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最强与病
“我知道你很疑惑，为什么我能够在你不曾失败一次的进攻中…一逃再逃。”
点出狼灵心中疑惑的道森，眼中泛起回忆的涟漪，将他苏醒后的这几年光阴快速翻了一遍，才悠悠道：“因为我足够怕死…但我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惶惶不可终日，而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付出所有努力来避免死亡的到来。
你知道吗，狼…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会遇上你，然后被无情追杀，为此我设想了很多场景，计划，做了诸多逃跑方案。
所以哪怕这一天真的到来，我也不会因此惊慌失措，我会冷静的挣扎下去，拼上一切不留一丝余地。
哪怕我的逃亡，最后依旧逃脱不了死亡的归宿，我也会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自己死期将至的最后一幕。”
“羊说过…”
听完这些话语的狼终于停下脚步，盯着道森好半晌才给出认同：“一个人的死法，反应了一个人的活法…年轻人，你在我见过的懦夫当中，是最强的。”
“最强的懦夫吗…挺不错的。”
被狼给予“最强”称呼的道森露出笑容，能被对方如此说，就已经是对他活法最好的承认了，他自然不会因此生气。
“那就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小子…你做了什么，才会让羊如此动摇？”
“你竟然感受到了？”
“没有，羊从不会让我担心，也十分守信…一般来说她不可能在明知我想撕了你的情况下，让我们独处。”
来自狼的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咳咳…”没想到自己如此招人恨的道森咳嗽两声，有些庆幸自己实力够强没被狼撕了：“我请求她介入未来的灾难之中，为人类而战。”
“吼…绝不。”
出人意料的回答，被狼低吼着说出完全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道森对此难免疑惑：“为什么？”
“灾难、痛苦、绝望…死亡，对每一个生灵来说理所应当。”
“你就不怕到时候死的人太多，忙不过来？！”
“神，并非无所能。”
如羊灵一样的说辞，不一样的神情，相比较羊的稍有无奈，此时的狼竟满是唏嘘，就连他身上那些锋芒毕露的毛，都在这一刻变得柔和许多。
“你，该不会…”
话说一半的道森，在狼炯炯有神的蔚蓝双瞳注目下顿住，到了嘴边的“爱”怎么也说不出来，不是因为受到了威胁，而是狼此时的目光无比深切，就像在看最熟悉，最不可或缺，最独一无二的事物。
不需要回头，道森就知道羊灵出现了。
于是他退开一步，再转头看望身后，与另一个悄然出现的人四目相对…重获新生的伊莉丝貌美依旧，身上穿着件洁白蛛丝编织的轻纱裙，随着夜风轻舞飞扬，让此时的她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
就算道森能清晰的感知到主仆契约的存在，他却生不出一丝动用契约的想法，甚至生出想要主动解除契约念头，以免亵渎了圣洁的她。
“罗德主人，我回来了。”
“你…成功了。”
“是，只是岛上的躯体过于腐朽…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我会尽快想办法恢复，争取早一日帮上主人的忙。”
一夜之间便占据邪神躯体的伊莉丝缓步走来，脸上的神情相当自然，一点也没有从凡人到“神”蜕变的喜悦。
除了她身上那掩盖不住的凛然气质，伊莉丝的神态话语一如往常，还是在以仆人身份自居，这令道森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矛盾感。
“不用尽快，稳扎稳打的来就好，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停。”
“主人？”
“我有一个提议…”
在两人距离1米时道森阻止了伊莉丝的靠近，在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一脸认真地开口：“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当仆人了…”
“不，主人！我做错了什么，求您不要…”
“不要难过，你并没做错什么，反而做得很好、令人动容…”
“你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成为了我的神使…拥有自由，理所应当。”
在道森的目光注视下，与狼灵完成汇合的羊灵给出解释，令伊莉丝怔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
虽说为了活下去她能够付出一切，哪怕是成为低人一等，生死全然不由自己的奴仆，一直以来伊莉丝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渴望自由。
不过最近几天，伊莉丝放下了对自由的挂念，喜欢上了做奴仆的感觉。
或者说，她只想要名为道森·冕卫的少年，永远都是自己的主人。
他的护短太温暖人心了，温暖到值得作为一辈子的依靠。所以伊莉丝才会在羊灵先前的试炼中，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与道森重续主仆契约。
如果现在选择自由，便再也回不到那种畅所欲言的关系，就像现在这个距离一样，从今往后都无法轻易靠近他的身边，感受到他的心跳与温暖。
“请允许我拒绝，神…因为此次九死一生，并非为了自由，我是为主人分担解忧才来的。”
在见过道森为之奋斗的“不惜一切活下去”有多么美好后，便决定向他一样创造这些美好的伊莉丝，早在暗中将道森视为最初、最珍视的人，所以她将这来之不易的自由，轻而易举的拒绝了。
“随你，狼…你的答案呢？”
“我输了，随你。”
“好，我们等你…朋友。”
将道森称呼为朋友的羊灵跳上石像，随着周围散去的黑雾逐渐隐没，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让伊莉丝意外的是没有惩罚，毕竟她受到了神明赐予的诸多好处。几乎可以说她这次还能活着，全然都是靠了对方源源不绝的能量支持，否则的话早就迷失在邪神躯体残留的那些强烈欲望恶念之中了。
而道森感到意外的是，先前还信誓旦旦说着“绝不”会帮助人类的狼灵，竟然如此简单就答应了羊灵要帮助人类。
“病得不轻啊…”
“主人，您指得是什么病…”
“我说的病啊…”
误以为道森在嘲讽千珏地伊莉丝有些紧张，然后便看到他有些无奈又佩服的表情：“病名为爱。”
第838章 追与逃
嗡——！
离开星空祭坛的道森再一次回到狼灵神殿的石像下，等他摆脱传送过的晕眩感后，想要寻找的狼灵就已经先一步出现了，狰狞可怖的狼首与他之间距离很近、很近。
近到狼灵只需要一张嘴，向前一咬就能将他的脑袋整个囫囵吞下…唰！
根本就不需要犹豫，第一时间就拉开距离的道森出现在狼灵后方，他也随之转动狼首看过来，如羊灵般的蔚蓝光瞳闪烁不休：“吼吼…我嗅到了懦夫的气息！”
“哼…如果连我都是懦夫，那这世上99%的人就都是懦夫不如的家伙了。”
冷哼一声的道森直接出言反驳，同时手掌搭上腰间剑柄，做好了狼灵随时都扑过来的准备，毕竟现在羊灵不在，那可是唯一能够约束这只暴躁狼的存在。
“吼、吼…！”
果不其然狼灵被道森这种顶嘴行为气到低吼，他追杀过的生命数不胜数，对方是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一闻便知。
虽然这小子平时警惕性很高，都不会露出什么真实情感。但他这次趁这小子传送回来没防备，嗅出了对方的真实…名为道森·冕卫的男人在抗拒死亡，无论这个死亡是平静还是激烈。
“为了证明我并不是懦夫，让我们来一场追与逃的游戏吧！”
突然语出惊人的道森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狼灵并不是羊灵那种守序的善良性格，与其和他长篇大论的谈，倒不如先让这只狼输得心服口服，最不济也要让他承认自己的实力。
嗷呜——！
早在第一次见面就看道森不顺眼，第二次见面又被他仗势赶走，第三次看出他贪生怕死本性，更是极度不爽的狼灵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就从狼首后方的黑雾中幻化出四肢，带着汹涌杀意发动饿狼扑食！
“这是多大仇啊…”
忍不住吐槽的道森挥剑向前，狼灵前爪一探向下将剑刃狠狠撞开，狼首更是趁势张开血盆大口将猎物脑袋置于其中，再猛然合拢——嘭！
想象中鲜血迸溅的声音没有出现，反倒是重物相撞的巨响荡起层层劲波…他志在必得的一咬，竟是被一条手臂拦住了！
“吼吼、吼吼…”
吼声不断的狼灵想要咬断嘴里的手臂，但催动精神能量注入手臂，令整个臂膀化做巨灵族构造的道森却纹丝不动，脸色自如的将狼灵挡在正前方：“没吃饭吗，太弱了…我看接下来我追，你逃挺不错的。”
吼——嗷呜！
这狂妄的话语彻底惹怒狼灵，再无顾及的他怒吼着松开巨口转身尾巴一甩将道森逼退，然后仰天一嚎令四面八方灰蒙蒙的雾气如浪涌般翻滚着聚集在周围！
在这灰色雾气聚集的同时，狼灵的身体也逐渐转为虚无，让道森的视线、感知都出现极大障碍。
“不好…”
知道不妙的道森果断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留下一张纸牌在原地悠悠飘落，怒火滔天的狼灵根本就没犹豫，便奔着空间波动的痕迹而去。
“速度太快了，果然不行吗…”
才刚一现身就见狼灵一闪而过的道森，想也不想的向前一滚，从侧面袭来的锋利狼爪顿时落空，在身后炽烈杀意的笼罩下，他更是连头也不回就向着前方撒丫子狂奔！
噗通、哗啦啦、咚咚…！
好在旧城区的建筑是最具诺克萨斯风格的，狭窄的巷道与各种各样的防御工事让道森如鱼得水，哪怕狼灵在灰雾的掩盖下神出鬼没，但也总是慢上一拍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能在静寂的黑夜中掀起轻重快慢不一的响动。
“来啊，我在这儿…”
“快点，以你这种狩猎速度，要是做狼群的首领…怕是连三天都坚持不下去，狼群就要饿的解散了！”
“呵呵，我很怀疑你以前的猎物都是什么样的…难道你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濒死之人吗？”
一边上蹿下跳，一边出言嘲讽的道森看似轻松写意，实际上整个人早已是高度集中了。
因为狼灵的追杀无孔不入，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他都会攻击，且速度、威力都强得惊人，他要不是此时精神状态完好、早就设想过多次这种追逐的话，那这场追与逃的游戏怕是一开始就结束了。
“呜呜、呜呜…牙尖嘴利的小鬼，你逃不掉的！”
愤怒到极致的狼灵停下来，然后整个形体一分为八没入灰蒙蒙的雾气中，他竟是企图用这种方法来进一步压缩道森的逃跑空间！
嗷—！
嗷嗷…！！
嗷嗷嗷～！！！
但是黑雾中很快便响起狼灵又惊又怒的叫声，那些分离出去的狼影再返回时只剩一半，剩下一半却诡异的消失不见！
“卑鄙无耻的小鬼，你只会耍这些阴谋诡计吗！”
这样便失去近半力量的狼灵恼火极了，“只要是能够活下去，又为何不可？”从灰雾中出现的道森，掌心多出四枚微光脉动的蛛茧。
这产自伊莉丝自身的透明蛛丝，与蜘蛛邪神一体同源，有着极强的隐蔽性以及禁锢躯体、灵魂的能力，狼灵作为灵体的一种自然也不例外。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道森刚才并不是一味的在逃，而是趁机在周围布下了大量蛛丝，准备等狼灵耐不住性子时将他暂时一困。
可谁知道狼灵却主动将自身力量一分为八，让道森有了可乘之机。
毕竟一个狼灵他打不过，但八分之一的狼灵他轻而易举的就能碾压，更别说还有蛛丝作为后手帮忙，所以才一经动手就困住了狼灵半数分魂。
如果这是在生死搏杀，道森会第一时间毁去蛛茧内的分魂重创狼灵，可事实他们只在玩一场追与逃的游戏，哪怕它的过程凶险万分。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位置，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转换…还你，还要继续吗？”
将蛛茧丢过去的道森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知道以狼灵的骄傲，要是继续游戏是不会动这些能量的，先前全盛时期他尚且追不上道森，如今剩下一半力量就更不可能了。
“吼…”
轻轻吼着的狼灵将蛛茧内的力量收回，然后开始围着道森踱步，纵然是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光靠自己的话，是拦不住少年逃跑的。
这场追与逃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他输了，令人诧异。
第840章 赴宴（一）
两日后，莫尔托拉街。
“左转、右转、再左转…我这是在捉迷藏吗，天黑了啊。”
拿着地图的道森在步入黄昏的小巷内停下，随着黄昏的退却，黑暗就像潮水一般涌来，令本就狭隘的空间越发逼仄，像极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庆生宴会举办在这里真的好吗…”
又看了一眼邀请函的道森目光闪动，但并没有放出魔法感知。因为这里是莫尔托拉，也叫“铁大门”，是诺克萨斯城内最古老且富裕的地方，街上的墙壁都用了扎阿范祖宅的那种黑石。
这话黑石建筑不仅隔音效果极好，还能隔绝一切外来感知，充分保证了居住在这个街区的达官贵人，不会被什么人暗中盯上。
这也是阿蕾尔会在这片区域，为他安排住处的原因。
“再往前走，右转，左转…”
稍作停留的道森再度迈步，在穿过一个说是急转弯也不为的巷道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圆形的广场倒映在他的瞳孔内，中央的喷泉正水花四溢，喷泉中心还有一座栩栩如生的狼灵雕像。
以喷泉为中心的四周摆放着许多长桌，桌子上各种甜点、饮品，身穿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们三五成群的谈笑风生，远离人群的阴影处飘出柔和音乐，让这个广场充满上流社会的味道。
“先生，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给。”
“原来是夫人请来的贵客，请您稍等…”
接过邀请函的侍者匆匆离去，道森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对方一眼，这对侍者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场景，但对道森来说不正常，他不会随意的轻视任何一个人。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道森正在看喷泉中心的狼灵雕像。
尽管施法者已经做得很隐蔽，但他还是看出上面光线的扭曲，也就是他现在眼睛看到的只是幻想，那这个雕像本来的面目又是什么呢？
轻轻地、慢慢地，缓缓地用一丝魔力勾动光线的道森，眼中一闪而过一座无头战士雕像，这个雕像身穿高大板甲、手握钉锤。
“莫德凯撒…”
心中一凛的道森扫过四周，越发觉得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鸿门宴。可对方有安妮、婕拉做人质，还利用了贝克为儿子庆生的宴会，让他怎么都无法拒绝。
虽然伊莉丝已经掌控了邪神留下的躯体，可是经过与羊灵对话，让乐芙兰寻找莫德凯撒的头骨的举动，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没办法确认她对伊莉丝的态度。
要是暗影岛内部出了问题，那伊莉丝就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不是，只是乐芙兰本人对莫德凯撒有了想法，那失去掌控的伊莉丝会如何？
毫无疑问的灭口，除非她没机会杀人灭口，这样才有谈判的可能性，自己这次来参加宴会才不会羊入虎口…所以道森没有如原来的计划那样让千珏护送自己，而是让祂负责保护好伊莉丝。
“斯维因，你可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啊…”
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的不朽堡垒那庞大的阴影后，道森收回目光看向随侍者快步而来的高挑女性，很快看清对方样貌的他目光复杂几分。
来人是贝克如今的妻子，名为安娜。
是个有着橘色头发，蔚蓝眼眸，肤如凝脂的美丽贵妇人。
可是即便此时的她再华丽，也掩盖不了她作为“莉安娜”生活过的事实。
这个结果道森并不惊讶，他托阿蕾尔的调查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安妮父亲是因为头上被重物砸到而永久失忆的，当时正是莉安娜带他来有着最好医者的不休堡垒看病，才有了后来的时来运转成为千珏教团的墓园管理者，并因此一跃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
毕竟人皆有一死，而墓园管理者的笔，则是可以将人们的死亡写得慷慨激昂，伟大神圣，反之亦然…对于贝克这种特殊的神职人员，贵族们一向不会吝啬于自己的拉拢。
至于这个时来运转的过程，答应已经很明显了。
“尊敬的罗德先生，请跟我来！”
作为女主人的莉安娜，在看过邀请函后不仅第一时间赶来，还对他呈现出了异常谦卑的态度，只是无论道森怎样观察，都看不到她身上有一丝黑色玫瑰成员的黑暗气息。
看来莉安娜连外围人员都算不上。
做出判断的道森跟上莉安娜步伐，在旁人各种探寻目光下转向一旁银光闪闪的双扇大门，这种门的材料道森认得，扎阿范家的主厅就用了木材——银皮树。
这是一种长在珍贵矿雪区域深处的大树，树干坚硬无比的同时又是最好的附魔材料，巴掌大一块就值千金，也就是说光这两扇门的造价，就价值百万千万，完全不是贝克这种神职人员能拥有的。
果不其然，来到门前的莉安娜主动停下步伐，恭敬的低下头轻声道：“罗德先生，伯爵大人并不喜旁人打扰…麻烦您自行前往。”
“明白了…”
推开大门的道森最后看了莉安娜一眼，待到收回目光时便径直向前再也没有回头。他并不埋怨莉安娜的隐姓埋名，哪怕这女人抢走了安妮父亲，还与对方重新有了一个儿子，过着忘掉以前的美好生活。
毕竟安妮那种状态，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处理的了，他们要是继续强行生活在一起，早晚会酿成惨剧。
贝克的脑袋，应该就是在安妮引起的火灾中砸到的，也幸好他失忆了。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生活，到时候忘不掉过往的他，必然会被乐芙兰强行读取记忆，得到阿莫琳死去的消息。
其实乐芙兰想知道忘掉的记忆也不是问题，只要对杀死贝克搜魂就行，只是不知她为何不做，也许是在担心阿莫琳的报复？
“无论原因如何，都要让这种情况有所改变…就当是为了安妮。”
暗自下定决心的道森很快穿过黑石长廊，眼中倒映出一座以白石构建而成的繁复建筑，从建筑的不同角度可以看出不同地域的花纹造型，这是仿佛融合了许多时代的建筑风格。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种主楼上高高立起的以绪塔尔风古老塔楼，在塔楼的顶端之上散发出猩红色的柔光。
“弗拉基米尔…”
本以为会是乐芙兰到来的道森，在知晓接待自己的人是谁后松了口气。这倒不是说不用警惕对方，而是说对于有过交手经验的敌人，他可以做出更多准备来应付对方可能的攻击。
第841章 赴宴（二）
沙沙、沙沙…！
在塔顶红光的指引下，顺着脚下鹅卵石道路而来的道森来到一处精致的花园，这里面满是精雕细琢的植被、精心设计的水道、还有各种芬香四溢，造型别致，色彩丰富的异域花朵于花圃中盛放。
这要是放在往常，道森并不介意细细欣赏一番这里的良辰美景，但现在他的目光全都停留在正前方的花园中心。
在这万花丛中站着一个身形削瘦的男人，披着鲜红长袍，白色渐粉的披肩长发随风飘荡。在他周围环绕着成千上百的彩蝴轻舞飞扬，勾勒出一缕缕优美曲线，让正弯着腰，嗅那朵如火焰花朵的他看起来格外——摄人心魄。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伯爵大人，好雅致。”
心有所感的道森，为弗拉基米尔这副阳刚与阴柔具存的画面送上夸奖，循声望过来的他邪魅一笑，就像是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迎上前来：“失礼了，实在是今夜的花开得太美…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
“这是什么花？”
一同上前的道森，与弗拉基米尔在一个合适距离各自停下，将好奇心放在对方先前嗅过的花朵上。它的颜色鲜艳得如同火焰一样明亮，远看宛若火焰，近了又像出自匠人的高明艺术品，令人喜爱。
“它叫夜之花，来自东边一座岛上的本土植物，那里曾经福光遍地，如这朵花的寓意一般充满美好与启迪。”
随口做了科普的弗拉基米尔，伸出苍白而纤细的手指搭上夜之花，摘下了一朵花瓣，它就像含羞草那样迅速将花朵合拢，然后衰败、枯萎化为灰烬。
而存在于弗拉基米尔手中的那朵花瓣，则是散发出一种芬香四溢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足以消去身上诸多疲惫。
“要尝尝看吗？这可是我用血与泪灌溉出来的，最为得意的作品…”
发出邀请的弗拉基米尔摊开手掌，让花瓣在掌心随风颤动，或者说让这里面封存的能量精华流动不休，道森却敬而远之的给出拒绝：“我对血巫术没有兴趣。”
“可惜。”
语气越发深沉忧郁的弗拉基米尔，将花瓣送到嘴唇上，下个瞬间它便化开成血融入喉咙，让他露出迷醉、享受的神情。
虽然很想拔剑砍了这嗜血怪物，但道森还是忍不住了。在情绪调节魔法的帮助下，连一丝敌意都没有露出来，静静的看着他从享受中回过神来，然后四目相对。
“看来我们的价值观有些不同。”
“的确如此，让我们抛去那些繁文缛节、虚荣客套…直奔正题吧。”
“够直接，我喜欢…请。”
发出邀请的弗拉基米尔一马当先走向主楼，落后一步的道森稳稳手掌搭在剑柄上，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周围，想要试图找出一些魔法陷阱或者结界的蛛丝马迹。
最后的结果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唯一算得上有魔力波动的，就只有那处百花争艳的花园了。
“别紧张，年轻人…我平时住的地方，只有最上面的高塔。”
推开主楼大门的弗拉基米尔径直向前，宽敞的大厅内并没有什么贵重家具，也没什么猎奇的事物，而是放着诸多蒙着画布的架子，在这些架子旁边或是整洁，或是散乱堆放的画具，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型画厅那样。
“这里是…”
“我的生命，每一次。”
“33次。”
眉头微皱的道森说出大厅内画的数量，从画旁边的画具种类、年代感不同来看，便可以确认有33名画家为了完成弗拉基米尔每一次生命的画像，从而丧失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切都是自愿的，没有强迫。”
似是看出道森的不悦，出言解释的弗拉基米尔与道森再次对上目光：“这一次也一样，我的朋友。”
“如果我说不呢。”
“那这个新的画像，就没必要留着了。”
“哗啦…”
在弗拉基米尔随手一扬过后，距离他最近的那副画像幕布被掀开，露出一副色彩鲜艳的画。在这副新画上站着一个年轻俊朗的黑发男子，穿着诺克萨斯特有的黑甲，一双蔚蓝眸子炯炯有神看着下方，里面充满爱意…这个爱意的对象是个穿着红白色长裙的红发小女孩，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缺了一只纽扣的棕色玩具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一个咯噔的道森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水手的恐惧，你听说过吗？”
看似答非所问的弗拉基米尔，提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眼中还透露着诸多期待，就像一个老师在等学生给出正确答案一样。
“血坏病。”
直接给出答案的道森脸色相当难看，血坏病就是前世的败血症。早些年多发于那些比尔吉沃特海盗身上，那时日之门还没有建立，他们通常需要航行好几个月去找绕大陆航行的商船打劫，自然无法及时补充蔬菜水果。
如今日之门建立多年，这个曾被称呼为“水手的恐惧”的可怕病状，也因为商船来往的便利让海盗们的劫掠时间大大减少，近乎销声匿迹。
“果然博学，这样就很好解释了…血巫术中有一种特别的仪式，可以让施术者的鲜血注入他人身体，从而达到共生目的，唯一的解除条件只有施术者本人的血液精华。”
给出详细解释的弗拉基米尔舔过嘴角，所谓的血液精华与燃烧魔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后者是通过牺牲一切获得大量能量向外释放，而前者是获得大量能量作为凝缩，然后注入到另一个失去灵魂的躯体中，从而完成更换身体的重生。
这是最简单有效，且合理完善的重生方法，是弗拉基米尔经过33次重生得来的经验之谈。
靠这样的方法不仅可以将安妮作为人质，还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在关键时刻还能占据安妮的身体获得重生，顺便获得她那令人砸舌的炎能魔法资质。
“不一定吧，据我所知血巫术中的血液精华…”
心中愤怒翻涌不休的道森露出森然笑容，上前一步：“除了其本人亲自凝聚，还能人为的强行凝聚！”
第842章 赴宴（三）
吱呀——！
突如其来的响动打破大厅内的剑拔弩张，循着开门声瞥向二楼的道森，很快便看到画中的小女孩走下阶梯，穿着洁白睡衣的她怀中抱着毛茸茸的提伯斯，眼中满是害怕与不安。
“父亲大人，我想…”
“啊，对不起，尊贵的客人，我、我…太失礼了！”
“安妮，冷静点…这是父亲新交的好朋友，罗德先生。”
微笑着走上前去的弗拉基米尔，就像一位慈父摸摸安妮的小脑袋，她则是飞快藏在他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偷偷看向道森：“晚上好，罗德先生…请原谅我穿睡衣就出来的失礼行为，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安妮小姐…是我深夜来访，唐突了。”
来自安妮的陌生态度让道森顿遭雷击，他瞬间就明白过来敌人和他做了差不多一样的事情。要说唯一让人觉得庆幸的，就是安妮的灵魂状态很稳定、清晰，也就是说她没被奴役灵魂，只是被修改记忆将弗拉基米尔认作父亲了。
“不会，是我…咳咳…身体不太好…咳咳…”
“安妮，该吃药了…罗德，请在此稍等我一下。”
“好…”
望着弗拉基米尔抱走安妮的道森虽然很想将安妮抢回来，阻止他的喂药行为，但最后还是没能出手。
毕竟有时候人质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他如果愣头愣脑的去惹怒对方，婕拉可能就危险了。
不对，那副新画上…并没有婕拉的身影。
想到什么的道森，在那张唯一掀开的画前停下，将整张画从头到尾的看了好几遍，直到楼梯处有一处传来动静，才抬起头迎上弗拉基米尔饶有兴趣的目光：“如此对待一个孩子，你们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贸然闯进来，在别人的地盘上到处放烟花，还抢走主人的宠物…做了这么多事的阁下，在我看来更过分。”
针锋相对的弗拉基米尔脸上笑意更盛，道森却感到一股凛冽的冰冷杀意笼罩自己，就仿佛在回敬他刚才的说法那样，令大厅内又一次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片刻过后，脸色阴沉的道森打破僵局：“我可以把你口中的宠物还回来，你把安妮还给我…一比一，这很划算。”
“听起来很不错，但…”
见道森主动服软，迈步走下阶梯的弗拉基米尔将杀意收起：“安妮可以炎之魔女的后代，苍白女士曾将阿莫琳小姐当做亲生女儿来培养。
虽然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鉴于阿莫琳小姐如今已不在人世，她留下的女儿安妮自然要有人照顾的…可是别人管不了这个动不动就暴走的小姑娘，苍白女士又日理万机分身乏术，最后就只能由我代劳了。”
“那就是没得谈了。”
“当然不是，你加入我们就好。”
“你觉得可能吗？”
“想加入的话就拿斯维因的脑袋来换人，到时候小安妮的父亲、继母、弟弟…都可以随你来安排，黑色玫瑰也不会在要求你后面做什么，去留皆由你来选择。”
“…”
无视他反问的弗拉基米尔终于露出狰狞獠牙，在图穷匕见的这一刻道森毫无疑问是处于绝对下风，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你觉得伊莉丝如果全力以赴，找到头骨需要多少时间呢。”
并不打算一味忍让的道森发起反击，谁知弗拉基米尔不惊反喜：“那样最好，到时候你大可以拿着头骨换你想要的…一切。”
对方根本就没有一丝害怕，反而相当的有恃无恐。
到底是在强装镇定还是就是如此，无法判断的道森沉默下去，弗拉基米尔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我建议你尽快去做，否则时间久了…有些药吃多了，造成的后果可是极为可怕的。”
“可怕的后果…说起这个，伯爵大人从东方小岛上回来留下的伤，痊愈了吗？”
看似穷途末路的道森突然话锋一转，来自斯维因的要命消息让在暗影岛吃了大亏的弗拉基米尔脸色一凝，局势就此开始翻转。
“看来还没好全呢…请问伯爵大人，不辞劳苦以身犯险是想找什么，我可以让重获新生的伊莉丝代劳。”
换上笑容的道森心中那叫一个舒爽，尽管他刚才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砍了情报提供者斯维因的脑袋。
“…”
沉默下去的弗拉基米尔，没想到这种极为隐秘的事情也会被外人知道，尽管不知是从那里泄密的，可也让他无法再继续威胁敌人。
毕竟一般的借口，可打发不了眼前咄咄逼人的少年。
“好吧，也许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失去谈判主动权的弗拉基米尔，这一次戴上“真诚”的面具，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唏嘘迈步向前，在一副蒙着厚重黑布的画架前停下…哗啦！
这一次被掀开的画板很旧，时间甚至磨平了画上的色彩与笔触痕迹，但画想要表现出来的东西都还在。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穿着造型古老的青铜板甲，身后飘扬着一面画着“弯曲镰刀”的旗帜。
在男子身后画着一支个个如棕熊般体积庞大的军队，许是距离又或者是年代太久的缘故，这些军队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让人无法分辨跟在男子身后的部队是人是兽。
“这是曾经的…你？”
“我的第一次。”
“看你当时的眼神，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
望着画中男子蓝色双眸的道森目光微妙，画家的手法很高明，弗拉基米尔的眼神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炯炯有神，仿佛活过来一样真实。
“是啊，只是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听一听…正好让我们能对彼此多一些理解，不然的话光你知晓我的人生过往，可不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言之有理。”
对此弗拉基米尔可谓是轻车熟路，毕竟他每次请画家过来，都会向对方述说自己一生的过往经历，以便对方可以神乎其神的用一幅画表现出来。
所以弗拉基米尔很会讲故事，他的故事中有着真实的分量，且不受任何感情色彩。听起来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旁观了那曾经的一切，无论是悲欢离合还是痛苦挣扎，亦或是蜕变重生！
第843章 赴宴（四）
故事的开始，源于一位宫廷女仆诞生的边缘王子。
这位边缘王子平凡出生，让他在前面众多的王位继承者面前失去了竞争力，但他在长大后还是派上了作为继承人之一用处。
因为边缘王子出生的时代，正是古恕瑞玛帝国倾覆过后，天神乱战的时期。这些曾在太阳光辉下征服世界的神明，在失去最后的皇帝后，开始互相征伐，纷争殃及了整个世界。
在这种规模的争斗中，置身其中的人类不过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为了不被神明们的争斗卷入其中，人类各国开始投向天神战士麾下以此来保全自身。
边缘王子所在的国度也不例外，出身平平、资质平平的他，理所当然被派出去到天神麾下当做国家忠心的证明，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国王一向言而无信。
贪婪且自大的国王，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与生命，会随时投向更加有利的一方，边缘王子自己也很清楚，他就是一个弃子。
果不其然，国王在一年后背叛了天神，举国投入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天神怀抱。
而这一年，边缘王子也随军东征西讨培养出了不俗勇气。
在前方的消息传来后，边缘王子没有瑟瑟发抖的等待神的处决命令，而是以负荆请罪的形式主动找上天神，引起了对方一丝兴趣。
这丝兴趣便是由他亲自带兵，攻向生他育他又抛弃他的国度，将他那言而无信的父亲头颅交上来。
弑父——这一词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如禁忌般的话题。
历史上凡是做个此举的人，最后皆没有什么好下场，就仿佛遭到上天的诅咒与唾弃一样。
可这对边缘王子来说，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他这一年来忘却生死的参与神明发动的对外战争，也是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
于是边缘王子欣然接受，带领着被血巫术增强过的可怕士兵，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而易举的荡平了他父王的城市，连同其脑袋一起斩下，根本就没给敌人神明反应的时机。
或者说，敌人的神明也不喜欢这种首鼠两端的国度。
此战过后，边缘王子摇身一变成为神明最欣赏的仆人。
而边缘王子也不负神明期望，为他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交出一份又一份合格的答卷，直到有一次他惹恼了敌方天神被随后打得重伤濒死。
在生命的最后，边缘王子挣扎不休，哀求着神明市施于援手。哪怕他很清楚自己的命在对方眼中不值一提，在他身后比他还要优秀，厉害、甚至是忠心耿耿的仆人有太多太多。
皇天不负苦心人，边缘王子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生命的坚持，唤醒了天神久远的记忆，那时候的他们正与虚空大军鏖战不休。
于是边缘王子得到神明有感而发的垂青，生平第一次享受到血巫术带来的奇迹变化，还被授予了一句晦涩难懂的咒语，让他初步掌握了和天神们一样的力量。
尽管这种力量是不得传授给凡人的禁忌，可边缘王子的主人还是如此做了，因为他高傲的想要打破这个禁忌，或者说传统。
这个传统来源于古恕瑞玛帝国的毁灭，末代皇帝阿兹尔轻信了身为一介仆人的泽拉斯，给予了这个仆人太多的信任、权利、力量，最后却遭到了他的背叛，以至于诺大的帝国因此分崩离析。
边缘王子的主人，想要证明他可以打破这个传统，告诉其他人他有着远超阿兹尔的胸襟与力量，是最适合成为新一任帝国皇帝的不二人选。
打破禁忌的天神，不出意外的遭到所有天神的围攻。节节败退的势力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性，边缘王子又一次遭到生与死的考验。
这种考验不是来自他的主人，因为他的神一向说话算话，哪怕是灭亡他都不会对自己动手。
对边缘王子威胁最大的，是来自其他神明的敌视。
这些忘不掉、不肯忘掉曾经帝国荣光的天神们，将他视为泽拉斯一样的叛徒，无法容忍血巫术的力量被凡人获得。
最后的结果是，历史又一次证明了它的必然性。
边缘王子，天神奴仆，弗拉基米尔在众神围剿战的最后关头，将獠牙伸向了自己的主人。将他的高傲彻底摧毁，甚至夺取了他的部分力量，靠着这部分力量隐姓埋名，逃过了后续天神们的追杀，这才有了他后面32次的不同人生！
“原来如此，我们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像…比如在对活下去较为执着这件事上，虽然我不如你活的长久，甚至可能连你的生命的零头都没有，可我也能明白你心中的不安。”
听完这第一幅画所代表的人生后，与弗拉基米尔对上目光的道森想要看出些什么来，但却什么也没能看到，他看到的只有一对古井无波的瞳孔。
“不安？说说看。”
“正如你还活着一样，曾经的天神也未曾灭绝…他们不会容忍一个叛徒活在世上。”
“听你的口气，见过。”
谈及暗裔的弗拉基米尔眉头微皱，“当然，他们十分难缠…而且强大。”并不隐瞒的道森想起韦鲁斯，这家伙油尽灯枯的状态就有半神级实力，根本无法想象他吸收了足够多的血食后，又会变得多么强大。
“他叫什么。”
“惩戒之箭。”
“多谢…看来留给我的时间，比想象得要少，我不得不尽快做出抉择，以便应对接下来的生死考验了。”
这这漫长的33次人生中，弗拉基米尔不止一次接受过生与死的考验。面对考验他每一次都挺过来了，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可这一次他没有信心。
“抉择？”
敏锐察觉到什么的道森瞳孔微缩，弗拉基米尔抬起手，不是暴起发难，而是掀开长袍衣领，露出里面腐化衰败的血肉之躯。
这种衰败有着一股浓浓的死意，与鲜活的生命截然相反，光是看着就让他身心厌恶，恨不得马上就拔剑杀了这个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
“嘶…都这种状态了，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将这些冲动马上驱散的道森目光闪动，弗拉基米尔这种状态已经是在亵渎生命本身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那些亡灵生物都要扭曲的多。
“实不相瞒，每一次的重生虽令人喜悦，但也令我痛苦…凡人与神明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我的生命下个百年就会走到尽头，可我不想死。”
尽管并没有说每一次用血巫术转生会如何，但道森也能从他身上浓郁的死意猜到一二，便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谁都不想死，那么弗拉基米尔先生…你愿意为活下去，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第844章 赴宴（五）
“与其问我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倒不如考虑一下我们成为同伴，可能会产生的巨大变化。”
反其道行之的弗拉基米尔在自揭其短后，并未如常人那般将自己放在弱势一方，反倒是因为有了底线显得更加从容，毕竟他还有安妮这个绕不开的人质做最后保障。
“滑头鬼…”
对此心知肚明的道森暗骂一声，表面神色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比如？”
“比如拥有日之门前的双城，以及拥有日之门后的双城…你我之间的协力合作，就像后者一样能够取得无与伦比的成果。”
用“比如”回答了道森“比如”的弗拉基米尔一脸笃定，向道森描写了那美好的未来蓝图，就仿佛这是一件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成功的伟大壮举。
这种不着边际的空洞话语，也就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对于道森来说自然不管用，可是弗拉基米尔还是用了。
这是为了阻止他漫天要价的行为，弗拉基米尔为谈判留下了一个悬念。道森很清楚，如果想要有实质性的进展，就必须给出一个较为明确的代价，这样他们才能对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合作并不是什么难题，尽管…”
不得以给出正面回应的道森，迎上弗拉基米尔略有热切的期待目光，他自然不会相信对方呈现出来的任何神态，语气不变的自顾自道：“我们之间曾有过战斗，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忠于阵营的人，我只会为了亲人、朋友的安危而战。
所以我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苍白女巫一个人。为了打倒她，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哪怕和你这个邪恶之人合作…当然，我不会自诩是正义之徒，也不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你，我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这天下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前边弗拉基米尔吐露了许多神秘过往，道森此时也回以真实，尽管这并非什么秘密，对方也很清楚，可有些话语知道是一回事，但说出来就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借口…”
从道森话中听出真情实感的弗拉基米尔，沉吟片刻才在脑海中构建出对方需要的借口：“对于此我更愿意称之为‘理由’，这个理由的原因是因为我在此…生活了足够久。
久到我亲眼见证了铁凯冥魂被逐出不朽堡垒；看着一代又一代野心勃勃的君王，从壮志凌云到贪生怕死；品尝过流淌在王座附近，那些欲望之人的汨汨血流…甚至是埋藏在帝国心脏深处，那朵根植于腐败的花朵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口中的仇人，苍白女巫更是和我在此期间共舞数百年，按照常理来说我与她之间的合作与信任，要远比只见了两面的你来得要深远得多。
但是，如今的这个时代正在剧烈的变化着，这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我想这就是舞会即将落幕的征兆吧，事实也的确如此，苍白女士瞒着我做了很多事情。
尽管这些事情并非针对我，可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做的事情是不希望我知道，又或者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之间合作了数百年，这种事很少发生，这两个可能性无论是那种结果，都是我无法承受的…面对时代的剧变，苍白女士做出了选择，抛下了我。
这并没有什么可怨恨的，时间给了我很多智慧，但没给我足够的耐心，她有蓄谋已久她的布局，我有我的选择…只要我们两个齐心协力的合作，就能获得各自所需的强大力量，这样我就能夺回我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
这段话中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爱恨情仇，有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分道扬镳。如弗拉基米尔先前讲述的故事一样充满真实感，让道森无法辨别这长篇大论的具体有几分真实性。
既然分不出来，那就不分好了，毕竟他只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早有此心里准备的道森放下心中疑惑，从头到尾又品了一下弗拉基米尔刚说过的话，再抬头看向他时便出言问道：“你说过要夺回属于自己到底一切，难道说…”
“你猜得没错，我曾经的故土便在脚下…这对你来说，一定很难理解吧。”
主动接上话语的弗拉基米尔自嘲一笑，被小看了道森眉头一挑：“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一个出身在王族的边缘人物，从一出生就被告知你有继承权，但永远都不可能继承，你还要因为这个身份处处遭人排挤，冷眼嘲讽，甚至作为弃子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还有弑父之举…其实在我看来，每个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都要经历一次“弑父”的行为，那是他必须跨越过的障碍，不拥有超过父亲的决心他就永远无法成长起来，这是精神层面上的弑父。
只不过你的行为，在精神与物质一同进行了…这种双重蜕变所带来影响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肯定对这个生你养你又抛弃你的故土有一份极为复杂的感情，否则你没必要一直看着这里，数百年来一如既往。”
“很新奇的说法，你说对了一半。”
33次人生，见过的人数以万计，杀过的人也不知几何的弗拉基米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而不是常有的恐惧与厌恶，心中对眼前的少年难免多出几分认同感。
这个被称之为“德玛西亚之刃”的少年，的确人如其名，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双刃剑，任何想要掌控、利用他的人，都要做好随时被反噬的准备。
“那另一半…看来你是不会说了。”
盯着弗拉基米尔的道森得出答案，从刚才开始对方在合作方面，就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将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一副唯恐被其他人知道的态度。
“算了，那就别说…我只是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在黑色玫瑰，甚至是它背后的主人手中抢回你想要的东西。”
直奔问题核心的道森死死盯着弗拉基米尔，想要从他的细微神情变化上找出一些端倪…一个谎言需要十个来圆，合作的事情如果是临时才想出来的骗局，那对方就必然无法准备妥当，尤其是在一些绕不开的核心问题上。
第845章 赴宴（终）
“头骨。”
语出惊人又理所当然的话语，让道森心中有了几分信服，但还是有所疑问：“仅凭一个头骨，你就像逼对方就范？”
“在我曾经的主人的同伴中，就曾有一位神明极为擅长诅咒魔法…靠着一些特别的仪式，杀死了一名同类。”
点到为止的弗拉基米尔一个名字都没提到，就像是道听途说来的那样，可他话中的寒意还是让道森寒毛直竖。
这样看来的话要是有了莫德凯撒的头骨，就算杀不了对方，弗拉基米尔也能重创或者对其造成极大限制，作为杀手锏的确不错。
可问题是，道森无法确认弗拉基米尔要头骨是不是苍白女士的授意，又或者说如果找到了头骨，对方大可以待价而沽换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至于他自己，到时候很可能就直接被卖了。
与这种邪恶之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以对方的阅历见闻足以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不过，他还有后手。
“在合作前，你总得说说要靠什么来维系我们之间的信任吧？”
露出意动神色的道森开口问道，同样对他保持着极大警惕的拉基米尔，也逢场作戏展露几分期待：“方法很简单，你也将血液精华注入安妮体内，我们三位一体，同生共死…你也挑一个办法吧来做，这样就有双重保险约束彼此来遵守约定了。”
“双重保险吗…”
听过方法的道森目光微妙，这条件乍一听起来很合理，双方都有擅长的方法来限制对方，但换一种方法来说，就是双方都能轻而易举的解除这个擅长的约束。
要是到图穷匕见的最后一步，一定是他们两个互相解除限制，留给对方麻烦，然后各靠本事拼死一搏…可是安妮怎么办？
只将安妮作为人质的弗拉基米尔不会担心她的死活，可道森不行，他不想小丫头再次受到伤害。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可以，但是最好尽快…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
“三天后，给你答复。”
直接转身离去的道森走得干脆，望着他背影的弗拉基米尔目光闪动不休，他九真一假的说了很多事情，终于与对方有了合作的可能性。
从少年的性格来考虑得话，只要人质在手这场合作就是必然的，只要他能再一次踏上暗影岛，并借助蜘蛛邪神的力量来隐藏自己，就能完成上一次做了一半便被迫放弃的重要之事！
…
…
“冷静、冷静、冷静…”
离开庄园的道森一路不停，直奔同在另一个街区尽头的住处而去，紧绷着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底深处的喜悦还是出卖了他此时心情。
这种心情他已经压抑了很久，是从“一换一”这个说法没被弗拉基米尔反驳时就有了。
表现上来看这种说法并没有错误，但事实上是他留在庄园的是两个人，如今作为对方人质的却只有安妮一人。
在此之前道森以为婕拉一起被抓了起来，但是确认对方手中只有安妮一人后，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婕拉在此之前，从未出现在外界的目光下，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在林间庄园周围的魔法结界掩护下，婕拉完全有能力将自身隐藏起来。
但是要带上安妮就不一定了。
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是乐芙兰的行踪过于神出鬼没，连婕拉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以至于她为隐藏自己做了一些特别的决定。
反正不管怎样，如今的事实是婕拉并没有成为人质，但却无法用任何形式联络上她。
在排除婕拉“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后，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她进入一个连灵魂契约都无法联系的地方。
这个地方道森并不陌生，那就是梦的领域。
对暗影魔法有所涉猎的道森，很清楚梦的领域可以看做精神领域，但又有别于精神领域，简单来说就是…梦的领域会随着人的梦境随时生成，也会随着人的苏醒而随时覆灭，存在时间与稳定性极不确定。
而婕拉如今这种只能判断生死，却无法做出任何联系、感知的状态，就是陷入梦境之中。
如此看来安妮并不是简单的被修改了记忆，而是如她的父亲一样失忆，诞生了另一个人格，所以她先前才会用假咳嗽来证明自己有病。
这个失忆的根本原因，可能就是在她需要喝的药上…弗拉基米尔也警告过，这种药越喝后果越严重，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物，但也能肯定这一定是极为邪恶的魔法药剂。
而婕拉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与安妮的记忆一同困在了梦境中无法向外界传递任何消息。
如果能用梦之花潜入安妮的梦中，在进入到她梦境的深处，找到她所遗忘的人格…那就能救出婕拉，甚至让她用精神层面上的方法唤醒安妮，然后里应外合做一处天衣无缝的戏给弗拉基米尔看。
毕竟弗拉基米尔，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另一个意志在安妮的梦境中，还在他完全无法察觉的时候就将人质唤醒的。
有心算无心，再也没有比这种情况更好的机会了。
只是，置身其中的安妮如果真的提前苏醒，还能演好失忆的自己吗？认一个陌生的人做父亲，每每喊着对方“父亲大人”的她必然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要是弗拉基米尔为了确认药效，让她去见如今的贝克，试验她是否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她又能否忍住扑向真正父亲的怀抱？
“…”
想到这里的道森眼中顿时再无一丝喜悦，他不会为了计划而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但也不会过于包庇自己人，让他们一点风险也无法承受。
更何况，这件事还涉及到安妮的父亲与继母，以及她同父异母的两岁弟弟。
这对安妮来说，是一场命运的救赎。
黛西曾因她而亡，安妮虽然不曾喜欢继母哪怕一秒，但心中的愧疚却是挥之不去的。所以她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做好“卧底”，让自己的亲人们得以安全脱离黑色玫瑰的掌控。
“又来？！”
思考中回到住处的道森，又一次看到了二层窗户上的莎弥拉，只不过这一次她没狼狈的挂在窗沿上，而是很安静的靠在了窗户上，望着远方的月亮眼睛一眨不眨。
第846章 惊天变故
“你回来了，坐。”
“今天又听到家乡的曲子了吗，最近这个城区的恕瑞玛人挺多的…看来最近沙漠里又有不少墓葬出土了。”
“也许吧，这些人到来，让我也莫名其妙的有些想家…想要多看看远方的天空，哪怕看不到远在天边的家人，我是不是有些精神错乱了？”
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刚在窗台上坐下的道森多看了莎弥拉两眼，虽然全身在绷带包裹下的她没什么可看得，但她那带着诸多不解，一丝丝忧郁的目光还是吸引了他。
看来这并不是无病呻吟，而是确确实实的想家了，就像很多个夜晚的道森一样，他对这种没由来却异常强烈的情绪很熟悉。
“没有，这在我看来很正常…”
正要举例自己来安慰莎弥拉的道森，就见她抿住嘴唇，眼中忧郁化为倔强的探寻，呈现出一副“我想听具体原因”的强烈渴望。
“你真的想听实话？”
“嗯！”
“好吧，这可有得谈了…正好当做换药时的闲谈吧。”
在莎弥拉重重的点头下，道森将她随手抱起返回床铺，便自行离去准备新的绷带与药物。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见道森连这点儿时间都不肯浪费要利用上，莎弥拉心中的郁结又多了几分。
随着这几日的恢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步步好转，可还有一种情绪伴随着身体恢复一同日益高涨——恐慌。
毕竟自己失去纹身，而它代表着她的荣誉与力量，是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并且无法复刻。
况且就算能够复刻，自己也无法变得比现在更强。就算现在转头去修行魔法，需要的时间又要以年为单位，这对需要经常与敌人生死搏杀的自己来说，根本不适合。
这难道就是自己的极限了吗？
扪心自问的莎弥拉，不甘的紧咬发白的嘴唇，咬破了也浑然不觉。等鲜血顺着嘴唇流向脖颈、顺延至身上时房门被敲响，随后进门的道森便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啊，啊…这可不行，别咬了，伤口会恶化的！”
楞了一瞬便冲上来的道森，止血、擦嘴、治愈魔法一气呵成，这才让莎弥拉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进一步引起全身伤势恶化。
“抱歉。”
知道这样不对，只是在给人乱添麻烦的莎弥拉有些羞愧，她也不想这样，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做了。
“那就乖乖躺好…”
顺势而为的道森没有太多责备她，一如既往的开始为她进行全身绷带的更换，一边换一边开口道：“你想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失去了尖牙利齿，还身受重伤的野兽。
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你很熟悉这种感觉，也有过这种经历，这对你来说本该习以为常，可是我出现了。
你拼上一切都不敌的怪物，被我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这种巨大的差距让重伤的你有了…强烈的不甘。
这种不甘驱使着你去变强，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办法，正当你迷茫之际时听到家乡的曲子，勾起了一些回忆。
这些回忆我想应该和墓地有关，准确点来说…你当时能在这个街区听到恕瑞玛的曲子，是有贵族在招待这个远方来客。
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是因为所谓的考古行为。
从黄沙之下挖掘出随葬的金银珠宝、魔法道具转卖给有钱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你想起了在卑尔居恩的父母。
你说过的，你父亲自从被那伙恶徒伤过后，身体便大不如从前。为了不让家庭的所有担子压在你的身上，他便开始学习诺克萨斯官方语言，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当地向导。
我想你身上的纹身，不…魔法纹路就应该来自你父亲提供的线索甚至是馈赠。是以你才会在强烈的不甘下，萌生出回家乡找到你的父亲，寻找进一步变强的方法。
好了，换药完毕…再来2天，你就可以去掉这碍事的东西了，但想要痊愈的话还要等上一个星期。”
恰到好处的将该说的话说完，同时也将绷带重新换好的道森，也不管因此沉浸下去的莎弥拉自行离去，等他处理掉那些染血绷带返回时，便迎上她炯炯有神的双目。
“我觉得，你有一些事在瞒我。”
对视片刻的莎弥拉语出惊人，心中“咯噔”一下的道森，面色不变的回道：“我保证，这种隐瞒并不是对你的恶意。”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直接对道森发卡的莎弥拉眼神越发复杂，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是和团长有关吧。”
对此道森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自从出事以后，她总是在说一句话…要我照顾好自己，明明她才是那个更需要照顾的人。”
既有温情又有怀疑的话语被莎弥拉说出，本该一同浮现的愤怒却不见一丝，满满的都是对因达莉的包容，看来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从对方神情上，得出如此结论的道森倍感意外，便轻笑道：“看来答案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是啊…不过有件事，还是要拜托你。”
“我知道，最近几日的确有不少外来人，尤其是沙漠风格的人在街区出没。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不，就来了。”
“什么来了？”
有些茫然的莎弥拉眼前一花失去道森踪影，不等她去寻找，下一刻他就又出现在原地，脸上的轻松写意不在，变得极为凝重。
“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还是请你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
好一会儿才开口的道森消化了伊莉丝提供的情报，他刚才离去再回来，也不过是装作有人上门的样子来将情报顺利成章的说出来。
“难道是沙漠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卑尔居恩城没事，这你不用担心…”
“哦，那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你说吧。”
见父母住的城市没事的莎弥拉眼中充满好奇，道森的目光也因此变得微妙起来：“这可不一定，因为你的故乡…发生了河水倒流，大地开裂，风沙如注的惊天变故。”
第847章 传言为真
“不可能，这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言！”
高声反驳道森的莎弥拉语气坚决，神情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色厉内荏…很明显，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毕竟“河水倒流、大地开裂、风沙如注”的现象很显眼，显眼到哪怕是最平凡、普通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沙漠上的异常，更不要说这些话还是她从小到大听到的故事开头。
“传言已然变为真实，我并不是在给你开什么恶劣的玩笑…我想用不了多久，最晚明天一早整个不朽堡垒、诺克萨斯，甚至是世界都会知道有一座名为‘太阳之城’的古城从黄沙深处崛起。
巨大的黄金圆盘会闪耀着神圣阳光，向着全世界宣布古恕瑞玛帝国的正式复苏，就像你听说的故事最后那样。
死而复生的鹰王，维考拉的最初先声，光照之人，光行者，护火人，晨曦使者会对着所有的臣民、奴隶、大地说道——恕瑞玛，你的皇帝回来了！”
“不，恕瑞玛不需要皇帝…我绝不允许，拜托了，求你帮帮我，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乡！”
自小便在沙漠中长大的莎弥拉很清楚，这种事情已经成了未见的事实。她也知道如她这种全家都在为诺克萨斯统治下生活并为之效力的恕瑞玛人，对于死而复生的皇帝来说是最天然的，首当其中的奴隶！
只有将他们这些“卖主求荣”的家伙一收拾，贬为什么都不配拥有的奴隶，就会有无数的部落、人民向伟大的皇帝表达忠心，同样也会有人因此成为皇权的受益者…比如踏上太阳圆盘下的登神天阶，享受天界能量的灌注成为新的飞升者，再一次令整个世界颤抖、臣服！
“那就只能用重药了，你的寿命会因此减少许多，整个快速恢复的过程也会极为痛苦，还会给身体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我并不是要劝你继续安心养伤，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要是将来还有再见之时，我再为你调养。”
面对莎弥拉的近乎哀求的话语，道森直接给出答复，然后在她毅然决然的点头中第三次离去，等他再度返回时却一反常理的拿来她最喜爱的紧身皮衣、长裤，眼罩、金银线、常用首饰…甚至还有她的长刀与枪，一副让她马上就出门的模样。
“无需惊讶，你的伤并不是受到攻击造成的，而是自己激发魔力灼烧的…我一开始治疗时就给你说过，我只是在用充满生命力的药剂，以补充能量的方式加快你身体自行的恢复速度。”
将拿来的各种东西放到一旁的道森，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药剂瓶：“这就是我做的生命药剂，是用琢珥鱼体内的青囊为主材料，搭配上海克斯水晶这种高纯度能量体研磨以及各种珍贵材料做成的…就这么一瓶，便够买下一支连人带船买下百艘战舰。”
“我，我…没有这么多钱，但以后会还你的，我发誓！”
“很好，莎弥拉小姐…待会儿千万要挺住，不然我可亏大了。”
“当然，来吧！！！”
见道森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打气，心中一暖的莎弥拉干脆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生死生平第一次完全交给他人，虽然此时的情况她也没得选择。
铿——唰！
回应莎弥拉的是干净利落地拔剑，她的身体甚至来不及做反应，身上才刚刚缠好的绷带就齐齐脱落开来，夜风轻轻一吹，身上尚未愈合的灼伤就带来密密麻麻的痛痒爬上心头，以至于她下意识就想去抓全身上下。
“集中精神，如冥想那样保持专注！”
与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无形的风，正想抓痒的莎弥拉四肢骤然一紧被一层薄薄的风压住，让她有种自己被关在恰好合身“棺材”内的感觉。
这种禁闭感和身上如万蚁缠身的痛痒感换做一般人早崩溃了，即便是习惯了伤势的莎弥拉也几欲发狂，但是为了早一日见到家人确保他们的安全，莎弥拉还是用惊人毅力让自己集中起来。
“很好…”
见莎弥拉真的依照话语稳定下来，正打算不行就插手的道森将生命药剂打开，然后将其灌入困住莎弥拉的风之屏障中：“药剂来了，将感知散发到极限，按照冥想时吸收魔力的过程吸附药力，并让药力散入四肢百骸…这是最痛苦的过程，你一定要坚住！”
“…”
猛然睁开眼睛的莎弥拉，留给道森一个决然的眼神再度闭上，生命药剂带来的药力就将她吞没，在这种未稀释过的巨大药力面前，拔苗助长的现象开始出现在莎弥拉早已千疮百孔的皮肤上，令它们开始冒出崭新的光泽，犹如新生婴儿那般白皙娇嫩！
可如此快恢复肌肤的代价也同样沉重，莎弥拉全身骨头都发出哀鸣，在过量的能量冲击下带来一波接一波的痛、痒、酥、麻，让她脸色瞬间通红无比，身体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亲眼看着莎弥拉从“红粉骷髅”的模样向着原来那个绝色美女转变的道森，心情自然也因此复杂万分，其中自然夹杂一丝不能对外人道来的别样情绪。
接下来的过程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就像莎弥拉留下的那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坚决眼神一样，在生命药剂过量的治愈能力下，身体激能被全面激活的莎弥拉，完成了全身肌肤的重生，看起来宛若刚出浴的一样，浑身满是水珠，还散发着一种极为诱人的香味。
“唔…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真是久违了，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本该第一时间遮住身体的莎弥拉，却对着道森媚眼如丝，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而他则是一脸平静不为所动：“这我可得好好想想，等再见面时告诉你要求好了…现在嘛，我该去为你安排离港船只了。”
“等等。”
“怎么？”
“我有自己的船，再见。”
说话间便急速穿戴整齐的莎弥拉，带着才刚刚痊愈的身体与疲惫的精神从窗口一跃而下，几个起跳后就消失在道森的视线中，让他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愕然。
“也是，这里是不朽堡垒…”
意识到自己过于理所当然的帮助有些过头后，道森只得挤出一抹苦笑，他这已经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了，而是出于隐瞒伊莉丝之事的愧疚。
也许这个谎言会在将来造成一些事情，或好或坏，但此时的道森已经没时间去考虑了，因为他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去一趟艾欧尼亚，顺便告知他的徒弟塔莉娅家乡的巨大变化！
第848章 井底之蛙
剑客、明月，小鹿。
这便是从小世界传送点出来后道森所看到的一切，并不说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三者，而是这三者包容了一切。
短短半个多月不见，当初那个迫切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少年亚索，变成了斐洛尔据点内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原因自然是在竞技场内连战连捷的事实，让他成了所有年轻人心目中的英雄，以及众人的寄托。
是的，寄托。
大多数艾欧尼亚人一边守望着传统，一边将奇迹、希望、变革等等诸如此类会破坏均衡的事情，交给了有着一腔热血，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们去打破。
否则的话，其他人但凡有那么一丝主动改变的勇气，他眼中倒映着的少年也不至于变得如此成熟，这种成熟就仿佛他们不是半月未见，而是半载人生未见的巨大转变。
“唔…好沉重的梦啊！”
就在道森感慨亚索的成熟时，在一旁默默陪伴并收集其梦境的莉莉娅醒来，随后便看到静立在皎洁月光下的少年…他就像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怕幽灵，明明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丝气息，就连能够洗涤一切的月光，都无法让他眼中的漆黑泛起一丝波澜。
“坏菜，你该好好休息了…不对，你为什么来了…”
脱口而出建议的莉莉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却不小心惊醒一旁静坐休息的剑客。
顺势睁开眼睛的亚索似乎早就知道森来了，目光中一闪而过惊人战意，但也仅此而已并没立即邀战，反倒对着不请自来的道森问道：“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真是变了啊，这要是放在以前你一定会二话不说与我向打一场吧…”
没想到对方竟能忍住的道森一脸惊讶，“还有说闲话的功夫，看来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此说罢的亚索，竟是一副懒得理会道森的模样望向一旁：“莉莉，我又做噩梦了吗？”
“呜呜…是啊，我看到风被缠住了。”
“辛苦了，这样啊…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
冷不丁对道森发问的亚索得到的只有沉默，知道这需要时间的他也不催促，站起身来对着莉莉娅说了些悄悄话，小姑娘很快便如释重负的蹦着跳着逃离道森附近。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而来，可她就是有种直觉少年是来找自己的，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你们关系处的不错。”
的确是来找莉莉娅的道森也不慌张，在亚索随手一抬邀请下于一侧的石桌前坐下，然后对他投来探寻目光。
“风被缠住了”的说法无论是从字面上还是深层含义上，毫无疑问都与道森有关。
毕竟是他提议邀战诺克萨斯人，在这才有了亚索一举成名天下知，以及后续的诸多事情。
“咳咳…”
理清这些的道森只能轻咳两者掩饰自己的尴尬，可亚索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用微妙的眼神盯得他只能开口：“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堪大用，竟然妄图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希望你成为英雄并如艾瑞莉娅那般率领他们抗击敌军。”
“均衡已死，圣人无为，英雄…是恶。”
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样，短短三句亚索便将如今艾欧尼亚的形式说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大地失去均衡，卡尔玛被迫闭关不出的如今，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英雄的出现，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却又痴心妄想着在不破坏一切的前提下将敌人打退…做不到这一点的英雄便会遭到诟病，甚至是来自同胞的排挤。
“明知如此你还是坚持了下来，了不起。”
并不吝啬自己夸奖的道森一脸佩服，在比剑上一直输的亚索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但复杂还是免不了的。毕竟这并不能说明他的剑术已经比对方强了，这只是在其他方面让对方有了认同。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来着…”
出言感谢的亚索语气多了几分唏嘘，读出这种情绪的道森，知道他有话想说便眉头微挑做疑惑状，果不其然亚索继续说道：“要不是你给了我那么一个机会，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现在的我，多多少少有些能够理解母亲、师父，还有大哥的教诲了…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有过一次闲聊，你提到过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吗？”
“记得，这是我家乡的故事…用意是为了激励年轻人勇敢走出去。”
“我的确受到了这个故事的激励，这才没有去直接找永恩与同门汇合，可是最近我有了一些疑惑…我明明已经看到了天空的广阔无边，甚至实现了成为如哥哥一样受人尊敬的梦想，可是当这一切都实现了以后，我反而更加怀念那些在井里的日子了。”
“井底之蛙不知天空之广阔，却晓天空之蓝。”
一语概括亚索此时心境的道森，不出意外迎上对方极为吃惊的表情，他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呵呵…其实这个故事还有更详细的版本。
简单来说就是青蛙之所以坐井观天，是因为它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无法离开。
为了后代可以茁壮成长它宁愿只看着井口大的天空，也不愿抛弃孩子们去看更宽阔的天空，对它来说知道这片天很蓝，很蓝就足够了…你的母亲、师父、哥哥都是在这种伟大传承下长大的，正是因为亲人们的奉献与努力编织出蓝天，这才有了你，我今日天空的广阔。”
“说得好啊…”
被道森一席话疏通心中所有疑惑的亚索长叹一声，正因为知道了天空的广阔，了解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危险后，他才会对这次的战争有更深的理解与担忧。
这次战争对艾欧尼亚来说，即是灾难，也是新生…如果无法适应这个过程，就必将面临优胜劣汰的局面，直到新的均衡再一次建立。
“不必叹息，你已经感受到了责任的重量…但你还没有明白，责任并不是不可推卸的，它不应该理所当然的归于某个个体，尤其是对英雄来说，你可不要忘了御风剑法的核心是什么。”
“听凭风引。”
“没错，你刚才问是什么风将我吹来了…我倒向问问你，什么风才能把你吹走。”
反问的道森用问题回答了问题，若有所思的亚索从怀中摸出永恩送他的枫树种子，这才恍然大悟：“是谦卑…英雄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可是风无所不至。”
第849章 分寸与邀请
绝对的力量是风。
谦卑品行做人，而英雄也是人。
唯有将这两者合二为一，才能将御风道场所代表的核心理念与存在意义彰显得淋漓尽致。
“你明白就好…尽管向其他人替要求，分担你肩上的重担吧，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本属于自己的责任，那这个英雄不当也罢。”
见亚索明悟的道森给出建议，他却反常的摇摇头：“就算他们不愿意也没必要如此，想要接受责任的年轻人有很多。”
“虽然这样说不好，可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兄弟会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也许它建立的初衷很美好，可是当这其中掺杂了暴力、利益、权利以后就再也不纯粹了。”
“没关系，就算今后理念不同发生了分歧…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啊，找莉莉娅有点重要的事…行吗？”
并没有说什么事的道森问道，他当初将莉莉娅托付给亚索，那他就是这只迷糊小鹿的监护人，问他一声理所应当。
“对她来说有没有危险？”
“没有。”
“好，去吧。”
“你就不问问什么事？”
“你想说自然会说…对了，恕瑞玛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极为洒脱的亚索正要离去突然回头问了句，心中升起几分不妙的道森还未问，亚索就说出他所担忧的事情：“你的徒弟已经走了，还留下了一句话代为转告：
无论纺织成什么图案，染上什么颜色，一束羊毛就是一束羊毛，永远不会改变…师父，我将织就正确的平衡之道，勿念。”
“你们见过了？”
眉头微皱的道森问道，亚索也不隐瞒道：“两天前我亲自送她上的船，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
没想到自己慢上一步的道森并没太多担心，以塔莉娅的天赋再加上所谓织母的青睐，她平安回到恕瑞玛大陆是必然的，这样他也不用纠结用不用传送点送她去了。
毕竟此时阿兹尔才刚刚复活不久，太阳之城的情况如何没人清楚，但混乱已然席卷整个恕瑞玛地区，要是直接去的话恐怕会遭遇最危险的局面。
倒不如等上一段时间，等恕瑞玛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在去最为合适…这样的话，他也有时间让诺克萨斯的事情告一段落。
“看来是没说闲话的时间了，我去找莉莉娅…她去哪儿了？”
“她这时候大概在据点南边后山…洗澡，你自己有点分寸。”
“哦，分寸啊…”
目光微妙的道森扫过亚索全身，逼得他只能落荒而逃，虽然很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脑补了一下的道森反而愣住…莉莉娅原本的衣物，也没多少来着，毕竟是一名瓦斯塔亚，毛皮就是天生的衣物。
…
…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如亚索所说的那样，离去的莉莉娅果不其然在后山的清泉内洗澡，还哼唱着曲调优美，但完全听不懂的瓦斯塔亚方言，让道森离得老远就听到并掌握了她的方位。
但道森并没有直接前去，准确点来说他有些理解亚索为何会说“分寸”了，因为后山这片密林内还有别的事物。
至于是什么道森无法辨别，魔法感知在这种生物众多的密林中也不是那么好用…哗啦啦！
某种重物的声音突如其来响起，就像是落石四分五裂后的声音，手掌搭在剑柄上的道森扫过茂密的草丛与灌木林，将目光锁定在一处高度没过半腿的草地上，那里有一朵看起来很像菊花的白色花朵，正随风飘荡不休。
“出来，我看到你了…否则我拔剑了！”
确定声音来源的道森目光凝重几分，要不是亚索告诫他要有“分寸”，看到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他早就拔剑砍过去了。
沙沙、沙沙…！
夜风顿时吹得更急了，让整片草丛都因此摇曳不休，然后顺理成章露出下方那抹白灰色，未等道森辨认出藏在其中的是什么，对方就站了起来——哗啦啦！
在宛如石头碎裂的滚动声中，一个大半身体布满青苔，全身由白灰色石头构成的巨大石像完成组合，顺道还将天空的明月遮盖，令道森完全处于漆黑的阴影之中。
“小菊，小心…轻点儿，别吓走了客人！”
就在道森戒备石像并观察它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方悠悠而来，让他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亮——是与他的召唤物石巨人小菊，同样对方也是莉莉娅口中的“父亲”。
“嘎吱、嘎吱…”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小菊抬手挠石脑袋的动作，看起来憨憨的，一点儿也没刚出现时那种遮云蔽月的压迫感，让道森顺手就松开剑柄，对着那个声音方向说道：“深夜来访，失礼了。”
“无妨，无妨…年轻人，老夫和这些小家伙们可是等你很久了！”
一副早知如此的艾翁出现，和想象中一般无二，但又更加震撼的他显现出来。就像是从大自然中诞生一样，他从满目琳琅的草地中走出，将自己那怪异而高大的树人形身躯展现在道森面前。
而艾翁口中的小家伙们，则是在他身上的小鸟、松鼠、蝴蝶等等十多只生物，被道森的目光一扫它们便鸟兽作散没入周围丛林，竟是一副极为恐慌地模样。
“这…”
“你刚才想了吧，比如…将他们做成如何的美味。”
“抱歉，这是我的本能反应。”
在动物们本能逃跑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道森只能承认刚才想要饱尝一顿的想法，他甚至都做好会惹怒艾翁的准备，可谁知他却裂开木刻般的大嘴露出笑容：“呵呵，没关系的年轻人…你的想法很纯粹，并不是为了钱这类事物杀生，而是为了填饱肚子的生存，这在老夫看来就跟羊吃草，狼吃羊一样理所应当。”
“多谢您的体谅…我是道森·冕卫。”
“是个很响亮的名字…你就称呼老夫为艾翁吧。”
“我知道的，您还是莉莉娅的父亲，我这次来…”
正要讲明来意的道森耳边一静，艾翁便抬手发起邀请：“你的来意我已经明了，这已经超出了莉莉的能力范围…不介意的话，就由老夫来告诉你解决办法吧。”
第850章 忘忧花园（上）
何以忘愁，唯有忘忧。
接受艾翁邀请而来的道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看到阿狸所见过的这片景色…一阵寒风将夜的凉气带出花园，奔涌而来的气味中层层叠叠，令各种各样的花香一一钻入道森胸腔，化作一股让人倍感放松的能量散入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想让人就此席地而睡，做上一场美梦。
“哈，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多谢您的好意，艾翁先生。”
打过哈欠的道森摇摇头将睡意甩出脑海，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艾翁，他似乎也有了睡意，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与道森对上目光，慢吞吞道：“年轻人，当你没空休息的时候，就是你该休息的时候了…哈！！！”
很朴实的话语带着一个长长哈欠，被传染的道森再一次被睡意填充，这一次他并没有抗拒，趁着眼皮打架时，寻找一处藤蔓横生的大树，挑选了其中一根藤蔓当做绳床躺上便睡。
这倒不是说他没有戒心，而是因为艾翁身上有如艾欧尼亚之魂一样的气息，这种对初生之土来说举足轻重的存在，要是想对付他的话，那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接受对付善意，在这座突然出现的中好好休息一场，令最近身上越积越多的压力有所宣泄。
沙沙、沙沙…！
就在沉沉睡去的时候，整个忘忧花园活了过来，花朵缠上树干绽放出宝石般的花蕾，荆棘上结出鲜艳透红的果实，藤蔓如蛇一样开始游离，带着躺在其上的道森悄无声息的向着花园深处而去。
“慢点、慢点、孩子们…呼噜、呼噜！”
说着说着艾翁便打气呼噜，他也不例外，庞大的身躯被藤蔓们编织成网载住，与道森一同向着花园深处而去…咔擦！
“诶哟…这不是花匠吗！”
藤蔓突然被剪短的艾翁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碧绿如洗的双眸，如果道森醒着，就会发现这位和艾翁一样满脸树皮皱褶的人类老妇，就是那个取走阿狸一部分记忆的老妇人。
“你个老家伙，怎么能允许外人踏上这片神圣的花园。”
被换做花匠的老妇人脸上的皱褶更紧了，一副十分不悦的模样，艾翁抬手扶住还有些发沉的脑袋：“外人，在哪儿？”
“少给我装傻，刚才被你送过去的那个年轻人。”
“既然看到了，你为何不阻拦？”
“…”
面对艾翁的反问，老妇人沉默下去，不是不想阻拦，而是那个少年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而且还不值一股，这些气息纠缠在一起，甚至影响到了花园内的许多生灵。
“别担心，他只是单纯的人类…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求答案，并无恶意。”
看出老妇人心中顾虑的艾翁出言安慰道，“哼…但愿如此，这地方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看你到时候要怎么向万灵交代。”冷哼一声的老妇人转身离去，因她而来断掉的藤蔓又一次恢复如初，再次载着艾翁向着森林深处而行，就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唔啊…”
在巴鲁颚鸟的欢快轻啼中醒来的道森伸了个懒腰，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便看到一颗庞然巨树映入眼帘，这颗巨树的枝条如薄纱一样从枝干上垂挂下来，闪烁着金绿色的光芒，充满着醇厚的生命气息，犹如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舒适。
“在睡一会儿吧…不对，这是哪儿？”
沐浴在其中的道森下意识就像睡个回笼觉，但常年培养出来的自制力，还是让他很快反应过来揉揉眼睛…然后奇怪的事情出现了，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颗庞然大物消失不见，只有艾翁笑眯眯的大脸在视线前方。
“早上好，年轻人。“
“早上好，艾翁先生。”
“前面有一处水源，还有我为你准备的早餐…是一些水果，希望你能吃的开心。”
侧开巨大身体的艾翁露出身后的幽幽小径，斑驳的阳光照在上面带来无数光点，小溪
潺潺而流的声音络绎不绝，带着一股清新的香草味迎面扑来，驱散了他的最后一丝睡意。
“多谢，艾翁先生…”
入乡随俗的道森步入小径，三拐两绕后就来到清澈透亮的小溪附近，小溪旁有一棵笼罩在淡淡雾里的大树，树上挂满了如阳光一样的橙色果实。
“云果树…”
认出这种树木的道森快速抹了把脸，伸手从云树上取下一枚云果，然后如剥洋葱那样一层一层的将果皮去掉，露出里面分为六瓣的朱红色果肉。
“嘶，好酸…第二片，果然有了些甜味，第三片…嗯，酸酸甜甜…”
将果实一片片送入嘴里的道森，脸色也从一开始被酸得愁眉苦脸到喜笑颜开。这并不是他的味觉出了问题，而是云果树的果实自身较为奇特，单独吃一片的话会酸掉人的牙齿，一般人往往在这一步过后就会拒绝吃第二片，可实际上这些果实内有一种神奇的液体，会随着每一片果实的入口逐渐变甜，等吃到第六片时，就会品尝到甜入灵魂的极致美味！
“还有太阳果，椰果，蜥蜴露…”
如数家珍的将云树下诸多水果念出来的道森，在后方艾翁的注视下吃了个不亦乐乎。等到他享用玩这份丰盛的水果早餐后，艾翁再度发出邀请：“跟我来吧，年轻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艾翁先生？”
不懂就问的道森跟上艾翁不快不慢的步伐，整个忘忧花园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沿途的花草树木，竟是自觉让开一条足以容纳艾翁通过的道路。
“去你心中的地方。”
“我心中的…幻梦树？”
“没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幻梦树…接下来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跟上我，否则会迷路的。”
给出提醒的艾翁身边泛起淡淡涟漪，时间与空间再次交错，不敢怠慢的道森睁大眼睛将感知发散到极限，然后便看到明媚的阳光随着艾翁前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第851章 忘忧花园（中）
也许是10分钟，也许是1个小时，紧随艾翁前行的道森从阳光中走进月光中，却没有升起任何突兀的感觉，就仿佛时间本该如此流逝。
于是乎，那颗如笼罩着轻纱，散发着金绿色光芒，充满生命气息的庞然巨树再一次倒影在道森瞳孔中。这一次不管他如何眨眼，这颗他心中所想的幻梦树都没有再度消失不见，而且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事物在轻纱遮盖的树上闪烁，与他的心跳一致，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年轻人…那就是昨夜梦结出的果实。”
迎上他疑惑目光的艾翁适时解释道，还不忘抬起蘑菇遍布的手臂指向闪烁着地光点：“再仔细点，用心去看…你就会发现想要的答案。”
“用心去看…”
得到提示的道森闭上眼睛，陷入黑暗的眼帘浮现一朵蔚蓝的花朵，如火焰般跃动不休，在这朵蓝色花儿的旁边，还有一个含苞待放的红色花骨朵紧紧合拢着一动不动，与飘摇不定的蓝色花朵截然相反！
“这是…”
睁开眼睛的道森眼中有了些许明悟，但更多的是疑惑…红色花苞大概是与他有着灵魂契约的婕拉，合拢的状态说明她此时还在梦中，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信息，和他之前的猜测一般无二。
“艾翁先生，请您帮帮我…我需要唤醒我的同伴，和她取得联系。”
“年轻人，与其求老夫…倒不如你自己尝试一下，如何照料这些果实。”
“我该怎么做？”
“用心去做。”
“好…”
来自艾翁的回答听起来模棱两可，道森却没有太多疑惑，走上前去将手掌贴在幻梦树的躯干上——嗡！
两者接触瞬间荡起的能量涟漪扩散开来，将道森整个身体笼罩其中，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空白，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令人几欲发狂。
世上并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对此心知肚明的道森选择安静的等下去，等啊等，一直等到那抹蔚蓝再次出现，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全部心神投入其中！
“找到了…”
接触果实的瞬间，一股苍茫荒凉的气息迎面扑来，等道森意识都这不是自己昨晚的梦时，来自蓝色光点的记忆徐徐展开，将一座树木茂盛延展、叶子缤纷绚烂，魔法潮汐编织成风的神秘森林倒影在他的眼帘。
没等道森弄明白这是何处，森林内边响起一些熟悉而陌生的咆哮…听声音似乎是弗雷尔卓德的古语，发生了什么？
疑惑升起的瞬间画面突变，数以百计身穿各种兽皮大衣，手持利斧、长剑，大锤的狂战士出现在道森眼前，大吼大叫的他们正在与来自不同部落的瓦斯塔亚作战…又或者说负隅顽抗。
纵然不知这群狂战士是如何来到初生之土的，可道森也能一眼看出他们与瓦斯塔亚在人数与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不过他也知道…每一个狂战士，都以战死为荣，病死为耻。
所以哪怕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带着狰狞面具的领头战士，还是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中发起冲锋，哪怕他的冲锋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同伴的倒下，却也开辟出了一条通往敌人中心的道路。
十个，百个，百不存十…随着倒在冲锋路途上的人越来越多，拦截狂战士的瓦斯塔亚也被甩开了一段距离，正是这段距离让领头战士来到了一ke绽放着神圣光辉的参天巨树附近。
与此同时一些急切的0梵语从后方传来，只听清楚了的道森，脑海中浮现出被艾欧尼亚人称为“世界之心”的至圣之物…帝柳，据说这是艾欧尼亚之魂的本体。
传言说正是因为帝柳的存在，才有了初生之土的开拓以及世间万物的诞生…咔嚓！
等道森明白这是传说的帝柳时，领头战士的大斧便砍在这庞然大物上…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击，而是在战士全身蒸腾热气，双臂暴涨至原来数倍，拼上一切力量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的绝命一击。
这一招对弗雷尔卓德人很熟悉的道森知道，将其用通用语解释的话就是“诸神黄昏”，即专门用来对抗神明，甚至是弑神的招式！
所以遮天蔽日的帝柳轰然倒塌了，从缺口中逸散开来的蓬勃能量，顷刻间湮灭周遭的一切，外泄的能量构成了一圈屏障，阻止了任何人的靠近。
迟来一步的瓦斯塔亚人因此悲伤异常，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绝望，经过简单的交谈后他们竟是如潮水般离去，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打扫战场，任由同胞、敌人的尸体在帝柳附近的森林内鲜血横流，以至于引来从丛林内的食腐鸟、昆虫讲他们分食殆尽，又或者自然腐烂，留下皑皑白骨。
有些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帝柳被砍倒了并不是就代表它死去了，所以离去的瓦斯塔亚们只悲伤不绝望…如此猜测的道森耐心等着，时间也因此静静流逝，然后于某一刻骤然一静。
笼罩在帝柳周边的能量屏障扩散开来，加速了丛林内一切事物的生长、变化，包括那些被遗忘在原地的骸骨…亲眼看到这些骸骨化作泥土，在由调皮动物将草种、花种带到此地结出果实的道森明白了。
离去的瓦斯塔亚们并不是遗忘了这些骸骨，而是将他们归为森林的一份子，让他们留下的身体化作森林养分反哺了大地上的无数生命。
这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落叶归根吧…啪嗒、啪嗒！
正因此感慨万分的道森听到水花溅落的声音，这种有别于森林静谧的声音吸引了他的目光…在帝柳倒下的地方，新生了一颗奇怪的树木，连原来的千分之一体积都没，看起来就像一个有着四肢的魁梧人类。
“不会吧…”
想到什么的道森，视线拉近到这棵树的头部，便看到它那如人类眼睛般的瞳孔中流出了如清泉般的簌簌泪水，但他更在意的是这个新生帝柳的面容：“艾翁先生？！”
第852章 忘忧花园（下）
嗡——！
因为过于吃惊的缘故，以至于体内能量紊乱的道森从梦境中醒来，便迎上艾翁略有吃惊的目光：“没想到，祂竟然让你看到了这段梦境…老夫真是惭愧。”
旧事重提的艾翁有些懊恼，面露古怪的道森看看幻梦树，又偷偷瞥了眼艾翁，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艾翁先生，那棵树…”
“是我，你看到的战士首领也是我。”
语出惊人的艾翁不仅回答了道森的疑问，还将他的猜测一同说了出来，而且不等道森展开联想，就又继续道：“如同你看到的那样，我来自最北方大陆的古代末期。”
“最北方是如今的弗雷尔卓德，古代也就是说时期？！”
一听到古代末期，就联想到“沃尔瑞加德”这一名字的道森惊讶极了，这名字转换成通用语便是——众神之地。
即古神行走世间，神威光耀大地，黑暗无所遁形的逐鹿时代。
好战的古神与喜爱和平的神明双方，带领着各自的附属势力互相征伐着彼此。随着冲突的演变越发激烈，以往只能仰望神明的凡人们得到神明破格的垂青，开始掌握魔法、武道、巫术等等高明技艺。
刚才于梦境中看到的“诸神黄昏”那一招，就是神明赐予给英勇战士的强大力量，因获得这种力量的战士连神明都能毫无畏惧逇发起挑战，甚至重创古神，才有了“狂战士”之名的称呼流传后世。
在这种大量扶持新兴力量的战斗中，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但渴望和平的古神一方内部，出现了一个新生代的力量：三姐妹。
三姐妹一改人类为附庸的形象，以合作者的姿态与和平派的古神进行谈判，奇迹般的得到了神明的认同，以人类为主体作为第三方势力登上了沃尔瑞加德这众神之地，开始与众神逐鹿大地！
虽然这个逐鹿过程道森所看的残篇、文献并不完全，可最后的事实是三姐妹带领人类取得了胜利。尽管他们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可还是结束了以沃尔瑞加德为大陆命令的时期，转而正式更名大陆为弗雷尔卓德。
弗雷尔卓德用通用语来解释的话，便是——统一、独立、自豪。
自豪并不难理解，但统一与独立却有所矛盾。
这和上个时代留下有关，虽然人类打败了好战古神一方，可是和平派的古神却活了下来并被供奉起来，也因此保留了一个个信仰不同的部落。
在对外时这些部落是一个整体，但在内部争斗时他们又是彼此独立的敌人，互相征伐掠夺更是家常便饭，就像上一个时代神明一样。
为了彻底中止这种神明造就的恶习，三姐妹开始向和平派的神明发起挑战，想让他们离开人类世界，去高山之巅、远方之地做那闲云野鹤。
理所当然的，三姐妹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老大因此失去了声音，老二失去听觉，老三则双目失明。
转变因此开始，为了寻求更强大的力量，老三丽桑卓从黑暗中找到悄然观察着这一切的虚空监视者。
在许诺与会迎接虚空世界的到来后，虚空监视者们赐予丽桑卓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能量，也就是来自精神领域内源源不绝的力量。
可这种力量并不是全无代价的，过度入侵的力量影响到物质领域，令本就冰冷的大地愈加严酷，彻骨的寒冰开始于大地之上弥漫，影响到了生活在此的所有生灵…除了效忠于三姐妹的直属势力。
在虚空力量的帮助下，冰裔由此诞生，他们不仅可以免除愈加寒冷天气的影响，还能利用大地上的圣遗物材料臻冰作为武器。
在这种勘称骤变的力量加强下，和平派的古神不管情愿与否都只得退出人类世界，经过一番争斗过后，如愿以偿的三姐妹却又迎来新的麻烦。
获得了力量的冰裔们，也继承了虚空世界的一丝秉性…流淌在血脉中的寒意魔能，似乎连他们的情感都一同淡化了，人类内部开始出现新的“神明”，即冰裔。
甚至有许多人类，开始视冰裔划分为恐惧、死亡、无情的代名词，说他们使用了可怕的黑暗巫术。为了人类而战的三姐妹在没了外来敌人后也分崩离析，她们开始为冰裔是否应该继续存在而起了争执。
正是这个争执造就后来三姐妹之间的大战，这才有了丽桑卓献祭三方军队，激发法阵封印虚空世界入侵的残酷行为。
而自称在古代末期离去的艾翁，则必然是三姐妹在取得虚空力量，成为冰裔时期的事情。
唯有这个时期，人类内部才出现了分歧，导致许多部落、族群的迁移，也有很多像他这般的战士漂洋过海去寻找新的力量，以求能够打败使用了“黑暗巫术”强化了军队的三姐妹。
所以才有了艾翁自称来自古代末期的行为，因为他潜意识里就不认同如今弗雷尔卓德这名字。
很快将脑海中信息整合的道森眼中疑惑褪去大半，但还有一些疑惑挥之不去…一个入侵者的蛮横灵魂，凭什么会被帝柳选中成为新生本体的继承者？
“无情者艾翁，是老夫还是人类时的称号…”
似是看懂道森眼中的疑惑，出声的艾翁说出自己的过往：“当时很多人都说我比冰裔更像冰裔，因为我天生就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唯有战斗与杀戮、痛苦，才能让我切实感到自己还活着，这曾是我为之坚持的一切。
所以我才能毫不犹豫的砍掉帝柳，然后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活着，什么是生命的意义。
死亡并不是终点，生命并不孤单，而是以千万种形式联系在一起，紧紧相依互不分离，就像你在梦中所看到的那样…皑皑白骨化为肥沃泥土，调皮兔子带来的种子生根发芽带来繁荣，一切生命的逝去、诞生都是有意义的，你能明白吗？”
“大概。”
本能抗拒着死亡的道森说得并不坚决，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还是出卖了他…无情变有情，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才是帝柳选中艾翁的原因。
这既是赎罪，亦是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