕了几个圈,并踩了踩周遭的水泥路后,点头说道:“这些个材料平整如玉,干净利索,看起来确实不凡。”
齐霄闻言,忙道:“陛下慧眼如炬,一语道破玄机,小臣我由衷钦佩!不过,这类建筑的优越性却远不止此。”
话中‘远不’俩字,他说的语气很重。
听起来煞是醒耳。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问道:“那你说说,此构筑还有什么朕未知的妙处?”
齐霄不接思索,信口即来:“回陛下,这种构筑乃是由水泥、石子、钢筋、
瓷砖,等诸多材料复合而成,一旦塑形终生不变,即使遇到洪水浸泡,也不会出现半点的松垮。”
意思就是,它的防水效果相当出色。
皇帝用脚跺了跺水泥地后,貌似认可地点了点头。
齐霄见状,又接着道:“陛下请看,此构筑的门窗之框,全都是由覆漆的铁皮压制而成,其中间镶嵌玻璃,以用于采光。可见,此上下没有用到半点的木质材料,也就是说,它的防火能力也相当斐然。至于其坚固程度……我这么说吧,抵抗千年一遇的地龙翻身没有任何问题。”
阻燃防火,还坚固耐用……
兼具这两种属性,不正适合用来修建贡院吗?
皇帝闻言眼睛一闪,淡笑着说道:“听起来蛮不错的,就不知道你这话里有没有藏着水分。”
齐霄笑笑说:“其究竟如何,咱们一试便知!”
“哦?如何个试法?”
“并不甚难!”
说罢了,齐霄便命令小太监抱来一堆柴禾,然后覆以桐油、硫磺等引火之物,在点燃了后,便朝着帝国大厦的所在丢去。
结果却发现,那座构筑确实不参与燃烧。
也就是说,防火这一条并不为虚。
如此一来,就只有坚固耐用这一项是否属实了。
“陛下,小臣恳请您,将‘大帝号’舰上的那门小火炮取来,然后装上霰弹,对着这大厦展开轰击。小臣可以断定,除了玻璃破损之外,其他皆安然无恙。”
“什么?你要用炮轰来实弹检验?”
“嗯……”
这个法子虽然极端,倒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
如果说,这大厦能抗住大炮轰击的话,其坚固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鉴于以上考量,皇帝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他立即派人取来了小火炮,然后拉开阵仗,准备展开接下来的抗击打试验。
此时的李宏裕显得有些紧张,他一个劲地朝着齐霄挤弄眼色。
却见,后者就像那没事似的,依旧是如前时的云淡风轻状。
第750章 科举真谛
轰!轰!轰!
随着先后三声振聋发聩的惊天巨响,火炮的炮轰试验开始了。
其声势之浩大,就宛若九天惊雷。
然而,在这一袭看似猛烈的轰击下,帝国大厦依旧是屹立如昔。
就如同齐霄所猜测的那样,除了碎了几块玻璃之外,其它方面皆毫发无损。
洒洒水啦~~
皇帝似乎玩心大起,突然下令,改用实心弹炮击。
这……
齐霄听后心里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流汗的拳头。
好在,有惊无险,结果依旧大致如前。
实心弹的炮击,除了砸坏了一些装潢表面的瓷砖外,并没有撼动到建筑的主体结构。
这个结果,要得益于顶级配置的加固钢筋,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不管怎么说,皇帝总算是信服了,此乃是亲眼所见,确实不容置疑。
啥也别说了,还是好好谈谈吧!
谈啥呢?
皇帝自有想法。
“我说齐霄呀,可否将与这相关的技术转赠给朕呢?”
“陛下,瞧您说的,您若是想要,小臣还能不给您吗?”
哈哈哈,这才是该有的觉悟嘛~~
然而,皇帝也就嘚瑟了那么几秒钟,便被齐霄接下来的一席话给搞得笑容龟裂了。
“不过,陛下您素来倡导赏罚分明,从不亏待有功之臣。却不知,小臣这些巨匠级的技巧,能在您这里博得什么样的赏赐?”
“你……哼!”
要不是看在木子青的面子上,还真想赏你两个大耳刮子。
还挺能的,居然学会捧杀朕了。
不过,咱大人有大量,偏不和你一般见识!
没办法,工部现在着急动工,不做出点让步,吃大亏的还是自己呀。
龙嘛,能大能小,能屈能伸。
况且,对自己这个半调子女婿,不得稍加迁就吗?
“三德子,赏他!”
“喏!”
没一会儿,一大盘的金元宝就端了上来。粗略目测,少说也得有个十来斤。
可谁知,齐霄却是小嘴一噘,露出了不轻不重的不屑之色
嗯?咋滴?
还嫌少了?
皇帝磨了磨牙,狠了狠心,对着三德子又使了一个眼色。
不多时,又一盘黄金被端了上来。
齐霄掰扯着手指头估算了一下,就这些钱,足够买上千吨的水泥了,既然这买卖不亏,那就这么着吧。
在这个环节里,他还不忘顺便着卖给李宏裕一个人情。
他把早就写好的相关配比以及工艺参数的那页薄纸,象征性地交到了皇子的手上。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真有点像。
皇帝虽然有些被宰后的不舒服感,但他还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非常清楚,自己赚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大奉朝若是有了这项技术,建设方面绝对如同开挂。
上至工事城墙、边关要塞,下至琼宇阁楼、陆路交通,皆可采用这水泥进行修建。不会超过十年时间,便可因此受益。
齐霄吃亏了吗?
那倒也不算!
虽然说,他表面上趁此时机讹诈了一大笔巨款,但是,其真正的动机并不在此。
他所秉承的,乃是父亲经常教导他的‘以民为本’。既然手持着利国利民的科学技术,为什么不让它去造福于民呢?
所谓的帝国大厦,不过是掩饰动机的一介道具而已。
彼此双方各怀动机,也说不上谁失谁得。
就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吧!
然而笑着笑着,皇帝却脸色突然一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冷哼一声,之后便悻悻地离去了。
至于他为何不悦,无人得知。
齐霄和李宏裕尴尬地互望了一眼,眼睛里全是茫茫然。
……
且说皇帝,他一个人脸色凝重地在后花园里信步闲逛,似在思考着某种人生。
哦不,他思考着的乃是大奉国的国运。
就在刚才,他忽感脑海一闪,一股令他恐惧的感觉浮上心头。
恐惧啥呢?
危机!
自打齐霄来京之后,先是打造新型炮舰,后是推翻天圆地方的学说;而现如今,他又大胆创新,建造出
了有别于传统概念的新型建筑。
客观地说,他所带来的这些变化,不可谓不大!
若只是摘出其中的一项来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若是串联起来综合来看的话,就能感觉出它的影响力了。
这股力量,足以潜移默化世人的思想,继而形成新形式的思维风潮,而这,无疑会对传统观念、甚至是皇权发起挑战。
此乃是一件大事。
不容小觑。
虽然说,皇帝在小事上不怎么计较,但于大事上,他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结论就是,他意识到了一个客观存在但又不可言传的潜在危机。
而这个危机,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或许是出于习惯,每逢心神不宁,他都会下意识地踱到皇后这里。
这一次,也不例外。
而苏琉也像是算准了一样,竟然提前泡好茗茶,添香以待。
“陛下,请上座!”
“梓童不必多礼。”
帝后二人上下端坐,看起来相敬如宾。
檀香冉冉,气氛融洽。
苏琉浅酌了一口清茶,貌似无意地问道:“臣妾观陛下龙颜凝重,愁云隐隐,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天子略略迟疑,后点头说道:“知朕者,梓童也!”叹了后,他又道:“朕总觉得,在最近几年的用人方面,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苏琉却是轻轻一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有失误,改之即可,何必要纠结其中呢?这样思虑,会有伤龙体的。”
皇后的这席话说的非常平和,既无中伤也无暗讽,拿捏得恰到好处。
皇帝闻言也骤感心里一松,似乎寻到了某种熨帖的安慰感。
于无形之间,气氛上又再度融洽了几分。
突然,皇帝脸色一正,眼神闪闪地问道:“梓童可知,科举之真谛为何?”
见她似有愕然,他又连忙补充道:“朕的意思是问,科举真正意义又在哪里?”
科举的真义?
皇后闻言心里一颤,立即暗自思量起来:看陛下这样子,似乎想要苦诉一下衷肠呀!
也好,那我就当回听众。
第751章 得不偿失
见君上望来,苏琉婉尔一笑,道:“科举考试,乃是朝廷为寒门士子打开的一扇天窗,宗旨为公平公正地选才任能,继而培养和挖掘出可用的肱股栋梁。”
皇帝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道:“梓童所说也不能算错,但,仅为表象而已。科举真谛,并不在此。”
真谛!!
苏琉佯装不懂,露出了一副求教姿态。
皇帝高深地一笑,侃侃说道:“其实,科举的真义并不在于选才任能,也不在于教化天下,而是另有其他。”
皇后‘哦’了一声,道:“恕臣妾愚钝,请陛下详解。”
天子点了点头,说:“科举的真实目的,乃是为了牢笼有志之士!通俗来说就是,让全天下的聪明人和有志人,全都掉入到八股文的牢笼里。让他们苦心钻研,皓首穷经,在梦想中了却自己的残生。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异想天开,更不会被邪道所惑,一生中坚守着自己的当官信念。往大了说,读书人安定了,社稷也就安定了,即使有人造反闹事,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的。”
一顿,他又接着道:“另外,通过科举考试,还可以暗示给天下人,这个国家乃是朕的国家,这个天下乃是朕的天下。只有朕,才能赐给你们进士功名,只有朕,才能放官给你们做!这,才是科举的真谛所在。”
噢……明白了!
其实你不说,我也是明白的。
苏琉看破而不说破,貌似恍然地点了点头。
“若站在咱帝王家的角度上考虑,出发点确应如此,只有把所谓的聪明人给稳住了,江山社稷才能安定如磐。”
“梓童聪慧,一点即透。”
赞过了后,皇帝突将话音一转,又道:“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虽然他被朕成功地装进了科举和仕途的牢笼里,可他就是没有安定下来。不仅如此,他还让朕感到焦虑不安。”
皇后笑问道:“陛下所说的乃是何人?”
“齐誉!”
“是他?”
“没错!”
接下来,皇帝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他通过齐霄的所作所为侧面反映,深度剖析,一条一条地道出玄机。
结论就是,他笃定地认为,齐霄的这些知识一定是跟着他父亲学到的。也由此可鉴,齐誉的某种改革,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深度。
而此改革所形成的全新思潮,一定对传统皇权造成冲击,甚至是发起挑战。
“如果能做到防患于未然,那就好了。”
“朕确实有做,但却没能防住!”
在之前时,自己曾派吴晚荣和殷俊、以及内卫们前去摸底,可无一例外,全都连根鸡毛都没摸到。
他们所回馈来的,皆是不切实际的虚假表象。
现在倒是想明白了,但为时晚矣。
当下的齐誉已然成势,再行调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若是强行为之的话,就有可能会引发南疆一带的政治动荡,这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在那神秘的南洋,还潜藏着让自己寝不安席的建武帝,他若是趁着混乱登高一呼,那可就真的玩大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所以,当下的南洋还得由齐誉压阵,不宜改换他人。
可是,他的改革仍在继续,若在依旧放任不管的话,未来的后果将会更甚。
从这点上来看,应该尽快地换掉他。
“陛下,齐誉之前的慷慨援赈,让他收获了甚高的声望,若是公然处之,可能会引发老百姓和士子阶层的不满。依臣妾之见,不如改从其他方面进行束缚,这样会稳妥一些。”苏琉一边添着香茶,一边谏言道。
“其他方面?朕何尝没有试过?可结果呢,不仅没有收到成效,反而感觉弄巧成拙了!”皇帝连连摇摇头,叹息着说道。
见皇后有些不解,他又细解道:“在早初时,朕曾把齐誉的妻小留为质子,结果却是,其子齐霄把京城里弄得是乌烟瘴气,制度混乱。其妾殷桃更是离谱,卡住蒸汽机的技
术坚持不授,让朕在工部面前丢尽了颜面。”
“然,更让朕感到膈应的却是他的女儿齐小彤。朕本想着,先赐她一个县主的身份,然后顺理成章地给她赐婚,继而剪其羽翼。结果却是,梁首辅竟在一个月内连退了三次婚,齐誉也跟着上奏说,其女小彤神秘失踪,苦寻无果……”
可以看得出,皇帝对于赐婚的事仍然耿耿于怀,拿得起却放不下。
权且不说天子的金口玉言,无人敢背,单就是这副男不愿娶、女不愿嫁的坚决姿态,就足以让人在背后哗然取笑了。
这番牢骚,确实是皇帝积压已久的心里话,现在这么一发泄,大有一种一吐为快的舒爽感。
在发完了牢骚后,皇帝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所谓的‘从其他方面束缚’,不仅没有取得丁点的成功,反而还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这不是弄巧成拙又是什么?
得不偿失啊!
求,皇帝此刻的心理阴影……
不过,这一系列的挫败,反而让他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
经过理智分析,他敏锐洞悉到了症结所在。
“说到底,还是朕坐井观天了!”
“陛下何出此言?”
“常年处在这深宫之中,致使朕无法观望到外面的世界,也无法获悉到外界所发生的真实变化,即使有人报,也只是其中一斑。正是由于信息上的闭塞,所以,朕才对南洋的形势造成了误判。”
“陛下勿要妄自菲薄……”
皇帝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诚然道:“梓童不用刻意安慰,对于事情的症结所在,朕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一顿,他又感慨着说道:“不瞒你说,朕还真想远赴一趟琼州,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何模样。”
皇后闻言,眼睛隐晦地一闪,笑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巡幸南洋,天经地义,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也就是说,苏琉对此是表示支持的。
第752章 计划巡幸
从道理上说,皇帝巡幸国土,属于是非常正常的事。而且,还能落得一个体察民情的美誉。
但是,今上却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是说万一,有人趁这机会图谋不轨,巡幸岂不变成了自掘坟墓?
皇帝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苏皇后见状,便开始了自己的分析。只不过,她的话题切入点扯得有点远。
“陛下,您觉得本朝的内阁制度如何?”
“客观来论,此制度堪为历史上最完善、最严谨的决策方式,没有之一。”
给出评价后,皇帝又细说道:“内阁独有的票拟制度,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个别人的一手遮天,而内阁的换届制度,也避免了势大权臣的出现几率。这种规则对于政坛来说,非常得利于稳定。”
皇后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一点,陛下没有说明。”
“哦?哪一点?”
“内阁制度的应用,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天子的政事压力,同时也提高了朝廷布政和施政的运作效率,堪为史上独创。”
这可不是瞎编胡谄,说得确为事实。
内阁在经过了票拟之后,会把甲乙丙丁等不同的优劣选项,直接呈到圣案之前。而皇帝,只需大略一观,朱笔批红即可。
这种对比性的选择题,是个人都能抉择的来,即使选不中最佳选项,也不会任着性子随意胡来。因为,内阁成员早就把那些胡来的选项撇在票拟之外了。
可以说,只要内阁不解散,即使皇帝一年不上朝,国家都可以有序不乱地运行。
这,就是内阁制度的独特优越性。
也就是说,只要内阁运作正常,巡幸南洋就是行得通的。
甚至,可以完全抛去后顾之忧。
皇帝闻言咂了咂嘴,但依旧还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那丝多疑的小心思,完全跃然于脸上。
就因为这?
皇后笑笑说道:“陛下,在这朝野上下,您就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吗?”
天子断然地摇摇头道:“所谓忠心,不过是诱惑力不够罢了,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驱使,任何人都会动摇信
念。”
然,话音一转,他又喃喃道:“若说真存在可以勉强可信的人,似乎也只有那些无后的阉人了。他们无家无室,只懂得忠于主子,极少胳膊肘子往外拐。或许,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的奴才,才可以稍作轻信。”
皇后笑了笑,却是没予作答。
但是,她那嘴角处的赞许之意,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皇帝见状,畅然一笑,道:“你还别说,朕还真琢磨出来一个可行的好对策。”
“什么对策?”
“莫急,且听朕细说……”
按照皇帝的观点,他若真的外出巡幸、长期不归,最是担心的乃是内阁大臣们趁机弄权。
也就是说,只要能压制住了内阁成员,政坛就不会出现动荡。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创建出一个可以制衡内阁的人或者机构。而这个机构,必须要绝对地忠诚于自己。
若此得以实现,自己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以此方针为鉴,皇帝琢磨出了让宦官代替自己行使决断权利的上佳之法。
上佳?
是的!
他认为,此法无懈可击。
为了防宦官们乱来,可将此权利一分为二。
其中之一主管御笔,称之为是秉笔太监;而另一人则主管玉玺,称之为是掌印太监。
这两个人互相监督,互相配合,只有在彼此皆无异议的情况下,才能完成票拟后的批红。
完善吧?
几乎没有半点纰漏。
“陛下心思之缜密,古来明君皆要望君项背了。”
“呵呵,梓童过奖了!”
……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极少出来走两步的工部,意外地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们这边建窑炉,那边锻钢筋,忙得是不亦乐乎。
据知情人士透露,他们这是在准备重建朝廷的被毁贡院。
然,最为吸睛的却是自诩建设领头人的李宏裕殿下。
他亲自部署、亲自监工,那份拳拳的为国操劳之心,溢于言表。
为此,一些极少发言的老政客们都感叹
了:看来,那太子的高位,非此子莫属了。
声誉正旺的李宏裕,自然是牢牢地抓住这个难得机会,来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这事,可是他娘特别叮嘱过的。
此外她还言。
要想真被认可,还得拿出点连老百姓都予以认可的醒目政绩来。只靠建设那不对外开放的贡院,还远远不够。
于是,皇子殿下便提出了修建一条可以直通皇宫的‘元赟大道’。
这条建议,立即得到了工部尚书的认可以及鼎立支持。
巧逢如此良机,自然要拉近一下与皇子之间的感情,傻子才会去拂面子呢!
更为重要的是,但凡大兴土木,多多少少就会有油水可拿,既然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至此!
第一条由水泥铺设的大路在京城内落地生根了。
这也标志着,固守传统的大奉王朝,正式开启了向科技方向进化之路。
意义相当巨大。
工部有工部的忙碌,圣天子也没闲着。
此时的他,正大力地督促科举的进行。
只要殿试后的金殿传胪一过,就可以开启自己的南洋之旅了。
当然,在巡幸的同时,也要顺便地玩一玩、散散心。
言归正传。
这一日,在络绎不绝地进京官道上,远远驶来了一辆甚为考究的马车。
那车上所坐着的,却是一名面如宋玉的俊朗公子。
再细看,不是殷俊又是何人?
只见他行到了一处地方后,突然令人驻马停歇。
并道:“既然顺了路,那不如先去妹妹那里稍坐,待见过面后,再打道回府。”
“是!”
砰!砰!
得令后的随从一路小跑过去,并轻轻地扣响了齐府的大门。
而开门的人,却是在暗中守护的黄飞。
他在弄清楚了实际情况后,连忙进屋报道:“小夫人,贵兄殷大人来访!”
“你说什么?我哥……来了?”
殷桃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后,立即掩着笑意奔了出去。
第753章 两大密事
在齐家落脚,只是临时性的探望,所以,殷俊没打算留在这里吃饭。
归来后的第一餐,不应该在自己家里对付吗?
既不吃饭,那就只有品茶了。
殷桃很善于茶道,把大湾新送过来的高山梨泡得是唇齿留香、回甘不散。
亲兄妹不是外人,根本用不着寒暄,所以,直接开启了叙旧模式。
殷俊先就自己的丁忧做了相关简述,大致来说,一切皆如常。
唯一不太如意的就是,妻子和儿子在永川老家有点不太习惯,早期时还出现了轻微的水土不服。
鉴于此,这次北上,他选择了一个人先来。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再派人把妻小给接过来团聚。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因着急赶路的风尘疲惫。
相比哥哥的简要概括,殷桃的牢骚就显得唠叨多了。
这一年多来的不满、焦虑,甚至是气愤,全都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按照她的说法,现在的君上和皇后都改变了原来的性子,感觉越来越阴损了。
陛下有变?
殷俊一边细听,一边暗做着推敲,分析这其中的幕后内由。
多年来的仕途生涯,早已让他养成了老成持重的性子,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听罢了后,他立即表态说道:“妹妹大可放心,有我在京,绝对错不了事!无论任何风浪,兄长我皆一并承担,若是护不住你们,将来还有何颜面见那村夫?”
“有你这话,我心里可就算是得了主心骨了!”殷桃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哦对了,齐霄他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他呀,去到水泥厂指导工作了,这可是陛下的授意,推拒不得。”
水泥?
听到这词,殷俊才恍然想起,这个东西早已在琼州遍地开花,却没曾想,京城现在也学着跟风了。
他哪里知道,这乃是人家齐霄的功劳。
聊完了正事后,殷俊便起身告辞了。
一声鞭响,马车驱动,朝着自家方向而去。
然而,才刚
刚走出了里许路程,忽有一名粗犷大汉闪身出来,横臂拦住了去路。
“你乃何人,为何拦我?”
“殷大人,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
“在下黄飞,现由于形势所迫,所以不太方便以真容示人,还望见谅。”
来者,正是易容后的黄飞。
殷俊恍然后,连忙抱了抱拳。
再接下来,在黄飞的暗示下,殷大人便尾随着他来到了一隐蔽处进行密谈。
“殷大人,有些话呢,我不太方便对齐夫人讲,所以想和您……”
“先等等!你应该称我妹妹为殷小姐,并不是什么齐夫人。她现在还没有正式过门,所以,不宜胡乱称呼!”
咳咳!
这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你怎么还在那儿嘴硬呢?
那得!
依您的便是!
黄飞连忙纠正了口误,开始作禀。
他所要反映的,乃是两件尚不得证实的诡事,因这其中的道理不易揣度,所以,才没有对殷桃禀告。
而殷俊就不一样了,他现职于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位列九卿,主司监察、弹劾以及建议,对于朝中的任何事情,都有着直接的参与权。
说回正事。
黄飞的所禀两件事,一件关乎琼州,一件关乎朝堂。
先一件件地来说。
关于琼州的这事,却是周春生于无意间透露出来的。那日,他在国子监内协助监考,听到总裁在私下里议论说,此科殿试,可能会罢黜掉琼州来的那两名叫做陶辞和赖达源的考子。
原因为,琼州的乡试可能存在着徇私舞弊的现象。所以,他们那地的举人不能视为是清白之身。依照大奉朝律法,应该剥夺掉他们功名身。
但黄飞却坚信,以齐大人施政风格,绝不可能搞那些下三滥的幺蛾子。
明明有桥偏不走,非要浑水去渡河?
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绝不可能在琼州发生。
再者说了,若陶辞和赖达源真属于舞弊‘水货’的话,怎可能于会试中得中前十?
所以,黄飞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地针对琼州。他希望,殷大人可以伸手援助,还清白之人以公道。
殷俊并没有武断答应,而是表示说,自己要先了解一下案情的实况,然后再作裁决。倘若真的存在栽赃陷害,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说第二件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由于皇子李宏裕的声望每日愈盛,官场上便由此传出了他可能为未来储君的说法。虽然说,目前还真假难辨,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众朝臣的拉拢之心。
能和未来的君上打好关系,谁不积极呢?
再加上近些时间的牝鸡司晨的诡异谣传,李宏裕的生母、也就是苏皇后,也变成了群臣献谄的拉拢对象。
黄飞在进宫时曾亲眼看见,内卫总管和坤极之主走得很近,那姿态,就像是多年的主仆一般。
结论就是,当下的朝堂,似有后宫乱政之象。
对于这一点,殷俊感官上是不予采信的。
原因无他,陛下可是名副其实的有道明君,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妇人左右呢?
不过,话也不能说绝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更何况是人?
如果此事为真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点,苏皇后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而之前时的母仪天下,也是她刻意装出来的。
对于这个观点,黄飞也比较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苏皇后之前表现出来的矜持,乃是她为了博取皇帝信任而设的伪装,而现在,就是利用这份信任的时候了。
在像立储这等级别的大事情上,任何伪装都会变得原形毕露,甚至不惜为此屠戮亲朋。
在有些时候,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护犊子的母亲的决心。
黄飞曾先后效命于两代君王,对于宫里的争斗,可是有着切实的认知。
嗯……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殷俊怅望着黄飞离去的背景,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明显能感觉到,在自己的一去一返中,形势上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754章 立储风波
立储,乃是国之大事。
即使是小道谣传,也会成为万众讨论的超级热点。
很快,这则消息便传到了南洋的琼州。
“齐大人,您对此怎么看?”
“区区谣传,何必在意?”
“庾某却认为,这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在故意地推波助澜。”
在省府衙门的二堂里,齐誉和庾海上下而坐,他们一边品着茶,一边扯叨着。
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忙中偷闲,所以,他二人的心态都很放松。
齐誉放下茶碗,奇道:“并非是空穴来风?何以见得?”
庾海捋须说道:“最近,官场上泛起传言,说,陛下曾在私下里询问过殷俊殷大人,是否赞成将皇子李宏裕立为是国之储君。而殷大人却回说,此乃陛下家事,何需垂询外人?”
说罢,他不忘补赞一句:“殷大人还真是睿智,于洪流之中明哲保身,两边谁都不得罪。”
齐誉笑笑道:“连你自己都说了,此为官场上的传言,既是传言,又有什么可信度呢?”
庾海却是摇摇头,道:“大人却不知,这则传言乃是咱们的坤极之主‘无意’间透出来……”
什么?
你说这话是皇后讲的?
若是这样,那可就另含深意了。
只要不是呆子傻子,基本上就能体会出她的特别用意。
苏皇后这是明显在向朝臣们作出暗示:自己的儿子极有可能会被立为东宫太子,至于尔等该如何站队,就自个掂量着办吧。
齐誉想了想,轻叹道:“吾皇正值壮年,春秋鼎盛,实没必要这么早就考虑立储。要知道,但凡年幼的太子,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历史中的夭亡者,更是多不胜数。”
然,话音一转,他又自我否定道:“不过,陛下虽然看起来精壮,但也有偶抱小恙的可能,若鉴于此,做些未雨绸缪倒也有备无患。”
对于偶抱小恙的说法,确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事实作为依据。
陛下要真是那么春秋鼎盛的话
,还来琼州求药干嘛?
这才三十来岁就变蔫了,足以说明,他的体质开始在走下坡路了。
见齐大人的话音有所反转,庾海便顺着接过了话茬,继续道:“假设说,陛下真有立储的想法,大人您觉得,他会选在何时公布?”
“这事……谁能说得准呢?”
齐誉先是摇了摇头,但,后又作出预测道:“以陛下的行事风格,他最喜欢在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会上自表功勋,若以此为参考,他很有可能会选在岁初时作出决断。”
庾海想了想,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说起正旦大朝会来,齐誉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
今年可是礼制上的述职年,参加这场盛会,肯定是少不了的,躲也躲不开。
和上次进京时有所不同,自己这次的目的,并不甚在意吏考上的得失,而是想着怎么能把殷桃和齐霄给顺利地接回来。
为了这件事,齐誉可是作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主要来说有二。
第一,就是手中所持的传国玉玺,有这个筹码悬在那里,皇帝即使不作让步,也不会不给台阶下。
其次便是,最近时间来的开疆拓土之功。届时,自己突然地将这些功勋呈到圣案之上,而陛下为了彰显赏罚分明,也不会过于苛刻。或许,也就因此放过了。
这,也正是自己为什么不让西征之事公开见报的原因。
目的,就是想打皇帝一个始料未及。
即使期间走漏了些风声,那也不怕。只要自己没有公开作出承认,这层窗户纸就不算捅破。
这乃是封疆大吏特有的特权,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除了以上的这两项外,齐誉还打算再次上谏琼州的新粮,让它得以广泛种植,继而造福整个华夏。
上次时,内阁那些的老家伙们一个劲的使绊阻碍,说什么新粮毒性未知,不可武断食用。而如今,赈灾的粮食已经救济了半壁江山,在事实面前,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关键是,这确实是非转基因呀!
扯了一会儿的闲谈,忽听有斥候飞马来报。
说是有重要的军情作禀。
一听这话,齐誉立即赶到了大堂里,并做传唤接见。
咦~~
竟然是段子成传过来的紧急公文。
那,写的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答案,乃是前者!
只见上书的开篇有曰:目前的苏门答腊,已经彻底落入到了琼州军的掌控之中,而该国的国王,也正式宣布投降依附了。
在有些时候,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齐誉强掩着心里的兴奋,详详细细把文书的内容阅读了两遍,看那样子,生怕漏掉其中的任何一字。
“哈哈,俺闺女的这招擒贼先擒王,用得可真是玄妙无比呀!”
“嗯!不愧是我齐誉的女儿,果有将门虎女般的乃父之风!”
见齐大人不断地在那自我贴金,庾海的好奇心立即就被勾了起来。
也不等齐誉客套相让,他便一把将文书抢了过来,然后飞速地阅读浏览。
按照这文中所述,久不露面的传奇人物玉面罗刹,突然降临到了苏门答腊一带。
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擒了该国的国王,并将他完好无损地交到了段子成的手中。
至于玉面罗刹的真实身份是谁,庾海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这道公文他看的是非常明白,也非常地透彻。
令段子成真正所夸赞的,并不是齐小彤的过人武艺,而是她的审时度势之能。
要不是她瞅准了那难得的可趁之机,哪有可能这么容易一举成事?
传说中的智勇双全,莫不过其前后左右。
而最最巧妙的却是,她还利用了祸水东引之计,将大不列颠军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们在损兵折将的同时,还吃了一个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哑巴亏。
段子成有感而发说:和上次南洋之战时相比,小彤的手段足足提高了数个档次,两者之间,堪比云泥之别。
这些,或许就是她得到的成长吧!
第755章 乃父之风
事情的大致是这样的。
说,在大不列颠军做好了休整之后,便开始对着苏门答腊发起了刁难。
但是,他们的动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出工不出力。
直白一点,就是虚情假意地做做样子。
这并不是说,他们于骨子里忌惮苏门答腊,而是,他们在刻意提防着一旁在观并试图火中取栗的段子成。
琼斯也不是傻子,他只是略做推敲,便猜到了琼军的真实企图。
如此一来,慢慢就形成了三方全都虚张声势、以守代攻的僵持势态。
大不列颠军碍于条约上的限制,必须对苏门答腊发起军事挑衅。当然了,他们也想着趁乱掠夺一把。
而后者,见豺狼环伺、磨刀霍霍,自然也不敢冒然出击。
段子成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千年老狐狸,怎么可能会傻了吧唧地去开第一枪呢?
谁先动手,就代表着谁有战损,其他两方就会因此受益。
所以,像王八一样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而这个时候,老段便开始尝试着使用计谋了。
他派人找到琼斯,说,彼此应结为联军一同对敌,待拿下了苏门答腊后,琼军愿意作出一些补偿,以为对方的军需消耗。
琼斯很爽快,欣然同意。
但是,他也跟着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琼军方面出动水军,负责歼灭并拔除苏门答腊的岸舰军事设施;而大不列颠方面则出动陆军,负责横扫该国内的地面主力。
段子成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
娘希匹,你这是拿老子当枪使呀?
谁出动陆军,就能趁机掠夺,而出动水军者,却是连根鸡毛都抢不到。孰好孰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不出意外,双方的这次结盟以失败而告终。
而后,又陷入了如前时的僵持。
就在这个时候,突有一支悬挂着佛朗机国旗的外洋舰队跑出来搅局了。
它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悍然对苏门答腊的某个据点发动了猛烈攻击,那种姿态,就像是倭寇扫荡一样,一点都不讲武
德。
琼斯一愣:卧槽,这天赐良机也来得太突然点了吧?
如果己方的军队跟在其后,那不就可以趁火打劫了吗?
嗯,机会稍纵即逝,咱也跟着立即出击。
然而这次,琼斯却是失算了。
因为之前的原计划定的是登陆掠夺,所以,大不列颠军的配置主要是以陆军为主。而突降的这支佛朗机军,却是清一色的水军。所以在实战方面,彼此根本产生不了协同效应。
而在真正地开打之后,却出现了始料未及的戏剧性一幕。
那看似凶猛无敌的佛朗机军,竟在大不列颠军才刚刚登陆之后就闪身撤退了。
这么一来,就变成了一对一的对攻战。
苏门答腊军虽为鶸鸡,但奈何数量庞大,在短时间内,竟和敌军打出了半斤八两般的势均力敌。
由于双方都想着速战速决,所以,才一碰面就倾尽全力、开启了肉搏战模式。
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
前线告急,苏门答腊的内部必定为之空虚。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神秘的玉面罗刹突然从天而降,并趁着混乱成功擒获了正欲前往督战的苏门答腊国王。
擒贼先擒王!
王被擒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段子成军在接到信息后,几乎没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登陆,后又在齐小彤的手里正式纳降了苏门答腊王。
私下里,她告诉老段说,那些个从天而降的佛朗机军,全都是由她属下假扮的。
将来若是清算,也是他们两国之间的事了,和咱琼州又有什么关系?
可想而知,他们两方大概率的结果,会是狗咬狗、一嘴毛。
纳降之后,得令的琼州军立即将旌旗插到了所有要地,而大不列颠军在见状后也只得悻悻离去。
不然呢?
若再强行攻打,性质上就变成侵略琼州的领土了。
在澳洲时,琼斯就曾吃过这样的亏,所以,他这次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以上这些,便是齐小彤的审时度势以及施展出的祸水东引之计
“果然是妙哉呀妙哉!”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庾海是不吝赞词,好听地话直接捧上了一大堆。
想当初,齐誉在攻打安南时,就曾利用自己审时度势的判断力以及巧妙的祸水东引之计,成功消耗掉了由高明和岳四先所率领的闽州军。现如今小彤依葫芦画瓢,果然甚有乃父之风!
经此一战!
直让齐大郎对于女儿的看法发生了质的变化。
她呀,确实是长大了。
把澳洲交到她的手中,确实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欣慰之下,齐誉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而,才笑出几声,便突然地戛然而止了。
从他僵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膈应和不悦。
“齐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地感到牙齿有点酸楚。”
“什么?牙齿酸楚?”
点了点头后,齐誉便捂着腮帮子一脸不爽地离去了。
所留下的,只有庾海诧异不解的困惑目光。
其实,齐誉的牙酸并不是故意做作,而是真受到了某种刺激。
拿下苏门答腊固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从这事里面,他却读出了另外的一层信息。
是啥呢?
无他,乃是小彤自己的态度!
你看,自己上次才刚刚对她提及,有意想让洪涛去镇守苏门答腊的马喇甲海峡,然而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该地给拿下来了。
要知道,从琼州去往澳洲的航程上,并不途径苏门答腊。也就是说,这并不是顺路之举,而是有意为之。
这,说明了什么呢?
最起码说明,小彤她对于洪涛这个人是持接受态度的。要不然,怎可能会绕个大弯去替他扫清障碍呢?
于是,齐誉便蓦然泛起一种失落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别人给悄然夺走了一样,想去要却又要不回来。
你说,这能不酸楚吗?
第756章 不忠不孝
不行!
绝不能任由这样下去!
必须得设法干预一下。
齐誉决定,找洪涛好好地谈谈,并趁机擀旋一下,让他更好地步入正途。
嗯,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选在今天吧。
从贡献方面来说,洪涛属于是个有功之人,所以,即使心有偏见也不能于面子上慢待了。
秉着重才惜才的原则,齐誉特地在时氏兄弟的‘真好吃’酒楼,摆下了一桌别具深意的鸿门宴。
然后,他就在那里喝茶逗鸟,守株待兔。
兔听闻未来老丈人有请,自然是飞奔来见,哪敢有半点含糊?
为了留个美滋滋的好印象,他还特地穿了一件儒雅长衫,然后刮面洗漱美丰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
“末将参见齐大人!”
“嗯……咦?”
齐誉抬眼一看,不禁怔在了那里。
嘿!
这小子换了身像样的行头,还是有几分人才和模样嘛~~
似乎,还有我当年时的几分风采。
见齐大人面色缓和,洪涛不由得心里一喜:看这模样,莫非是有好事将近?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便裂屏了。
只听齐誉满含威严地说道:“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谈些军事,却没曾想,你竟穿得如此不伦不类!武将,就要有武将该有的样子,你穿个长衫,这是打算考秀才吗?”
啊!!
原来齐大人不喜欢这样的打扮呀……
真是弄巧成拙了。
洪涛黯然地懊悔一叹,好心情也随之碎了一地。
齐誉见状,嘴角不仅勾了起来。
“别愣着了,快坐吧!”
“是!”
说罢了,齐大人便利索地拍了拍手,示意店伙计可以上菜了。
喝!
又是纯正的齐巡抚套餐!
四个小菜,浊酒一壶,不过相比之前,菜品方面却都是些省钱的素菜。
低脂饮食,有益健康。
“大人请!”
“嗯……”
齐誉轻轻地舔了舔酒杯,然后
放下道:“洪涛呀,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咋说……”
“无妨,且说说看”
此时的洪涛脑筋急转,尽自己的努力分析着话中含义。
他认为,齐大人这是在垂问自己的人品如何。
自己作答,自然要自我贴金一番,难不成,还自我贬低?
秉承这个利己原则,洪涛笑答道:“末将自认学识方面不博,但,忠义孝悌还是很具操守的。即使没有达到传说中的上善若水,也足可为坊市间之典范了。”
虽然说,这席话里暗含自赞的成份,但洪涛自认为,说的全都是实情。
自己忠于国家,奉守人伦孝道,对待同袍也是义气深重。诸多礼节,也从没半点逾矩。
就连素有品德如水之称的彭文长,都对自己赞赏有加,由此可见,自己的作为还是被世人所认可的。
也就是说,自己这话并非虚谈。
然而,齐誉反馈地却是一番冷笑。
“大人,您认为我说得不对?”
“当然了!而且还是相当地不对!”
洪涛掩着困惑,拱手求教道:“那在大人看来,末将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齐誉端着酒杯,貌似惋惜又似失望地感叹道:“在本官的眼里,你乃是个不忠不孝的人!”
什么?
话可以乱说,但屎盆子却不能乱扣!
洪涛强压着内心的跌宕,尽量地稳住呼吸道:“齐大人,您为何会这样评价末将?其道理和依据何在?”
想和我齐探花辩论些道理?
哼哼,你还嫩了点!
齐誉坦然地放下酒杯,正襟危坐,并一脸严肃道:“我这么说,自然有着自己的道理所在,就拿你来我琼州这事来说吧,此举,你就犯下了不忠不孝的事实!”
洪涛听得冷汗涔涔,但却不敢辩驳,也只得干坐在那里忍受着静听。
齐誉继续道:“漠北之地,乃是咱们大奉的边疆所在,更承担着北拒二强的军事重任,只有保住不失,我朝的京师才能安然。其担之重,绝非其他地方的军事可比。然而,你却在北伐即将展
开时的用人之际,因个人的儿女私情而罔顾了国家大义,跑来我这琼州知慕少艾、浪费光阴。你说,你这是不是不懂事?是不是对国家不够尽忠?”
“我……”
“你身为戚兄的义子,本应该鞍前马后、膝前尽孝。而你,却是不辞而别、闯荡江湖。你可知,戚兄夫妇会是何等的伤心?你可知,他们会是何等的企盼?你自己说,是不是不够孝顺?你置父母于边关不顾,是不是枉为人子?”
“我……”
“哼!”
面对齐大人这一系列的质问,洪涛竟然自觉百喙莫辩。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竟这么糊里糊涂地变成不忠不孝了!
但是,齐大人他又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辩驳,感觉上真是难受极了。
恍过神来后,他突然地意识到:不妙,坏事了!
自己在齐大人的眼里如此恶劣,那,自己和小彤的婚事岂不是要泡汤了?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
哎呀呀,你说这该咋办呀?
见他脸色愈发地难看,齐誉的畅笑不由得再度加一。
适才的这番训斥,多多少少都有点断章取义的意思,从客观上来说,确实是有失公允。
人家洪涛在南洋建功,就不算是尽忠了吗?
人家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来琼,又有什么错呢?
如此地盖棺定论,和以一斑来论全局无异,实在是太片面了。
然而,人家齐大郎就是故意如此!
像洪涛这种实力型的武将,在他这种老谋深算的文官面前,似乎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按照齐誉的先前时计划,他本是想让洪涛去镇守马喇甲海峡的。
但是,自打发生了小彤主动相帮的事情后,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苏门答腊距离澳洲并不是太远,万一他们俩在那你来我往,眉来眼去的,那岂不是间接助长了不正之风?
所以呀,还得设法把这小子踢到天边去,让他于短时间之内无法来回。
只有这样,才能起到真正意义防狼效果,才能把这事给彻底给压制下来。
第757章 以功为礼
洪涛沉思了一阵,逐渐地缓过神来。
事情已经发生,再纠结也是无益,既如此,那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补救呢!
齐大人他不是对自己印象不好吗?
那得!
自己就用实际行动来扭转他的这种看法。
只有事实摆出,才能胜于雄辩。
想到了这儿,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铿锵道:“禀大人,末将对于齐小姐确实是情有独钟,此心天地可鉴!只盼您能力缆狂澜,设法推掉陛下的赐婚,以成全真正的有情人。为此,我甘愿去攻打苏门答腊、并竭力镇守马喇甲海峡。为显决心,我还愿意立下军令状,倘若该地有半点闪失,愿提头来见!”
嗯??
齐誉见他这么快就走出了情绪上的纠结,不由得愕了一愕。
这厮的心理素质,比想象中的还要过硬,这若换做他人,估计早就心灰意冷了。
就冲你这份执着的份上,我就正儿八经地表个态吧!
“你乃是戚景的义子,按照辈分上来说,也算是我的世侄了。既然不是外人,而你又公然询问,那我也就给你一个明确的说法。要不然,戚兄就要说我为老不尊、以大欺小了。”
“太好了,大人请讲!”
齐誉‘嗯’了一声,侃侃说道:“你刚才的所说,其实为两件事情,为了层次分明些,我现将它分开、一一来论。”
一顿,他继续道:“对于赐婚这事,你完全不用担心,即使没有你,我也会想尽办法去力拒的。我女儿的终身幸福,绝不容许外人染指,也绝不容许成为政治上的牺牲品。对于这一点,我可以以人格保证。”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铿锵有力。
不难听出,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洪涛在听了后骤感一松,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踏实地落在了地上。
表达完立场,齐誉继续说:“对于你欲镇守马喇甲海峡的事,我可以准允,但是,你却可能会因此错失掉我的女儿。”
错失?
这……
洪涛听得汗毛乍然一竖,并紧张兮兮道:
“齐大人,请您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为什么说,我镇守马喇甲海峡就错失了……”
齐誉淡然地饮了口酒,道:“苏门答腊国,目前已被俺……哦不,是被段子成给拿下来了。你过去接盘驻守,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军功傍身。然而,你若想迎娶我的女儿,就必须立下旷世功勋,只有这样的英雄人物,才配得上做我齐誉的女婿!而你目前,还远远不够。”
在洪涛这样的武将听来,这席话确实有着绝对地说服力。
换位思考,若自己有个人中之凤的女儿,肯定也会这样想。
洪涛很认可地点了点头,求教道:“大人,那依您之见,末将应该如何建功?”
齐誉脸色一正,肃然道:“常言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仅要以大义为先,而且还要敢为天下先!戚兄此刻正在漠北苦战,你若能前往助他一臂之力的话,那不就建立功勋了吗?此外,此举既占了大义,又彰显了孝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洪涛眼睛一闪,露出了坚毅的神情。
齐誉见状,又带着些激励的口吻道:“倘若说,你真的立下了名垂竹帛的旷世战功,就可以此为礼,让戚兄派人前来提媒,而届时,我无不应允!”
以功为礼?
好!
可是,为何要让义父派人提媒呢?
洪涛咂了咂嘴,貌似有些犯难。
齐誉解释说:“你要知道,齐、戚两家属于通家之好,交情上相当莫逆。既然如此,那子女的婚事又岂能避开长辈而私定呢?那样的话,岂不被世人耻笑?”
倒也是!
洪涛一脸受教地说:“大人之言,如醍醐灌顶,末将明白了。”
齐誉点点头,道:“你放心,戚兄他虽然有些惧内,但绝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他若认可了这事,定会竭力玉成。”
“大人说的是。”
“……”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洪涛不禁变得心痒难耐起来。
貌似迫不及待地想赶去漠北。
然,齐誉却是大手一按,安抚道:“
你先莫急,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叮嘱。”
洪涛连忙恭道:“大人尽管吩咐!”
“戚兄和我乃是交心过命的交情,他在那地沐血奋战,我又岂能不予以力挺呢?此去漠北,我拨你火枪精兵三千,军用自行车三千辆。另外还有,轻型火炮二十门,新型滑轮弩五千套,粮草辎重五万石,御寒战袍十万身……”
啊!!
这可是一份非常大的厚礼呀!
患难见真情!
洪涛肃然起敬,第一次感受到了友谊二字的真正含义,而对于老丈人的敬佩之心,也直接变成了滔滔江水。
定住神后,他忙代父谢道:“末将替义父,感谢齐大人的仗义之举。我保证,定然不负您之重托,以赫赫的军功来回报您的期望。”
“嗯!”齐誉欣慰地点点头,又嘱托道:“戚兄麾下的,乃是兵部的朝廷军,而你带过去的,却是咱们的地方府军。若真打起仗来,可别被人家给落下了呀!要是丢了我琼州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洪涛则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打出名头,打出气势。”
“好!”
赞了句,齐誉又幽幽一叹,貌似自语道:“苏门答腊的投降,就标志着整个南洋获得了统一,如果没有外敌入侵,基本上就趋于稳定了。然而,南洋得一统,漠北却未定,这种形势着实令我不安!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去助戚兄一臂之力,以稳定住我华夏的基本盘!”
洪涛肃然回道:“大义所在,义不容辞!”
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散席之前,洪涛还不忘提醒道:“末将去了漠北,那由谁去镇守马喇甲呢?那种级别的咽喉要塞,绝不能忽视了。”
齐誉叹道:“不得已,似乎也只得让段子成多辛苦一些了。”
抛去年龄方面的因素不算,老段确实是最佳人选。
就目前来说,琼州的许多年轻将军还在成长之中,距离独当一面,尚需一些时日。
这事急不来的。
不过齐誉坚信,未来的琼州一定是真正的兵多将广、人才济济。
第758章 翁有仁慈
把洪涛踢回漠北,应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这样,一来可以防狼,二来有利社稷,公私兼顾、一举两得。
齐誉为自己的高明之举点了个大大的赞。
在散席后,他立即赶回到了省府衙门,令庾海和彭文长联手去办兵援漠北的事情。
且,一定要快!
庾海想了想,劝说道:“齐大人,援赈湖广已然耗罄了咱们所有的囤粮,如今才刚刚收了一季,就要再度驰援漠北,那岂不是又要被掏空了?”
齐誉道:“老百姓们常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同理,好的粮食也要用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与其让它闷在仓库里发霉,倒还不如物尽其用,发挥出它该有的价值所在。”
理是这么个理,可问题是,咱们琼州是在无偿付出呀!
如果啥事都让地方去出头卖命的话,那要他们朝廷干嘛?
看得出,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连付出,已经让众司们颇为不满了。
其实!
齐誉的心里也有不满,但是,他还是毅然地选择了大义为先。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既然树立了如亚圣这等政治抱负,又岂能患得患失地斤斤计较呢?
见劝说不动,庾海和彭文长只得悻悻而去。
齐誉独坐于二堂,眯缝着眼睛在那儿发呆。
只见他心不在焉地掏出了一根华子,点燃了后,便吞云吐雾地抽了起来。
他抽得是寂寞吗?
并不是,实际上乃是忧心。
也不知道咋地,在搞定了洪涛后,他突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你说,万一这小子在漠北之地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去跟女儿交代呢?
即使说,闺女碍于情面不方便明说,可自己也迈不过这道坎呀!
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对于这个令自己又憎又忧的臭小子,真是拿也不是、捏也不是,膈应的很。
少倾,齐誉眼睛一闪,垂手捻灭了华子。而后,便径直来到了制衣厂的技术部。
他特地找到了该厂的首席匠人叶氏,命她连夜织造出一身由厚厚的蚕丝并掺入适量金丝线的军工软甲,且越快越好。
具体要求为,必须贴身保暖,坚实耐用,可御刀箭穿刺。
这个叶氏曾受齐誉的大恩,自然是无不应允。
当年,若不是齐大人判了自己和离,并赐予了工作机会,或许自己早就饿死街头了。
所以,大人要的这身软甲,必须要由自己亲力亲为,绝不能有半点马虎。
在她看来,这可是自己难得的报恩机会,必须要特别珍惜。
见叶氏欣然答应,齐誉在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笑意离去了。
蚕丝软甲,顾名思义乃是由蚕丝制作而成,这种材质柔韧性极强,只要有足够的厚度,就可以抵御住普通器械的伤害。倘若再考虑到金丝线的延展性,其防御力可能还会更大一些。
有此甲护身,基本上可以确保洪涛遇到小创无虞。
想那鞑靼和瓦剌,又没有犀利的火器,单靠着轻型的弩箭攻击,伤害力方面应该有限。
至于究竟管不管用,也只有验证过后才知道了。
反正自己是尽心了。
东西有了,可由谁送过去呢?
总不能让自己放下架子,慈眉善目地去体恤他吧?若那样的话,置老泰山的威严何在?
所以,此法明显欠妥。
齐誉想了想,决定让姐姐齐兰代自己走上一趟,并且以柳荃的名义将那件软甲赠出。这么一来,自己的面子不就挂住了吗?
嗯,就这么办!
翁有一份仁慈心,婿又岂能没有情意呢?
此时的洪涛,正忙不迭地收拾着北上所需的行囊。
兵书、文典、各种记要,全都一一带上。而换洗的衣衫、随身的兵器同样也不能落下。当然了,最最重要的还是那个透着迷人气息的红荷包。
这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一缕青丝,更是一番可以寄托相思的深情厚谊。
不是万金,却胜似万金!
才刚刚收拾妥当,就见彭文长突然到访了。
“啊……见过老师!”
“呵呵,不必拘礼,快快坐吧!”
对于昔日的这位弟子,彭文长现在是特别地喜爱。
别看那个时候他不成才、不争气,但现在,却是成长为了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与其相待的态度上,自然是彼一时此一时。
坐定了后,彭文长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在漠北时,一定要记得多拿军功,若是成果斐然的话,老夫便以此来给齐大人施压,让他无法悔婚。此外,我还会厚着老脸毛遂自荐,以为你和小彤的媒人。你们两个都曾为我的学生,现有连理之缘,为师定然不怠。将来若是传扬开来,倒也不失为是一桩美谈。”
什么?夫子帮忙做媒?
真是太好了。
洪涛连忙起身,郑重道谢,说:“老师请放心,学生我定不辱命!”
彭文长畅然一笑,捋须又道:“另外呢,我再教你一个妙招,保证你能大展拳脚,木秀于林!”
“妙招?请老师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
“老夫曾听闻,戚将军他虽然治军极严,从不徇私,但却有些不光彩的惧内。就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彭文长不似开玩笑地问道。
洪涛尴尬一笑,似辩道:“那是义父他故意让着义母,只是外人不解其中的风情罢了。”
好吧!
算你小子会说话。
彭文长没多计较,切入主题道:“老夫的想法是,在你到了漠北之后,立即将你与齐家的婚事告知于戚方氏,她在得悉了后,必定会吹枕边风给戚将军,让他斟酌着安排。可想而知,一些便宜的军功大概率都会留给你得。这么一来,你的功勋不就慢慢积少成多了吗?”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但,洪涛却于潜意识里拒绝掉了。
岳父所注重的乃是,此行要打出气势、打出名头,既然如此,自己又怎可以凭借着关系来昧军功呢?
这回出征,必须要凭真本事制胜!
洪涛于表面上认可并予以致谢,但在内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第759章 澳洲拓商
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洪涛率着省府下拨的琼州府军浩荡地出发了。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未来的老泰山大人竟然亲自赶过来送行了。
洪涛一边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蚕丝软甲,一边遥望着岸边的伟岸身影。突然间,一袭热泪扑簌而落,撩得他心中五味杂陈。
呆了片刻后,他毅然吼了一声:“各方注重,扬帆开拔!”
“是!”
与此同时,齐誉也将大手一按,送行的礼炮便随之响了起来。
砰!砰!砰!
这是高级别的军事送行,仅次于三军誓师。
由此可见,齐誉对于此行是多么的重视。
除了重视外,还有那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复杂情义。
“唉……”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齐誉貌似周郎般地在岸边感慨了一阵儿,待心情平复后,才径直离开赶去了某处。
确切地说,他是去了琼州首富海大富的家。
自打自己升了巡抚后,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他家了。
长时间不走动,关系上可能会变生分的。
所以,还得时不时地加深一下彼此感情。
海大富惊悉首牧驾临,几近于倒履相迎般地奔出来见。除此之外,他还命人速速去请女婿谭俊彦,务必要他赶过来作一下陪。
“齐大人大驾光临,直让寒舍蓬荜生辉,快快快,里面高座!”
“海员外还真是客气,你也请!”
“来人哪!上好茶!”
“……”
寒暄了一阵儿,二人一先一后步入了大堂。
貌似谈笑风生的海大富,却故意落后了半个身位。
坐定了后,齐誉就跟那没事似的唠起了家常,并且,还时不时地询问,员外的身子骨是否健朗。
咦?
听这话的意思,齐大人此来并无意洽谈公事呀!
不过想归想,说归说。
海大富依旧是坦然地有问必答,言无
不尽。
通过一番询问,齐誉得悉:目前的海员外仍然精力充沛,春秋鼎盛,看这样子还能再干几年。
像他这等商业肱股,自己哪舍得让他养老退休呢?
正笑畅笑着,忽见谭俊彦心急火燎地奔进门来。
来得可真快呀!
齐誉瞄了海大富一眼,露出了一副‘你真高明’的表情。
“广陵兄来得刚好,本巡抚正有要事想和海员外相商,相请不如巧遇,不如你也一同听听吧?”
“大人吩咐,彦莫敢不从!”
于是,大厅里就从刚才的两个人,增加到了现在的三个人。
至于奴从们,早就被耳朵灵的海大富给扬手挥退了。
齐大人刚才可是说了,接下来有要事相商,既是要事,自然需要相对机密地进行洽谈。
突然!
唰的一声!
齐誉取出并打开了一幅由水彩勾勒的地图。
往细了看,所绘得却是整个亚太地区的大陆分布。
由于谭俊彦在之前时就曾观摩去往南美的航海图,有这经验打底,所以他很快第就瞧出了端倪和梗概。
只不过,相比早初时的那幅,这图更加地精细化,更加地具体化。
这时,齐誉忽然指着图中的某个地区问道:“广陵可知,此地乃是何地?”
“你是说……这个巨岛?”谭俊彦苦思了一会儿,喃喃答道:“我记得,它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澳洲,不知正确与否。”
“广陵兄的记性真好,此地确是澳洲!”齐誉淡淡一笑,赞道。
而后,他又对着海大富问道:“员外,你是否有意在那个地方开设一家分号,继而淘金赚钱呢?”
什么?赚钱?
那感情好,谁和钱有仇呀?
可是,自己对那地方一点都不熟悉,去了后如何开展商贸?
诚实一点来说,不仅不熟悉,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海大富苦着脸一笑,却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完全是一副懵叉叉。
见岳父尴尬难下,谭俊彦忙插言解围道
:“庾大人曾在私下里对下官说,澳洲之地荒芜不毛,野兽遍地,比之当初时的吕宋还要不如。虽然说,那地勉强脱离了钻木取火、结绳记事,但其开化程度,仍是十分的原始……”
话才说了一半,他又忽地恍然记起,似乎在不久之前,齐大人曾向该地调拨了不少资源,看他这姿态,应该是有开拓之意。
不过,即使如此,一时间也轮不到商人们出马呀?
齐誉似乎洞穿了他的所想,解释道:“澳洲之地的开发,乃是我琼州的高度机密,所以,知详情者甚少。今天,我就开诚布公,正式地和你们谈上一谈。”
“那片大陆呢,广袤无垠、地大物博,可兴农桑,可开工业,更可通商贸。现如今,对士农工商中的前三者,我已经作出了具体安排,唯独商业布局还没有半点着落。所以我就想,搬请海员外您出山相助,参与到该地的建设之中。”
原来这样呀!
听起来,确实不错,也是一件大好的事。
但是……
海大富点了点头,却又困惑地问道:“既然属于机密行事,那大人为何不委派令姐夫孙大财前往呢?你们之间互为亲戚,信任度绝对没得说。况且,他经商多年,门路甚广,应该可以担得下此任。”
是呀!
逢上如此良机,又有如此资源,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齐誉则笑笑说:“我姐夫虽然可信,但是,他的能力却非常有限。若是一些顺风顺水的生意,或许他还能够掌控得了,可若是在异国他乡另立门户的话,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对于这一点,齐大郎并没有护犊子。
行就行,不行就时不行,没必要和稀泥与打太极。
听闻此言,海大富受宠若惊!
他连忙拱手笑道:“承蒙齐大人如此认可,海某又怎能不接下这档子买卖呢?我呀,并不图能挣多少钱,只是想回报齐大人的这份信任!”
说罢了,他还不忘朝着女婿谭俊彦挤挤眼。
而后者也立即反应过来,肃然说道:“为实现大人的宏图计划,我翁婿二人皆在所不辞!”
第760章 嫁祸天竺
澳洲需要建设,要不然,就不可能发展起来。
但是,若全面发展,士农工商就必不可少。
士,可治理;农,可培元;工,可建造;商,可繁荣。
由此可见,商人不可或缺!
若缺了商人,商品就无法流通,该地也会因此变成落寞的二流。
再往更大了说,一个地方富不富庶,关键在于商业拓展与否,如果不兴商、不重商,那不可能取到质的突破。
所以说,让海大富去前为澳洲为商业奠基,绝对是非常正确的明智之举。
商是有了,那货币方面又该如何拟定呢?
是使用金银铜之类的金属货币呢?还是使用琼州现行的亚元?
二选一。
齐誉权衡了一阵,定夺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货币也属于是商品的一种,因为,它们之间存在兑率差,也因此存在着相应的收益。既然它们为商品,那么,就要遵守商品该有的规则。”
“规则?”
“不错!商品最大属性就是流通,这才是至关重要的第一要素!鉴于此,我决定不再纠结于货币之间的消长问题,改而在于澳洲之地直接复制琼州模式。往大了说,我不仅要复制流通的货币,就连银行系统也要照搬过去。”
是呀!
既有良好的经验可以借鉴,那为什么不利用呢?
货币,也是文明程度的一种体现,它代表着先进与否。
既然,自己已把落后的贵金属时代推动到了新型纸币时代,那么,又为什么不去接着扩展它呢?
即使不为前进,也不能去开历史倒车呀?
谭俊彦听了后,立即表态道:“大人放心,这些个事情交给俊彦处理便是。”
“如此,那就有劳广陵兄了。”
“大人客气!”
在谭俊彦和海大富的感官里,未来的澳洲,大体的方向应该就是为琼州的复制品,单从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半点新意。
而实际上却是,两者之间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制度,一个于天,一个于
地。
甚至可谓是彻底革新。
对于澳洲未来的发展,齐誉也应他们的请求,做出了一些相应地展望。
“这么说吧,只要能开启民智,就能长远地进行拓展,如无穷尽矣。要知道,我华夏民族的创造力可谓是举世无双,绝无可能没有建树呈现。”
“嗯……”
“况且,我华夏人最是吃苦耐劳,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站得住脚、吃的开饭!如此,又有什么可忧的呢?”
这一番话,似在抛砖引玉,又似在举一反三。
其重点阐述的是,咱们的老百姓确实很牛。
齐誉看了看,继续表达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解锢他们的思想,不要刻意地去奴役和干涉他们,让他们自由去创造,自由去探索,如此过不了几年,咱们华夏民族就可真正复兴。没有格物致知的环境,又谈何日趋进步?”
此为大道理,但也明显可以看出,齐誉还是很具信心的。
且,非常缜密。
在聊完了正事后,便是接下来的盛情款待了。
善于眉高眼低的海大富,自然是十分顺势地唤来了几个自己的得力心腹,并趁机对着齐大人大表忠心。
可见,为求商业上的利益得失,他也是调动了所有资源,下足了血本。
不过,齐大人却是大有深意地提醒他说:应,闷声发大财!
言外之意就是,但凡那些不懂得闷声之道的,下场可能就是……
众商闻言无不一惊,忙把这一条核心规矩记在了小本本上。
……
再说齐小彤,她在攻下了苏门答腊后,立即以玉面罗刹的身份对该地的原住居民进行了人道安抚。
于这个过程中,她不仅罗列了该国国王的十大罪状,还十分详细地阐述了与之相关的愚民政策,把原制度的邪恶性剖析地露骨清澈。
由于她在南洋一带有着侠一般的英明形象,所以或多或少,还是起到了一定程度地安定民心作用。
再加上段子成接下来的废弊革新,广布恩泽,所以
,苏门答腊的混乱局面很快就被稳定了下来。
之后,齐小彤便径直来到了沙捞越,并以另一个身份拜谒了冷晴。
此时的冷美人,已经开始学会了享受人生。
她在王宫的后花园中,悠闲地开垦出了一块贴心的小菜园子,并种起了蔬菜瓜果。
在一个藤蔓缠绕的凉亭下,她一对一地接见了前来拜会的齐小彤。
“你父亲曾答应过我,说是在澳洲之地给我留上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你此行过去,千万不要忘记了。”
“你在沙捞越呆得好好的,为何要觊觎澳洲呢?”
“无他,就是因为明哲保身!你父亲可是一个洞察力非常强的人,连他这种封疆大吏都要筹谋后路了,我又岂能无动于衷?步他的后尘,先不说好处如何,最起码不会阴沟里翻船。”
“冷姨呀,你可真是个聪明的人!”
虽然貌似在哂笑,但小彤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冷晴也算得上是父亲的老故交了,她提出的请求,自然要重视一些。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冷姨请说!”
“在前不久时,建武帝的几个手下想在苏门答腊一带散播‘谣言’,言称是应了齐大人的要求来给今上制造一些恐慌和压力。可是后来,该国却落入到了琼州的掌控,不宜破坏,所以我就逾矩拒绝掉了。若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啥?散播谣言?
小彤只是略略一品,便猜出了真中大概。如此妙事,怎能才做一半就搁置了呢?
她笑笑道:“既然苏门答腊不宜操作,那为何不去试试其他地方呢?依我看,天竺就挺合适的。”
“天竺?”
冷晴闻言一愕,旋即便恍然了。
这个小妮子,心眼可不是一般的黑哪!这样折腾,不把今上绕晕了才怪。
不过,这不正是齐大人想要的结果吗?
朝廷越是分神,对南洋的洞察力就会越弱,继而,这里也就会越发的安全。
第761章 不屑天竺
说起天竺来,齐小彤不禁想起父亲之前曾说过的话。
他不屑地说道,这个国家混乱无比、且又奇葩,是个极其少见的‘勒瑟’国度。
说它烂,主要因为以下两点:
首选是它的社会形态。
该国常年混战,民不聊生,各方势力也是互相拆台、互为敌视。虽然说,目前已经取得了表象上的统一,但各个部落之间却不相容。也正是因为不断地窝里斗,所以才给了西洋侵略者可趁之机。
天竺现在的殖民者,已经不下一掌之数了。
其次,是因为它的文化形态。
此国宗教众多,但蛇鼠横行,乌烟瘴气。除了一些普遍存在的极端教派之外,还不乏像‘谭崔’这种乱搞乱来的邪魔外道。总之,就是邪风盛行,人性极度扭曲。
由此可见,天竺就是一块肮脏的废土。
如此烂域,齐誉直接将它列为了狗不理之地,即使白送国土,都不愿意去接。
既然不打算取,那不如把它列为是东西方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有它夹在中间,可以避免因地缘政治惹来的麻烦。
这里的地缘政治,乃是特指大奉王朝。
小彤也觉得,既然琼州无意去取,那就不必担心如何收场的事了。
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在聊完了天竺后,冷晴就开始琢磨着怎么为自己多谋些贴身利益。
“齐小姐,在上次会晤你父亲时,他曾当面答应过我,说未来会相赠一些建设资源,既然碰上了你,那我就厚着脸皮进行索要了。”
“资源?什么资源?”
见小彤似有不知,冷晴便趁机加码道:“顾名思义,建设资源就是为我建设所用的人和物资。比如,文臣武将类的人才资源,攻击武器类的军事资源等等,皆含其内。且,多多益善。”
居然还要人?
这也忒贪婪了点吧?
小彤并没有应声入套,而是摇头拒道:“此行,我携带的文臣并不算多,能堪大用者,只有谢炯和那个结巴的董云而已,若是被你给要了去,谁来替我治理一方?武
将就更不要说了,只有一个高忠德可以驱使,若给了你,谁来替我安定澳洲?”
冷晴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笑说道:“既然人才方面无法相帮,那不如就多赞助我一些犀利的武器吧?不瞒你说,我欲打造一支特种部队,以执行各种机密任务,所需的武艺和手段,我都可以倾囊教授,唯独这火枪和滑轮弩的亟需,有待解决。”
嗯……
这才是你真正的心里话吧?
不过,既然父亲应允了她,那就相赠一二吧。
于是,小彤很大方地回答道:“既然冷姨开了尊口,我又岂能没所表示呢?”
一听这话,冷晴立即放下平日里的清冷,并挂起一脸亲和说:“大小姐真是知大义、识大体,小姨我在这里多谢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这份和煦便变得荡然消散了。
因为,小彤虽然是嘴上这样说,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地如她所愿。
在相赠的数量方面,她故意打了个折扣。
“我愿赠你火枪一百支,滑轮弩两百把,这些个,已经是我目前最大的限度了。”
“就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就比如,大小火炮之类的?”
“那些……却是没有!”
“没有?”
啪!!
倏然一声脆响!
心生愠意的冷晴再也难抑胸中的怒气,直接一个巴掌,就将身前的一条大黄瓜拍成了凉拌状。
什么意思,恐吓我吗?
澳洲那边现在还不安定,若什么都送给了你,我拿什么建军呀?
想到此,小彤不禁凤目一凛,带着些许不悦道:“冷姨,你为何如此地憎恨此瓜?”
啊!
真是太过失态了!
冷晴连忙抱歉地一笑,并改口作辩道:“你是在问此瓜呀……嗯,它知道的事情有点多,所以才消灭之!”
呃……也有道理!
此瓜适才听了彼此的密谈,知道的确实是有点多。
至于实际上是与不是,也只有冷晴自个心里清楚了。
……
在惜别了冷晴和拍碎的黄瓜后,小彤又专程拜谒了才刚刚得闲的段子成。
因为要着急赶路的缘故,所以于事情上,能提前就提前,能不拖就不拖。
见了面后,老段仍不忘旧事重提,对着小妮子的文韬武略又不吝赞词地褒奖了一番。
尤其是,他口中所谓的乃父之风,更是不厌其烦地表了又表。
恭维话嘛,多说一些总没坏处。
寒暄完了,二人便上下而坐,开始了所谓的私下密谈。
“段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情。”
“您是齐家千金,犹如这南洋半主,何须言求?有什么事,就明言直说了吧。”
“好!”
小彤掩着羞赧,貌似大方道:“我想说的是,待洪涛来到苏门答腊后,想请您力所能及地帮扶一把。他这人勇武有余,政治智慧却有欠缺,不懂得如何与外洋的番帮去打交道,而此地又为军事要塞,洋船如梭,想躲他都躲不开。您老曾为国之次辅,外交经验极其丰富,他若能够得到您的不吝指点,定可受益良多。”
“你是说这事呀……”
小彤哪里知道,此时的洪涛,早已兵发去了漠北。她现在的此举,已经沦为了无功的南辕北辙。
段子成也同样不清楚这事,所以,他的想法也是停在之前时的阶段。
按道理上来说,既然小妮子开了尊口,那自己就得设法帮她,只有这样,才不算拂了人家小女儿家的薄面。
然而也不知咋地,此时的老段忽然泛起了想要逗她的想法。
“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呀,光想着去啃我们老一辈的骨头,却不见汝等有过尊老之心。”
“您是能者多劳嘛~~”
“哎呀,这所谓的能者,现在已经垂垂老矣了。”
这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在小彤听来,却似另有所指。
她当局者迷了?
多少有点!
小彤于暗里纠结里道:莫非,段老这是想要索取点什么?
也罢,给他!
哦不!
是给他画个大饼!
第762章 另有目的
“段先生,我想和你作笔交易!”
“交易?”
“不错!”
既然先生颇有微词,小彤便跟着调整了策略,改而以利益的方式进行诱惑。
段子成闻言也是一愣,他委实没有想到,这小妮子竟然还较真了起来。
不过,既然碰上了送上门的利益,那自然要去了解一番,不要白不要嘛……
即使不成,也不损失什么呀?
小彤见老段似有心动,忙说道:“这个交易是,只要你能帮到洪涛,我就在澳洲之地为你们段家留一块黄金地段。届时,你的子子孙孙都会因此受益,甚至说,在你‘致仕’之后,都可以来我澳洲返聘任职,月俸方面,肯定比琼州还要高上一些。”
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
傻子才会拒绝呢!
段子成闻言乐开了话,但是,如老狐狸一般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自己现在正在效力于她父亲的麾下,如今她明目张胆地抛出诱饵,这不是在挖自家的墙角吗?
凭自己对她的了解,绝不可能会搞出什么祸起萧墙的勾当,也就是说,她这话中必然藏着鲜为人知的内由。
遂,段子成便正色道:“在这里,老夫先谢过大小姐的信任和赏识。您大可放心,无论澳洲那边是否有留段家的利益,段某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帮助洪涛将军。”
一顿,他又道:“只是,老夫有些纳闷,大小姐为何会突然间地说出这等话来?莫非,你已经起了另立门户之心?”
面对刨根问底,小彤先是摇了摇头,但后又点了点头。
貌似,有些迟疑。
她倒是有心想要说出内由所在,但又担心因此走漏了风声,所以才有些悬而不决。
见她迟迟不断,段子成笑着问道:“莫非,大小姐信不过老夫?”
小彤淡笑而不答,心里头却是暗自权衡了起来。
在父亲麾下的四司中,庾海、彭文长、谭俊彦,皆是传
统型的文官,在他们的思想里,倡导的乃是忠君爱国,就差一个死而后已了。
唯独段子成,他属于是朝廷的弃吏,对于朝廷当初时一脚踢开,至今仍有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也就是说,他应该更倾向忠于齐家,而不是庙堂上的李家。
从这方面考量,他应该是诸司之中最有共同语言的一位,况且,还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
也罢,那就和他说一说吧。
暗下了决断后,小彤嫣然一笑,道:“段伯伯说得哪里话来?齐、段两家情同一脉,如若唇齿,如此,又哪来的信不过一说?”
听到这话,段子成才霁然转笑,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他说道:“既有如此交情,大小姐为何不开诚布公呢?”
意思就是,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实没必要遮遮掩掩。
小彤点了点头,道:“先生可知,我父亲为什么会谋取澳洲?”
段子成答说:“在上次会晤时,齐大人就曾暗示过我。他说,谋澳洲乃是为了给齐家提前去铺设后路,之后万一遇到了什么麻烦,也有一块备用的立足之地。”
小彤‘嗯’了一声,继续问到:“段大人以为,我父口中所说的麻烦,究竟是个什么事情?”
“直白一点来说,就是朝廷与地方之间的矛盾日愈激化所致。陛下担心琼州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而齐大人担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双方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皆看破而不说破。然而,这种平衡一旦打破,就有可能引发清洗性的特大风波,这事,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麻烦。”
不愧是千年级别的老狐狸,只是寥寥数语,便将问题的本质剖了个透彻。
然而,小彤却有着比这还要更深层次的观点。
“段先生慧眼如炬,一语道破核心,小女子佩服之至!”话音一转,她又道:“实际情况,可能还要比大人所说的更要更糟。你看,今上先是扣押了我的小姨娘和弟弟为质子,而后,他又试图以赐婚的方式来禁锢
住我。他的这种举动,已经处在了即将打破平衡的边缘。可以说,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君臣的剑拔弩张。”
段子成认可道:“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确有这种可能性。”
小彤‘嗯’了一声,继续作出分析:“陛下的这种得寸进尺和咄咄逼人,已经达到了令我无法忍受的程度,故,我欲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得寸进尺?
还咄咄逼人?
呵呵……
“若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来看,这种作法并不能算错,只不过,吃相方面有些难看罢了。”段子成先是相对中肯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后又道:“不知大小姐的方法又是什么,可否道来听听?”
“当然可以!简而言之就是,我要尽自己的所能庇护住我的家人,为此,不折手段!”
“具体呢?”
“先生莫急,且听细解。”
齐小彤捋了捋思路,娓娓说道:“我父亲素来倡导以民为本,大义为先,所以,他才在大事上一再再忍,甚至,还被迫谋划起了未来的后路。想想,真是令我心酸不已!不过,我齐小彤却是不同,什么家国大义,什么民族复兴,这和我有半点的什么关系吗?我所在意的,只是我的家人周全与否!”
“你以为我为何会远下澳洲?只是为了逃避今上的赐婚吗?其实,非也!”
“非也?此话……怎讲?”
段子成闻言直接变成了丈二,神情更是茫茫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事情的背后,居然还另有原因。
齐小彤却是嘴角一勾,面带着出某种不屑道:“区区势力逼迫,怎么可能能让我齐小彤甘心就范?若那样,岂不是愧对了我这一身的武学?我所担心的,乃是怕连累到我的家人。要不然,我早于第一时间杀进皇宫,让那昏君身首异处,给他来个一了百了!”
啊!
瀑布汗!
段子成闻言,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就连素来平稳的血压,都出现了急剧攀升。
第763章 武力慑敌
这种大不敬的话,估计也就齐小彤这样的人敢说出口了。
若换做其他人,借胆都不敢胡乱张嘴。
想那皇宫里也是把守森严,哪是你想进就能进地了的?所以,这话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种狂言。
然而,段子成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以小彤的身手,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那沙捞越亲王苏拉,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由此可见,所谓的狂言,还要看用在谁的身上,像齐小彤这种,就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段子成微皱了皱眉头,问道:“莫非,大小姐是想以武力来解决问题?”
小彤傲然地点头道:“没错!我所倚仗的,就是武力慑敌和以暴制暴。”
然,话锋一转,她又貌似自我否定道:“不过,单靠我个人的武力,尚不足以解决问题,即使我能把那昏君一剑手刃,齐家人也不会因此过上消停日子。”
段子成奇道:“莫非,大小姐是放弃了武力慑敌的念头?”
“那怎么可能?”齐小彤摇了摇头,又解释道:“是这样的。在我跟随父亲参加屯门之战时,他曾教导我说:所谓武力,也有着大小之分!”
“分大小?”
“不错!他曾言:武之小者,多以刀戟伤敌,即使卓越者,其杀伤力也不过十数左右。而武之大者就不同了,他可以驾驭重甲之师,于弹指之间就可歼敌过万,甚至说,抹去一国的版图都不在话下。这,就是武之大小的区别。可见,我武艺再高,也不过是小武而已,成不了大气候的。”
段子成品了一品,又问道:“小姐,你是想成长为武之大者?”
“嗯!”齐小彤点了点头,并一脸笃定道:“之前在琼州时,我碍于朝廷礼制的限制,不能担任官场中的任何职务,即使我有心参与,也不过是一旁的辅助而已。而澳洲之地就不同了,它现在,就如是一块从未雕琢过的璞玉,我想怎么塑造就怎么塑造,有着绝对的自主权。那个地方,才是我真正的用武之地。”
说到这儿,段子成便有些恍然了
她适才说,前往澳洲并不是单纯为了躲避赐婚,现在来看,确实是另有想法。
简言之就是,她欲成为武之大者。
是的。
小彤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会不遗余力地发展澳洲,将它建设成为集人文、商贸、金融、军事于一体的超级强国。到了那时,我就有了真正的大武底气,若那昏君敢动我家人一根手指头,我就敢推翻他的江山!”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令朝廷有损忌惮,继而庇护住我的家人。还是那句话,武力慑敌、以暴制暴,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处理!”
这话,可真是雷死人不偿命呀!
老段光是听听,都觉得心里发毛。
这小妮子,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不对……
她刚才说,是要将澳洲之地发展成为超级的强‘国’?
她这是想要……建国?
段子成倏然抖了个激灵,忙连连追问。
对此,小彤很平静地解释说:“按照我父亲的想法,他是想把澳洲变成名义上的自治州,并非是所谓的国。它和华夏之间,既有一衣带水的良好关系,又有各自不同的政治制度,彼此同气连枝,但又井水不犯河水。”
段子成也认可道:“为州不为国,乃是给皇帝留些面子,否则,就变成了传说中的自立为王了。哦不,应该说是自立为皇才对!”
国和州,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性质上却是天壤之别。
齐誉确实是为了避免过度地刺激今上,所以,才故意定下了如此策略。
那,它到底好不好呢?
客观来说,不是太好。
给人的感觉就是既想当、又想立,有点不伦不类。
对于这事,小彤破天荒地否认了父亲的观点。
“先生试想,如果澳洲没有独立的国号,外交事宜又该如何展开?难不成,还要以大奉的名义对外示人?若是那样,前来的使臣岂不是要去到京城里向朝廷报备?”
“嗯,这确实是
个棘手问题。”
齐誉的想法虽然是两头兼顾,但于技术层面上来说,却是有些行不通。
即使自诩为藩属国,那也避免不了进京朝圣,而这些交际,都是齐小彤极其厌恶的。
所以,她才毅然决定,要创建出属于自己的国号,彻底和皇帝划清界限。
要不然,被他‘招安’了怎么办?
那,此举会不会刺激到今上呢?
小彤认为,有些多虑了。
澳洲与京城相隔万里,其距堪比海天,属于是最理想化的山高皇帝远,而那天子小儿又不是展翅九万里的鲲鹏,哪能轻易就洞彻得到?
即使被洞彻到,那也不怕!
受了他这么久的窝囊气,回敬一二又怎么了?
冷静下来的段子成开始捋着胡须、眯缝着眼睛,陷入了如桃花潭水般的深思里。
良久后,他的眼睛忽然一闪,决然地作出表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之前提出的交易条件我愿意接受,咱们成交!”
能于另一国中置下一份家业,就如同是多了一条走路的腿,谁会不愿意呢?
为了段家的长期繁荣,老段也决定当一回所谓的‘乱臣贼子’,甚至在必要时,还要加大付出。
他却不知,目前的澳洲仍是荒芜遍地,憧憬的辉煌,还在镜子里呢?
所以才说,这是小彤故意画出的一个大饼。
其目的,自然是想把段子成给拉下水,让他更加地忠诚以待。
“哦,对了,那个建武帝,也就是那个慧果老和尚,你把他安排地如何了?会不会被朝廷轻易寻到?”
“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应你父亲的安排,将其安排在了一个名叫‘奥蒂罗’的荒岛上,那个地方比澳洲还要难寻,即使朝廷的鹰眼踏破铁鞋,也不可能探查得到。”
“那就好!”
答了话后,段子成不禁泛起了不解。
为什么,他们父女俩对这么一个黄土埋了大半截的被废之君如此上心呢?
莫非,那废君还有些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