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烈焰灼世（四）
啊啊、啊啊…！
调和之音的动人旋律逐渐接近尾声，拉克丝身受重创的身体也恢复如初，差点儿被迫返回天界的凯尔降下神罚，将她的意识放逐到灵魂的最深处，永世沉睡。
彻底接管身体的凯尔高举星火利刃，迎接了来自天界神躯的本源力量，身后的洁白羽翼因此一分为二，化身至高的四翼天使，神圣的光辉引领着人们唱起圣歌，荡漾开来的光明卷动漫天烈火，浩浩荡荡、沸沸扬扬的从天空倾洒而下。
“正义稍有通融，便不复存在…”
目送烈焰灼世的凯尔透过无尽火焰，望向即将在火焰下消散的冰雕，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在妹妹的以死相逼下妥协，屈服于亲情而对正义置若罔闻，罗纳斯也就不会去找妹妹，更不会被她所杀——嗡！！
悲伤的回忆还未酝酿，浓郁的漆黑便泼了出来，神圣的烈焰如撞见天敌般被迅速掩埋，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黑暗便与与光明分庭抗礼。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愤怒像潮水般涌来的凯尔没有半点迟疑，身后的羽翼一起挥动，与黑暗中乍现的寒芒狠狠撞在一起又立即分开，逸散开来的骇人波动化作透明涟漪，将光与暗的对峙打破，混淆一体难分彼此。
在光与暗的交互闪烁中，出现的不是自甘堕落的妹妹，只是一个手持利刃的坚毅少年，怒火因此更甚的凯尔低吼道：“妹妹！你既然没有出现在我眼前的勇气，就休想给予这些罪人宽恕…”
“…”
谁知少年不仅没有说话，反而用肆无忌惮的目光，从上至下的打量了自己的身体，莫名感觉自己被侵犯的了凯尔举起利刃：“你不是她，是谁？！”
“道森·冕卫。”
“我知道你，一个亲手杀死同伴、亲人，抛弃了自身的荣耀与责任的罪恶之徒。”
“你又没亲眼看到我做这些，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难道就因为他人所说吗？真是肤浅的正义。”
道森的批判毫不留情，涉及正义的言辞让凯尔像炸毛的猫一样振翅而来，汹涌的烈焰中裹挟着她的审判：“既然问心无愧，那你为何要逃——既然逃了，就是有罪！”
“当时的处境并不允许…”
“有罪无罪取决于你的行为，和其他无关…罪人，接受正义的惩罚吧！”
“这就是你的正义？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又一次嘲讽凯尔正义的道森挥剑上前，属于莫甘娜的黑暗力量从身体内涌出，与凯尔剑刃上的烈焰轰然相撞，光明与黑暗再次变得动荡不安——叮叮、叮叮！
没有理会被抵消的力量，剑刃之上瞬间加重力道的凯尔拉出无数残影，看似被困原地的道森转动着手腕，一剑不落的将所有攻击档下，直到对方主动退开才总算松了口气。
“不是降临，而是神力赐予…”
悬浮半空的凯尔喃呢着，金色的瞳孔内光明闪烁几下，又轻轻摇头排除妹妹力量被夺取的可能性，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认为这个年轻人有能力通过巨神峰的考验，所以并没有和自己一样将意志一同降临，而是只给予了神力让他来面对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一个德玛西亚人！我有必须要救的人，而你占据了她的身体，像个强盗一样控制着她，做着她最讨厌的事情…如果你还有点廉耻之心的话，就滚回去，用自己的身体从天界滚下来！”
“廉耻？我的确用赎罪的烈火给予了她洗礼，她的灵魂只有在漫长的忏悔中才能得到救赎与往生！而你，对正义毫无敬畏…该当死罪！”
道森接二连三的挑衅，终于惹得凯尔杀心四起，利刃之上升腾翻涌的火焰化作无尽汪洋，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光明之浪，在火焰大浪的侵袭中，与光明如影随形的黑暗也不得退避三舍。
“敬畏之心我有，但绝不是对你口中的正义…滚出去，把小拉克丝还给我！！”
瞳孔中倒映出拉克丝冷酷面容的道森，只觉心脏被狠狠攥紧，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迟来的救援，萦绕内心的急切感让他不得不冒一些险，哪怕对方是神明！
轰隆——！
耀眼的光芒与爆燃的黑暗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巨大弧线，四散开来的两种火焰一落地就绽放开来，化作凶猛的火舌吞噬一切，笼罩在阳光下的人们对此一无所觉，嘹亮的圣歌依旧充满希望。
没有受到庇护的法师们则是迎来绝望，无论先前他们怎样悔过，光是烈焰灼烧带来的热量，就已经让许多人晕厥过去，站在原地的塞拉斯没有趁机逃跑，反而瞪大眼睛盯着战场中心的道森，他凭什么可以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自己就不行？
嗞嗞、嗞嗞…！
直到炙热的烈焰缠上身体，塞拉斯心中发狂的嫉妒才有所减轻，回过首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薄薄的黑盾。正是它的存在，才让他没有被烈焰吞没。
“还等什么，带上你的人滚…我没那里多空闲理会你们！”
道森的咆哮通过意念在脑海中响起，顿时便咬牙切齿的塞拉斯握紧双拳，彼此力量上的差距让他几欲发狂，入目处傻愣在原地的同伴们更是令人气愤，这群人卑躬屈膝太久了，面对神明竟连站着的勇气都没有，他懒得救！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光明之下，无所遁形！”
“跑啊，蠢货！”
塞拉斯的不甘怒吼引来凯尔目光，她随手一挥便有无尽光明洒落，加持于他身上的黑暗之盾被瞬间蒸发，道森根本来不及救援，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身影将他狠狠撞开。
“来得好，盖伦…决一死战吧！”
“…”
“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子不需要你的同情…”
撞飞塞拉斯的盖伦拎起拳头就是一顿猛砸，锤得他鼻青脸肿也不肯停下，直到嘉文拽住他的手臂：“盖伦！你打死他也无济于事…现在我们必须放下成见，彼此合作才能活下去。”
“晚了，错了…我们都错了！”
“错了再改就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塞拉斯，你也一样，法师们不能死，这是父王的遗愿！”
“少来了，我才不会和你们这些畜生合作，一起死吧…哈哈哈！”
看不到希望的塞拉斯凄厉地笑着，与嘉文目光相对的盖伦缓缓点头，他感受到了老朋友的改变，那是一种名为
“成长”的变化，于是将塞拉斯拎到脸前：“你可以不跟我们合作，但是决不能辜负拉克珊娜——她也是法师！！”
第210章 烈焰灼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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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绝不妥协！”
“你休想阻拦他们！”
“邪崇增长，我义强盛——圣痕之刻！”
目睹法师们即将逃离的凯尔逼退道森，一分为二的星火利刃第三次摇指天空，呼唤了天界之门的力量，和本就在凡间的妹妹不同，她必须唤来本体，才能将对自己百般阻拦的道森击败，继而审判罪恶！
“这就是…”
看着环绕凯尔周身的星火符刃，以及如太阳般将她守护在中心的圆形太阳，道森很理智的没有动手。来之前莫甘娜就说过，天界建立在世界之外的，也就是他所熟知的宇宙。
星灵的力量来源于调和之音，这是一种构成宇宙的本源物质，里面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真理，以此作为本源力量的星灵们，再结合智慧生灵汇聚的信仰之力，就能领悟独一无二的力量。
比如遍布巨神峰周边的、以及小范围内流传的，以及他们德玛西亚的光明使者教会等等，这些教派的存在与大小，决定了星灵们的上限。
吱呀——咚、咚、咚！
门扉开启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悠扬的钟声在人们心头回荡，逸散开来的神性一如既往的霸道，道森挥挥手让黑暗变得浓郁几分，正在撤离黎明城堡的法师们，才没有如同刚才一样顶礼膜拜。
“谢谢您的援手之恩！”
“是黑暗救了我们…”
“原来黑暗也可以如此美丽…”
受到黑暗庇护的法师们没有忘记感恩戴德，死里逃生后的迷茫、不安，让他们开始寻求新的庇护，毕竟塞拉斯在神明面前太弱了，一个首领可以不善言辞、不懂人情世故，但他决不能弱小。
“该死…”
派出亲信、救治伤员、苦口婆心的为人们打气，好不容易将法师们聚拢起来的塞拉斯，没想到自己竟被抛弃了，他看着三步一回头的同伴们将目光聚焦在道森身上，心中的不甘与嫉妒再次生根发芽，凭什么他最后一无所获？
“因为他有底线，而你没有。”
站在前方的盖伦没有回头，他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道森，又想到倾心于对方的妹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错的离谱，权势无法庇护她，但是强大的力量可以。
“盖伦，别看了…叔父说过，道森会为了所爱的人倾尽全力，跟规则、律法、善恶无关，就交给他吧。”
从侧面而来的嘉文扛起了化为冰雕的赵信，扳龙枪伸出一截的利刃，恰好让他有了用力的地方，只是上面传来的寒冷让人脸色苍白。
“陛下，你…”
“叫我嘉文，我还不够资格坐上王位…别担心，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赵信总管还活着，你们去东边找希瓦娜…只有她的火焰，才能溶解冰霜巨龙的遗留力量。”
传来意念的道森没有理会嘉文的欣喜，而是闭上眼睛静静品味起得到的信仰之力，虽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他还是有所明悟，怪不得曾经抛弃德玛西亚的凯尔会降临，信仰的力量太神奇了，仅仅只是一些他就感觉这个世界清晰了许多，甚至有了脉络。
只要沿着这些脉络，就能看到风是如何聚集，火焰是如何诞生，魔法是怎样形成的等等，让人下意识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咚——！
庄严肃穆的钟声突然被拉长，睁开眼睛的道森仰起头，一眨不眨的看向自天空降下的神圣光柱，在它的尽头处天空燃烧着炽烈的光芒，不可思议的彩虹风暴照耀出一座宏伟城市的轮廊，模糊的影像中闪烁着金银交错的迷人光泽。
“好多信仰…”
因此喃呢的道森伸出手掌，萦绕周围的信仰之力化作绵延开来，化作透明的曲线注入光柱之内，霎时间他的视线就明朗起来，天空尽头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迷蒙的虚影就此褪去。
倒映在他瞳孔的中，是典雅的古朴高塔和晶莹剔透的塔楼，瑰丽壮观的建筑群连绵成峰，浩瀚无边的蔚蓝星空居于城市顶部，漫天星辰投下的无尽光辉带来夺人心魄的壮阔。
目光在星空上流连忘返的道森，突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似乎这片星空他在那里见过，但到底是哪儿呢——哗啦啦！
没给道森去思考的机会，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动了起来，意识深处卷曲着的金色卷轴缓缓摊开，一模一样的星空与星界之内的天空遥相呼应在了一起，刹那间无垠的星河闪烁起来，就像是在迎接什么一样，好像还很欢乐——吱呀！
突然想起的关门声，将道森拽回现实，入目处则是在星界之光下长出最后一对洁白羽翼的凯尔，化身六翼天使的她与看来的道森目光对上，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处充满光明的土地，那里满载荣耀与正义，不见一丝黑暗。
因关门而怅然若失的道森，只得压下这份思绪，看着凯尔逐渐变化的容颜，与如同涟漪般荡起的空间波动道：“你不觉自己过分了吗？她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为了忏悔自己的过错，她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有所保留的正义，就是罪恶…为了寻得恩典，我不能堕落。”
在洁白的光明与炙热的光辉交错下，连载体作用都失去的少女被放逐了，凯尔的本尊也正式展现于世，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俏冷容颜，让道森心中越发不满：“你难道就没有怜悯吗，哪怕一丝？！”
“情感就是破绽，尤其是在通往神圣的道路上…不必有任何借口，接受审判吧——星火符刃！”
挥动的双刃的凯尔带来无尽烈焰，先前还能彼此僵持的黑暗一触即溃，很快便孤立无援的道森没有慌张，而是不退反进的将利刃递了出去，在瑞兹馈赠中诞生的透明力量，一经出现就势不可挡的划破光明，直奔凯尔脸颊而去。
“不留慈悲！”
在剑刃上感受到生命威胁的凯尔，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两把星火利刃幻化成舞，以大开大合的方式将道森强硬的压了下去，潮汐般涌动的光明中，散发着漆黑光芒的道森放弃了剑法，将银翼变剑为棍，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档下。
“道森…归顺光明，我将饶恕你的灵魂！”
“别把杀人说的这么好听，虚伪！”
“不是杀人，是审判…”
见到道森还是冥顽不灵，凯尔再无犹豫的举起星火利刃，可未等她降下神罚，轰然巨响就从后方传来，猛然回首便看到光明大厅上空的光柱骤然缩小。
“卑琐之人，烈焰加身…”
怒吼的凯尔竟是看也不看道森，挥动羽翼卷走漫天光明，带着无尽的杀意下达审判：“该当死罪！！”
第211章 光与暗（一）
与此同时，光明大厅。
“姐姐，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真是让人失望。”
亲手将神像砸碎，播撒黑暗令信徒们沉睡，同时将断绝的莫甘娜站在屋顶上，看着无数个日夜里挥之不去的光明来袭——呼哧！
狂风夹杂着的烈焰怒号着，将沿途的一切吞噬，花草树木、宫殿楼阁都未能幸免，最后却在薄薄的黑暗光幕下不得寸金，只有一阵微风穿过黑暗，将她的黑色面纱轻轻掀起，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彼此对上目光，前者满怀唏嘘，后者冷酷的不见一丝波动。
“妹妹，你要和你的人类宠物们玩耍到什么时候？！”
“姐姐，别忘了…你也是人类。”
“那只是曾经，如今的我已经挣脱枷锁，是至高无上的真理——接受光明的审判吧！”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凯尔交错利刃，“哈哈…你除了满口的审判，还会什么？”轻笑的莫甘娜手腕一扬，缠绕着锁链的黑暗便迎了光明，轰然爆裂开来的光暗将世界占据，彼此对峙，直到黑暗再一次被压倒在地——轰隆！
“妹妹，你又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了，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了断…展开你的双翼、收回你赐予的力量，我要堂堂正正的送你上路！”
居高临下的凯尔挥舞着翅膀，将利刃对准从废墟中走出的莫甘娜，她抬起头看着那刺眼的光芒，忍不住喃呢道：“我不会飞的，曾经我以为高处的空气是那么甜美，可如今…我只觉得让人窒息。”
“妹妹，如果不是为了飞翔…我们要这翅膀又有何用？”
“姐姐，如果不能立足大地…我们要这双脚又有何用？”
“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就像个囚犯一样…你的双脚踩的不是大地，而是污秽、堕落，无知！！”
凯尔的无情批判在莫甘娜的心中，又扯开了一道口子，让她最后的犹豫就此烟消云散，她抬起手缓缓将面纱取下：“姐姐，我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路。”
“你就是这样诅咒了自己，为了你的宠物们放弃了天界荣光，放弃了真理，放弃了一切！”
“在你看来或许是那样，但对我来说是值得的…人类生来残缺，然而我却更愿意相信他们，而不是像你一样的神灵！”
“看看周围吧，妹妹…和那时一样生灵涂炭，凡人们只会被自己的悲剧蒙蔽双眼，饱受折磨的他们会释放苦难，苦难又会加剧折磨，如此反复、永无停歇！”
“所以你就要审判一切有罪之人，用鲜血浇灌你口中的正义…”
“不是鲜血，是净化。必要的话，我会烧尽一切…连同你，还有你寄予希望的他！”
杀意凛然的凯尔将左手的利刃，指向姗姗来迟的道森，她不会再给黑暗复苏的机会，继承了妹妹力量的他必须死！
“他不是希望，是转机…哗啦！”
释放锁链的莫甘娜终于舒展双翼，她没有用来飞翔，而是燃烧了所有的黑暗，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姐姐，从小到大我们争吵了无数次，也打过无数次，我没有一次胜过你…所以我决定赌上一次。”
“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介凡人，你疯了吗？！”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在树林里闲逛的日子吗？”
“是啊，你从来不知道害怕…”
喃呢的凯尔，目送莫甘娜的身影化作漆黑阴影，不带犹豫的注入道森的体内，让他成为了第一个完全继承星灵力量，且保存了自我意识的凡人！
“凡人，举起你的剑…拿出你的勇气，我不想看到你有一丝畏惧！”
“我以为你没有任何感觉呢…原来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也会犹豫。”
“凡人，不要把我的耐心当做仁慈——举起你的剑，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被说中的凯尔又一次提及正义，于是她的破绽又被神性所修正，变得完美无缺，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工具。
“有趣，我觉得你应该先审判一下自己…毕竟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闭嘴，你懂什么！”
“有罪无罪取决于你的行为，和其他的无关…”
“我即光明！”
“你真是虚伪的令人作呕！”
望着振翅而来的凯尔，道森头也不回的冲向天穹，身后烈焰怒涛毫不犹豫的追杀而来，沉睡在教会的人们因此脱离危险，他的父亲、母亲、同伴，朋友都在这里，绝不能在此开战。
自诩代表光明与正义的凯尔，可不会与他这罪人妥协，所以哪怕揭开过往的伤疤彻底惹怒对方，道森也在所不惜。
光与暗的追逐很快消失不见，留给雄都便只有满地疮痍，入目处到处是燃尽的废墟与荒芜，法师们所造成的破坏竟是不及烈焰焚烧的十之一二。
嘎吱、嘎吱——！
踩着废墟的尼尔从阴影中走出，哪怕汗流浃背也不敢有片刻松手，被他抓得脸色微白的黛娜没有出声，随着丈夫的目光一同看向光暗交错的云端，哪怕连人影都看不到，可他们就是不愿离去。
如果有可能的话，黛娜宁愿这救世主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太年轻了，不应该承担如此沉重的负担，尤其还是与自己曾经所虔诚祈祷的神明作战。
“尼尔先生，黛娜夫人…再看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不忍两人如此的菲奥娜，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来，回过神来的黛娜依旧忧心忡忡：“抱歉让你久等了，菲奥娜小姐…你说道森，能活下来吗？”
“他必须活下来，哪怕对手是飞翼保护神！菲奥娜小姐，黛娜就拜托你照顾了，去南边找乐斯塔拉。”
收回目光的尼尔，郑重其事的将黛娜的手递了过去，下意识握住的菲奥娜看到他眼中的坚决，不免升起疑问：“尼尔先生，您要去哪儿？”
“去一个该去的地方，拜托了！黛娜，等我回来…我保证儿子一定能平安归来。”
最后深情一吻后，尼尔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留下黛娜在原地轻轻颤抖，却忍住了想要跑出来的眼泪，还不到悲伤的时候，自己不能提前哭！
这一幕看得菲奥娜心中满是懊恼，她恨光明的无情，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在光明大殿内的祈祷，这种没有任何同情之心的正义！
“黛娜夫人，别让乐斯塔拉女士等太久了…”
“答应我，菲奥娜…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要意气用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您是要离开吗…”
被叮嘱的菲奥娜恍然大悟，黛娜摸摸自己的身前，露出既温柔又悲伤的笑容：“嗯，离开德玛西亚，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光明的责罚。”
第212章 光与暗（二）
轰隆、轰隆…！
灾难又一次笼罩雄都，光暗交错的云端之上轰鸣不休，忽暗忽明的天空，稀里哗啦的下起灭世之焰。尽管黑暗竭力抵挡，但还是会偶尔散落几朵烈焰，它们落地的瞬间便是大地干涸、荒芜一片，让人胆战心惊却又无可奈何。
光明无情，黑暗有情。
正义与邪恶混淆一起，再也无法被人类所界定。
高举天罚之剑的凯尔，用暴烈的怒火，一遍又一遍冲刷着眼前的漆黑。
黑暗加身的道森亦是毫无顾忌的湮灭着光明，以凡人之躯与神明为敌的事实，并没有让他有所迟疑，时间也不允许——叮！
金铁交鸣的颤音，让本就波澜起伏的云海崩出无数裂缝，反击风暴所承载的最后一击在电光火石中递出，神力加持己身、每每挥刃都有撼山之力的凯尔被狠狠击退，熊熊燃烧着的六翼急速挥动几下，才避免了让她从云端坠落的窘境。
“…”
稳住身形的凯尔没有再次杀上来，先前诋毁带来的愤怒，又一次被神性修复，缠绕神体的烈焰不复先前的狂乱，变得有序而凝聚。
亲眼目睹凯尔变化的道森，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威严又沉重了几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体内宛若深渊一样，仿佛取之不竭的黑暗力量，适时的狂涌而出。
“呼…”
深呼吸的道森将银翼归剑入鞘，脚下的如墨云层被他身上传来的巨力压得凹陷几分，悬浮半空的凯尔缓缓将两把利刃交错，俏冷的面容上竟是浮现一抹虔诚：“星辰间的正义，指引我的剑刃吧…登神长阶·狂热！”
“该死…！”
觉察到不妙的道森将利刃出鞘，蓄力待发的利刃华尔兹才刚开始就被凯尔一剑扫停。速度相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的她，面无表情的挥出第二剑，竭力回防的道森又迎来第三剑、第四剑，竟是完全不给他动用反击风暴的机会。
“看到了吗？凡人，这就是真理…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坠落吧！”
甚至留有余力嘲讽的凯尔，无情的将他扫下云霄，未等道森调整身形，煌煌金翅就带着她一同袭来：“正义凝于剑尖，犹如电光石火…凡人，接受审判吧！”
“这你说了不算——宗师之威！”
顾不上留手的道森掀开底牌，金色光辉在黑暗的渲染下，折射出流转不休的光晕，让他差之毫厘的躲开星火利刃。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凯尔动作微顿，任由道森狼狈的拉开距离，虔诚的神色又一次浮现：“你逃不了的，罪人！火焰会揭示真理——登神长阶·炽诚！”
“不单单是庇护，这是进化后的星界恩典…道森，去东面的城门口！”
甘当辅助的莫甘娜终于出声，得到提醒的道森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向地面，他还没自有她帮助就能与凯尔抗衡，莫甘娜的赌一把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永恒燃烧的羽翼，带我脱离凡间的沉沦…罪人，你的恶行只有火焰和死亡才能偿还！”
“不要回头，交给我！”
“是！”
纵然无法回头，道森也能感觉到凯尔羽翼上传来的炙热，和先前的不同，这次升起的事物，是连灵魂都能灼烧的恐怖烈焰——哗啦！
从黑暗中窜出的铁链与袭来的利刃相撞，狂涌而来的劲风让道森的速度倍增，手持星火双剑的凯尔再度振翅跟来，与漆黑的锁链发生一连串的碰撞，直到它轰然碎裂，再也无法阻挡她的进攻。
“妹妹，这就是你说的转机吗？真是令人失望…”
“小心左边！”
“还有右边！”
低吼的道森猛然一个转身挥砍，一前一后袭来的星火利刃，喷涌出触及灵魂的烈焰，剧烈的痛苦让道森直接溃败，坠落的身体如同流星般砸进地面，溅起的漫天烟尘还未弥漫，就被紧随其后的火焰焚烧殆尽。
“好了，让这场闹剧就此结束吧…妹妹，你又在偷偷摸摸了！”
正打算结束战斗的凯尔语调骤然拉高，不等她挥动羽翼，体内流转不休的神力就为之一顿，环绕周身的烈焰与深邃的漆黑一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柔和的光芒，沐浴其中就像置身于母亲的怀抱，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深深凹陷的坑洞之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她的手中是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巨锤。在温暖中落地的凯尔，忍不住喃呢出声：“妈妈的光…不！”
几乎是瞬间就醒来的凯尔，感受着体内凝滞不动的神力，勉强振动羽翼回到空中，脸上的愤怒溢于言表：“妹妹，你竟然敢使用禁忌的力量，难道就不怕星界降下惩罚吗！！”
“姐姐，你应该抬头看一看。”
莫甘娜的声音从遥遥而起，就好像远在天边一样，心中愈发不安的凯尔抬起头，这才想起为自己保驾护航的天界之光，在先前就被断绝了。
“妹妹，你别想称心如意！”
怒吼的凯尔拉高身体，想要寻找她的所在之地，却突然撞上一层透明的屏障，她毫不犹豫的挥刃砍了下去，换来的只有被弹回的利刃。
“邪魔外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了我吗？”
“当然能，姐姐…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代价！”
“代价？我即是光明与荣耀，正义会指引我的剑刃…咚、咚、咚！！”
不信邪的凯尔一遍又一遍砸了上去，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掀起，反而自己的手臂被震到麻木，最后只能发出不甘的质问：“妹妹，你究竟做了什么？！”
“姐姐，你还记得麦斯威尔吗？”
“别提那个罪人，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咿呀…！”
情绪激动的凯尔，耳边突然响起稚嫩的呼喊，她下意识的挥出利刃，巨锤之上的重量让她难以承受的坠落地面，但体内的神力也因此恢复运转，刚想突破这无形的牢笼，柔和的金光就绽放开来，牵引着她的神力令空间泛起涟漪。
“把拉克丝还给我！！”
高声呼喊着的波比用尽全力催动圣锤，来不及反应的凯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拉克丝救了出来，本以为自己要在无尽光明中忏悔一生的少女，在看到蓝天白云的那一刻便嚎啕大哭：“呜呜、呜呜…我知道错了，别再关我了！”
第213章 光与暗（三）
“小拉克丝，别哭！是我，波比…”
“诶？！”
“罪恶必将得到制裁…”
从疼痛中恢复的凯尔，将为数不多可以调用的神力附在星火利刃上，戛然而止哭泣的拉克丝小脸瞬间煞白，波比却看也不看的拉起她的手：“走吧，你的家人就在外面…他们很担心你！”
“不，躲开啊…”
情急之下拉克丝只能反手将波比抱住，可谁知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将利刃弹开，神力又一次凝固的凯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是妈妈赐福过的圣锤…为什么？！”
“麦斯威尔·杜朗，禁魔石的发明者、加里奥的创造者…一个曾经被你勉为其难放过的罪人，一个在后来改过自新成为雕刻大师的男人，做一些针对神力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少来了，凡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神力！你也是参与者，还有辜负了母亲厚望的奥伦…你们都有罪！”
“闭嘴，奥伦没有错…你只是个偏执的疯子，杀了那么多不该死的人，你才有罪！”
猛然回首的波比表情异常凶恶，尽管这看起来只像个生气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一旁的拉克丝就不一样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她，顺手就捂住波比的小嘴：“别这样，波比…她可是飞翼保护神！”
“不，我就要说…她的正义是错的，正义应该有所同情，不应该冷酷无情！”
“波比，冷静点…先回来！”
“道森！！”
见到道森突然出现，抱起波比就跑的拉克丝只觉视线模糊，眼泪再次翻涌的她绷紧红唇，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坚强的她很快换来一个宽厚的胸膛。
“抱歉，让你受苦了…”
“不…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没关系，你只是因为善良闯了祸…不需要忏悔，但是以后要小心。”
轻抚少女秀发的道森手掌突然一顿，拉克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长发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参差不齐的短发，于是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淌了下来。
“别担心，娑娜姐会帮你让头发涨回来的…你现在必须休息，神明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不，我还有问题…你们说的是我的外祖父吗？”
“是啊，你身上留着一半罪人的血液，偏偏自诩正义的神明大人却还是利用了你…波比，我得先离开一下。”
唏嘘着的道森将拉克丝抱起，顺手而为的睡眠魔法让她避免了脸色羞红的窘态，身后波比还不忘发出愤愤地谴责：“凯尔…你太差劲了，那可是女孩子的头发！”
“…”
从刚才起就陷入沉默的凯尔，根本就懒得回答这话无所谓的责问，她失去圣光衬托的蓝色眼眸，浮现一抹决绝：“妹妹，你是拦不住我的…”
…
…
“为什么、为什么、莫甘娜女士不是说马上就能出来吗…”
“天啊，你别转了…奥格莎！”
“闭嘴，皮特你个窝囊废…我把女儿交给你，你竟然让她任由教会摆布，还让她成了圣女，招来了要制裁所有人的神明！”
“咳咳、咳咳…”
不得已出声的尼尔显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夫妻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于是齐齐陷入沉默，并将目光一同投向不远处的天空。
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金色魔法阵悬浮天空，在它的正中心处便是象征着的德玛西亚的图案，魔法阵的下方则是一片虚无，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并没有正义巨像从天而降，因为加里奥已经支离破碎了。
可是它的核心被奥格莎取了出来，再经由莫甘娜女士之手，跨越千年时光，发挥了它被隐藏起来的本意。
与两人一同看着天空的尼尔，不由得又想起与先前与两人的相遇，他的本意是找最古老的冕卫一族寻求对抗光明的方法，谁知他们不仅有方法，甚至还对他讲述了古老的历史。
比如飞翼保护神有两位，以及这对姐妹决裂的原因。
一切的起源，来自一个名为麦斯威尔的男人，他如同塞拉斯一样，奋起反抗了凯尔针对法师们设立的不公律法。
不出意外的，他害死了许多人，最终败在凯尔的光明下。在众人高呼极刑的呼声中，麦斯威尔泣不成声的忏悔着，引来了莫甘娜的庇护，正是她的以死相逼与姐妹情深的爱意，换来了凯尔的宽恕。
受莫甘娜庇护得以隐姓埋名，潜心研发出禁魔石的麦斯威尔，再回来时德玛西亚才刚刚建立，曾经的泽费拉城也变成了雄都。
只是这一次没了飞翼保护神，只有光明使者教会，曾经的恩人被世人所遗忘。亲手焚烧了泽费拉城凯尔却成了人们唯一的信仰，信奉光明的狂热信徒们越发变本加厉，在无情的魔法禁忌下，法师们只被迫离开家园。
禁魔石的创造让麦斯威尔声名远扬，可他并没忘记光明的冷酷无情，于是向国王提出了建造加里奥的请求。表面上是为了遏制魔法，实则是为了光明再次降临的那一天，能够对她有所阻拦，这也是他研发禁魔石最初的本意。
在建造加里奥的过程中，麦斯威尔结识了同为法师的铁匠奥伦，也通过皮特的祖先，这位黑暗的信奉者找到了化身蒙面者的莫甘娜。
在莫甘娜的示意下，令德玛西亚彻底稳定、又被暗中寄予对抗光明厚望的加里奥诞生，急流勇退的麦斯威尔与奥伦拒绝了封赏，只有不是法师的皮特祖先站到了世人面前，最古老的冕卫在国王的封赏中出现，也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只是，这都过去千年之久了…光明又岂能一成不变？
“有人出现了，是拉克珊娜!”
“尼尔、尼尔，是你的儿子道森！”
“道森…”
被唤醒的尼尔压下心中顾虑，抱着少女从魔法阵中走出的道森也看了过来，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远方，下个瞬间就来到三人身前，并郑重其事的将泪痕满面、嘴角却挂着淡淡微笑的拉克丝交还两人。
“谢谢你，谢谢…”
先前还怒火冲天的奥格莎，在看到女儿相互矛盾的睡容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管如何，活着就好！
“皮特先生，奥格莎夫人，抱歉…如果我不带小拉克丝去禁魔总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尼尔，你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儿子！”
“咳咳…”
老脸一红的尼尔只能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喜悦，皮特不动声色的将妻子带向一旁，留下两人单独说话。
“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才刚开始…”
“你母亲我已经托你小姨送走了，你将来会有新的弟弟或者妹妹，我已经后继有人了…所以必须要看着你，这是我答应你母亲的事！”
伸出手的尼尔重重压在道森的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淡母亲被迫远离家乡的悲伤：“嗯，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因为我答应过母亲，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会是他最可靠的哥哥！他不用因为是法师而担惊受怕，更不用被莫名其妙的安排婚事…”
“混小子，你找打…”
作势欲打的尼尔抬起手，道森就主动将脑袋伸了过来：“您打吧，我一定说到做到…”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莫甘娜的召唤就在脑海中响起，纵然不舍也只能开口道别：“抱歉父亲，我得回去了。”
“去吧，儿子…”
“嗯，您尽快离开附近。”
“对了，我们还没想好你弟弟妹妹的名字…你要不要帮忙取一个！”
击拳为誓的尼尔喊住突然消失，又出现在远处的道森，他脚下一顿，随后又迈步向前，在进入魔法阵前丢来一句：“男孩子的话就叫格雷，女孩子的话就叫温蒂。”
第215章 光与暗（五）
“姐姐，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妈妈，请原谅我。”
喃呢的莫甘娜将漆黑羽翼缓缓张开，深邃的黑暗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将柔和的光芒吞噬殆尽，吸收了她神力的圣锤，并不满足单一的黑暗，又将黑暗洒向烈火焚身的凯尔。
“我不惧怕圣火，我必须以身为薪…”
身体与灵魂一同被烈焰灼烧的凯尔发出低语，本该无孔不入的黑暗，被轰然暴涨的火焰反过来吞没，用来支撑身体的两把星火利刃回应了她的决心，又变回最初的模样——那是一把被黑影与星火环绕的巨剑。
“妈妈，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这意外的一幕让莫甘娜悲伤极了，正义星灵本该只有一人，比凯尔慢上一步出生的自己，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多余。
“莫甘娜，自甘堕落的你只能看到凡间的尘嚣，被抛弃是必然的…”
“凯尔，你觉得自己赢定了吗？”
“莫甘娜，你以为我不懂黑暗吗？当我追寻着荣光飞翔时，黑暗总会在我耳边低语，可它阻止不了我的决心…正义之路将由我开来辟，我就是神圣之怒，从此以后只有光明，没有黑暗！”
得到星火巨剑认可的凯尔振动羽翼，轰然爆散的火焰将莫甘娜的力量鲸吞蚕食，圣锤颤抖着闪烁起来，蕴含其内的神圣气息被吸引着回归巨剑，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努力、她的生命，她人生的所有坚持被无情否决了。
“凯尔，你亲手毁了我的家、将我的心撕得支离破碎，如今又要将我深爱的土地，我唯一的眷恋抢走——我受够了！”
猛然振动双翼的莫甘娜飞了起来，失去神圣气息的圣锤根本就无法保存属于她的神力，汹涌澎湃的黑暗悉数归来，曾经最讨厌的神性被她映入怀中，星界恩典的力量得以彻底释放。
无穷无尽的黑暗又一次反过来切割光明，人性的情感挣扎被神性的无情理智取代，光与暗的纵横交错中，满是死寂与荒凉的漆黑枝叶就此蔓延，化作成千上万的锁链奔向凯尔。
“千万刀锋之力，万丈烈焰怒火在我心中鼓荡…莫甘娜，你的黑暗不及我光明的万分之一，光明令我强盛，断绝黑暗；令我升华，迈进不休——登神长阶·升腾！！”
高声怒吼的凯尔一飞冲天，失去圣锤的禁魔领域再也无法阻拦神力的肆虐崩塌，重临于世的光明没有阻碍的直冲天穹，让指引她的星界之光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却不同以往，神圣的光辉在烈焰的渲染下，化作望不到尽头的阶梯，凯尔身后的三对羽翼在火焰的翻涌中悉数散开，竟是化作漫天的烈火之羽，将身后紧随不舍的锁链拦截在外。
“母亲，你可以就此安息了…我会成为新的正义，让光明照耀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失去羽翼的凯尔缓缓迈步，踏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登神长阶，在这阶梯的尽头，有着她所渴望的一切，她将在那里洞悉星界的传承，成为完美无瑕的、真正的正义星灵！
“凯尔…极致的光明就是黑暗，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哈哈哈、哈哈…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你有你的正义，我有我的正义，如果这在所有人眼中是邪恶的，那就让我来当这个反派吧！”
挥动着黑色羽翼的莫甘娜冲了上来，漫无尽头的登神长阶却不欢迎她这不速之客，未等靠近就有无尽光明压来，将她拦在了咫尺之遥的地方。
“…”
暮然回首的凯尔没有说话，她凝望着不肯放弃的莫甘娜，她就像刚才的自己一样，徒劳无功的一次次想要追过来。这既视感强烈的身份互换没有带来愉悦，她只是平静的看了一会儿，或许自己应该庆祝一下，困扰自己这一生的阴影终于要消失了。
“永别了，莫甘娜…”
在道别中回首的凯尔再无牵挂，她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步步拾阶而上，让身后的莫甘娜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星界插手了，可自己绝不会束手待毙！
“道森，帮帮我！”
莫甘娜悲切的呼声传向一旁，被登神长阶吸引目光道森无动于衷，他在上面感受到如同星空般浩瀚的信仰，在阶梯的尽头他看到了繁星满天，以及一抹若隐若现的星芒。
无穷的欲望在心中咆哮，叫嚣着让他登上阶梯，哪怕是放弃亲人、朋友、生命，放弃所有的一切也要登上去，只要登上去将那抹星芒彻底点亮，他就能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噗嗤——!”
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深切伤口的碎石，让从疼痛中醒来的道森如梦初醒，入目处是两行血泪划过脸颊、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的莫甘娜：“那种泯灭人性的东西你想当吗？道森！！”
“一点儿也不想，您打的对女士！”
“拔出你的剑来！”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妄图一步登天，道森心中就后怕的不行，下意识便拔出银翼——噗通！
“女士，你怎么了？”
谁曾想莫甘娜直接就摔倒在地的道森，刚想去搀扶就被她转首的目光定在原地：“动手…用你的剑，你的全部力量，将我的双翼砍下来！”
“那样的话，女士你…”
“我会失去星光的庇护，坠落凡尘。可我本来就在这里，充满虚伪的天空我并不向往。可她不同，我不能让凯尔得到正义星灵的全部力量，那样所有人都会受到审判！我们的力量本是一体，你必须这样做才能阻止她，不要害怕…”
“女士，别说了…”
打断莫甘娜的道森目光坚决，他缓缓抬起银翼：“没有您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就算事后星界降临责罚，也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抱歉，你本应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动手吧，记得两个一起。”
远处的凯尔每登一阶，自己就衰弱一分的莫甘娜伸出手将散乱的黑发打理整齐，背后的羽翼尽情施展开来，纵然上面遍布漆黑，却能让人心感宁静。
从未想过此弑神非彼弑神的道森，狂乱跳动着的心因此平息，经过魔法印记转化的净化之力，疯狂的涌向银翼，让它变得炙热无比，甚至都有些无法拿捏——唰！！
重重挥剑的道森闭上眼睛，落下的利刃如履平地的将漆黑羽翼斩落，未等它们落地，脚下的登神长阶就此消失不见，凯尔愣愣的呆在空中，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心变得空落落的，让人几欲抓狂。
“凯尔，这就是你抛弃黑暗的代价…”
没有鲜血溢出、痛苦哀嚎，平静到好像早知如此的莫甘娜急速衰老下去，她当初不肯回归星界，也不愿放弃人类的身体，如今失去神力来源，自然抵不过岁月的侵袭。
第214章 光与暗（四）
“约德尔人，你必将得到审判！”
“姐姐，没用的…你能停下来，听听我的话吗？”
“我宁折不弯！”
不止一次冲向波比的凯尔，在柔和的光芒下一次次铩羽而归，哪怕看不到任何希望，但她依旧不肯放弃，执拗的令人心痛。
凯尔的每一次撞击都会令莫甘娜的心破碎一分，她忍不住发出悲呼：“姐姐，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妈妈真正的用意呢？！”
“从我拿起母亲的剑那一刻起，我就继承了她的决心…自甘堕落的你，没有资格说我！”
“波比，拜托了…让她冷静一下！”
“是，女士…”
望着又冲上来的凯尔，拎起圣锤的波比砸在她的双刃之上，受到巨力冲击的她狠狠坠落地面，溅起漫天尘埃同时，也让凯尔浑身酸麻，只能被迫在原地休息。
这一幕让延伸出意识的莫甘娜也感同身受，她虽然是控制者，但神力也来自母亲，同样会受到压制。
因为圣锤是和魔法阵的核心，正因它受过母亲的祝福拥有最原本的力量，才能和麦斯威尔创造的禁魔领域相结合，从而达到抑制她们的作用。
禁魔领域才刚开始运行，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发严厉，到时候神力就会不受控制的被吸收。等到那一步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现在还有些时间，想到这里的莫甘娜再度开口，希望凯尔能够回心转意：
“姐姐，你还记得父亲带我们离开巨神峰的时候吗…你站在左边，不时的看着后面，祈望着母亲能够回来，能够挽回父亲的离去。
而我站在右边，头也不回的看着脚下的路，只有父亲在仰望天空。
那天我们走得很顺畅，没有强盗、没有野兽，也没有狂风骤雨，天空晴朗得万里无云，阳光是那么灿烂…直到我们穿过黄沙，踏上远航的船只，一路上风平浪静的来到这里。
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母亲在注视着我们，用她深埋心底的人性，她没有像你这样抛弃人性，投入神性的怀抱…我曾怨恨过母亲的无情，直到父亲临死前告诉我，他是因为不安与畏惧逃离了母亲身边，我才恍然大悟。
理解了母亲为什么要将力量一分为二，她深知光明的耀眼，黑夜的深邃，一个人是无法兼顾两者的，她唯恐我们重蹈覆辙，要我们彼此扶持啊！”
莫甘娜的长篇大论没有感动凯尔，反而迎来她的鄙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事实证明母亲的路是错的…只有我的道路，才是真理。”
“姐姐，真理不是一意孤行，光明与黑暗本就是一体…你为什么偏偏要将它们分开！”
“光明容不得黑暗！”
“哪怕事实就在你的面前？！”
凯尔的执迷不悟让莫甘娜变得异常悲伤，受召而来的道森在波比身旁停下，她的虚影从他身上涌向，在柔和的光芒中回归原样。
“让我们用事实说话吧…波比！”
“是，女士…”
举起圣锤的波比将它缓缓送入天空，凯尔又一次带着不甘冲了上来，利刃交错撞击的刹那，她被狠狠的推了回去。落地身躯显得异常狼狈，她找到了这片牢笼的核心，却连靠近都做不到，她从未想过失去神力加持的自己，竟是会孱弱到如此地步。
“锤子，准备好了吗？”
祈求过光明、拥抱过黑暗，在生与死之间获得新生的波比，将圣锤真正的力量展现出来，洁白的光明与深邃的黑暗同时出现，一左一右的化为首宽尾尖的勾玉，它们相互缠绕、彼此交换色彩，最后在凯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变为圆形。
没有泾渭分明的白与黑，只有说不出融洽，就好像它们本该如此和谐，波比就是在这神奇的力量下，治愈了濒临崩溃的身体。
“通往光明的道路，是孤独的…我在这条看不到足迹的道路上，走了太久了，已经不能回头了。”
凯尔这既有解释，又是决心的话语让莫甘娜心中一紧：“姐姐，你要干什么？”
“妹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呼哧！”
缓缓升空的凯尔，调动了刚才与波比碰撞后松动的一丝神力，毅然决然的点燃了自己的身体，受禁魔领域压制凝固在一起，又无法使用的神力轰然将她吞没。
“不要啊，姐姐…神力反噬之下，你会死的！”
悲痛的莫甘娜想要去阻拦凯尔，却被道森挡住去路：“女士，你去了也一样的…除非您现在就解除禁魔领域。”
“…”
如果解除的话，到时候自己是能逃走，可道森、波比难辞其咎，法师们、平民们，所有曾触犯过律法，哪怕仅仅只是人与人之间争吵这等小事，都会受到凯尔的惩罚，她一定会跟那时候一样，带领着狂热的审判使团，将这片土地变成没有任何希望，只有光明的绝望之地！
“不行，不能解除…姐姐绝不会这样死去，我必须要这样做！”
没想到最后时刻就这样到来的莫甘娜，两行清泪幡然而下，她伸出手接过波比的圣锤，任由它将体内的神力攫取，进一步加快了禁魔领域的形成。
“道森，记得我说的话…快走！”
“可是，女士…”
“波比，不要说了！我们走…”
不由分说拉起波比的道森，向她致以深深的鞠躬后离去，心中的情绪难免五味杂陈，或许今日之后就没天使姐妹了，世上也不会再有正义星灵的传说。
对不止一次救了自己的莫甘娜，道森是非常感激的，他不想用苍白的语言去解释，而是想用行动来回报她的恩情，难就就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吗？
“道森，女士她让你做什么呢？”
“补刀…”
“嗯？”
波比茫然的萌萌表情，让道森紧绷的心放松许多。莫甘娜的星界恩典跟灵魂有关，可是与凯尔正面作战的话必然无法分心，所以他先前才硬着头皮去对抗了凯尔。
莫甘娜则是趁机用灵魂分离的能力，指挥着其他人暗中布下了这一陷阱，来之前她交待的很清楚，如果没能与凯尔同归于尽，就需要他用净化的力量来弑神了。
“别害怕，拿着这枚信物到时候会有人帮你…星界是不会追究的。”
脑海中回想起莫甘娜话语的道森，将一枚呈三角锥形的蓝色水晶碎片取了出来，散发出微微光芒的它竟是自顾自的动了起来，指向南方。
“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女士的馈赠吗？”
“是，你伸出手来…”
见他神情急促，波比没有多问的伸出手，蓝色碎片落入掌心的那一刻还是主动指向南方，道森马上就有了决断：“波比，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第216章 星光与浩劫
“莫甘娜，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活不了太久，道森…快离开这里！”
“不，女士…你还没有死，我就不能走。”
当凯尔带着冲天怒火袭来时，本该抛弃莫甘娜离去的道森，不退反进的迎了上去，哪怕手中的利刃烫到烧心，他还是毅然将魂刃内的所有能量引动，能够毁灭十个多恩霍尔德的纯净魔法，就算不能拉对方同归于尽，也能让对方身受重伤吧？
“凡人…你惹怒我了！”
道森的决绝让凯尔彻底暴走，纵然银翼上泛起的强烈波动令她心悸，可是正义又怎么能在邪恶面前退缩呢！
轰隆——！
纯净的蓝色光辉迸发的瞬间，炙热的烈焰也毫无顾忌的倾斜上来，两者触碰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因此颤抖不休。
骤然坍塌的城门、皲裂出密密麻麻缝隙的大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齐袭来，本以为自己绝无幸免的道森，身前突然浮现一层绽放着七彩光晕的护罩，无论外界的能量如何肆虐，都无法将他毁灭。
宛若末日浩劫般的碰撞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无尽的光辉在天地间泯灭时，留下的只有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深坑，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的道森，在看到身前的来人时眼睛便瞪得滚圆：“塔里克？”
看着眼前敞开胸膛，长发及肩，甚至样貌都从尖下巴变成方块脸的男人，道森明知故问的喊出对方名字。这也太可怕了，他从未听说过星灵降临还附带整容的，关键以前的塔里克可是标准的王子模板，那白皙的肌肤、帅气的面容，忧郁的气质，可是引得无数女性投怀送抱的。
“是也不是，但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能给人惊喜，让人忍不住欣喜。”
浑身上下散发着怪异气息的塔里克，含情脉脉的张开双臂给了道森一个拥抱，让他陡然生出一身鸡皮疙瘩，眼中也有了明悟…塔里克身上气息，是过于浓郁的雄性气味，这种东西往往只在久居军营的士兵身上才有。
“呃…”
“守护星灵，你这是在干什么？”
“够了吧，凯尔女士…神应该有一颗仁爱之心，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何必赶尽杀绝呢？”
拥抱过后的塔里克转过身，张开宽大的双臂将他挡在身后，明明这该是令人热泪盈眶的一幕，道森却忍不住转移目光，甚至下意识的夹紧双腿。
他可以直面惨烈的死亡，但死也不会想和一个男人眉来眼去，这种目光凯尔凯尔也有些心悸，登神长阶的消失，让她的神力溃散许多，就连翅膀也只剩下一对，就跟她最初降临时一样。
“这是星界的判断吗？”
“不，是我的…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权利，只要事后向报告就行。”
“那好，把莫甘娜交给我…她触犯星规使用了禁忌力量，应该受到审判！”
纵有不甘，但登神失败的凯尔还是没有反驳塔里克，她的正义必须遵守星规的秩序。
“这恐怕不行…凯尔女士你登神失败，女士的力量还是一分为二，你并没有资格统领，所以你无法审判她，而莫甘娜女士的现状很不好，所以我有义务与责任保护她，等她恢复之后再返回星界接受审判。”
“那我就召集信徒，审判罪人吧…”
“很抱歉，凯尔女士…光明使者教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信仰严重流失，我想你应该尽快返回星界，向铸星议会解释了。”
塔里克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让凯尔彻底陷入沉默，少许之后她凝望一眼被保护在星辉中，却已是垂垂老矣的莫甘娜，随后便振翅直冲天穹。
对于这片土地凯尔没有任何留恋，她不会在乎留下来的满目疮痍，她现在只想返回星界，参悟宇宙至理，踏出登神的最后一步，让真正的光明再现，到时候就再也没人能阻拦她审判罪恶了！
“这就走了？”
道森想过凯尔可能不依不挠，想过莫甘娜难逃一死，甚至想过两人可能大打出手，但从没想过对方会如此轻易的走了，而且是因为权利与规则，星界众神难道也和人类国度一样喜欢权利的游戏吗？这也太荒谬了！
“不需要惊讶，存在即合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神力可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来吧。”
“不不，我还好…”
“别客气，我可是欠了你不少人情…”
没有理会道森的挣扎，送上一记星光之触的塔里克让他在温暖的生命魔法中睡去，完事还不忘温柔的将他抱起，莫甘娜则是在星辉的笼罩下缓缓浮空。
“好些了吗？莫甘娜女士…”
“他，还有我的母亲…”
“如您所想，他们都回归星辰怀抱了，否则我不会成为守护星灵。铸星会议也不会达成协议，将凯尔女士选为弥希拉女士力量的继承者…擅自阻断星界之光、动用危害的禁忌之力，最后还违背铸星议会的决定，您的麻烦可不少，想好要如何弥补了吗？”
塔里克的警告让莫甘娜有些意兴阑珊，她有气无力的回道：“算了吧，母亲如今不在了…无论我如何弥补，铸星议会也不会更改决定。”
“这可不一定，您从没回过星界…并不知道那里出现了一些巨大的分歧，因为一场无可避免的浩劫。”
“浩劫？”
“对，是由带来的讯息…他是星界彼端的旅者，是奇迹的使者，他的责任是维护宇宙的平衡。”
塔里克带来的信息，让莫甘娜震惊不已：“虽然我从没到过星界，可也知道巴德停止旅行意味着什么！尽管他已经引导宇宙中的所有生灵，躲过了很多次被彻底灭绝的命运…讯息是和虚空有关吗？”
“准确来说祂们是真实领域…这只是一个开端，这次的浩劫太过巨大，没人能预知后续会发生什么，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提及虚空的塔里克面色凝重许多，星界如今分为好几股声音。有想要整个星界避难的，有坚持不惜一切代价抹去虚空的，甚至还有提议劳烦那位的，可谁都知道…枷锁已经松动，如果贸然动用，只会加速巨神一族的灭亡。
“好吧，看来我还有些利用价值…现任的守护星灵、塔里克先生，我想知道赫伯特曾与我的约定，还作数吗？”
从浩劫中看到希望的莫甘娜鼓起勇气，塔里克微微一笑摊开掌心，露出了波比送去的水晶碎片：“当然，这里也曾是我的家园…只要不违背星规，不违背我坚守的事物，剩下的请您尽管吩咐。”
第217章 停战止戈
与此同时，宏伟广场。
“陛下，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法师们罪无可恕，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来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兄弟姐妹们，我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如其将来被狗屁神明净化，倒不如和他们拼了！”
“塞拉斯，你给我闭嘴…罗纳斯·冕卫，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父王想要与法师和谈的意愿是对的，我们不能再固步自封了，否则德玛西亚必将不复存在！”
几乎没被战火波及的诺大广场上，嘉文独自一人站在了法师们与罗纳斯带领的审判使团中央，广场周围则是从光明中醒来的将领士兵们，包围了这里的他们也不知现在该帮哪一边，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天空，唯恐光明让他们大开杀戒。
“让开，陛下…否则我会视为你对光明有所质疑，我将会执行必要的审判！”
“哈哈哈，哈哈…质疑？你们的神明大人才最应该得到审判！”
“污蔑光明的蛀虫，死吧！”
“兄弟姐妹们，跟他们拼了！”
“希瓦娜——拜托了！”
眼看双方就要爆发大战，嘉文只能高声呼喊了龙女，在先前解救赵信时，被他真诚道歉打动、继而回心转意的希瓦娜，带着无人可敌的龙威从阴影处飞扑而出。法师们和审判使团顿时僵在原地，没人想和一个能抗衡加里奥的巨龙作战，他们也不想再彼此仇视、怨恨了。
“吼——！”
响彻广场的龙吟满载愤怒，其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化身巨龙的希瓦娜很生气，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愚蠢，明明灾难还未结束，他们却忘了鲜血与死亡带来的教训，非要让怨恨与虚假的正义分出胜负，这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罪恶必将得到审判…”
希瓦娜的出现只换来片刻宁静，对光明忠心耿耿的罗纳斯拔出利刃，高举天空：“全体都有，扫除一切光明的敌人！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拔剑，你们都忘记了曾经立下的誓言了吗？你们难道要抛弃光明的荣耀吗！给我拔剑，否则死！！”
没想到部下们会无动于衷的罗纳斯异常愤怒，不等他处决畏战者，头盔重重落地的声音就接二连三的响起，他愤怒到极致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你们，你们…卡欣娜，你也陪他们胡闹吗？你要辜负你父亲的遗愿，帮助这些罪无可恕之人吗！！”
“对不起，罗纳斯团长！那不是我所追寻的光明…”
主动走上前来的卡欣娜眼圈通红，紧紧握住的利刃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迎着罗纳斯诧异不已的目光，她的身上缓缓释放出火热的魔法波动：“很抱歉瞒了您这么久，其实我是法师…但我也大家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哪怕生命在内！”
“那还真是遗憾…我只能处决你，以儆效尤了。”
“住手，罗纳斯！”
“唳——！”
千钧一发之际响起的鹰啼，在利刃落下的瞬间将视死如归的卡欣娜带离，紧随其后出现的奎因扣动扳机，疾驰而来的弩箭将不依不挠的罗纳斯逼退。
“该死的混蛋，如果你信奉的光明就是泯灭人性，那我宁愿拥抱黑暗…大家，你们究竟要自相残杀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家园已经不堪重负了！！”
奎因的声嘶力竭在人群中掀起一阵骚动，也令因黑暗而得救的法师们产生共鸣，他们纷纷丢下手中并没大用的武器，以此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们在干什么？不要被骗了，我们的反抗从开始那一刻就没退路了，就算现在他们说的好听，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一样会被清算！”
15年的暗无天日让塞拉斯彻底对德玛西亚死心，他绝不会相信敌人的说辞，可是他的呼声也跟罗纳斯一样杳无音信，法师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要拥抱黑暗的奎因，这种期望是她本人都想不到的意外。
“陛下…”
奎因下意识的看向广场中心，她有些不太习惯法师们的认同目光，这让她想到了那些虔诚的光照者。嘉文没有放过这宝贵的机会，赶忙放声高呼：“放下武器！都放下…我想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对不起，罗纳斯团长…我觉得卡欣娜说的对，这和她是否法师无关。”
“我们所向往的光明，秉持的审判…不应该用在同胞的身上。”
“三世陛下的选择没有错，我们应该有所变通！”
咣当、咣当…接二连三的丢盔弃甲声陆续出现，卸去武装的战士们彻底放下了背负的荣耀，外围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同伴们也一起给出回应，场面竟是转瞬间就达成了一致。
“哈哈哈，你们这群胆小鬼，懦夫，破坏规则的废物…我要杀了你们！”
“够了，罗纳斯·冕卫…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盖伦，你还没资格说我…让你的父亲来！”
放声大笑的罗纳斯砍向冲来的盖伦，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他决不能让“罗纳斯”的名字蒙羞，这是历代祖先用鲜血与生命浇灌出来的荣耀，他绝不允许在自己这里断绝！
叮——！
剑刃相交的瞬间，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从盖伦的剑上涌来，心神不宁的罗纳斯重重摔倒在地，视线尽头的光明却突然消失，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神明振翅远去的背影，让他整个人定格在地。
这一幕其他人也看得很清楚，光明离去、黑暗消散，世间陡然就归于平静的突兀，让整个广场陷入死寂。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所有人都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是光明降临。
“结束了，罗纳斯·冕卫…”
“罗纳斯团长，您冷静一点！”
“滚开，别动我…哈哈哈！”
笑得凄凉的罗纳斯推开旁人的搀扶，丢在地上的剑也懒得去拿，他踉踉跄跄的穿过人群走向教会，嘴里还不停的喃呢：
“煌煌金翅，烈风追云。”
“冲横百里，蔚然直上。”
“飞翼凌空高举，受人敬仰…”
“她是王国的守御者，人间的守护神。”
“她灿然的金光洞若观火，照见蠢动于深处邪念…”
“拔除乖戾，烧尽恶行！
“天罚之剑高举，罪人无一幸免——哈哈哈，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诉说着家族的记载，明悟了自己被光明抛弃的罗纳斯，坚持一生的信仰彻底崩塌，他狼狈凄惨的模样，让看在眼中的塞拉斯有种说不出的快意，也有无法言语的感同身受…如果自己还坚持的话，那是否会和他一个下场？
“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反抗就不会止歇，我必须砸碎那王座！”
低吼的塞拉斯突然动了，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就已经离嘉文只有一步之遥，但他的锁链还没来得及砸下去，熟悉的光明就出现了。
第218章 申辩与星辉
嗡——！
骤然自人群中浮现的光芒是那么熟悉，曾不止一次品味这味道的塞拉斯，想杀死嘉文的狰狞面孔倒映在明亮的光芒中，原来自己是如此丑陋来着？
“是我错了吗？我的微光…”
喃呢着的塞拉斯被贯穿而来的光柱覆盖，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后方倒去，没有想象中的炙热难熬，熟悉的光辉充满了五光十色的缤纷。
在这肆意纷飞的光线中，塞拉斯看到了年幼离家的自己，想到初入禁魔使的不安；看到了在黑暗中渴望光明的少年，想到那对惨死在长官手下的父女；看到了杀死长官后踉跄逃窜的自己，预见了如影随形的死亡；最后是抓住自己的冕卫大人，以及15年来漫长到令人绝望的黑暗。
“保护陛下…”
“你言而无信的恶徒！”
“杀了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他就是祸乱的源头！”
刚刚还无比和谐的场面，因为塞拉斯这不和谐的音符又乱了起来，本该第一时间上前守护嘉文的盖伦，却怔怔的望着光芒涌来的方向。
在那里令人担忧不已的妹妹跑了过来，不知何时出现的父母投来问询的目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盖伦从未想过自己要直面这种光芒，直到她张开双臂，将满是罪恶的男人挡在身后，对着所有人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不行，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塞拉斯也不想这样的…他的确杀人如麻，恶行累累，可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我们所知道的边沟镇塞拉斯的所有故事、传闻，全都是不完整的真相！
他最初只是想救一个会魔法的无辜孩子，才不小心杀了人，是严苛的律法与对法师的偏见逼得他不得不逃，不得不反抗，最终才催生出了名为解脱者的怪物！
我是出身名门、令人艳羡的贵族小姐，可我也是个法师，我读过的书、走过的路，接受的教育都理所当然的视法师为邪恶，从未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我生在阳光下，走在黑暗中，活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每一天都在挣扎，我能够理解他的痛苦，他只是想取回自己生而为人的自由！
如果凡有过错，都必须以死相抵…那当希望来临时，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拜托了，大家！
请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
拉克丝发自肺腑的呐喊令所有人沉默，发生在雄都的灾难足够深刻，深刻到人们必须想一下。如果审判所有罪恶的话，那审判台前，是否也有自己的一份。
“那无辜之人的冤魂，血染沙场的战士们，我们好不容易守护得来的和平，谁又能还给我们！！”
“是啊，我们该如何向死去的人交待！他们的生命，又该谁来负责？”
“我来。”
人群中升起的尖锐质问被自天空而来的声音接过，入目处的黑暗深邃而宁静，自来人身上散发出的神性不需要解释，就让人们明悟她的身份。
“是神明大人！”
“是庇护了我们的黑暗…”
“我们愿意接受您的惩罚，请宽恕我们吧！”
侥幸从战场上逃生的法师们，理所当然的将道森的庇护之恩，转移到真正的神明身上，在神性的影响下，他们如同虔诚的光照者，纷纷跪地祈求原谅。
“飞翼保护神败了…”
“光明没有了…”
“那我们呢？”
扪心自问的战士们找不到答案，直到莫甘娜挥手散下无数星光，沐浴在星辉下的人们便看到自闪电中诞生的星火巨剑。
从星辰间散落的它一分为二，来自群星的祝福被一对姐妹捡起，其后便是她们彼此并肩作战，一明一暗守护襁褓中的德玛西亚，被世人尊称为飞翼姐妹的事实。
原来不单单只有光明庇护了德玛西亚，他们竟然忘却了黑暗带来的宁静、悠然。如同拉克丝刚才所说，只窥探到部分真相战士们释然了，尽管此飞翼保护神不是原来的那个，但她的所作所为值得他们敬仰。
“莫甘娜守护神，如今德玛西亚腹背受敌，北方的弗雷尔卓德部落，东方贪婪的诺克萨斯帝国，无孔不入的黑魔法动摇着我们的每一寸土地，我自知身负罪恶，能力也不足以领导所有人，还请您为了德玛西亚降下神谕，指引我们重归和平！”
果断单膝下跪的嘉文，向莫甘娜献上自己的忠诚，众人见状也就不在犹豫，跟随着他的背影一同高呼：“为了德玛西亚！”
在众志成城的呼声中，踩着无尽星辉的莫甘娜来到嘉文身前，将他缓缓扶起：“那就如你所愿，嘉文四世…你只需要跟在我的身后，直到赎清罪恶的那一天，重新荣登王位。”
轻描淡写间接下王权的效忠，令神权凌驾一切之上的莫甘娜看向一旁的倔强少女，体会过光明之伟岸的她明知星灵的强大，却还是不肯放弃保护身后的塞拉斯，唯恐他遭到无情的审判。
“拉克珊娜·冕卫，罪恶终将被审判…或许塞拉斯曾经是无辜的，但他现在是穷凶极恶的加害者。”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来啊！”
“塞拉斯你闭嘴！莫甘娜守护神…他是因我而逃出去的，是我的天真放走了他，他所犯下的罪恶有我的一半！”
拉克丝的坚持让盖伦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他跑了上来想要拉走她，却被狠狠推开：“盖伦，事到如今你还要支配我的人生，不觉得很残忍吗？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无怨无悔！！”
“但还是会有遗憾，对吗？”
莫甘娜的反问让拉克丝陷入沉默，她看了看自责的盖伦，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母亲、一语不发的父亲，以及旁人难以置信的不解目光，毅然决然的点头：“活着就会有遗憾，我不能再天真下去了…请您成全！”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拉克珊娜。”
挥手的莫甘娜带来漆黑的暗焰，窜动的火焰闪着幽灵似的紫光将少女笼罩在内，身体与灵魂一同涌来剧痛让她脸色煞白，痛苦的佝偻身体，可禁锢她的火焰却不依不挠，大有将她摧残到死的打算。
光是看着这种烈焰就毛骨悚然的塞拉斯，那颗从未对他人敞开的心终于透进一丝微光，他不顾一切的冲向前方的莫甘娜，发出狰狞的怒吼：“该死的家伙，你要审判的是我！”
“无礼之徒，该罚…不要辜负她的牺牲，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忏悔。”
莫甘娜伸出指尖轻轻一点，漆黑的光芒就将他定在原地，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移动半分。
“塞、塞拉斯…”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这种人凭什么值得你付出生命啊！！”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父亲…也答应过…要救你…我，我…不想言而无信…”
越说声音越小的拉克丝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到少女可能再也醒不来的塞拉斯，想到自己对她的利用、背叛，甚至是嘲笑，终于留下悔恨的泪水。
“哈哈哈，真是个蠢女人…”
被泪水模糊双眼的塞拉斯放声大笑着，双手之上凝聚出锋利的冰刃，就在旁人以为他要不自量力的殊死一搏时，却猛然将其插向自己身体，迸溅开来的鲜血迅速蔓延开来，生命之火摇曳不休的他，桀骜不驯的喊出最后话语：“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老子做的事，自己抗！”
“总算不是无药可救…记住她的恩情，用一生来偿还的你的罪恶吧。”
在塞拉斯身上看到悔恨的莫甘娜抬起双手，充满生命气息的绿色星光随后到来，将拉克丝与他分别笼罩在内。
远方的皮特夫妇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们很清楚莫甘娜的为人，她总是会为那些有赎罪之心的人申辩，从古到今一如既往，所以他们才忍痛看着女儿接受烈焰的惩罚。
但其他人并不清楚这一点，尽管没人敢站出来质疑，但他们眼中的疑惑还是聚焦在她身上。借用塔里克的神力治愈了两人后，莫甘娜没有理会死里逃生的塞拉斯，缓步来到拉克丝的身前，将她温柔的抱在怀中：“正义是需要同情的…一味的杀戮只会播撒仇恨的种子，最后的收获便是折磨与痛苦。犯下罪过并不可怕，只要有悔改之心就值得拯救，我经历过的战斗太多了，我曾寻找过无数的办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放下。我们必须像她一样，用慈悲与宽恕汇聚成甘霖，才能浇灌出美好的品德、和平的未来。”
“莫安娜守护神，如果我们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突然出声的盖伦表情凝重极了，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这一结果，他可以原谅在不公律法下奋起反抗的法师们，但绝不想看到恶迹斑斑的塞拉斯逃脱死亡的惩罚，因为他本可以有所选择，却选择了一条对自己、对他人来说都最残忍的道路。
“说的好！你的疑问我也曾反反复复、辗转难眠的思考，最后得出来的答案就是你妹妹刚才的所作所为。塞拉斯固然杀死了很多人，可遵循着律法的你也杀了很多法师。你能保证杀的每个法师，都是罪有应得吗？你们能吗？”
骤然提高音量的莫甘娜扫遍全场，战士们都纷纷垂下头颅，以往的魔法禁忌太过苛刻，没一个人敢说自己是无辜的。
“那将来呢？”
没得到想要答案的盖伦再问，莫甘娜的目光穿过他的身体，定格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以温柔之矛去刺仇恨之盾，以不灭精神与恶意对抗，用不屈之意志对抗绝望深渊…唯有如此，才能终结战争与死亡的轮回。”
“抱歉，女士…我做不到。”
莫甘娜的话语一语双关，它即是对盖伦的鼓励，也是对道森的劝解，他却不带犹豫的拒绝，以至于一旁的塔里克都有些诧异：“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全凭本心。”
道森的回答干净利落，莫甘娜希望对方能够用公平正直的态度去看问题，但他和盖伦的性格本就迥异不同。在这个充满危险与机遇的世界，他做不到如同前世一样墨守成规，反而是那些危险的想法冒了出来。
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神明也不过是一种生物等等，这种在常人看来难以置信、甚至是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不止一次的想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王室的不作为、身体的隐患，凯尔的冷酷无情都让道森进一步的渴望力量，毕竟凯尔终有一天会回来，到那时莫甘娜还能拦住她吗？他不敢赌，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这种事，本就是懦弱。
“可总有一些东西你打不破，也守护不了。”
“我知道，可是不试试的话…那就必然会失败。”
“有趣，哪怕我继承了前人毕生求知的真理，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也接受了看似不可能的挑战…可我仍旧无法忘记你那天丢下的背包，尽管它对于我如今的目标来说，是那么微不足道。”
“那只是举手之劳，你也救了我一命…算扯平好了。”
“但对那时的我来说，是救命稻草…更何况，你的背包救了不止我一人。”
看出道森心中野望的塔里克，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搞得他心中竟是无限惶恐，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
“你果然感觉到了，不用害怕…”
塔里克微笑着伸出手掌，看在道森眼中却成了某种不可描述的邀请，吓得他连退几步：“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
从未想过是这答案的塔里克僵在原地，沉思片刻他才醒悟过来道森说的什么，便只能哭笑不得的开口解释：“这是我的神性，是不分性别、不论美丑、无论种族的守护…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
“呃…那你指的感觉是什么？”
“星芒，你应该看到了。”
“我还以为能瞒过去呢…”
在星界与登神长阶上看到的事物，让道森简直是如履薄冰，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这一切的变化都和学习的秘奥义有关，毕竟均衡教派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而星灵的传说也是自古就有，很难说两者之间没有联系。
“不需要隐瞒，这是你抉择出的命运，你我都是这波澜壮阔时代的一份子，无论是毁灭还是新生，都无法逃避…”
塔里克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没等道森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指尖就迸发出万丈星辉：“所以我会给出指引，选择与否的权利在你…道森，尽情感悟群星的璀璨吧！”
第219章 改革与浩劫
符文历989年4月16日，雄都。
沐浴世界的光明离去，夜的深渊悠然起身。
对于经历过雄都灾难的人们来说，尽管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可他们仍旧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毕竟谁也想不到法师们，会有一天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
不仅如此，远方天空时不时传来的龙禽啼鸣声也会引得人群频频侧目，没人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批了，但是人们知道每一个龙禽骑士，都会带回一批法师。
这些法师们从德玛西亚的各个地区而来，有响应罪人塞拉斯号召的，亦有很早以前就被放逐到内陆去的，不论贫穷贵贱，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曾做过什么，只要肯来的就都会得到守护神的赦免。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嗯，我们也是时候去宏伟广场参加会议了。”
“小拉克珊娜，你说莫甘娜守护神…会把律法会改成什么？”
带领着无畏先锋成员、以及才醒来的妹妹前来巡视街道的盖伦扫过人群，法师们与居民们泾渭分明的占据了左右两侧，曾经谈之色变的魔法并没让他们惶恐不安，因为城内并不允许使用魔法。
属于莫甘娜守护神目光注视着这一切，神明的伟力不止一次的在人们面前彰显过了，胆敢顶风作案的家伙，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人身安全得以保障的情况下，人们开始正视法师们的存在，得出一个理所应当却同样诧异万分的答案——法师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他们会哭会笑，会泪眼婆娑的和久别重逢的家人相拥，当然也会因为旁人的审视目光而难过、愤怒。
“改变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样真的能行吗？”
“傻大个，你说错了…不是改变，而是大刀阔斧、激流勇进的改革。”
“改革？为什么…”
迎着妹妹凝重的目光，盖伦看到拉克丝简单扎在脑后的短发，他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掌，将她额前微乱的秀发打理整齐，他想不通以往视秀发与生命等重，不打理好就绝不出门的妹妹为什么不用魔法让头发长出来，这让他看的非常不习惯。
“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伸手抓住盖伦手掌的拉克丝目光投向教会，郑重其事的解释道：“那是一场席卷所有生命的浩劫，我们必须要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才能在灾难中活下去…”
…
…
“浩劫将至？是虚空吗…”
刚消化完塔里克的馈赠，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道森就被莫甘娜召来，不等他还开口询问这是为什么，更糟糕的消息就到来了。
“只是一部分，还有恶魔、暗裔、亡灵以及捉摸不透的人性。你知道吗，道森…身为星灵的我可以知晓花开花谢、四季轮转，甚至是浩瀚星空的运行轨迹，却无法无法结算人性的疯狂。”
莫甘娜的心有余悸道森感同身受，人性之复杂的确不能用常理度之，一件小事、一片风景，简单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到人们的心情，更奢论是战争、死亡、灾难这些残酷的事物。
“我知道，女士您指得是世界符文，贾克斯老师曾提到过…人类有了它，就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可是为什么它们会突然出现？”
“漫长的时间可以抹去很多事物，但也会令许多东西的伤口愈合…曾饱受符文战争侵害的瓦罗兰，如今已经完成了自我修复，所以魔法元素才会大规模的复苏，世界符文也会因魔法的充沛诞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符文战争，但可以想象…拥有世界符文的人会像凯尔的光芒，无人能敌、无人能御，世间万物都要臣服，否则只能迎来灭亡。”
道森的举例说明让莫甘娜有些恍惚，她们姐妹两人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并不单单是凯尔的错，她也有一半的责任。
“女士、女士…”
“抱歉，我走神了。”
“是我太失礼了，我不应该提那个名字…”
道森的歉意莫甘娜并不在意，她挥挥手将这话题略过：“不是臣服，而是灭亡…使用世界符文所带来的灾害，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吞噬一切的虚空还要可怕的多。”
“你似乎并不认同…伸出手来，激活你的魔法印记。”
看出道森眼中质疑的莫甘娜，同时将从塔里克那里借来的神力施放出来，两者一经相遇就相互逸散开来，就像那天他斩断凯尔的光明一样，虽然令人惊讶，但神力本质上也是魔法，净化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在他的想象范围内。
“看来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守护星灵的神力论防御能力，同等能量下无人能破，而你却只用魔法将它打散了，这种事没有符文的力量可做不到。”
莫甘娜的语出惊人让道森有些难以置信，事关符文他只能想到瑞兹，可是仅仅为了回避娑娜的往事，还有回馈贾克斯交出世界符文的恩情，有必要给自己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无需惊讶，这都是你一次次所选择出来的道路。”
“塔里克也说过这种话，可为什么是一次次？”
“没错，你一出生就有雷电的魔法体质，它虽然对法师这一群体来说并不神秘，可很少有人明白它的本质关乎灵魂…就比如你的灵魂，纯净而强大，甚至超越了你的身体。”
这样的解释让道森既疑惑又期待，贾克斯说他的身体是因为魂刃而改变的，尽管不知其原因，但他的灵魂强大的确异于常人，或许还有他是穿越者的缘故，如今灵魂方面的疑惑解开了，可是身体呢？
看着道森脸上的表情，再度开口的莫甘娜竟是有些愧疚：“这些天我和尼尔先生谈过一次，你的身体变成这样和我留下的短刀有关。我和凯尔在泽费拉城大战害死父亲后，她振翅前往巨神之巅的星界，而我则是恨透了这份力量，为此我不惜走遍世界，找过无数能工巧匠，不惜一切的想要将它斩断，最后却一无所获…”
“女士，请节哀…我想齐拉姆先生也愿意看到您一直悲伤下去，您可以原谅罪孽深重的塞拉斯，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一次呢？”
对亲人亡故感触颇深道森出言安慰，在逃离雄都的这段日子里，每逢夜深人静他都会想到罗伯特，想着大伯是因自己而亡自责，可即便这样也无法挽回大伯的逝去，不管明天如何，只要还活着他就要继续走下去。
“你能这样想最好，孩子。我会放下的，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伸手轻抚道森脑袋的莫甘娜温柔一笑，但她眼中的决绝却出卖了本意，那一天必然是凯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唯有如此，父亲被凯尔默认为罪人的身份才能洗清！
第220章 约定与迎接
咚、咚、咚——！
“道森，这就是你一次次选择后的结果，包括现在。虽然我和塔里克有约…不去干涉你和他的约定，但是你要明白一点，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要在追寻力量的途中迷失自我，答应我！”
在悠扬的钟声中，一袭黑裙在身、尽显端庄高贵气质的莫甘娜却抬起白皙的手臂，像个孩童般伸出小拇指，诧异片刻的道森同样如此，随后两人勾住指尖、轻轻摇摆三下让约定成立。
“道森，在黑暗中好好看着吧…德玛西亚将会迎来新生，我保证。”
收回手臂的莫甘娜将面纱放下，迈着优雅的步伐消失在璀璨的星辉中，独留道森在原地微微一叹：“真的值得吗，女士…”
道森疑问终究没有得到回答，莫甘娜背后消失的羽翼却让他耿耿于怀，甚至是喟叹****。
莫甘娜说短刀只是她企图切断羽翼下的失败品之一。
当时的审判使团借由凯尔的飞升，将莫甘娜伤心欲绝的离去污蔑为逃离，从而展开了对信奉黑暗信徒的清扫，她不得以之下才将短刀赐了下去，让信徒们借此保护自身。
随着岁月流转，莫甘娜的信徒开始减少，曾被奉若圣物的短刀，便被禁魔使当做不起眼的魔法武器收藏起来，之后就是他的父亲尼尔不惜花费重金，通过卡欣娜才将它找了出来，最后来到自己手中。
莫甘娜口中的选择，在于短刀的每一次改变，比如说贾克斯将其与银翼合二为一的打造，与锐雯武器碰撞，以及对战维克兹、重创巨龙沐浴其龙血这一系列的进化。
没错，就连莫甘娜本人也没想到，当年委托奥恩打造的武器竟然会如此有韧性。它甚至连虚空的力量都没有放过，再配合上净化的力量，才做到斩断她背后的羽翼，让她坠落凡尘，令凯尔的登神之路断绝。
“可惜…我一定会修复你的。”
摸了摸腰间银翼的道森有些难过，为了斩断神灵的羽翼、为了抵抗凯尔的愤怒一击，它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如果不是银翼龙禽的鳞片足够坚韧，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默默立下誓言后，走出大殿的道森看了一眼仍旧身穿白袍的光照者们，不免佩服起莫甘娜的果决。
莫甘娜修改了最高祭司的记忆，让她一生所坚守的光明中多出了黑暗的身影，只不过在她的记忆中，黑暗是不能对外宣称的秘密。
于是在得知凯尔离去后，比罗纳斯还要崩溃的最高祭司有了信仰可依。
在莫甘娜的示意下，她向信徒们宣扬神明的慈悲与宽容，以及黑暗默默守护德玛西亚千年时光的事实，让失去光明的信徒们才不至于分崩离析，如今光明使者教会依旧存在，只不过信奉的光明变成了飞翼保护神的妹妹。
最后凝望一眼广场中竖起的莫甘娜雕像，道森忍不住眯起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上面所蕴含的信仰之力，上面不再是透明的，而是带上了莫甘娜独有的漆黑色彩。
莫甘娜得以存活、重新铸造神力的结局，在塔里克与凯尔的对话中已经很明显了，星界并不是铁板一块。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们也有喜怒哀乐、也会为了利益之争大打出手，只不过力量层次更高而已，本质上和人类的欲望没有什么区别。
“幸好我选择的路，跟你们不一样…塔里克，我来了。”
喃呢的道森，将目光转向屹立在远方的既是灯塔又是书库的，莫甘娜说的很清楚，浩劫已经迫近，没人知道这场席卷世界的灾难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提升自己。
…
…
“哗啦、哗啦啦…”
诺大的环形书库内，承载德玛西亚上千年历史的书籍们，被无尽的星光轻抚着连绵成画，不是一本，而是成千上万本在一起翻页，书页汇聚而来的哗啦声，竟是形成一种悠然的曲调，光是听着就足以令人细细品味其中乐理。
“哦？来了吗…”
作为星光之源的塔里克喃呢着从书桌前起身，书籍演奏的动听乐曲戛然而止，他甚至还不忘丢出一颗如镜子般的星盘，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打理起因为享受书海文字而散乱的头发。
少许之后，将自己仪容仪表打理到一丝不苟的塔里克，才好整以暇的弯下身体，如绅士般做出诚恳的迎接姿态——嗡！
微波荡漾的星辉在他手掌静止的那一刻，恰到好处的扩散开来，不同于塔里克自身的星光，这是一种如同母亲的温暖怀抱，承载着红紫色光辉、看起来又像和阳光融合在了一起的神秘色彩，这种光在星界象征着——神圣的爱。
“让你久等了，新生的守护星灵…塔里克先生。”
似是在天际尽头回响，又似在耳边轻声喃呢的神秘女声响起，随后是一对金色的眸子自星光中亮起，等忍不住抬头去看的塔里克回过神来后，掌心传来的重量甚至让他体内的神力欢呼雀跃起来，就像是游离在外突然见到母亲的孩子。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尊贵的女士！您肯不远万里而来，真是我的荣幸…还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见礼。”
说话间塔里克便半跪在地，将索拉卡紫色的指尖轻轻提起，用微闭的嘴唇吻了上去，搞得她脸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接受过如此郑重其事的礼仪了…一百年、三百年，还是一千年？
“塔里克先生，请问你要拜托我的…是什么事情呢？”
“果然，目光深邃如您…也没有看到吗？”
“当然，我虽然能看到世间万物共同编织出的命运纽带…但凡人却总是会将擅自将它扯断，让人无迹可寻又满心期待。”
索拉卡的回答让起起身的塔里克怔怔愣住，他那蔚蓝如星空的眼眸中，将长发洁白，头上长有锐利尖角，乍看一下甚至会被人误认为是恶魔，看起来只有17、8岁模样的妙龄少女倒映出来，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她那受到众星祝福的伟大神性也无法做假，绝对不可能是别人伪装的。
“塔里克先生、塔里克…”
“抱歉，是我失礼了索拉卡女士！可是您…”
“不应该修复星界的规律。”
接上塔里克话语的索拉卡回以确定的语气，在他更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静态的命运无法容纳凡人狂放、动态的潜能。”
“可是只有回归秩序世界才能稳定，我们巨神一族不正是因此诞生的吗？”
塔里克的疑问换来的只有摇头，态度坚决的索拉卡目光凛然：“那只是我们自以为是的教导…”
请长假
如题。
去年是我的母亲，今年是父亲…如今已是孑然一身，我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百感交集吧。
给我些时间调整，我会争取在十月国庆时恢复更新，虽然看着本书的人不多，但还是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认真一点，在此认真道谢！
第221章 鼓舞与聚星
“那只是我们自以为是的教导，塔里克先生！
我曾见证残暴无情的君王，用铁蹄席卷大陆。
我曾在遍布钢铁玻璃的庞大城市中，亲眼目睹在灰霾、毒雾中艰难求生的人们。
我踏上远方未被驯服的荒野边疆，见到彼此征战、厮杀不止的人类部落。
那时我就在想，人类的世界永远都在进行厮杀、背叛以及苦难的轮回，他们所能容得下的残忍宛若见不到尽头的深渊，…”
索拉卡的所描绘的景象塔里克感同身受，在守护星灵传承的记忆中人类总是这样不知悔改，他们用血泪赢回的真理，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忘却，无论是战争的伤痕、还是仇恨的疮疤，到头来总会因为怨恨与贪婪重返世间。
想到这里的塔里克愈发不解，便开口道：“很抱歉打断您，我们的看法一致，所以我觉得才更应该教导人类…让他们领悟星空编织的指引，接受自身所拥有的命运，让世间回归秩序。”
“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样这么想…”
喃呢的索拉卡，金色眼眸中亮起一丝追忆的星光，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让血管中流淌着的神力由内而外的燃烧起来，令她既痛苦又疲惫。塔里克见状赶忙释放出庇护的星光，却被她伸出手拒绝：“谢谢你，塔里克先生…这副人类的身躯陪伴了我无数时光，也让我得以从凡人的视角看待世界，我想曾是人类的你应该能够理解。”
“是的，可是人类的寿命太短了…短到他们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他们的纷争总有一天会令世界崩塌沉沦，生命迎来死寂。”
塔里克的看法被认同又被否决，点头又摇头的索拉卡平息因情绪而翻涌的神力，认真的看向塔里克眼睛：“你说的没错，可是人类的数量就好比天上的星辰无穷无尽…个别的残忍并不能代表所有人。”
“但是人类会没有主见的盲从！”
“可他们同样也拥有无尽的潜力、令人动容的善意，以及敢于对抗群星间任何事物的无畏斗志——你看！”
“这是命运的星图…”
看着从索拉卡指尖迸发出的星图，每一个生命的线条轨迹都清晰可见，就像无尽星空中的群星般一样，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转，最后归于命运的终点迎接死亡，再彼此轮回、如此反复令人心安。
“这是星界所希望的世界，可是当人类开始繁衍族群、获取知识，并以一种让我们措不及防的速度成长起来时，他们就不在是我们所能教导的了…”
说话间索拉卡所描绘的星图开始变化，生命的线条开始相互纠缠、撕扯，变成死结，甚至有些线条突破星图，在这之外又蔓延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狂野。
“混乱只会招致…”
毁灭一词还未出口，塔里克眼中就爆发出惊人的星光，因为他在交织错落，复杂难解的星图中，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出乎意外的巨大宏图。
它就像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在星光的映衬下开得好不灿烂，虽然乍看之间觉得这颗大树应该修剪，但如果细细品味的话，就能发现它所蕴含的蓬勃生机与朝气，越是深入其中观看，就越能体会到它蕴含的美，这才是生命应有的姿态！
“这不是教导能做到的，只有指引…”
“还有鼓舞，我想见证每个凡人用短暂却光辉闪耀的生命，点亮一条未知的蹊径…就像这副看起来杂乱无章，却永远在变化，充满了动态之美的星图！”
“感谢您的指点，尊贵的索拉卡女士！我这里恰好有一个狂放不羁的凡人需要指引与鼓舞，他已经在在来的路上了…他叫道森·冕卫，我本想让您查看一下他的命运之路，可现在我想没必要了，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那我能一起见证吗？这样的人总是令人好奇…”
“当然可以，但是您最好隐藏一下…道森是个很特别的人类，就连我也不清楚是否该传授他全部的，到时候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些宝贵的建议。”
塔里克的话让索拉卡第一次惊讶，差点儿惊呼出声的她捂住嘴巴，金色的瞳孔中绽放出惊人光辉，在怎么说铸星之道也太夸张了，这是他们巨神一族都会望而却步的漫长道路，更奢论是寿命短暂、不及巨神万分之一的人类。
“他到了…”
没给她更多的惊讶时间，微微躬身的塔里克走向厚重的石门，身后的索拉卡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在满怀期待中隐匿在星光下——吱呀！
缓缓被推开的大门前，一个步履坚定，灵魂如清泉般纯净的坚毅少年出现在索拉卡的目光中。塔里克亲切的伸出双臂和他来了一个拥抱：“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道森。”
“嗯…”
被抱住的少年眉头微皱，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以为自己被察觉的索拉卡心中一惊，随后才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投向这里，那他在烦恼什么事情呢？
当然是畏惧塔里克特殊的神性，这个拥抱让道森都恨不得挖个坑埋了自己，因为他竟然无可救药的心动了，跟意志无关，这是身体本能受神性吸引而产生的躁动。
好在拥抱很快结束，用莫大毅力躲过塔里克伸出的手掌后，道森逃也似的来到书桌的另一头，对于几乎擦身而过的索拉卡没有任何察觉。
“停，我们还是保持一下距离比较好…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看来你很困扰，你对爱的认知太肤浅了…道森！”
“不不不，你的神性太有魅力了，简直是男女通杀…我可不想被掰弯了。”
道森坚决的拒接了塔里克的靠近，却不知一旁的索拉卡因此笑得花枝乱颤，如果不是嘴巴捂得够紧，她甚至都可能被发现。
这太有趣了，在索拉卡数以千计的漫长生命中，她见过无数对星灵顶礼膜拜的人类，也见过少数敢对星灵诉诸武力的狂人，却从见过会在意这种事情，还能毫无顾忌说出来的人类。
“嘛，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这样好了。”
“让我们说点正事吧…我决定点亮那颗星，用自己的方法。”
“…”
塔里克没有说话，平静的凝望着对面的道森，其中所透露出的质疑很明显——没有我的帮忙，你凭什么！
“凭它。”
信心十足的道森打开腰间的小盒子，属于一绿一蓝的两色光芒展现在塔里克的眼中，让他眼中充满疑惑：“生命之水与恕瑞玛水晶…”
“不是恕瑞玛水晶，是人造海克斯水晶…这是一种融合了魔法与科技的全新意外融合物，它既可以被用来释放魔法，也可以用来为巨大的机械充能、制造蔚为壮观的钢铁建筑，也能让身体有缺陷的人类重获肢体、甚至是五脏六腑都可以，这是令人惊叹的变革之物，是人类无尽潜能的展现。”
索拉卡的如数家珍通过意念传了过来，塔里克脸上出现一丝诧异又马上敛去，好在道森没有捕捉到这微小的情绪变化，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颗如掌心大小的六棱型蓝色水晶取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副异常心痛的表情：“这东西简直太贵了，都够买下一个小镇了…我真不想拿它来做演示。”
“道森，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是演示…”
看着他握在掌心的昂贵水晶，塔里克更加疑惑了，尽管他从未对道森说过他要学习的是铸星之道，可那天自己也让他看了那位存在令星辰诞生的过程，那是所有巨神都向往不已的惊天伟力，这种伟力岂是一颗小小的魔法水晶能替代的。
“塔里克先生，你向我描绘的画面实在令人震撼，那浩荡的天岚席卷星空，骤然而起的庞然风暴带起无数涟漪，最后轰然诞生的星辰是那么耀眼、让人永世难忘！所以我就萌生出了一个想法，你知道吗，在皮尔特沃夫这座进化之城流传着一句话…”
“科技改变命运，创新成就未来…”
“难道…”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索拉卡情不自禁的传来意念，她的声音与道森的话语重合在一起，让塔里克似有所悟的张大瞳孔，只见道森神秘一笑，独属于他的金色魔法印记就印刻在蓝色水晶之上。
嗡——！
被激活的水晶颤抖着散发出奇特的能量，道森缓缓将它松开，水晶便自动悬浮在半空之上，周围的尘埃开始聚集，尽管不知道森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冥冥中的直觉令塔里克的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甚至隐隐约约的有一丝恐惧的意味在内。
“众星在上，这也太特别了…”
塔里克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索拉卡，结果她反而欣喜异常，未等他询问这是为什么，冰冷的气息就开始蔓延开来，转回目光的塔里克就看到聚集而来的尘埃散开，在水晶忽闪忽明的牵引下，它们像是漩涡一样缓慢而沉重的旋转起来，就如同星空中，每个世界外随处可见的星云。
啪嗒、啪嗒…！
这一步道森做得很吃力，从额头上洒落的汗水像是连绵的小雨一刻不停，很快就在桌子下汇聚出一滩水团，就在塔里克以为他无法坚持下去时，星云染上色彩，红黄蓝绿青蓝紫应有尽有，哪怕它看起来还没有一个餐盘大，却也足以令塔里克无法移开目光。
咔擦、咔擦…！
骤然响起的碎裂声让道森目光微凝，想要从无到有的创造星辰，就算有塔里克传授的星辰诞生过程还是太过勉强，那就只好让它在小一点了。
“塔里克先生，请你接住接下来的能量冲击，我可不想将这里拆了。”
面对道森的请求塔里克迟疑了，他现在心中矛盾极了，一面想看到结果，一面又想阻止道森，人性与神性不可避免的起了冲突，直到索拉卡悄然握住他的手掌，才令人性占据了上风。
不是教导，而是指引与鼓舞。
想起先前所交谈的话题，让塔里克再无顾虑的点头，于是道森挥手将星云产生的漩涡扫了过来，足以毁城灭地的巨大能量，在璀璨的星辉下掀不起一丝涟漪。
“再来一次…”
喃呢的道森又一次重复了先前的动作，只是卷起的漩涡连先前的1%都没，如果不是星灵的话，塔里克甚至看不到那比米粒还小的惊人变化。
当五光十色的光芒再一次闪动时，汗流浃背的道森闭上眼睛，塔里克向他所展现的星辰诞生再一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想象中，而是在魔法印记的构造精神世界中上演。
和星界一般无二的浩瀚天穹之上，那颗几不可见的星芒汇聚了天岚、风暴，最后爆发出惊人光辉。
“怎么可能…”
手握星云漩涡的塔里克骤然抬头看向塔顶，他的目光透过建筑直奔天穹的尽头，在遥远的星空一隅，他看到了与道森精神世界一般无二的巨大变化，铸星之道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了？
难以置信的目光还有一抹，从亿万星光中诞生的索拉卡哪怕放弃了不朽神格、化为有血有肉的人类，还是能感觉到烙印在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悸动与喜悦。
不是星光选择了道森，而是他创造了星光，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如果被发现的话，一定会让整个星界都陷入震动与恐慌。
“请聆听我的祈求，众星…”
“索拉卡女士，你…”
“塔里克先生，我的力量来自众星…如今星光在召唤我，所以我得有求必应。”
迎着塔里克震惊不已的目光，索拉卡严肃的表情融化成微笑，一环环翡翠色的光芒自她身上浮现，浩浩荡荡注入道森掌心的星云，神力离开的同时也在灼烧她的身体，凡体的缺陷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索拉卡忍不住闭上双眼，彻底迷失在这巨大的痛苦之中。
“…”
感悟到索拉卡决心的塔里克只能袖手旁观，他看了看索拉卡颤抖不已的身体，又看了看沉浸在精神世界，对此一无所觉的道森，在获得了众星的力量加持后，他掌心的星云缓缓向着中心聚集，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直到那颗宛若微尘般的星辰诞生！
第222章 希望与初心
嗡——！
哪怕初生的星辰渺小如尘埃，但它还是展现出其应有的星光，眼看着无尽星辉就要从天而降，向世界宣告它新生的喜悦，塔里克复杂万分的目光投向从灼烧中醒来的索拉卡。
“我听到群星的呼唤了…枷锁已经松动，这场浩劫会连同星界一起席卷，这是我们的罪有应得。”
开口述说的索拉卡悲伤极了，明明无风她的星光却像随风摇曳的树叶漫无目的，这难道就是巨神一族即将迎接的命运吗？
“塔里克，大千世界的平衡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
“去守护并拯救大家吧！塔里克，在分叉的路口——你只能二选其一！！”
索拉卡的深情呼唤让塔里克下定决心，湛蓝的星辉从他身上绽放，化作六颗璀璨的蓝宝石来到道森周围，将即将爆散开来的星辉隐去，骗过了本该察觉此事、并为此颤动不已的星界。
“您说的对，星辰不应该受到束缚…我们必须早作打算，只是道森这渺小希望能派上用场吗？”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主动去寻找更多的希望！”
“寻找…”
喃呢的塔里克看向道森，他手中那枚代表了人类无尽潜能的海克斯水晶已然枯竭，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悠然而转的微小星辰，它的每一次旋转都会吸引自己的神力，继而壮大自身的体积。
“想要渡过这场浩劫，的确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首当其冲的是蠢蠢欲动的虚空，这种生物根本就不配称之为生命，它们仅仅只是为了毁灭而生！”
看着塔里克眼中的憎恶，索拉卡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即便是知道一切缘由的她，也无法轻易为想要毁灭世界、湮灭星空，吞噬一切的虚空辩解。或许等自称真实领域的虚空再成长一些，他们才会理解生命，继而产生某种无法预知的转变，在此之前她只能默默等待。
“全体国民们，我莫甘娜…”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塔里克拉了回来，索拉卡看了一眼即将醒来的道森，挥手将来时的星界之门打开，微微欠身后退入其中：“塔里克先生，我感受到了希望的诞生…请允许我去见证一下。”
塔里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弯下身体请求道：“其实我这次请您来不止和道森有关，还有莫甘娜女士的身体要请您帮忙治愈…毕竟她和您一样，选择了以凡身行走世间。”
…
…
宏伟广场。
“全体国民们，我莫甘娜以飞翼保护神之名、邀群星见证，为逝者祈福，为生者坚强！
我知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让所有人放下仇恨没那么简单，由时间积累而来的成见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化解，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迈出第一步——我宣布，废除魔法禁忌！”
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诺大广场上，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莫甘娜踏出迈向天空的第一步，从塔里克处借来的漫天星辉洋洋洒洒的遍布天穹，几乎刹那间世界就浮现出日月共辉，群星闪烁的惊人奇景。
沐浴在日月星光下的法师们就此拜服，先前就见过神明之威的法师们在塞拉斯的带领下单膝跪地，对莫甘娜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余下的法师们，或是满心喜悦、或是泪流满面的一同屈膝，甚至有的就此晕厥过去，他们从未想到希望来得这么突然，没人会怀疑莫甘娜的话，因为她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对法师们来说是望尘莫及的，她根本没必要骗人。
正如莫甘娜先前所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刚对法师们有所了解的一般民众们，在失去魔法禁忌的律法保护后难免会不知所措，担惊受怕。
好在莫甘娜并没有让这种情绪持续太久，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的她伸出双手，拥抱天空，笃定的话语再次传递到所有人心中：“千年之前是符文兴盛的纪元，那是一个战火荼蘼的时代，无数城镇被焚毁，连绵的大地崩塌陷落，整个瓦罗兰大陆脉络溃乱，濒临解离。
我们的先辈们走出黑夜，来到这片土地之上，因此远离了魔法带来的灾难，找到了符文飓风中无虞的天堂，从此人间沧桑历尽，黑暗渐去，和平归来。
但你们可曾知道，这份和平又是怎样换来的吗？魔法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恐怖，它无处不在，只是被人心曲解了而已。
亲眼看一看吧！”
嗡——！
拥抱天穹的莫甘娜，将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真相展现给所有人，人们在璀璨的星光中看到无孔不入的黑魔法以及与其争斗的法师们；看到冰霜巨龙的吐息间将万物冻结，法师们不畏死亡，前赴后继的阻拦；看到一支恶意满盈的黑暗军队踏破城门，身穿白袍、黑袍的信者们释放出光暗交织的魔法，将杀意与死亡拦截在无力反抗的人们身前。
绝望天灾下的魔法救赎、耕种土地时的风调雨顺、驱逐猛兽、对抗恶魔时的挺身而出等等，初生的德玛西亚一度风雨飘渺，可齐心协力的人们却从未放弃希望，因为这些灾难与使用世界符文，动轨便毁天灭地的符文战争来说简直太友善了。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只是我们忘却了而已…为什么呢？”
陷入过往记忆的人们羞愧不已，道出人们心声的嘉文没有得到回答，只有莫甘娜的微微凝视，她不想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凯尔与她的狂热信徒身上，德玛西亚建立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躲避符文战争带来的魔法，而不是法师们，人们只是被凯尔的正义与自己的默许，将对符文的畏惧转移到了法师们身上。
“过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找回初心…德玛西亚的同胞们，魔法从来就不是我们需要畏惧的事物，我们只需要警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不要忘记用血泪赢回的真理！”
莫甘娜的呼唤将众人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虽然还不能说是尽释前嫌，但人们看向法师们的目光却柔和了许多，他们的祖祖辈辈也曾为德玛西亚奉献出生命，这千年来的漫长和平法师们功不可没。
“我宣布，禁魔使从此刻起更名为，任何一名法师都可以加入，不问年龄、不究过往，只看未来，团长是你…塞拉斯！”
莫甘娜的宣言一如既往的直接，在人们愤恨、不解，质疑的目光中塞拉斯缓缓起身，将身躯挺得笔直：“是，飞翼保护神…我还有一个请求。”
“讲。”
雷厉风行的莫甘娜迎上塞拉斯复杂的目光，他很清楚没有法师会拒绝神明敞开的怀抱，守护使团必将变成另一个牢笼或者是安心之地。
这样的结果和塞拉斯预期的自由有所出入，但也不是无法接受，尤其是在无力反抗的如今。想到这里的塞拉斯目光穿过威严无比的莫甘娜，停留在那个双手捧在身前，散发着微光、瞳孔内被担忧填满的少女。
“我的微光啊…”
喃呢的塞拉斯无法拒绝这份牵挂，深深的将身体弯了下去：“伟大的飞翼保护神啊，我请求您下达限魔令…除非是生命受到威胁，否则禁止任何法师在城内使用魔法，德玛西亚的传统、世人眼中的光之城不应该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