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誓言与生路
那时只差一天就14岁的莎弥拉，还是阿玛克拉城的一份子。
说是城，其实不过是由多个游牧家庭汇合组成的聚集地而已。按照常理来说这些家庭一般是不会聚集的，毕竟生活习惯与成员构成不同，有的甚至是信仰与语言都截然相反。
因为当时诺克萨斯人才刚刚征服卑尔居恩，人人自危的游牧家庭只能抱团在一起，以防止诺克萨斯人各股部队的骚扰与劫掠。
但可笑的是，阿玛克拉城没有被诺克萨斯人盯上，反而被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沙寇攻陷，这群暴徒高喊着一个听起来很拗口，疑似人名的古老音节，抓走了近乎城内的所有多人，也杀害了许多人。
而这一切，都被躲藏在房屋梁椽上的莎弥拉亲眼目睹。
换做一般人可能会因此崩溃大哭，可随着父母在街头表演舞蹈、杂耍卖艺的莎弥拉练就了不俗的勇气，她不哭也不喊，反而怒火中烧…不是因为这些暴徒的恶行，而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从那天起她就发誓再也不要这样怯懦无助。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她天生性格如此。
在街头卖艺时，即使是那些最危险的杂耍莎弥拉也敢尝试，哪怕失败、受伤也不会畏缩不前，可此时在梁椽上的莎弥拉却不敢有一丝动弹，求生的强烈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有任何反抗，就像现在这一刻。
哪怕被迫跪在这怪物面前，受到莫大的屈辱，她也绝不能因反抗再度惹怒对方，必须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种令人万般难受的场景，会让莎弥拉想起他们从暴徒手上逃走的那天。
那一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她14岁的生日。
是躲在梁椽上的她，找到机会放出被关押的父母、朋友、邻居，当然在此之前莎弥拉还提前放了一把大火引起骚乱，他们这才有机会趁乱逃出城市，但却被暴徒们追在后方一路穷追不舍。
也幸好如此，沦为难民的他们才会逃亡到就近的卑尔居恩，毕竟他们已经体会到被自己人蹂躏的痛苦了。这才选择了投降不杀，选择臣服甚至会给予同等公民待遇的诺克萨斯人。
当然，这也是被诺克萨斯人接纳后才知道的事情。
强大的诺克萨斯人为城市带来了秩序与安稳，他们这些逃难的人甚至连信仰与习俗都可以保留，其他人便理所应当的选择作为一名诺克萨斯人，来渡过安逸、平静的生活。
莎弥拉的父母也是如此想的，可惜他们被暴徒抓住时打伤了，又因为一路逃命而伤势加重病倒在床。虽然幸运的不至于死亡，但却再无精力去街头卖艺赚钱，更不用说是养家糊口了。
父母的医药费，居住在城内所需的房租，每日的食物都需要金钱全都压在莎弥拉稚嫩的肩头上。失去原来的家，也失去了各种杂耍工具的莎弥拉，只能不断挑战那些简单而危险的动作，可也只是能勉强养家，父母的伤势还是因为没有足够药物而日益恶化。
于是莎弥拉将目光投向诺克萨斯人的军队，父母对此极力反对，毕竟危险的杂耍只是可能会受伤，甚至重伤，可只要预防得当就很少会死亡。
但是一旦踏上战场，那就是每天都有可能面对死亡了。
可是在13岁的最后一天，便发誓再也不要怯懦无助的莎弥拉，还是毅然决然拥抱了这份随时要面对的死亡，得到了一笔不多也不少，但足够父母养病甚至吃上各种美味的雇佣金。
当然代价是她的命，从今以后是军队的了。
进入训练营的莎弥拉因为平时总在尝试危险杂耍，为了不受伤从而锻炼了既强劲又柔软的身体，以此在训练营爆发出惊人才华，以至于她两年后一出训练营大门，就直接被因达莉看中收入战团。
“抬起头来，莎弥拉小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莎弥拉对过往的回忆，她一言不发的昂起头与居高临下的伊莉丝对上目光。
这一次，暗中加固了防御，想要故技重施魅惑她的伊莉丝失败了。
来自神明赐予的魅惑之能第二次失效了，不过好在对方是待宰羔羊，伊莉丝倒也不不会为之生气，便不动声色道：“你的眼神并没有死，被你寄托了希望的同伴叫什么？”
“罗德。”
“我说的是另一个。”
“没有了，来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在撒谎。”
“…”
选择沉默的莎弥拉将脑袋又扬起几分，竟做出一副“不信的话杀了我”的引颈受戮模样，让伊莉丝神色微变，直觉告诉她对方没有说谎，可是那个叫做罗德年轻人已经被她抓起来了。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赶忙向蛛群确认餐厅的伊莉丝叫声越发愤怒，早就在等这个机会的莎弥拉动了，以惊人意志抗下魅惑巫术的她狠狠咬破嘴唇，让流淌下来的鲜血洒落胸膛，激活了上面灰色的纹身——嗡！！！
“你竟敢反抗…该死！”
回过神来的伊莉丝咒骂一声爆退开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莎弥拉竟然燃烧了体内魔力，而且还是靠血祭这种极为原始但有效的方式，要不然她也绕不开蛛丝吸魔特性的封锁！
蹦蹦、蹦蹦…！
虽然嘴上说着要等道森来救人，也相信他会来，可在找到机会的瞬间莎弥拉还是毅然决然的燃烧了纹身。也幸好纹身是用魔法汁液所绘制的，所以她才能在此时利用起来与身体产生共鸣烧断困住身体的蛛丝，并用强大的魔力波动暂时将敌人逼退。
虽然这种爆发过后免不了要大病一场，身上所留下的纹身也会消失不见，可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再度将纹身纹遍全身——吼！
如同受伤的野兽那样，全身泛起剧烈光芒的莎弥拉正要突围，周围的蛛网就开始合拢，就连她脚下的蛛网都变得黏糊糊的。
因察觉道森逃走而暴怒的伊莉丝，自然要抓住这唯一的人质再度引他上钩，此时的她又岂肯善罢甘休——嗖！！！
无视腹部强烈饥饿感的伊莉丝升入高空，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身体再度向庞大的蜘蛛形态转换，附近红光满盈的无数蛛群更是因此陷入狂暴状态，悍不畏死的从四面八方冲来，大有将莎弥拉淹没其中的意思！
“嘿…”
随手取下眼罩的莎弥拉露出空洞的右眼，森然一笑正要为这枚看起来是眼罩，实际上装了高浓度黑火药的爆炸物注入魔能引爆，为自己开辟出一条生路！
“嘶嘶…”
似乎意识到这潜藏的危险，从天而降的伊莉丝巨口裂开喷出一团灰色丝线，这些蛛丝一经出现就爆炸开来射向四面八方，与变得粘稠地蛛网相连，然后互相收缩、纠缠迅速地拧成一股股灰色巨绳，看样子竟是要编织出一个坚韧无比的牢笼！
这便是伊莉丝刚才于暗中做的准备，她本来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将那个可能会来救人的家伙过来关住，但现在事出有急便只能先构成牢笼，以此来彻底堵死莎弥拉逃走的道路！
第809章 金蝉脱壳（上）
“那就一起死吧…”
见四周蛛网成笼逃生无路的莎弥拉，不退反进的冲向半悬空中的蜘蛛本体，眼神充满向死而生的悍勇无畏，吓得伊莉丝赶忙控制蛛丝升入高空，发出“嘶嘶”的焦急嘶吼令周围地牢笼、蜘蛛合拢进攻速度顿时倍增！
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刺破黑暗的光芒绽放开来，其明亮程度甚至令周围的猩红一片都黯淡失色，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伊莉丝，因为这道光芒的是冲她来的，而且是一柄利刃，等她看清来人后便惊声道：“你这是自投罗网…罗德！！！”
噗嗤——！
自以为有反应时间的伊莉丝才刚张口吐出蛛丝，然后那无比耀眼的剑芒就消失了，再次出现时便来到她硕大的腹部下方一划到顶，让鲜血、毒液甚至是其中储存的蛛丝都散了漫天！
“嘶嘶嘶嘶嘶嘶…”
骤然遭受重创的伊莉丝惊叫连连，遭受死亡威胁的她竟是直接强行转为人形身体，哪怕这意味着她要损失巨大躯体中储存的大半力量！
“你跑不了的，怪物…”
“我不会再受你控制的怪物，一起死吧，哈哈哈！”
“别，莎弥拉！这不是幻觉…该死，竟然又被魅惑了心神！”
正要抹杀伊莉丝的道森不得以停手，然后顺手将双眼猩红，视死如归扑来的莎弥拉抱住打晕，然后还不忘将她手中那即将膨胀开来的眼罩炸弹用净化力量湮灭成灰。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腾出手的道森忘了一眼伊莉丝消失的顶部，直接将昏迷地莎弥拉送进银熠小世界，同时手中多出一把多兰出品的金刚伞，通体由各种矿物材料构成，是均衡忍者用来修炼雷系奥义时接引雷电的专用物品。
此时放在道森手里，就变成一把向外释放雷霆的大杀器。他仅仅是随手一抡，散开的雷芒就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蜘蛛大军电得“噼里啪啦”闪动不止，无论它们如何嘶吼吐丝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道森轻而易举的离去！
“哼哼…”
追着伊莉丝离去的道森很快就闻到一些惊人恶臭，其中还混杂着令人闻之色变的剧毒气息弥漫前方道路，可这对如今的他来说并不是问题。以他如今的体质，只要不是将毒药直接注入心脏没问题，毕竟他连虚空吞噬都抗了下来，区区蛛毒自然奈何不了他。
“这是…”
穿过这片毒雾弥漫的区域后，很快道森就沿着伊莉丝留下的痕迹找到一个血肉模糊，遍布粘液的蜘壳。准确点来说是伊莉丝舍弃了大半的身体，她竟是用这种堪称惨烈的“金蝉脱壳”方式误导了紧随其后追来的道森。
“…”
瞳孔中倒映出着这触目惊心的道森伸出手摸向躯壳，整个手掌慢慢的变得尖锐、细长犹如蜘蛛肢体。这自然是精神领域能量所造成的变化，而且这不仅仅是外形上的，还有本质，很快一种奇妙的触感很快传至道森脑海，让他靠着伊莉丝蜕下的躯壳找到了其踪迹。
“竟然是书库…”
想到书库深处保存着的诸多宝物后，道森脸色微变的追了上去。鬼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厉害的魔法圣物，这是必然的。毕竟是扎阿范家的祖宅，以这个元老级贵族的底蕴，就是有复数以上的圣遗物都不足为奇。
来时为了不惊动地下蛛群道森没敢用命运魔法赶路，此时杀了伊莉丝一个措手不及便无需顾忌、确认对方在书库的他，在几个闪动过后就回到那扇如玻璃一样透亮的黑色门扉前。只不过此时的门上多了许多灰白蛛丝，一层又一层的将大门缠绕。
很明显，逃走的伊莉丝已经通过魔法波动察觉了道森踪迹——哗啦！
不需要犹豫，直接一剑将大门连同蛛网破开的道森眉头皱起，先前还满是古色生香的房间此时竟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猩红色彩，看不透，也感知不到，静悄悄的不见一丝生机。
“果然有圣遗物…”
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的道森挥出一剑，能轻易裂金断铁的剑风没入其中，就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掀起，然后他又伸手掌凝聚成风，结果这些雾气却突然膨胀开来想要将他吞入其中，要不是他早就有所准备还真躲不开。
“对最直接的魔力有所反映，这样的话…”
从衣服内取出青鸟护符的道森目光一凝，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断然没有离开的选型。他可不想为自己留下一个可以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的狠人，这种人一旦给其喘息的功夫，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嗡！
做出决定的道森果断撑开风之屏障，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红色雾气翻涌着将他吞没，但是又被道森周围的屏障拦下，进入其中的道森顿时听到了新的声音，是个在不断“嗯嗯啊啊”的女声，时而痛苦时而享受，就像是在做某种不雅之事。
“…”
神色不变的道森无视这种魅惑之音，顶着不断被红雾吞噬能量的屏障向着其中深入，雾气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稀薄起来，就连附近的白木书架都显露出来，只不过此时它们变得又湿又软，那些散落地上的书籍、残叶更是变得糜烂不堪让人痛心。
痛心归痛心，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脚步微顿过后的道森走向书库深处，等他来到书库的长柜附近时红色雾气也变得若隐若无，就连魔力流失的速度都少了很多。可是为了安全起见道森还是没有去掉护盾…踏踏、踏踏！
就在道森寻找伊莉丝的身影时，脚掌贴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从正前方出现，于红色朦胧中出现的是一个穿着蛛丝编制的白色轻纱裙，有着倾国倾城美貌的年轻少女…准确点来说，是从成年回到豆蔻年华时期的伊莉丝。
可道森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对方伤势突然完好如初，甚至连年龄都倒退了让人惊为天人，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伊莉丝后方拉长的影子，在这个阴影中有用肉眼看不到，魔法也只能隐约感知，但用精神能量却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庞然大物！
第810章 金蝉脱壳（下）
沉默、窒息、冰冷彻骨的感觉在这一刻弥漫开来。
变为少女的伊莉丝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只有身上轻纱裙在随弥漫开来的寒流轻轻飘荡，如红宝石般的眸子在此时一闪一闪地，倒影着道森的身影。
而道森眼中，倒影出的却不是什么少女，而不是一个…不，应该是说一只巨大而肥硕，又散发着惊人恶臭、全身近乎糜烂的巨大蜘蛛，正在张牙舞爪的盯着他，密集的瞳孔中充满贪婪，就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无比丰盛的美味！
“你是谁？”
主动打破这份恐怖沉默的道森问出声来，对面的少女嫣然一笑…崩溃开来。
是的，崩溃。
整个身体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瞬间膨胀开来变成无数白色蜘蛛散开，令整个场面异常惊悚可怖。屋内本来冰冷异常的气氛也随着少女的崩溃而转为炙热，一股黏腻的热气夹杂着无法形容的恶臭涌上来，如浪花般一波接一波对着道森发起冲击，让护着他的风之屏障摇摇欲坠！
“嘿…装神弄鬼，想将我当美味的晚餐？那就如你所愿…”
森然一笑的道森主动取消屏障，汹涌而来的澎湃热气将他吞没，然后什么也没留下，就好像他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
道森的确是消失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从物质领域跨入精神领域，然后毫不客气的循着蓝色世界进入另一个独立的精神领域，也就是如今附身在伊莉丝身上的这个怪物领土！
啪嗒、啪嗒…！！！
以一种强硬姿态闯入对方领土的道森只看到一片漆黑，然后不出意外的遭受到对方的猛烈进攻，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热气化为液体本该将他瞬间融化，但却在一层薄薄的透明光幕下无功而返，这里竟是一处极为宽敞且深邃看不到尽头的无底洞窟！
而提供了光幕的来源，则是一柄通体银白，散发着圣洁光芒，但整个剑身却支离破碎的利刃。
“久违了啊，老朋友…”
时隔许久再一次换上家传圣遗物银翼长剑的道森难免唏嘘，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因为砍莫甘娜翅膀而差点报销的长剑轻轻颤抖起来，将一股透心凉的清爽散入道森四肢百骸。
啪嗒、啪嗒…！
意识到液体没用的敌人召来白色蛆虫，它们一落地就变成一窝又一窝的红黑两色小蜘蛛，个个张牙舞爪口吐毒液的向着入侵者扑来，身为不速之客的道森咧嘴一笑：“我好歹也勉强算个均衡子弟…@#%！”
念出古老梵语的道森挥动银翼，充盈而来的光芒遍布银翼那支离破碎的剑身，激发属于内部魂刃的威力，让袭来的毒液、蜘蛛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湮灭开来。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这一幕激得山洞深处的可怖存在发出惊恐异常的叫声，那些承载着祂精神能量的蜘蛛身体本该无坚不摧，毒液无物不融，却全在这个强得令人发指的少年剑下溃败！
“少在哪儿鬼叫…那出你想吃我时候的勇气来，嘿！”
得势不饶人的道森提剑向前，整个山洞随之发出剧烈的颤抖，巨大的落石开始不间断的坠落。这要是在物质界道森可能会费一番手脚，可这里是精神世界，他还有相当于均衡教派圣物的魂刃开路，自然无需多费手脚，手起剑落便斩开挡在前方的一切。
轰隆——咚！
无法抵挡道森的敌人干脆弄塌整个山洞，企图将这片领域强行分割出去，从而达到将他驱逐出去的目的。上过一次“金蝉脱壳”当的道森，自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上两次当，在这独立的精神领域出现异常的瞬间，他就做出应对——秘奥义·万雷天牢引！
轰隆隆、轰隆隆…！
轰然爆发的万钧雷霆扫荡了一切，不仅仅是崩塌陷落的碎石，就连已经分离开来的领域都没能逃脱，被无数雷霆产生的庞大吸力笼罩吸附在一起！
嘶嘶、嘶嘶…！
受此影响的蛛群顿时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如大难临头一般从洞窟内四散而逃，无论洞内深处那个庞然大物如何嘶鸣命令它们也无济于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轻声低语的道森迈步向前，沿途的一切皆在万雷天牢引的层层雷霆中烟消云散，那些被雷鸣所刺激到的蜘蛛们更是不堪，想要逃离危险中心的它们，方一离开洞内巨大蜘蛛的庇护，就被雷鸣所产生的电弧化为无数灰烬！
嘶————！
附身伊莉丝的巨大蜘蛛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在万雷轰鸣中撞破藏身的无底黑洞升入高空，肥硕腐烂的身体周围还牵引着一张厚度以米记数，一层又一层堆叠的滔天大网迎向以道森为中心的无尽雷霆！
“魑魅魍魉而已。”
伊莉丝口中的神在道森口中连牛鬼蛇神都算不上，面对袭来的滔天大网反扑他只是将银翼举起，然后横向一挥——嗡！！！
储存在银翼内的能量加上从精神领域调动的能量合二为一，斩出一道一经出现就暴涨开来的明亮剑锋，它就像巨神峰之巅的极光那样横跨整个世界，将蜘蛛之神的天罗地网轻而易举的一斩两断，然后将这些丝线卷入万千雷霆悉数净化！
“只有在精神领域，才能真正发挥出瓦斯塔亚霞瑞最强的力量…这感觉，真是让人着迷！”
情不自禁发出感叹的道森眉头一皱，他的情绪竟然不受控制了，明明研发了情绪调动魔法的他，不应该说出这种为力量着迷的话语。
毕竟对道森来说，不是自己的力量，借来的了力量就是再强大也没用…不对劲。
虽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和伊莉丝一样，但却更高级且无形的魅惑巫术，可还是有些迟了。天空中那个近乎腐烂的庞然大物突然爆炸开来，烂肉、毒血、蛛丝、虫卵甚至是诸多面孔狰狞、惨叫哀嚎的大量灵魂也一起从天空散落下来。
要不是道森很清楚自己那一剑没伤害到对方，恐怕还以为是自己获胜了。
不对，这又是一次金蝉脱壳——想到什么的道森身体猛然前扑，可还是晚了一步，早已随着身体大爆炸潜伏过后的来诡异黑影扑了过来，如先前潜伏伊莉丝影子中那样径直没入道森影子之内！
第811章 尘埃落定
“面对疾风吧…”
被黑影入侵影子的道森脚步顿住手腕一转斩出一道高度凝聚的风组成风墙，同时身体向前疾冲，本该随他一同而动的影子竟有大半被风墙拦截在外，任凭它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甚至发出声声凄嚎也无济于事！
“听凭风引！”
剔除黑影入侵的道森转身再斩一剑，无尽狂风浩浩荡荡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呜呜…！”被风墙拦住的庞大黑影意识到不妙瞬间分成数以万计的黑线想要逃跑，但还是晚了一步，被狂风吸悉数拦截在内无法脱离。
无物不斩，无物不御，即御风。
虽然并没有真的系统的学过御风剑法，但在与亚索不断对战的过程中，道森还是依靠着对魔法、剑术的理解掌握了这一剑法，此时一用出来便奠定了胜局。
其实就算被影子成功入侵灵魂领域道森也不怕，以他的灵魂强度以及掌控的精神断界方法连强如维鲁斯这种天神战士都能困住，对付这么一个蜘蛛邪神的灵体自然不是问题。
砰砰、砰砰…！！！
见逃脱不得的黑影又重新变为一体，想要依靠蛮力突破道森设下的风之牢笼，“来得正好…”早就瞄准这一点的道森身体消失不见，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如此反复几次后，风之牢笼也被蜘蛛形态的庞大黑影撞破，但是在牢笼消失的瞬间，一股更为巨大的凌厉剑风升起将黑影笼罩！
在这股剑风内忽闪忽灭的风刃数以万计，刚出牢笼又入死地的蜘蛛邪神甚至来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无数风刃切得支离破碎。
于是图穷匕见最后一刻到来，蓄势已久的道森将手中银翼投入剑风之内，猛然绽放开来的万千射线就像有了灵智那样，将仅存的黑影湮灭殆尽！
“呼…终于尘埃落地了啊。”
秘奥义、御风剑法、无极剑**番上阵，几乎算火力全开的道森松了口气，这趟旧城区之行实在凶险。
毕竟来之前他没想过会遇见伊莉丝，更没想过会碰上她背后的邪神，然后与在独立的精神领域内展开大战，他要不是经历险死还生后成为了瓦斯塔亚霞瑞，恐怕早就被这位强大的蜘蛛邪神打得抱头鼠窜了。
“辛苦了，老伙计，嗯？竟然没有崩溃，不会吧…”
收回银翼的道森这才发觉异常，每个独立的精神领域都可以看做一个小世界碎片，等经过漫长的时间或者巨大变故后，才会成为如他的小世界、班德尔城那种地方。而且在此之前，一旦其主人死亡就会崩塌陷落，除非…这地方不是这位蜘蛛邪神的，祂只是鸠占鹊巢？
又或者说，这位蜘蛛邪神还是留了一手。
带着这种不确定的道森，将目光锁定在对方冲出地洞时留下的大缺口上，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一丝光明，理所应当的也无法用感知去查探，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请君入瓮的意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小心点。”
直接将这种情况考虑为对方还活着，并留有后手的道森招来黑暗屏障，纵身一跃跳入黑暗深渊。也许是因为先前的万雷天牢引的缘故，此时的地下深渊显得一片寂静无声，并没有任何进攻阻拦道森长驱直入。
10秒，30秒，1分钟，2分钟…下落的过程要远比道森先想得漫长，以至于全身戒备的他精神有些不济，毕竟才刚与蜘蛛邪神大战了一场，虽然看似轻松全程镇压对方，可他在精力上的消耗却也不少，虽不至于说油尽灯枯，但距离全盛时期也是相差甚远。
要不是很清楚得罪一个邪神的后果，道森也不会硬着头皮来确认对方生死——嗡、嗡！
“五分钟了，终于看到了一些变化…是微弱的能量波动？”
感应到波动的道森，很清楚在黑暗中有光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但他自信就算有危险也能及时脱身，便激活手中银翼——嗡！！！
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样，光源出现的霎时间无数光点亮起，连成一线密密麻麻的填满道森视线内的庞大山洞。
“这些蜘蛛卵…不对，里面关着的都是灵魂？！”
眉头微皱的道森并没有找到想象中地猛烈攻击，反而是山洞内遍地的蜘蛛卵吸引了他的目光，准确点来说这些只是呈现出卵状的牢笼，在每个牢笼内都有密密麻麻的光点在其中漂浮，就像萤火虫那样驱散洞内的无边黑暗，同时也让人毛骨悚然，无比愤怒！
从这些虫卵的数量来看，被关押在里面的灵魂数量最少也有…百万？
“死的太轻松了啊…”
在意识到这些蜘蛛卵内储存了数以百万计的灵魂作为粮食后，身为一个生灵的道森心中难免生出悲戚与愤怒，恨不得将刚才所抹杀的蜘蛛邪神复活，再一次将祂打败，然后给予对方灵魂无尽的折磨！
“呼呼、呼呼…”
就算有情绪调节的魔法可用，道森的情绪还是翻涌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抱歉，你们还要多等一会儿…”低声致歉的道森没有第一时间去破坏这些蜘蛛卵，反而是以指为笔，在地洞四周墙上画下一个个古老梵文。
如此多的灵魂被困其中，且时间无法确定的情况下，其中有保有灵智的又有多少？
就算最近被困的灵魂，那这些灵魂在死之前又遭受了何等绝望折磨…在扎阿范家祖宅餐厅中，道森就见到了与此一般无二的场景，那种被困在蜘蛛茧中绝望等死的心情，必然会催生出大量失去理智的夜幽。
那样的话，精神领域内的戾气必然再重一分，会催生出更多的亚扎卡纳，甚至是如稻草人那样的大恶魔。
考虑到这种后果的道森，只能选择做一场均衡教派的大型仪式，以此来净化此地百万灵魂。这是当初凯南、梅目、慎三人来到上长存之殿让卡尔玛净化大量夜幽时使用的古老法阵。道森当时出于好奇向凯南讨教过这种仪式，也幸好如此，要不然此时只能束手无策了。
毕竟普通的灵魂哪怕是夜幽只用一句梵文就能净化，根本用不到这种仪式的。
第812章 天真想法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呼呼、呼呼！！！
独自一人怀着万分沉重的心情完成大型仪式的道森，又独自一人享受了这数以百万灵魂得以净化时的盛大景象。虽然他尽力想要去记住每一个灵魂被净化时的面容，可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得道森最后只能放空心神，眼睁睁看着那纷飞飘舞的光点一个个消失不见归于精神领域这条无尽长河。
也许是十分钟，也是是半个小时，甚至是一天，时间很罕见的对道森来说没了意义，哪怕地洞内的灵魂被彻底净化一空，他还是独自一人在其中站了很久、很久。
一个邪神而已，就能猎杀数以百万计的灵魂。
那要是将来虚空生物全面入侵，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哀鸿遍野啊！
亲眼见证，亲手净化了如此多灵魂的道森生平第一次，冒出了想要拯救世界的天真想法。
以往的他只是想要亲人、朋友能够在未来的浩劫中活下去，其他人能救就救，不能救得的救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为此他不惜夜以继日的努力，在生死存亡之间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就是为了变强、变强。
可是在见证了卡尔玛奋起杀人打响战争的第一炮，艾瑞莉娅振臂高呼，就连自身也在虚空侵蚀下险死，如今更是送走如此多灵魂的道森想起了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即便一向敬重英雄但不想做英雄，甚至对正义、善良都持有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还经常自诩是恶人，可归根结底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见不得如此多的同胞被如此蹂躏，也会兔死狐悲。
“真想当一次英雄啊，这是…”
良久之后才悠悠一叹的道森终于回神，这才发现本该陷入一片黑暗的地洞还有一抹微不足道的红色光亮，等走靠近之后才发现异常，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六棱状漆黑宝石就压在这抹红光之上。
“还真有不肯往生的漏网之鱼，至于这石头…”
灵魂呈现红色的是夜幽，而且是那种作恶多端吞噬了太多同类后才会有的色彩，这是谁自然不用多说。张开左手的道森准备将石头吹开，然后将这个作恶多端，自称是伊莉丝夫人的灵魂抓起来——嗡、咚！
“这是…空间波动？！”
掌心的风被弹开地道森目光骤然一凝，他想到了自己的空间胸针。这不仅仅是一个储存东西的魔法道具，还是进入银熠小世界的钥匙，而他本人则是核心。
只有集齐这两者，才能随性所欲的控制银熠小世界。
刚才他净化这里的灵魂也没受到任何阻拦，也就是那位蜘蛛之神彻底死了。要不然对方早就将这些灵魂吸收恢复力量了，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个邪神占据的小世界碎片，而不是依靠自身力量开辟出来的。
所以，这个与他的胸针一样具有空间属性的六棱形黑色石头…极有可能是钥匙，甚至是核心两者皆存。
“呼…高兴之前，先算账。”
深呼吸的道森压下得到一个小世界碎片的喜悦，伸出手将漆黑石头抓住——嗡！
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在他触碰到石头的刹那，一股尽在掌控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下一刻一股更为巨大的缺失感袭来，让他下意识就松开黑色石头。
“原来如此，这是个濒临崩溃的小世界碎片…”
这种情况在精神领域内很常见，凯南说得很清楚，经常会有很多这种独立的精神领域因为与物质界交错而诞生，然后因为无法得到进化而自行毁灭，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但是这些濒临崩溃的小世界碎片，并不是一无是处了。
它可以被更完整的小世界容纳，凯南说班德尔城也是通过吸收这种小世界碎片而慢慢扩大，从默默无闻变成了一个举世皆知的神秘世界，被无数生灵所熟知并谈论。
“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不是问题…先解决这个，给我出来！”
随手一抓的道森将藏在石头下的那抹红光吸了出来，里面顿时传出惊恐异常的意念：“不，对不起，不要杀我，求求您了，不要杀我，我真的不想死，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千万不要杀我……”
来自伊莉丝的连连求饶显得乱糟糟的语无伦次，哪儿还有一丝初见时如贵妇人般的从容优雅。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信奉的神明被名为“罗德”的少年弑杀，而且是一种碾压似的屠杀，她曾以为无所不能的神就这么突兀地死了，因为她贸然的召唤行为，自然会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永远承受烈火，在无尽的灼烧中痛苦哀嚎百年，为这地洞内的百万灵魂赎罪。”
直接告诉伊莉丝答案的道森语气森然，其中的冷酷残忍光是听到就令人寒意大盛，灵魂被他束缚的伊莉丝一听如此，顿时有种暗无天日的绝望感，就像当初她被丈夫下毒，被蜘蛛之神咬伤那样…生死存亡的时刻又一次到来了！
“呜呜、呜呜…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我可以为您带路，带您去暗影岛，带您去找万金难求的宝藏，带您……”
一念如此，哀求声更盛的伊莉丝顾不上什么隐藏，将自己知道的、能够做到的、听到的、哪怕是不确定的种种秘辛说了出来，只为能打动要将自己镇压百年灼烧灵魂的少年！
伊莉丝可以安然无恙的去暗影岛。
伊莉丝甚至可以反过来占据在暗影岛上蜘蛛之神留下的躯壳，从而获得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还可以从暗影岛，也就是曾经福光岛宝库内的得到魔法圣物与黑色玫瑰交易，亲自见到苍白女士本尊！
以及扎阿范家全部的财富与权势可以利用，还有一个会献出灵魂定下奴隶契约，永不会反悔的忠实仆人等等、等等…诸多无条件全面投降献出一切的好处，就这么随着伊莉丝的哀求说了出来，就算是道森面对如此多的好处也不免动心。
明明刚刚才说过要想做一次英雄的，现在竟然又为了诸多利益而动心。
我真是一个虚伪的人啊。
目光逐渐坚毅起来的道森有了决定，他是可以用“比起灼烧伊莉丝灵魂，让她用实际行动才是赎罪”的说法来说服自己，可他也不会否认自己的动心，所以道森需要一个更加纯粹的理由：“伊莉丝，告诉我…在你的内心深处，在对待猎物时可曾有过那么一丝怜悯，在将吃掉猎物后，是否有那么一丝悔过？”
第813章 单纯之人
“原来是个单纯之人…动手吧。”
先前还哀求不止甚至是胡言乱语的伊莉丝，为了好好活着用了太多挽救手段，可在听到道森这颇为天真的发问后，她便意识到自己没有机会了。
这世上有人生来就被幸福拥抱，有人生来就被权利遮盖。
于是这世间有了尔虞我诈的利欲熏心，天真烂漫善良被视为软弱无能，鲜血死亡所代表的恐惧成为力量，一切都是病态的，这个国度、这个人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一切，都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包括她，也包括为失去权利而愤愤不平，选择背叛这个家的丈夫。
从那时起，伊莉丝便无可救药的爱上一切与“单纯”有关的事物，毕竟这些事物所代表的单纯——独一而纯粹。
哪怕沦为这副鬼样子后，她依旧不改对单纯的喜爱与对背叛誓言者的憎恶，只有这两者她才会将其生吞活剥用以维持自身的永生与美貌。
是以讨厌背叛，独爱“单纯”的伊莉丝也绝不会背叛单纯，对单纯之人撒谎。哪怕这意味着她将要迎来百年的炼狱灼魂之苦，最后灰飞烟灭被这世间彻底遗忘。
“单纯…”
见伊莉丝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即便是道森也忍不住呢喃出声，他越是细品就越能体悟对方刚才话语中的羡慕，以及深深地自我憎恶。
羡慕单纯，厌恶自己。
伊莉丝的答案已经有了，尽管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伊莉丝并不是主谋，她不该承受自己所有的愤怒，最关键的是她对自己将来的计划有大用处。
“做英雄什么的，我真是不配啊…呵呵。”
自嘲一笑的道森做出决定，将先前见证百万灵魂被困时的那份兔死狐悲之心抛却一旁，转而对伊莉丝的灵魂传去意念：“献上你的忠诚吧，伊莉丝。”
“你…”
在吞食猎物时既没怜悯也没悔恨的伊莉丝，本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在她看向道森那漆黑深邃，不见一丝杂质的双眸时才发觉并没有错。她会觉得看错了，只不过是这位执掌着自己生死的少年比起一般的单纯之人来说，复杂、矛盾了许多，但本质上还是个单纯之人。
那少年罗德为之执着的事情，他的单纯是什么？！
突然很想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的伊莉丝，心中竟是升起无法压抑的好奇，便果断传回意念：“是，我的主人！”
…
…
翌日，莫尔托拉街，1205号院。
“唔！我还活着，那…”
醒来的第一瞬间，莎弥拉的反应是看自己的全身上下，可看到得只有缠得整整齐齐恰到好处的洁白绷带，于是她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扯动手臂上的绷带，想要看看自己的纹身如何了——嗤！
“嘶嘶嘶嘶嘶嘶…！！！”
如愿以偿看到绷带下方血肉模糊的莎弥拉，也因伤口接触空气的瞬间而痛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咚咚！”
“进～！！”
“莎弥拉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奢望纹身还存在的好。你将纹身作为荣耀的证明没问题，可你不该将它作为魔法纹路来使用…尤其用的还是相当原始的方法。”
端着一盘瓶瓶罐罐、白色绷带进来的道森，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的说教。正在床上痛苦万分的莎弥拉想说什么，却被全身触电般的剧痛、麻养感折磨地翻起白眼。
“咳咳…抱歉。”
见状赶忙上来的道森将托盘放到一旁，拿起其中最关键的生命药剂，“嘚嘚、嘚嘚…喂、我！”牙关不停打颤地莎弥拉挤出话语，道森手指一勾里面的液体便化为纤细水流，准确无误地进入她的嘴巴，然后瞬间散入四肢百骸让她被纹身灼烧过后，变得血肉模糊的身体得到快速复原。
“唔唔、唔唔…”
在这个恢复过程中，身体暖洋洋地异常舒服的莎弥拉连连喘息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染满红晕。一旁道森很理智的移开目光，开始为她准备接下来要替换的全新绷带，毕竟她燃烧的不仅仅是魔力与寿命，还有近乎遍布全身的纹身。
在身上印刻魔法纹路这种事情，最远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奥术时代。最开始这种方法，只是为了更直观的让法师学徒们学习魔法，比如亲眼见证魔法运行时的模样与轨迹，让资质平平的人也可以快速精进魔法。
魔法纹路的初衷无疑是极好的，可到了后来就演变成为黑魔法、诅咒巫术、甚至是《恶魔学》流传下去的主流途径。
这个途径之所以能顺利流传，是因为在当时法师们为了保持神秘感与获得世人敬畏，经常会穿长长的法师袍遮盖整个身体，这才导致了黑暗势力蓬勃快速发展起来。
而且这种穿法师长袍的习俗，至今还流传在世界各地的法师之间，可以说算是一种陋习。
说来可笑，后知后觉发现这种陋习坏影响的人类也没有要求法师改变。准确来说是没人敢要求整个法师群体接受检查，所以便有人提出——改进魔法纹路，赐予英勇之人。
简单来说，就是让武力强大且具有一定魔法资质，但又不想或者学不会魔法的战士身上刻上魔法纹路，以此来应对日益增长的黑暗势力，还能更加周全的保护身体较为孱弱的法师们，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魔法纹路刻在身上，启用时会消耗魔力，战斗一旦激烈甚至会吸取自身生命力的弊端被人为的忽视。
这种现象直到恶魔法师们被杀得十不存一后，魔法纹路的使用才被逐渐抛弃，或者说被刻意收回了。
毕竟有了魔法纹路的战士们，其中强大之人不乏能够威胁到大法师的。没了内部敌人的法师群体，自然不会允许本该对他们保持敬畏、甚至是作为仆人来使用的战士护卫，反过来威胁到自身安全。
“呼…”
“抱歉，当时如果我能早点去…”
“该说抱歉的是我，道森·冕卫…我欠你一条命，那个怪物呢？”
“灰飞烟灭。”
“是吗…”
不疑有他的莎弥拉，刚刚平静舒缓下来的心情又一次起了波澜，好一会儿她才的目光才变得炯炯有神起来：“那扎阿范家一定会因为失去这个怪物，而大乱一场了…我什么时候能好，不——越快越好，你什么办法都可以用，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拜托了道森·冕卫！”
第814章 结盟与石像
她有她的亲朋好友，血海深仇。
他也有他的亲朋好友，血海深仇。
所以道森隐瞒了伊莉丝没死还成为他仆人的信息，还决定配合莎弥拉演一场戏，将当年策划安排因达莉的人安排送出去，让莎弥拉杀了对方，从而大仇得报。
是以在为莎弥拉换掉全身绷带，安排她静养休息后道森便以外出侦查讯息为由，离开了阿蕾尔提供的住房，趁着月色再一次来到旧城区。
在将伊莉丝收为仆人后，他本该畅通无阻的行动，却在途径狼灵神殿时遭到阻碍。
在神殿那栩栩如生的狼首雕像上，羊灵洁白的身躯静静站立其上，环绕她周身的狼灵显出身形站在她的身旁，幽绿的瞳孔内满是肃杀。
“…”
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的道森，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与对面的羊灵四目相对。他一眨不眨想要看出对方今夜为何而来，却没能从她静静地双眸怀中看到一丝喜怒哀乐。
“年轻人，吾为而来。”
良久过后终于还是羊灵打破沉默说道，道森对此自然略感意外。
所谓的卑鄙之喉，就是被他抹去灵魂的蜘蛛邪神。同样也是存在于诺克萨斯黑暗中的一个秘密魔法结社，它由伊莉丝创立并兼职使者，专门招收那些前来帝都闯荡，又因为没有好机会而郁郁不得志，却又满腔抱负与梦想的年轻人。
毕竟这些人的思想通常来说会很单纯，对伊莉丝而言是最好的养料。
从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区区秘密结社自然不会被千珏放在眼里。
有了确切信息的道森想到什么，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难道我杀了你们的猎物，不会吧…”
“嗷呜，狂妄的小鬼…”
“安静，狼。”
“…”
狼灵戛然而止的叫声让道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妻管严的模样简直太有趣了，但他也知道不能过分调侃狼灵以免惹怒对方，便开口道：“既然不是这样，那就请你们说出来意…不对，应该是我冒昧打扰你们才对，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导致你们出现请说出来。”
“辞令可免，吾为结盟而来。”
依旧言简意赅的羊灵并不打算浪费时间，所以直接告诉道森不要废话并直接以身作则说出来意，听得他一脸骇然以及警惕！
“无需惊惧，年轻人…如今的你，已非凡人。”
“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
“符文之地，守护之人。”
再度语出惊人的羊灵让道森心中愈发骇然，但却又有一股理所应当如此的矛盾浮现心中，让他纠结不已。
“当谎言于黑夜中生灭，灵魂在光芒中休眠…便会有人会迎来属于他的命运、抉择，亦或取舍。”
就像是在吟诵一首诗歌那样，腔调古老而优雅的羊灵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解释的做出补充，让道森抓住另一个重点：“你们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为暗影岛而来。”
“正解。”
“为什么？”
“那片大地，死者徘徊，与死不容，与理不和。”
暗影岛的存在就是对千珏这位死神最大的挑衅，毕竟祂自身的职责就是负责送世间灵魂往生，而不是任由死者在死后还徘徊于世。
这个很明显的问题道森不是没有想过，可他从未想过千珏会为此与他结盟。
“所以说就连你们，都无法靠近暗影岛吗？”
这一次道森敏锐的提问，让羊灵沉默下去，在她脚下附近狼灵身体也因此浮现大量黑雾扭动，一副异常愤怒又无可奈何的生气模样。
“暗影岛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你们都不愿或者无法靠近？”
“未结盟前，多说无益。”
“既然要结盟，自然要按人类的规矩来…你们的诚意太少了。”
对千珏本就没什么好感的道森提出要求，尽管他很像马上答应下来，毕竟千珏怎么说也是个古老的神明，其实力与见闻都深不可测。
“应有之理，吾等可以庇护于你免受意外而亡，直至世间独剩千珏。”
“我不需要，我要所爱之人得到庇护…让他们免于除自然之亡的一切灾厄！”
“十人。”
“够了。”
“以此为印为誓，此誓永不背弃。”
迅速商议好条件的千珏跃下石像，下个瞬间便来到道森面前，随之而来的狼灵张开巨口，吐出一枚有微光绽放，三条小龙环绕外圈，一紫一蓝两枚光圆为内圈的魔法印记。
“以此印为誓…”
没想到千珏也会有魔法印记，而且还选择用法师结盟方式的道森也召出自己的金色印记与其相连，在乍起波澜的魔法涟漪中将盟约敲定。
他父母、妹妹、表姐，堂姐，伯父一家，小姨他们的名字写上时，千珏答应的名额便只剩下一个，他想了想还是写下安妮的名字，并没有写上拉克珊娜·冕卫这个名字。
他答应要娶的女人，自然会亲自保护。况且还有盖伦这个护妹狂魔在，再加上小拉克丝自身也是个强大的法师，比安妮情况要稳定的多。
“现在能说了吗，那岛上究竟有什么？”
完成契约的道森再度发问，暗影岛亡灵们大费周章毁灭武田家藏匿世界树枝条的行为，可是让道森早早就定下了计划。他有必要知道暗影岛上除锤石这个半神亡灵外，是否还有其他更加厉害的怪物或者危险。
“…”
依旧沉默的羊灵转动目光，随着她视线看过去的道森，视线落在一尊没有头部，身穿铁甲手持钉锤的古老石像上。
这种石像在旧城区内比比皆是，诺克萨斯人对此更是闻之色变，更不会把其所代表的名字说出来，因为他是——萨恩·乌祖尔，不朽堡垒曾经的主人，是连星灵都忌惮不已，又名为，受黑暗信仰而抹去大陆一代人的残酷暴君！
能够抹去一代人的战争行为，其可怕程度丝毫不亚于世界天灾。这种敌人在那个时期就如此厉害，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又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更何况，知道小法师维迦记忆的道森，很清楚莫德凯撒的可怕并不仅仅是他的残暴无情，而是他对黑暗魔法的狂热态度，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才能令千珏如此忌惮吧。
第815章 怦然心动
莫德凯撒。
这是一个沉重到无法随意谈及的名字，哪怕对千珏来说也一样。所以祂对道森发出邀请，请他三日后前往这座狼灵神殿深处。
到那时千珏就能准备好能一个远古法阵，从而让伊莉丝尽快掌控蜘蛛邪神留在暗影岛上没了灵魂，只剩身体的躯壳！
这个施法过程会持续一整夜，足够他们在暗中大肆谈论关于“莫德凯撒”这个名字了。
对此道森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见面，但并没有伊莉丝一定来，因为他很担心伊莉丝的精神状态。
那毕竟是邪神的身体，与人类有着生命层次上的差距，就是再腐烂衰败也不是能随意占据的。一旦意志不够坚定进入其中，说不定就会被其生存本能所同化、迷失自我，变成另一个全新的怪物。
到时候就算道森还能依靠奴仆契约控制伊莉丝，也不过是在控制一个行尸走肉而已，还要想法设法找血肉灵魂满足那个躯体的进食欲望，继而沦为可恨地帮凶。
这种结果道森是无法接受的，他挣扎良久才选择了让伊莉丝作为仆人，可不是让她去送死的。道森宁愿伊莉丝在等等去占据邪神躯体，所以他需要来问一问她的意见——吱呀！
应声而开的祖宅大门内灯火通明，昨日走廊上的灰尘、蛛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令人舒适且温馨的长廊，甚至两旁还挂上一幅幅应景古画来点缀环境。
最关键的是昨日还一副高傲女王模样，出场时一袭名贵丝绸长裙令人惊艳的伊莉丝，穿上女仆才会穿的黑色长裙搭配白色围裙，呈现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欢迎回家，我的主人。”
左手握拳贴肩，右手轻提裙摆下压身体的伊莉丝，将属于诺克萨斯的见礼完美无瑕的表现出来。
这种无论是衣装打扮还是神情态度，都彻底将自己放在仆人地位上的伊莉丝，还真让道森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辛苦了，伊莉丝…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会客厅已经清理出来了，罗德主人。”
“嗯，其他地方还保持原样吧…否则大肆收拾的话，让他人发现就不好了。”
并不计较地方好坏的道森直接迈步，落后半个身位跟上的伊莉丝虽然很好奇重要的事是什么，可她也没忘记作为一个仆人应有的本分，回过“是”后，便沉默下去用好奇地眼神带着一些期待与不安望着道森背影。
在昨日签下献出灵魂、签下奴仆契约后，她本以为自己会遭到更加严苛苛刻的奴役。比如献上宝物、权利、财富甚至是侍寝之类仆人应做之事，可对方却什么也没要求，只是以要救治莎弥拉为由匆匆离去，离开前甚至还嘱咐她要好好休息！
这曾让伊莉丝对着镜子看了好久，她的身体依然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容貌一如往昔倾国绝色令人着迷，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动心，难道是自己变身时的样子吓到了对方？
不可能。
这个连蜘蛛之神都轻描淡写抹杀的强大少年，又怎么可能拘泥于…也是，以他的心智之坚，女性的美与丑怕是早就不重要了。
“请进，罗德主人…”
“以后开门这种事我来就行…这是？”
“，我昨天用来恢复伤势的圣遗物…是我最近才从暗影岛上深处找到的，以您的强大它或许能派上几分用场，请您收下！”
明明没有吩咐任何事情，却连连示好求生欲望异常强烈的伊莉丝神情诚恳极了，根本看不到一丝不情不愿，说她此时是全心全意的臣服也不为过。
以力量为尊，所以臣服强者理所应当，这便是伊莉丝的想法，一个典型的诺克萨斯人思想——昨日的敌人，今日的同伴甚至是主人。
“邪恶圣杯吗…”
“罗德主人，小心圣杯自身反噬…”
“圣遗物的作用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自己来感受。”
尽管无法接受诺克萨斯的这种文化，道森还是理解了伊莉丝的转变为何如此巨大，便走上前去从擦得崭新发亮的桌子上，拿起那个流光溢彩的金色圆杯——嗡！
在金色圣杯入手的瞬间，一股异样的能量波动袭来，恍惚间道森看到一片血海，这片血海没有想象中的腥臭难闻，反而散发出一种令人迷醉不已的甘甜芳香。
“原来如此…”
下一刻便醒来的道森，手掌附近多出一片薄薄红雾，他眉头一挑竟是将其收了回去，这还不够下一秒又释放出来，如此反复几次后脸上多出一副恍然表情。
这轻描淡写的一幕，让伊莉丝如红宝石般明亮的眸子内写满惊讶、崇拜。
邪恶圣杯的效用堪比传说中的生命之水，它会令使用者意识沉浸其中并在此期间将一切伤势治愈。
可副作用也同样明显，如果伤势好了以后无法及时醒来，那使用者自身就会变成圣杯的养料，被它连同身体、灵魂一同吞噬殆尽。
昨日她使用时就是如此，要不是提前请求蜘蛛之神的降临，恐怕早就被邪恶圣杯吞噬化为养分了。
“关于这个圣杯，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曾拥有过生命之水的道森很清楚，他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圣遗物自身所携带的空间。里面那片血海本源就是生命之水，只是被污染了，所以才会令本该重伤濒死的伊莉丝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很抱歉主人，暗影岛上一切和文字有关的事物，都被一种亡灵占据。它们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书和笔、卷轴的构成，只有打败它们才能获取岛上的知识…有些高阶的亡灵称呼它们为，偶尔还会找来抄写员观察它们所记录的知识内容，但对我来说不行，我光是潜入进入偷取宝物，就已经是极限了。”
曾多次踏足暗影岛的伊莉丝说得很详细，听在耳中的道森眼中来了兴趣，不等他开口再问伊莉丝就走上前来，在他脚下的沙发旁盘腿跪下，令脑袋处于他手掌正下方：“罗德主人，请您查阅…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
阿蕾尔如此，伊莉丝如此，诺克萨斯人大多如此，有力量真的就能为所欲为吗？
对此根本无法接受的道森伸出手，没有用灵魂契约的效力来尽情窥探伊莉丝的记忆，而是轻轻抚摸她那顺滑的红色长发：“无论是好是坏，记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除非是在救人，或者威胁到了我的安全，否则我不会去随便查看的，你明白吗？”
“不太明白，罗德主人…”
抬起头的伊莉丝与道森对上目光，少年清澈而深邃的漆黑瞳孔，让她的眼神多出几分迷离。
这当然不是情迷意乱，伊莉丝早就过了作为一个怀春少女的时期。虽然她并不介意为少年侍寝，她只是为少年的天真感到一丝惊讶，还有确认。
“罗德主人，我能冒昧的问一个…”
“不用问了，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道森·冕卫，今后你还叫我罗德就行。”
“是，罗德主人。”
眼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表情的伊莉丝更加恭顺了，也只有将星灵羽翼亲手斩下的这位弑神者，才能将蜘蛛之神如此轻易的抹杀吧。
“起来吧，坐到对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
在道森吩咐下的伊莉丝，乖巧地来到沙发前坐下，眼中神色却比之刚才多了几分复杂，为了活下去她已经做好舍去一切的准备，哪怕是保持了数百年的尊严与人格。
可是，到头来她却什么也没失去，反而得到了更加温柔的对待。
是的，什么也没失去。
从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后，伊莉丝就是仆人了。
她不仅要定期为蜘蛛之神送上祭品，还要满足来自苍白女士的要求，冒着巨大危险去暗影岛的巨坑内偷取魔法圣物。
等她历经千辛万苦回来后，伊莉丝还要靠吞噬人类来保持身体活力与美貌，否则便没有足够力量满足这两者下一次的要求，然后被对方无情的抛弃、抹杀。
进食前的无比饥饿、进食后青春力量皆恢复的期待，在此之后夜深人静时的自我憎恨，如此反复、如此循环的伊莉丝甘之如饴。
毕竟她的要求不多，只要能活下去，让她能抽空时多看看这个世界就够了。
“有些凉了，再去准备点热的茶水吧。”
“是，失礼了…罗德主人。”
“慢点来，不要慌…我要喝到恰好好处的美味红茶。”
突然挑剔起来的道森支走伊莉丝，这一次她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匆忙、狼狈，刚才那种情绪的变化道森感受到了，也嗅到她想要离开地那份坐立不安的心情。
毕竟有些情绪，是不能在他人面前显露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可怜，可悲啊…！”
长长一叹的道森慢慢闭上眼睛，他从未想过能三言两语说得伊莉丝情不能已，可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为了活下去拼尽一切行动力，让道森起了共鸣，甚至是对伊莉丝的怜悯，起了那么一瞬间要将解除契约，还她自由的想法。
当然，只是一瞬间这种想法就湮灭了。
等道森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心中的波澜悉数平复。
离而复返的伊莉丝也是如此，再一次变得低眉顺眼，踱着步款款而来，为道森倒上香醇浓厚的红茶，然后在对面以端正的坐姿微微前倾身体，呈现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你也喝，我想说的事是关于卑鄙之喉留在暗影岛的躯体。
先别着急说好，我想你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祂对你的身体注入了自身毒液，让你成为异变的蜘蛛体质不得不靠吃人吞魂为生，那蜘蛛之神的本体自然也是如此，而且祂对血肉之躯与灵魂的需求量很大，这是你我共同见证过的场景。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三日后随我去狼灵神殿，我的盟友会在那里布下远古法阵，让你尽快占据卑鄙之喉留下的躯体，但是你会面临比现在放大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饥饿感。
这可不是吃些其他生物能解决的，我也不会为你送活着的人类，你也不准吃任何一个人类，哪怕对方是个将死之人。你需要在这种条件下适应新的身体与环境，还有无时无刻的饥饿感而不崩溃。
再次重申一遍，我只有这么一个不准吃人吞魂的要求，其他的你随意，否则的话我亲自送你往生。
第二个选择，你自己来决定时间，无论是三天还是三年，我可以等你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
本以为第二个条件会更加苛刻的伊莉丝，听完过后脸上浮现一丝错愕，先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波动，又一次翻涌起来，让她忍不住出声道：“为什么…”
“为了活下去，更好的活着，我所爱的，陌生的，甚至是所讨厌憎恶的人一起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有可能的话”省略了最后这句话的道森说出心中坚持。明明他以前还是和所爱之人活下去就行了，如今却变成了连上其他人一起。
关于这点，道森也知道自己越来越贪心了，可是想要下去的心情并没有错。以前伊莉丝如何他管不了，如今她变成仆人，只要是不违背他的原则，道森愿意为此做出更多的让步。
原来这就是少年心中的单纯…啪嗒、啪嗒！
一种油然而生的强烈情绪翻涌而来，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拦的冲破眼眶，让数百年来一直在为求生而努力的伊莉丝霎时间泪流满面。
原来这个世界上，竟有一个和自己不同境遇，不同年龄，不同性别，却跨越了几百年光阴而来的志同道合之人。
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哭泣便停不下来的伊莉丝，越哭声音越大，就仿佛要将心中压抑数百年的情绪宣泄出来，少女般的俏丽面容上满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
换做以前道森可能会做点什么，比如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眼泪洒满自己胸膛。可如今的他，只是选择默默看着，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品着香气扑鼻的红茶。
真是个大煞风景的男人。
好一会儿才哭够了的伊莉丝，对着道森投去一个幽怨的目光，而不是如刚才那样低眉顺眼的道歉，说什么“失礼了，请恕罪”之类的仆人用语。
这种神情姿态本该是在与少年同床共枕后才会用的，毕竟她很清楚男人对待自己的女人，总是会多出很多宽容的，那样她就可以更好的活着了。
但是现在伊莉丝明白了，她并不需要如先前那般战战兢兢、百般讨好。因为他的这位新主人和她一样，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样的话，如今的她不止是身体、灵魂是对方的，就连心都是了，又何必再去为了活下去而故作姿态。
“咳咳…”
而被这幽怨目光一瞥，便忍不住心中一颤的道森，再看向伊莉丝时就看到她宁静如水的双眸，屋内温馨顿生。
此时此刻的她不再是个仆人，而是一个正在看丈夫的贤妻良母，看起来既青春靓丽又端庄大方，令人——怦然心动。
第816章 做个了断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虽然道森神情上的痴迷，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可伊莉丝还是久别重逢的，由衷的感受到心中的喜悦之情，让她对自己的美貌以及应该将自己放在什么地位上，有了一个准确的认知。
所以伊莉丝选择了第一个条件，即三天后去千珏教团接受魔法阵的洗礼，以便尽快完成对蜘蛛之神遗留躯壳的鸠占鹊巢。
哪怕这意味着前路未卜，甚至生死难料，可伊莉丝依旧心甘情愿。
是少年的到来让伊莉丝不再孤单，让她生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有个志同道合之人，有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为过去做一个了断。
于是伊莉丝暂时辞别道森，独自一人来到会客室另一侧的餐厅前，刚抬起手握住门把柄的她，整个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身体的本能提醒她该进食了，强烈的饥饿感让人发慌。可里面的所有食物大多都被她抹杀或者放生了，为了不惹恼她的新主人。
嘶嘶、嘶嘶…！
发出低声嘶吼的伊莉丝从黑暗中招来蛛群，然后开始进食。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在这荒芜的老宅内培养蛛群再拿出去售卖蛛丝只是为了物尽其用，更多的是用意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以及在必要时将它们作为储备食物，尽管这种食物只能满足饱腹感，无法让她免去对吸食人类灵魂的渴望。
“嘎吱、嘎吱…跑吧、跑吧，小家伙们，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吧！”
一边吃一边任由蛛群因生存本能四散逃跑的伊莉丝，很快就听到一声“咣当”的巨响从餐厅内部响起，她脸上所挂着的怜悯也因此变得痛苦起来。
并不是遭受到了什么攻击，伊莉丝也很清楚这声音是蛛群逃跑时慌不择路引起的，可此时的环境会让她将这个声音与过往重叠起来。
因为有一个伊莉丝曾亲自挑选出来，并打算与其厮守一生的男人，差点儿在这个餐厅内结束了她的生命——吱呀！
推门而入的伊莉丝，转向餐厅内的另一房间，开门的瞬间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这是一间很长、很长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细长的餐桌，几乎与这个房间一样长。
桌子尽头各有一张椅子，上面布置着一顿丰盛的晚餐，带着古老花纹的瓷盘与银色餐具摆放整齐。
虽然盘子中堆叠得高高的水果，甜点、肉食早已在寒气下结霜，但还是能清晰辨认出就在这场餐桌上，曾经有两个明明在一个房间，彼此却被长长餐桌隔出遥远距离的人在享用根本吃不完的晚餐。
如果有考古学家在此，就会发现餐盘上的花纹来自数百年前，而那时候的诺克萨斯帝国正处于急速扩张的时期，一切资源都优先给了军队，哪怕是贵族们也不会随意的铺张浪费，与如今这些每每用餐都恨不得酒池肉林的帝国贵族们相差甚远。
是以，这不是一场平常的用餐，而是在为了庆祝举办，只属于两人的宴会。
“勃尔霍特·扎阿范…”
触景生情之下，伊莉丝时隔多年再一次说出曾经丈夫的名字。就是这个男人以为她庆生为由，将所有仆人赶出了宅邸，精心准备了一场丰盛的烛光晚宴。
哪怕勃尔霍特的举动，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
这场庆祝如往日用餐一样冰冷而沉默，但伊莉丝直到如今都不会忘记当初那淡淡的感动心情。
尽管这个男人自大而傲慢、无能且愚蠢，甚至仗着家族权势作威作福、树敌良多，还差点儿被家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废除其家主之位。
即便如此，他也是自己选中的男人，哪怕不是那么喜欢，也打算与其厮守一生的男人。
可是意外发生了，就在伊莉丝准备告诉勃尔霍特自己有了扎阿范家的后代时，她的全身突然间变得酥软无力，痛苦难耐。
早就在等这一刻的勃尔霍特站了起来，眼中既有不安也有阴谋得逞的喜悦。
“如果…我早一点说，又或者多给你一点信任与理解呢？”
那种毒药入体的痛苦伊莉丝一辈子都不会忘，只是当初的满腔愤慨无法容忍到了如今淡上许多，只是多了些挥之不去的遗憾。
如果当初自己早几天说有了孩子，勃尔霍特会不会就不会下毒了？
如果自己平日里不那么强势，不将属于勃尔霍特的权利悉数掌握以至于他无事可做，甚至被人嘲讽是个废物会不会也能避免此事的发生？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
选择摊牌的勃尔霍特，歇斯底里地说着婚后来自旁人的风言风语，以及逐渐失去权利后的绝望失落，可是他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不该在以狼灵信仰为尊的国度中，反其道行之的去信仰被视为如软弱的羊灵，并将谋杀视为一种对羊灵的亵渎，从而选择将解药带在身上，天真地想要靠这种方式让她屈服、退让。
自己选择的男人竟然、竟敢背叛自己！
在这种愤怒的想法驱使下，伊莉丝扮演出一个悔恨不已的妻子，忍着毒药带来的钻心剧痛，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泪流满面的从长桌另一头，磕磕碰碰的爬到狰狞大笑，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丈夫脚下，抓着他的衣服不断哀求，趁着他的得意借力爬起，然后取出那柄藏在袖口中的餐刀。
没有任何意外，伊莉丝的餐刀精准的刺入背叛了她，想要谋杀她，又优柔寡断不够心狠手辣的丈夫心脏之中！
“勃尔霍特…！”
眼前重新浮现那一幕的伊莉丝呼唤着丈夫名字，可是毒药带来的死亡的阴影如排山倒海，让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是当时及时服下解药，可肚子里的新生命还是没了。
解毒后留下的后遗症更是持续了数周，将伊莉丝折磨得生不如死卧床难起。
背叛、死亡、痛苦三者交织出的苦难与绝望没有压垮伊莉丝，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决心，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
第817章 从头到尾
吱呀——！
当伊莉丝再一次返回会客厅时身上的女仆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初见时黑红两色的名贵丝绸长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犹如高贵的女王亲临！
“我的主人，伊莉丝来迟了…请您恕罪。”
大步流星走来的伊莉丝满载香风，理所应当的在道森所坐的沙发下盘膝跪下显得极为乖巧。这种用女王气质做出的小鸟依人行为杀伤力不可谓不大，一股油然而生的征服欲涌上道森心间，让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万般满足。
“呼…定力不够啊。”
居高临下的道森与伊莉丝扬起的红色双眸，打趣自己的同时转移话题：“看来你，与过去好好道别了。”
“是，都过去了…有什么问题的话，您都可以问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笑靥如花的伊莉丝这一刻显得异常从容，察觉到这种明显变化的道森想了想，还是说出最关心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与苍白女士达成交易关系的，以及你对黑色玫瑰的了解如何…从头到尾。”
“是，罗德主人。这一切都要从我的丈夫对我下毒，又被我反杀后开始的…”
先前在餐厅中直面过往，将心中多年来耿耿于怀的背叛放下的伊莉丝，此时再提及此事倒显得风轻云淡，让道森咂舌的同时，其话语中透露出来的经历也让他精神集中起来。
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伊莉丝将道森想知道的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在这些时而低落，时而紧绷，时而兴奋的话语中，道森认识了勃尔霍特·扎阿范这个男人。
就是他在伊莉丝到达适婚年龄的那一天，率先向她发起了猛烈的追求。
出身在基西拉家族的伊莉丝，虽然也同为元老级贵族。但基西拉家在当时的帝国急速扩张中，接二连三的损失了家族的中流砥柱，以至于只剩下几个女性来掌控诺大的财富。
而伊莉丝，便是基西拉唯一的直系继承者，且有倾国之美。
她也是基西拉家那得出手的最后底牌，为了不让家族庞大的财富被其他贵族联合吞并，伊莉丝一边周旋在快要踏破门槛的求婚者之间，一边于暗中观摩他们的人格品性，还顺便戏耍了一些想要败坏她名声的恶徒，以及想要对她落井下石引她出丑的同期适婚女子，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
等到因为婚事之事惹得整个帝国注目时，伊莉丝又选择回应勃尔霍特的求婚，或者说揭开了两人早就在暗中交往的事实，随即迎来最大的一次危机——来自扎阿范家近乎全体的反对。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作为继承者的勃尔霍特在性格上有着致命缺陷。和基西拉家最出色的继承者进行联姻，只会令扎阿范家的权利与力量，单方面的去强化基西拉家，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伊莉丝对勃尔霍特发起最后进攻，将自己始终保持的忠贞献了出去，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对家族内部的反对声音做出反抗，从而顺利地促成了这次联姻。
当然，这种顺利只不过是表面现象。
因为勃尔霍特是黑色玫瑰的成员，与基西拉家联姻也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伊莉丝就算什么也不做这场婚事也会成功。
这些信息是伊莉丝在勃尔霍特死后才知道的，不是调查得来，而是苍白女士亲自找上门来的。对方要求她承担起勃尔霍特这棋子生前的作用，否则就将她抹杀。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乐芙兰还对她讲述了黑色玫瑰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以及展示了她所拥有怎样强大的黑暗力量，最后还告诉伊莉丝，在里面值得信任的成员将获得一切。
无论是深藏的知识、秘传的巫术，还是财富与权利都可以。
面对这样一条通天之阶，才刚刚险死还生的伊莉丝有了极大热情。她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庇护自身，以及掩盖勃尔霍特死亡的真相，更何况在对方强大的实力面前，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于是为了活下去，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的伊莉丝成为黑色玫瑰的一员。在这里面她经常与其他成员会面，互换资源与情报，将她在帝国中的敌人一个个击败，以此顺理成章的整合了两个元老级贵族的力量，成为一个掌控着诺大财富与权利的贵族女王。
可是伊莉丝并不被信任，因为她暗中调查了基西拉家族没落的缘故，知道了家族的男性成员大多是被他们所害，包括联姻，这一切都是黑色玫瑰的阴谋。只不过出了些小意外，她阴差阳错的顶替了勃尔霍特的位置。
哪怕身在其中，依旧无法辨别黑色玫瑰全貌的伊莉丝感到恐慌，她很清楚自己手中的权利过于巨大了，但她自身又不是那种不可或缺的人。
早晚有一天，她会如勃尔霍特那样被替换，然后被世人所遗忘，就算想要提前急流勇退也不行，毕竟走到这一步她得罪了太多人。
是以伊莉丝再一次找到苍白女士，开门见山的提起基西拉家族的事情，以及她不在乎这件事甚至想要获得她的信任，得到秘传巫术等强大力量的决心。
面对伊莉丝突如其来的决定，乐芙兰给予了极大的欣赏，并指派给她一个任务——前往暗影岛，寻找曾建立了不朽堡垒的暴君，也就是萨恩·乌祖尔的头骨。
被诅咒的城市海力亚，这就是当时暗影岛名字。
这是个在当时一旦提及名字，所有航海者都会避之不及的危险地方，就是给船长们再多的钱，哪怕让他们遭受生命威胁也不会去。
很清楚去暗影岛是九死一生，但不去则在未来某一天十死无生的伊莉丝选择前者。经过一番寻找后，她找到一个因赌博而债台高筑，全家老小走投无路即将被投入竞技场的船长，为他还清了巨额赌债，这才带着家族培养起来的私兵踏上暗影岛那灰白色的沙滩。
结果还没等伊莉丝展开对头骨的调查，铺天盖地的恶灵就袭来了，要不是她带了几件珍贵的魔法圣物，恐怕当场就会被亡灵所害变为其中一员。
但这也不过是自保而已，发觉自己严重低估此地危险程度的伊莉丝，决定为了活下去而假死逃走。哪怕是丢弃基西拉与扎阿范家的庞大财富与权利，她也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早就盯上伊莉丝的卑鄙之喉，从黑暗中悄然袭来，将她身边的守卫屠戮一空，她虽然在魔法圣物的庇护下没有当场被吞噬，可也被困在蛛网包围下无法逃脱。
眼看着自己就要和其他人一样，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可怕下场。
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身陷绝望的伊莉丝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她也不管卑鄙之喉是否听得懂，歇斯底里的对祂发出请求，请祂不要吃她，甚至告诉对方会为祂从来源源不绝的人类祭品！
第818章 无声阴谋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以为您…最起码会有一些厌恶的。”
“设身处地去想的话，如果只有这样做才能活下来，哪怕这对他人来说很残忍，也不正确，甚至听起来丧心病狂…即便如此我也会如此去做，继续说吧。”
在道森既唏嘘又肯定的话语下，得到认同的伊莉丝心中暖洋洋的，就连每每想起此事会浮现的自我憎恶感，都因此减轻许多，以至于她感动地声音有些发颤：“是，罗德主人～”
就像伊莉丝现在还活着这事实一样，她理所当然的被卑鄙之喉给予试炼，毕竟口说无凭，作为邪神的祂很清楚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
卑鄙之喉将自己的毒牙刺入伊莉丝肩膀，任由她倒在地上嚎哭、抽搐，毒液令她的脊椎出现诡异蠕动，继而连带着整个身体扭动不休。
没想到会如此的伊莉丝在痛苦中，想起了勃尔霍特对自己下过的剧毒。虽然她此时感到的痛苦比那时候要强烈十倍、百倍，但她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崩溃，因为有一种异样的，仿若水流拂过身体的舒畅感在体内不停流转，让她始终保持了神智清明！
这种情况的出现，让伊莉丝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也只能如此解释…勃尔霍特对自己下的毒就来自卑鄙之喉。
自己之所以被黑色玫瑰所接纳，不是因为聪明才智，而是因为在这种让人痛苦万分的剧毒中活了下来，并且身体内产生了一种抗体，所以她才会被派过来——作为一个祭品或者使者。
她和勃尔霍特一样，从头到尾只是个棋子罢了。
在伊莉丝明白这一切后，一切也都晚了。
就像竞技场内瓦斯塔亚变身一样，明明不是这一族群却被蜘蛛之毒改造的伊莉丝，和这个族群一样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一个她都无法理解的半人半兽怪物。
然后她便接到来自蜘蛛之神的命令，这个命令并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根本无法反抗的，直入灵魂深处的意念指令——就像她承诺的那样，她需要带源源不断的祭品来满足主宰了她生命与灵魂的新主人，否则她就会变成其中一个祭品。
在这种指令的驱使下，伊莉丝安然无恙的离开暗影岛，来时路上的无尽亡灵一个不见，就仿佛它们从来不存在一样。
此行暴君的头骨没有找到，却在无声阴谋下活下来的伊莉丝回到诺克萨斯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苍白女士。
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作为代表蜘蛛之神的使者来与对方合作。
沦为蜘蛛之神仆从的伊莉丝，很清楚她的生命已经不在是自己能掌控的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找到足够的祭品来满足神明的指令，以及她自身生存所需要的血肉灵魂。
暗中安排了这一切的乐芙兰，则是当即就答应下来，随后提出由伊莉丝定期前往暗影岛将源源不断的祭品送上，顺便利用蜘蛛之神的庇护，从岛上的巨坑…准确点来说，巨坑是海力亚曾经的古代宝物陈列室，位于这个失落城市的中心。
这处巨坑因为黑雾的惊变而被世人所遗忘，可乐芙兰没有忘记，她甚至如数家珍的为伊莉丝指出路线、沿途机关，甚至是一些特殊的收取宝物方式。
在这些信息的提供下，伊莉丝只要带着祭品上到暗影岛，再去一趟城市中心的巨坑，避开那些徘徊在城市中的高阶亡灵，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面盗取来自远古时期的各种魔法圣遗物。
当然，对黑色玫瑰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暴君的头骨，苍白女士甚至向她许诺，一旦她找到头骨，就会让她彻底摆脱蜘蛛之神的禁锢，以及还给她人类身躯，并赐予她无上的黑暗力量，让她永生不死的同时还能青春永驻！
好处越多，其风险就越大。
对此心知肚明的伊莉丝，很清楚自己的渺小。为了活下去付出太多代价的她，并没有着急的去寻找头骨，而是稳扎稳打的开始在暗影岛上往返，以平均1年去一次巨坑，5-10年带回一件圣遗物的频率来交给苍白女士，直到数百年后的如今。
这期间哪怕过了数百年，伊莉丝都没有刻意去找那个能让她自由的头骨，因为她很清楚即便是找到了头骨获得了自由也是短暂的。
知道太多黑色玫瑰秘密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获得自由。一旦只自由也只能如从前那样被实力深不可测，智谋堪比杰里柯·斯维因的苍白女士握在掌心，去做一些更加危险，且不可预知的事情。
“原来如此，你们相识合作的过程真是一言难尽…对了，你下一次和苍白女士碰面，是什么时候？”
“四天前才刚见过一次，下一次见面是3个月后了。”
“四天前…你该不会还带了一个叫辛吉德的人吧？”
“是，罗德主人…那是黑色玫瑰成员邀请来的贵客，从我这里过恰好能瞒过所有人。”
“哼，贵客啊…”
问之前还担心辛吉德是否被吃了的道森目光满是寒意，这家伙跑得倒是挺快的。
“罗德主人，我可以帮您…”
“不需要，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既然是贵客，那自然要有所安排的，你只需要和其他人一样，装出因好奇的模样而盯住他就行。”
“是，还是主人您高瞻远瞩…”
见他极快的做出合适决定的伊莉丝，越发崇拜这个集远谋、武力，狡诈为一身的少年，笑靥如花的同时更是媚眼如丝，“咳咳！”被这么一看而老脸微红的道森，轻咳着移开目光：“我还有一件事，如今的家族内部，有什么你的亲信吗？”
“很抱歉主人，如今的扎阿范家没人认得我…他们只知道在长老会上有一个永远的空位，从这个空位上传来的命令书信是必须绝对遵守的，哪怕这其中有黑色玫瑰的成员也不例外。”
直接开口解释的伊莉丝略有不安，她已经习惯了以仆人身份来满足主人的所有要求，但平时在蛛群中又会处于一种众星拱月的状态，久而久之就不愿在外抛头露面了。
就算是她亲手创建的卑鄙之喉秘密结社，也在百年前交给了黑色玫瑰的成员来管理。
“那就好，我要说的事和因达莉、莎弥拉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问题，我可以让当年操办此事的人在斗争中失去权利，但是动手的事…”
“由她自己去做，杀不杀得了是莎弥拉自己的事。”
很快搞定莎弥拉的复仇大计后，道森又想起安妮。虽然他没能从小姑娘的过往记忆中找出与黑色玫瑰有关的记忆，可寄宿在提伯斯玩偶中的比利魔，还是让他耿耿于怀，于是便出声问道：“你之前说过，黑色玫瑰内部受信任的人会赐予秘传巫术…那你认识一个叫阿莫琳的女人吗？”
第819章 保持距离
“阿莫琳？！”
没曾想一问激起千层浪的道森，与脚边突然起身的伊莉丝撞了个满怀，本该为自己莽撞道歉的伊莉丝，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起身，反而呆在他怀中身体颤抖：“我怎么可能忘记那卑鄙无耻的女人，就算她与您有关系，我也要这样说——请主人责罚！！！”
“冷静、冷静…”
听出话中滔天愤怒的道森难免头疼，可也不会去因为这种事惩罚她，便只能伸出手轻抚伊莉丝的后背，以此来安抚她因愤怒而起伏不定的胸膛。
在这种极香艳又略有尴尬的气氛下，伊莉丝也逐渐冷静下来，如小鸟伊人般爬在道森胸口，俏脸微红不敢抬头去看他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得以他只能开口：“咳咳…冷静下来了吧，坐旁边可以吗？”
“嗯…”
本以为会被安排做对面的伊莉丝抬起头，已然迷离的双眸中快速恢复清明，但还是留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幽怨，她都这样趁势而为了，这主人却还是不为所动。
面对这幽怨的道森只能选择无视，要是他们没签订主仆契约的话，他并不介意一夜风流之类的事情。
可事实是伊莉丝是从身体到灵魂都是他的，道森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她的魅力却有些让人无法抵挡。
尤其伊莉丝这还不是刻意而为，只是随心而为的结果！
主仆契约除了掌控对方的生死，还能辨别其情绪真实与否，此时的伊莉丝便散发出一种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情感，一副要连“心”都给他掌控的模样，又怎能让人不动心。
“不行，你还是坐到对面去吧…”
“主人，您是讨厌我了吗？”
“不是，怎么说呢…”
马上改口的道森对上伊莉丝我见犹怜的哀求目光，可怜兮兮的让人想将她拥入怀中，直接否定的道森想了想，才将语言组织好：“那百万灵魂的罪恶有你一份…”
见道森旧事重提伊莉丝难免愕然，心中满满的幸福感骤然烟消云散，脸色瞬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从天堂跌入无尽深渊，连带着熠熠生辉的红眸都因此黯淡无光。
“也有我一份。”
“主人…”
“先别说话，你听我说…”
说话大喘气的道森将伊莉丝从地狱中拉了出来，目光无比严肃：“我既然想要利用你来获得好处，那就要承担你所犯下的罪恶。
但是我这个人呢，对自己人一向护短。也不怕告诉你，我在收你做奴仆时，就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放你自由了。
昨夜我扪心自问许久，问了许多遍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说服自己原谅你对人类吞魂噬命的过往…你没听错，我其实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只是想给自己纠结的心一个交待。
或许这其中还有迁怒，我杀卑鄙之喉太快了，明明祂才是害了这百万灵魂的始作俑者，我却对你这个帮凶耿耿于怀。
昨夜我想到的答案是你去暗影岛，让你找机会调查一下黑雾，那岛上有数以万计的灵魂，哪怕只是救下一部分，也能为你曾经的行为赎罪。
抱歉，你就当这是我的任性要求吧。
别担心，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去暗影岛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去，在此之前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到时候我们一起做就是。
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时，我会给予你理所应当的自由与庇护，让你可以再也不用为活下去而付出什么代价。
在此之前，我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你看可以吗？”
来自道森的长篇大论让伊莉丝茫然了，光听前边的话语她会产生一种自己在被利用的感觉，就像苍白女士曾向她许诺的诸多好处那样。
这也没什么，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做仆人被人指示，她不会有任何反抗，也没能力去反抗。
可有了最后一句话后，前边的长篇大论，就变成为了保持彼此距离而做的煞费苦心。这简直就是在告诉伊莉丝：我顶不住你的魅力了，你再来我就要被逼就范了。
这让伊莉丝内心窃喜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去亲近他。
可就算是成功了，有了夫妻之实让少年不再对自己耿耿于怀，然后呢？
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憎恶还会存在，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为了活下去而付出的这些代价。每每夜深人静时，依旧会梦到黑暗伴着狂涌的海啸升起，将蓝蓝大海染得漆黑无关，染得永无光明，满是窒息。
任凭梦中的她如何呼喊，痛苦，挣扎都无济于事，这种如影随形，冰冷而彻骨的落水窒息感依然会在每个夜晚伴随自己，直至生命的尽头。
以往是没得选择，为了活命她不得不挣扎着屠戮同类，一边出于蜘蛛形态的本能而对血肉灵魂欲罢不能，一边又因为曾为人类的灵魂而对自身厌恶不已，在享受与痛苦间不断徘徊。
现在有了挽回的机会，哪怕这只是一个人的原谅，可就是这个人，他是这世上第一个理解了自己的人。
尤其是在“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上，他们两人只是同病相怜的。
其实赎罪对伊莉丝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很清楚那些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对她来说真正的赎罪是——以死谢罪。
可伊莉丝不想死，还想再多活很长、很长时间，也想答应下来这个任性的要求。
就当是让自己活的更好一点吧，就算到时候这个努力失败了，也能让她这单纯的主人不再耿耿于怀吧。
“是，我的主人…一切都如您所愿。”
答应下来的伊莉丝于对面沙发坐下，脸上的表情转为古井无波，就仿佛他是来访的客人，而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亲手将伊莉丝变成冷冰冰模样的道森，心中浮现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觉，但也让他心中松了一大口气，终于不用遭受她那无形的魅惑了。
来自卑鄙之喉的力量，让伊莉丝拥有了魅惑大多生物的能力，她也正是靠此才让那些祭品心甘情愿的随她去了暗影岛。
道森不怕她刻意使用这魅惑能力，就怕伊莉丝无意识的将这种能力散发出来，这在他看来才是最高明的手段。这种无形魅惑能让懂得情绪调控的他都险些把持不住，更别说是其他生物了。
“那就让我们回归正题吧，阿莫琳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不问还好，一问伊莉丝的胸膛就气得再次起伏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愤怒明显不如先前，所以很快就平静下来，只是表情难免复杂：“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女人只是冒充苍白女士，从我这里偷走了本该交给她的一件…寄宿着恶魔力量的古老遗物。”
第820章 诸多曲折
“从你这里偷东西可不容易，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曲折吧…有什么知道的尽管说，尽量说的详细点，就算你们之前有什么冲突，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扫过四周的道森来了兴趣，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伊莉丝脸上，得到鼓励的她这才开口：“您说的对，这其中的确有诸多曲折…”
再一次打开话匣子的伊莉丝，如他所愿那样详细描述了名为“阿莫琳”的巫女，让道森知道了许多关于安妮母亲的过往。
比如她出生在不朽堡垒高墙下最底层的贫民窟，那里的暗无天日、环境脏乱恶臭、蝇飞鼠窜，阿莫琳的母亲刚生下她就患上不知名的重病奄奄一息。
而她的父亲，则是早在她母亲怀孕时不知所踪。
虽然出生与家庭很不幸，但尚在襁褓中阿莫琳并没有遭受太多苦难，她濒死的母亲在去世前，将她托付给了另一个单亲家庭。
在这个家庭中有一个退伍的伤残老兵，热衷于赌博的他将家里的财产挥霍一空，连房子都没幸免，最后只能一蹶不振的来到贫民窟，整日借酒浇愁浑浑噩噩度日。
这个老兵有一个比阿莫琳大上两岁的孩子，名为格雷戈里。
在父亲整日买醉，动轨打骂的情况下，患难与共变成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深受父亲折磨，名义上是哥哥的格雷戈里并没有因此变得迁怒他人，而是成为他父亲的镜面对阿莫琳始终保持着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也早早的让她芳心暗许。
如果不是格雷戈里的父亲在酒醉的那一天，差点儿打死格雷戈里，拥有阿莫琳潜藏的魔法体质也不会爆发出来…席卷而来的火焰差点将整个贫民窟吞噬，好在当时有苍白女士在场，才没能让这场爆发对整个帝都造成影响。
有着惊人魔法资质的阿莫琳，理所应当的被苍白女士看中收入麾下培养。爱屋及乌之下，她心心念念的格雷戈里也得到妥善安置，有了一间小屋子还有一份为贵族们送报的体面工作。
虽然两人也因此分开，并不能经常见面，但阿莫琳从没忘记格雷戈里对自己的好。是以在距离如今的10年前，两人偷偷品尝禁果，甚至有了爱情的结晶。
悲剧也因此开始，阿莫琳过于霸道的火焰魔法体质让肚子里的小生命危如累卵。她很清楚自己的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一旦东窗事发就会被苍白女士严惩，甚至连格雷戈里都会遭到无情灭口。
为了让孩子顺利的降生，阿莫琳以闭关冥想为由骗过所有人，暗中则是借用黑色玫瑰的力量，在成员们聚集的地方不断打听消息，最后找到扎阿范家的祖宅。
而那时伊莉丝才刚刚从暗影岛上回来没多久，身心皆是处于一种异常疲惫的状态，再加上来的是阿莫琳这个苍白女士面前的大红人，她自然没有太多警惕。
这也就造就了后面发生的事情，阿莫琳在书库内的诸多宝物中，找到她从暗影岛上带回来的一本恶魔典籍，上面还寄宿着一种邪恶异常的混沌意识。
这本书本来是备用的宝物，是伊莉丝用来应付乐芙兰的魔法圣物。毕竟巨坑附近十分危险，那附近游荡的高阶亡灵可不会买蜘蛛之神的账，一旦看到她可不会手下留情以至于她有一部分时间无法靠近。
所以伊莉丝准备了几件多出来的宝物存放起来，以便在巨坑附近过于危险时，用这些宝物来完成与乐芙兰的定期交易。
而在乐芙兰教导下成长起来的阿莫琳，很清楚自己的魔法体质有多么惊人，起码在她成长起来前是别想拥有自己的后代了。
一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这世上高明的法师总是能活很久的，不说比拟神明，但远超凡人数倍还是问题的，只要耐心点将体内能量掌控了，总有机会去生育后代的。
可是格雷戈里是个凡人，他甚至连魔法体质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他只有短短百载的寿命，这也是乐芙兰并没有将他们强行分开的原因。
毕竟对于一个法师来说，凡人的寿命过于短暂，她完全没必要做这个恶人，让阿莫琳心中产生恶感。
思来想去的阿莫琳想了很多办法，也否定了很多办法，终于有了头绪。
她知道想要解决自己魔法体质的问题，让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那就只有一种办法…将自身的力量献出去。
阿莫琳曾想过要自行毁掉魔法体质，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发现体内能量的躁动会影响到还未出世的孩子，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外在力量上。
于是这本寄宿着恶魔力量，记载着如何召唤恶魔的古老书籍被阿莫琳偷偷带走了。等伊莉丝发现这件事后，阿莫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苍白女士甚至为此暂停了一次她们之间的定期交易，这可是过去数百年间从未发生过哪怕一次的事情。
失去恶魔典籍的伊莉丝，很清楚一旦说出去就必然会被殃及鱼池，就连家里储存的那几件多余宝物也会被发现，是以她选择沉默。
如今过去好多年，她本以为阿莫琳早就被苍白女士找到抹杀了，毕竟黑色玫瑰是绝不容忍逃脱与背叛的，一旦入会就是终身制，除非像她这种特例才能幸免遇难。
“原来如此…这其中的故事的确挺曲折的。”
“罗德主人，您和阿莫琳…”
“不认识，但我收留了她的女儿…”
在伊莉丝嘴巴微张的惊讶目光下，道森神色自如道：“她叫安妮，和阿莫琳一样有着强大的…不，应该说是比阿莫琳还要强大很多的炎能魔法体质，而且身边还有一只寄宿在玩偶中的比利魔。”
“那个传说中的守护之命？该不会就是那本书…”
与黑色玫瑰联系密切的伊莉丝，对于恶魔相关的知识自然不会陌生，也很清楚比利魔会为其主人带来何种好处，是以想着、想着脸上就浮现出复杂莫名的神色。
既然是守护之命，那就必然有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与灵魂，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根本不需要去问结果如何，伊莉丝就知道阿莫琳献祭了自己成全女儿，这种勘称伟大奉献精神令人震撼，虽然她不止见过一次。
在她所特意培养的蛛群中，有很多雌性蜘蛛一旦产出后代，身体就被幼崽吞噬殆尽，化作它们成长的营养与力量，如此反复一代又一代。
可是一个人类完全献祭自己，去做成全后代这种事几百年来伊莉丝还是第一次见，以至于她心中对阿莫琳的恶感都消去不少。
“关于那本恶魔典籍，你知道些什么吗？”
“很抱歉，我的主人…只有那些被信任的人才被会传授恶魔相关的文字知识，那本书似乎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去查看，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我就连记下来都做不到。”
“这样啊，那你还记得找它时的地方吗？”
“记得，巨坑内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不会忘记。”
信誓旦旦的伊莉丝让道森眼中多出几分思绪，很快他就下定决心：“等将来有机会的话，你带我去看看…还有一件事，帮我找两个人，他们的样貌我会给你画下来。”
第821章 帮我问好
黎明时分，莫尔托拉街住宅。
“喂，喂，喂…”
“呃，你这是…”
“先放我下来。”
交待完找人的事宜，又与伊莉丝聊了一些黑色玫瑰内部信息的道森，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回到住宅。却不曾想却看到了不知为何出现在二楼窗沿上，又被透明光罩拦住没能摔下去的莎弥拉。
准确点来说，道森想象不出一个全身缠满绷带，身体算是千疮百孔的家伙是如何爬上去的——唰！
“你看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要不是我在周围设置了保护型的魔法陷阱，你准摔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将莎弥拉抱回床上的道森，看着从她身上被染红的绷带眉头紧皱，可是莎弥拉却沉默下去。
“你等着，我去准备药和绷带。”
没有追问原因的道森匆匆离去，再一次返回时便迎上莎弥拉略有寂寞的眼神，对于这种目光道森可不陌生，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想家了？”
“嗯，抱歉给你找麻烦了…你明明离开时嘱托过的，可我还是没能忍住。”
“没忍住什么…不方便的话，就别说。”
“哎，只是听到街上有家乡的歌声…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些听，等反应过来后就进步两难了，你要是再回来的晚一些，我恐怕要全身飙血了。”
说起此事便心有余悸的莎弥拉，愈加深刻的认知到她伤的有多重以及少年的医术有多高明。以这种伤势来说，她本该疼的在病床上哀嚎连连的，可他带来的药物与治愈魔法却让自己忘却痛苦，甚至在换绷带时还有点享受。
“你呀，已经全身飙血了…我得用点特殊手段来麻醉你的身体，以免你待会儿疼得死去活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会儿开始治疗了你可说不了话、动不了身体，只能眨眼的。”
“我不需要麻醉。”
“这你说了不算，我是医生你只有知情权没有反抗的权利…”
“等等，那这也太无聊了…你刚才回来时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你想什么这么认真？！”
“我在想啊…”
说话间道森手掌上就亮起雷芒，下意识一缩身体的莎弥拉便迎来电流缠身，在一阵遍及全身的酥麻感后她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像道森说的那样只能眨眼，任由少年将她身上的绷带去掉，露出下面那血肉模糊的可怕肌肤。
“啊啊～果然恶化了，你得多躺几天了。”
对此场景很自然的道森一边上药，一边使用治愈魔法来促进莎弥拉的肌肤再生，这种事他在救治那些被炼金炸药伤到的人们时就见得多了。
当然见得多并不代表就有办法，也多亏他有生命药剂，否则莎弥拉必然落一个全身是烧伤疤痕，变成可怕怪物的下场。
“…”
无法说话的莎弥拉连连眨眼，眼中一半惭愧一半好奇，道森想了想，才开口道：“你觉得一个平时很爱父母，父母也很爱他的孩子，有没有可能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杀掉他的父母吗？”
“唔唔…！”
在喉咙里发声的莎弥拉睁大眼睛，表现出一副绝不可能的样子，以至于道森都不免愕然。
好在莎弥拉无意识颤抖的身体及时将他拽回，手中再度动起来的道森，目光逐渐坚定起来：“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我相信就算因为愤怒失去理智，也会在最后关头停下的。”
“唔、唔…！”
眼睛一眨一眨的莎弥拉表示认同，道森微微一笑沉默下去，只是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交待伊莉丝去做的事情。
他所画出来的那两个画像，便是安妮记忆中清晰可见的父亲格雷戈里，以及她看得相当不顺眼的继母莉安娜。
当时道森并没有看到他们在大火中如何了，可他相信安妮不会去伤害她的父亲，更不会因愤怒而杀死黛西的母亲莉安娜，毕竟她对黛西的死亡也很愧疚，自责。
如果那两个人死于最后的火灾，那安妮毫无疑问就是始作俑者，这种害死亲人的罪恶感会陪伴她一生。
哪怕安妮现在不会去仔细想，也不愿去想，可是10年、20年等她长大成人以后呢？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总要去面对的，哪怕你刻意去遗忘。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却会牢牢的在心底深处生根发芽，然后在一个非常时期爆发出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他们没死，只是消失在了安妮的世界中呢？
尽管这种几率渺茫，但道森还是想要去找。他相信将人类简单分成好人与坏人的安妮，是绝不会因愤怒而杀害亲人的，哪怕他根本没有证据。
以扎阿范家如今的通天权势，想要在诺克萨斯境内找两个人普通人并不难，只要他们还活着。伊莉丝甚至说这几天内就能出结果，要是没有的话那两人大概率就是死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好了，接下来几天内可不要乱动，给我乖乖的，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得罪医生的可怕。”
再一次为莎弥拉换好洁白绷带的道森一边唏嘘，一边还不忘威胁她，身上麻醉感适时消失的莎弥拉张开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要找人的话…去千、千珏教团。”
“千珏教团？”
“对，只要你有名字…就有可能找到合适的死者。”
“我找的不是死人。”
“别骗自己了，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
名为“动摇”的信息通过莎弥拉的瞳孔，将倒映其中的道森神色准确无误的反映了过来。他不敢去会将每一个收录的死者记录身高、发色、甚至是样貌并留有画像的千珏教团去找人，明明这并不费什么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却还是拜托伊莉丝去发动家族力量找人。
如今被莎弥拉戳破，他才发现自己正在自欺欺人。
“呼…好吧，我今晚就去看看。”
“记得帮我向狼灵问好。”
“等你快死的那一天，自己去问吧。”
向死神问好这种事也就莎弥拉做得出来了，以至于道森不得不给她一个不识好歹的白眼，快被包成粽子的她反而咧嘴一笑：“我怕自己死得太快，祂来不及跟我玩追与逃的游戏…拜托了，帮我说一下吧。”
“你…”
后知后觉的道森这才反应过来，是他的神情变化出现了异常。毕竟前日去旧城区时，他还对千珏教团戒备万分，此时再度提起神情却轻松了许多。
他不在畏惧对方的事实就这么展现了出来，这对于十分聪明的莎弥拉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才接二连三的发出请求，以至于道森一时语塞，最后只能点点头：“好，我会帮你问好的。”
第822章 孜孜不倦
正午时分，萨卡区，千珏神殿。
经过短暂的冥想休息后，便叫上阿蕾尔的道森在大门残破、墙壁斑驳，整体都呈现出一种破落迹象的千珏神殿前停下。很难想象在最不缺石头的诺克萨斯，且作为国教的千珏教团会令自家神殿如此破败。
“这里也太破败了吧，你确定我们没来错地方吗？”
“这是有原因的，罗德少爷…不过在解释前，我们还是先静听吧。”
“我记得书上说过，每个千珏神殿的午时挽歌都不一样，而且还会定期更换…”
停下脚步的道森，学着阿蕾尔的样子双手交叉轻放身前，话说一半神殿中就响起肃穆的钟声，紧接着一阵曲调凄美、空灵、婉约的熟悉曲子回荡在他的脑海。
理所当然的道森想起那个从黑雾滚滚中而来，立于船首放声高歌的阴影，每一个对有缘得见他的生者都会如此描述他——暗影岛的死者，湮灭的代言人，赞美死亡荣光的传教者。
其名，死亡颂唱者——卡尔萨斯。
重新再听一次这熟悉挽歌的道森，将之与记忆中的声音一比较，却得出一个很荒谬的结论：神殿里传来的歌声虽然宏大，但远不如卡尔萨斯唱得那般深入人心，让他感同身受。
很快与阿蕾尔一同静立原地听完挽歌的道森，继续先前话题：“这里的挽歌，难道从来没有换过吗？”
“是，少爷…只有萨卡区的神殿如此，这里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太光彩但又足以让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如今活着的也没几个了，还活着的对此事也都对此缄默不言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来自道森的疑问，让阿蕾尔眼中写满疑惑还有一丝掩盖不了的崇拜，他见状也不掩饰什么：“不瞒你说，我对这个神殿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我亲耳听到过有人唱这首歌…而且比这里面歌声的更加令人深刻。”
“果然，您见过…卡尔萨斯。”
提及这名字的阿蕾尔声音瞬间小了很多，还一副东张西望唯恐被他人听到的模样，这就让道森转移了兴趣。
本来他是要来确认格雷戈里没有被千珏教团的死亡记录员记载的。
之所以来萨卡区，是因为这是阿莫琳与格雷戈里曾生活过的地方…就在神殿的左侧，穿过一条狭长蜿蜒街道，就是隐藏在高墙下黑暗中的贫民窟。
而且格雷戈里的酒鬼父亲，就是埋葬在此处神殿的墓园内的，如果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拜祭其父。
因为对于一个传统的诺克萨斯人来说，铭记亲人祖辈很重要。
这话铭记最让人动容的就是夫妻之间，在连年对外征战的诺克萨斯，士兵的死亡是家常便饭，也因此便留下很多孀居的女性。
诺克萨斯的律法，并没有规定这些独居的寡妇不得改嫁，反而很乐意她们再重新组建家庭。但事实却是这些女性们很少改嫁，会为一个男人守寡到死。
当然，这种忠贞习俗仅限于诺克萨斯本地人，即诺克希人的后代，最初建立了这个国度的族群。
格雷戈里就是这么一位传统的诺可希人后代，所以道森才会选择这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有了关于卡尔萨斯的消息。将来要去暗影岛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信息。
“好了，详细说说卡尔萨斯这个人吧…我已经布下了魔法结界，不会有人偷听的。”
在阿蕾尔压低声音的那一刻，道森就心领神会的和她一起来到左侧通向贫民窟的道路，挑了一个很常见的阴暗小巷进入其中。
“嗯…”
即便如此阿蕾尔还是一副做贼心虚，小心留意周围的模样，道森也不催促，只是用很自然的目光看着她，这让她也快速冷静下来：“其实我也只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那个时期的父亲还很小…”
在阿蕾尔满是过往回忆的述说中，一个活在近百年前的传奇男人跃然浮现道森眼前。
之所以说卡尔萨斯是传奇，不是因为他的出身更不是天赋，而是他对“死亡”的孜孜不倦。
和格雷戈里一样出身于贫民窟的卡尔萨斯，有三个姐姐与一个只知借酒浇愁的父亲，以至于他从小到大都在三个姐姐的照顾下长大。
而卡尔萨斯也没有辜负他的姐姐们，5岁时就可以跑出贫民窟，游走在暗影中寻找他人丢掉的剩饭、烂水果，偶尔遗落的钱币，甚至是从死在黑暗中的倒霉蛋身上寻得不错的收获。
这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这种事贫民窟的很多大一点的孩子都会做，而且还比卡尔萨斯做得好。可从未有人想他一样，会对贫民窟内习以为常的死亡感到着迷，而不是厌烦、麻木、逃离。
尤其是每逢有人死去，便会身着黑衣，推着小车，拿着手杖而来的死亡记录员更是会让人退避三舍。
死亡记录员是千珏教团的使者，他们的到来往往意味着死亡。虽然因为有着千珏的威能庇护明面上不会有人对此说什么，可大家暗地里都会称呼他们为地狱的看门犬，甚至是恶言恶语的诅咒他们不要来。
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卡尔萨斯成了死亡记录员身后的尾巴，他经常会随着这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贫民窟之间穿梭，也因此被其他人所忌惮、疏远。
对此卡尔萨斯一无所觉，将他一手拉大的三个姐姐也没心思去顾虑旁人眼光，她们每天光是在贫民窟内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这种时光持续到卡尔萨斯10岁时，一场席卷贫民窟的可怕瘟疫爆发，他的三个姐姐一同病倒，父亲虽然没事但依旧只能借酒浇愁。
于是卡尔萨斯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用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来回报他的三个姐姐，哪怕在她们病重到弥留之际也不离不弃，直到她们眼神黯淡生命之火熄灭，那些无论刮风下雨，节庆假期皆不会迟到的死亡记录员再次造访。
这种死亡的场面卡尔萨斯见过太多，太多。可是他从未经历过死亡记录员带走自己的家人。也是第一次他作为死者亲人家属，在黑衣人们一阵颇为严格的药剂喷洒身体、魔法清洁后，他与载着尸体的小车来到千珏神殿的墓园埋葬。
好在被千珏神殿所收容的死者，不会收取任何费用，要不然卡尔萨斯就得自己挖坑埋葬姐姐们了。
埋葬结束过后的祈祷中，在千珏神殿的神像前卡尔萨斯展现出了对死亡的渴望，他问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千珏教团内部至今被奉为——圣经。
死亡是永恒的吗？
死亡是一个生命的终点吗？
生命的智慧与死亡的明朗，能不能融为一体？
等等这些诸多理所应当，却又被他人忽视的问题回荡在神殿之内，引起当时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于这个对死亡有着浓厚兴趣，会为家人离世悲伤，会为“死亡”本身感到喜悦的少年，千珏教团理所应当的拥抱了他，将少年视为受到了死神的青睐，是千珏派来人间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