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举国之殇（五）
与此同时，黎明大厅外。
“塞拉斯——出来！”
率领着能够集结的所有军队，带着哀痛与决心的嘉文举起长枪，指向了那些蝗虫般四散开来的法师们。法师们也没想到他们的最后目标会这么快现身，短暂的骚动后，塞拉斯便在逐渐聚拢的人群中出现。
铁链哗啦作响中，被法师们拥护着的塞拉斯来到队伍前方，相较对面的哀兵们，他倒是显得异常开心：“哟，这不是小王子吗？不，如今应该称呼陛下了…请问您有何吩咐？”
“邪术恶徒，你的闹剧到此结束了…今天我一定要为父王报仇，亲手将你头颅砍下来，用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哦，天啊！这消息还真是令人心痛，不过对我来说可是无妄之灾…是你们干得吗？站出来，我们的英雄！”
“…”
故作惊讶的塞拉斯回首看向身后的法师们，他们皆是保持沉默，亲手杀死国王这种事太可怕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
法师们的沉默，在嘉文看来就是在装傻充愣，知道多说无益的嘉文缓缓压低身体，双手抬起扳龙枪，决绝的杀意开始弥漫。
哗啦、哗啦…！
受此影响的将领与战士们一起动了，排成方阵、动作整齐划一的他们爆发出惊天气势，肃杀的战意浩浩荡荡的卷向法师们。
“全军出击——！！！”
怒吼着的嘉文率先迈步，身后战士们的脚步声重合在一起化作鼓点，宛若漆黑天空中的滚滚雷霆撼人心神，他们身上的炎阳盔甲在风驰电掣的雷光下显得金光璀璨、耀眼无比，恍若那最后的光明与希望。
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盛景，让法师们畏惧了。
哪怕经历过的战斗不止一次，也杀过不少士兵，但还是第一次面对军团级战争的法师们皆是脸色一白、气势降到冰点，还有一部分忍不住颤抖起来，就算是下一刻被气势压垮，崩溃四散而逃都有可能。
塞拉斯见状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于是他张开双臂拥抱天空：“好吧，就是我杀的…刚才开个玩笑而已！兄弟姐妹们，罪恶的根源已经消除了一半，只要我们将这群藏在铁壳子中的懦夫们击败，新的德玛西亚就会诞生！你们还在等什么，我们的自由就在眼前了——冲啊，哈哈哈！”
一马当先的塞拉斯狂放地笑着，他的笑声感染了身后的法师们，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伟岸高大，于是第一个法师动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人群追寻着他的背影，或者说追赶着那份梦想踏上了战场。
“冲啊，兄弟姐妹们！”
“告诉这群畜生，我们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
剧烈的魔法波动接二连三的在法师们身上浮现，他们乱糟糟的喊着，发起不成阵型的冲锋，却更加令人动容，就是这群跟杂牌军一样的法师们，击溃了光盾王朝引以为傲的和平，如今他们向着自由发起了冲锋，可他们呢？
“德玛西亚…”
面对疯子一般冲来的法师们，怒吼着的嘉文高高举起扳龙枪，将自己对王国的最深切祈愿喊了出来：“永世长存！！”
“为了德玛西亚——！！！”
战士们的齐声回应响彻天穹，雷声也好、闪电也罢都要为这份决心让行，停顿之后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就连上天都在为双方即将到来的碰撞而悲伤。
“受死吧，塞拉斯——！”
“年轻的国王啊，你没资格领导这个王国！”
“你懂什么？！我的血脉根深蒂固，我生来就注定要为这个王国奉献一切，可就是你这罪人毁了我想守护的一切——！”
咆哮的嘉文迎上塞拉斯，扳龙枪的长度让他得以率先出击，枪尖上毕露的锋芒直奔他的喉咙，那种锋利还未靠近就让塞拉斯如临大敌。
嗡——！
唤来狂风助力塞拉斯身体整个飞跃起来，自身而下挥出的两条锁链狠狠将枪尖砸进地面，略胜一筹的他发出狂吼：“笑死人了，伟大的陛下…你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有一种东西不同于血液，却能充斥在心口，能够给人挑战一切的勇气！”
“我在你身上只看到了疯狂，塞拉斯——！”
猛然将长枪拽出的嘉文挥出一记旋转突刺，迅捷的枪尖甚至擦着他的脖颈而过，与死亡擦肩的塞拉斯一步不退，两条锁链骤然升起火焰，这份炙热放一升起就化作火舌缠上长枪，直逼嘉文持枪的双手。
“陛下，小心！”
“快用禁魔徽章！”
“用不到——喝！”
执拗的嘉文用长枪挑飞锁链，瞬间连刺两次，一高一低的攻击逼得塞拉斯终于后退，而缠绕上来的火焰在触及他双手顷刻间，便被骤然冒出的冰霜所浇灭。
转眼间便寒意迫人的嘉文目光凛然，环环相扣的招式打得塞拉斯一退再退，他心中的愤怒也一涨再涨：“疯狂必将招致败亡，塞拉斯…你的末日到了！”
“哈哈哈…”
落入下风的塞拉斯放声大笑，双手的锁链纷飞成舞，勉强将所有的攻击档下，哪怕武力上不足，但他仍不肯在言语上落半分下风：“也许在你看来是疯狂，但在我看来这是强大的意志！你可以杀死我的人，却无法杀死我的意志…我即便是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也要在坟墓里，用腐朽的声音喊出我们的决心——自由无价！”
“自由不是你肆无忌惮的借口，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低吼的嘉文招式开始变得狂放不定，虽然每每攻来的长枪都充满力量，但却更加容易躲避，见他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塞拉斯忍不住露出笑容：“我做了什么？哈哈哈…这都是你们欠我们的！”
“胡说八道，没人欠你们的！”
“你生来就高高在上，当然没体会过一出生就是罪人的命运…我们一出生就是罪人，最开始是身体，我们的灵魂因为禁忌不公的而无处安放，我们挣扎过、痛苦过，也尝试着想要融入你们这群冠冕堂皇的人们之中，可是无情的律法注定我们不会被收留！这该死的命运，我绝不接受！！”
“所以这就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父王、父王他…”
想说父亲本想和谈的嘉文忍住，更为巨大的愤怒到来，或许正是这种仁慈才让法师们有机可乘，从而暗杀了父王，这群卑鄙无耻的人不配得到宽恕，他要将这些暴徒全部处死！
根本就没察觉自己心乱了的嘉文，挥出去的攻击没了先前的凌厉，失去章法的招式被塞拉斯用锁链轻易荡开，横扫、点刺、挑击皆是如此，对方就像个铁桶似的将所有招数一一化解。
“时机到了…”
觉察到嘉文失去了理智的塞拉斯目光凛然，他抓住嘉文刺来枪刃的瞬间，将两条锁链附着上冰霜的力量，与上面散发着的寒意融合在一起。
对方虽然掌握了圣遗物的使用方法，让他不能借用其中力量，却还不能融会贯通，一击得手的塞拉斯杀意暴涨，在嘉文略显惊愕的眼神中沿着无法抽开的枪杆冲来，他手中竟是绽放出耀眼的光明：“在光明中荣归天国吧，伟大的国王陛下…这是我给你的隆重葬礼！！”
唰——！
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出现的无主利刃将企图杀死嘉文的塞拉斯逼退，侧过脸就看到如蛮牛般的盖伦斜着肩膀冲了过来，他的脸上刻满冰冷的杀意：“狡诈恶徒，你的对手是我！”
第195章 举国之殇（六）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来…万众瞩目的德玛西亚之力，古老冕卫一族的继承者，还有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被嘉文拿起利刃逼退的塞拉斯，肆无忌惮的嘲讽着冲来的盖伦，但他冷峻的面容上不见一丝波动，得救的嘉文顺手将暴风大剑丢回。
“陛下，塞拉斯最擅长挑动人心…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那只会令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呼…我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你能行吗？”
“没问题，交给我。”
默契与信任让愤怒的嘉文退回近卫们的守护中，挡在前方的盖伦看着塞拉斯阴沉的脸色，缓缓将利刃举起：“恶徒，准备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正义？呵呵，笑死人了…你该不会以为，这种暧昧又轻浮的东西，说出来就能让我引颈受戮吧？”
不同声色扫过战场的塞拉斯轻蔑一笑，败象已显，法师们终究不是正规军的对手。仅仅他一人能破坏武器、盔甲并没有用，只能寻找机会靠近黎明大厅了。
知道塞拉斯性格狡诈、阴谋计策颇多的盖伦没有忽视他的眼神，干脆缓步前压：“当然不，对我来说正义要么靠法律，要么靠武力…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自由，要创造新的德玛西亚，给了法师们的希望，其实你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哼，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似的…看来上次的教训不够，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再给你一次更深刻的吧！你可要小心点，今天可没道森救你，哈哈哈！”
猖狂大笑的塞拉斯挥动锁链，从暴风大剑内借来的残余火焰再次浮现，目光凛然的盖伦仅仅是简单一挥，上面的火焰就熄灭了。
“道森的确不在，可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你知晓禁魔石的原理与构造，能轻易的破坏我们的护甲与武器，你自身也很特别，可以盗取他人身上的魔力。”
从容不迫的盖伦再度前压，惊异于他改变的塞拉斯缓步后退，双手上的锁链出于谨慎没有甩出，他不想因为莽撞被对方抓住破绽，那可意味着死亡。
“看来是做了不少功课，让你主动了解一个法师真是难为你了…”
“这是知己知彼，你恐怕不知道杜朗是我母亲原来的姓，你从书上、秘文阁中找到的那些知识我也能，而且更全面…我身上留着一半杜朗一族的血液，所以今日我必杀你。”
“啧啧，又是血脉论…你们这些贵族老爷，动不动就喜欢这一套，好用这种说辞来迷惑他人，让他们对你们毕恭毕敬，哪怕绝大多数人都见不到你们一面，却因为旁人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而随波逐流，真是高明的统治方法。”
看得通透的塞拉斯嘲弄着，双手的锁链再一次冒出圣洁的光芒，他咧开嘴巴：“见过吧，你妹妹身上的…所以你这个大哥，准备如何呢？”
“…”
盖伦想过很多种知道真相的场面，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陷入沉默的他动摇了，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坚守德玛西亚之力的荣光，却唯独在这种光明下一触即溃。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哥哥啊，你舍不得用锁链将她抓起来，不忍将她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牢，甚至不想去考虑这件事情，所以不要说正义了，我们彼此彼此！”
计谋得逞的塞拉斯带着光明冲了过来，恍惚间盖伦看到妹妹，随后他又被更璀璨的光芒唤醒，就在他的后方左侧，那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小女孩。
她不属于任何一方，法师们有难她会竭力帮助，战士们有难她也会义无反顾，这种天真的行为让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不解，难道这个人疯了？
“不…”
喃呢的盖伦给出回答，他重重将利刃砍向代表妹妹的光明，在塞拉斯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后又在自言自语着，没有迟疑的砍出第二剑：“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况且小拉克珊娜和你不一样，她天性善良、乐意助人，就算被放逐出这个国度，在外面也能一样活得很精彩——所以受死吧，塞拉斯！！”
“盖伦，好样的！”
耳朵微动的波比将盖伦的一字不落的听下，手中金光灿烂的圣锤还顺便扫飞了两个拼命的法师和战士，她知道这样可能对战局无济于事，甚至自身都会被视为双方的敌人，可那又如何？
如果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失败就是必然的，自己只要全力以赴，努力到最后一刻就好——咚！
“波比对吧，你在干什么？”
纵马奔驰而来年轻男人的挥刃被荡开，走神的波比抬起头就看到他与道森极为相似的容颜，不免有些错愕：“尼尔先生？”
“我是罗恩，不是尼尔…”
随后纠正波比的罗恩目光复杂，居高临下的他将利刃又一次对准波比，严厉呵斥道：“你的思想似乎出了些问题，还有身份也一样，你用魔法迷惑他人，潜入德玛西亚盗取奥伦留下的圣物…约德尔人，都如同你一样卑鄙无耻吗？”
“盗取…”
知道必然有此结果的波比摸摸圣锤，她至今都忘不了奥伦临终前的托付，如果他看到德玛西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也一定会很痛心吧。
“你不配拥有它，如果还有几分良知的话，就交出来吧…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亡。”
“明明是一家人，你却傲慢的像个公鸡…道森的谦逊，超过你十倍，不——百倍、千倍！”
“闭嘴！不要再我面前替那个杀人犯——死吧！”
怒火攻心的罗恩挥出长剑，波比干净利落的跃起将圣锤砸了上去，愤怒的小尖牙在咆哮中露出：“我不许你说道森的坏话，他才没有做——滚啊！”
剑刃上轰然传来的巨力让罗恩手臂一僵，紧随其后的金色光芒将他整个身体弹飞，周围的法师们窥准时机，纷纷将魔法砸来。
“不好…给我赶上啊！！”
意识到自己过于用力的波比冲了上去，但有人更快，来人也是个和道森模样很像的高大男人，他手中的阔剑就像有着生命一般，在转动中荡起无数涟漪，将沿途的一切魔法波动消泯。
“罗恩，没事吧？”
“让开，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小心！”
像一阵风似到来的尼尔被落地的罗恩狠狠推开，一支布满寒霜的尖刺瞬间袭向他的脖颈，落后一步的林恩不顾安危的冲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身体失去平衡的尼尔竭力扭动脖颈，这支寒冰利刃贴着他的肌肤而过，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不…尼尔叔父！”
跑上前来的罗恩脸上满是自责，周围的亲卫们还未来得及保护两人，波比就冲了过来：“起来，让我看看…还好没事！”
“终于见到你了，波比…你和道森描述的一样可爱，你见过他吗？”
“抱歉，没有…我这就为你治疗！”
“不碍事，魔法在这种场合用并不妥当…罗恩，你要自责到什么时候？”
尼尔接过林恩递来的药膏与绷带，面不改色的对自己做了包扎，被波比推到一旁的他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有意的，尼尔叔父…对不起！”
“挺起腰来，拿起你的剑！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不需要多余的解释…现在回到亲兵那里去，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需要你的带领！”
尼尔的呵斥让罗恩怔怔愣在原地，他想起自己归来时因愤怒做出的种种事情，如果表弟道森真的杀了父亲，那叔父不可能冒着危险来救自己。
“是，尼尔叔父…”
“她交给我！”
“是…”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径直离去的罗恩让战场一隅的气氛不在那么尖锐，尼尔转头看向小心翼翼偷看自己的波比，她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没关系的，波比…但你要离开战场，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了，你应该留存力量，将它用在必要的时刻…”
尼尔的话还未说完，黎明大厅就传出一股骇人的阴冷，这股气息甚至让整个战场陷入片刻的死寂，因为他们的生物本能给了强烈的预警！
“恶魔的气息…我想是时候了，尼尔先生！”
最先反应过来的波比化作流光冲向大殿，尼尔没有迟疑的追了上去，林恩则是表示担忧：“尼尔大人，如果真是恶魔的话，你的身体…”
疾驰的尼尔扫过很快又恢复厮杀地战场，坚决的摇摇头：“留下来我也不想战斗，倒不如去看一下…如果真是恶魔的话，或许就能找到三世陛下的死因，这可是法师与我们能否在将来和解的关键！”
…
…
“咿呀——！”
稚嫩的吼声带着坚决将大门砸开，顺道还砸在一团冒着湛蓝光芒的黑影上，本该将邪恶洗涤的金光竟是和蓝色光芒一起消泯，但力量还在，漆黑的阴影被轰然砸散，又化作一团雾气出现在大殿上空。
“波比，你怎么来了！”
“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拦住他！”
“唳——！”
守在上方的华洛适时的弹射出漫天箭雨，不成人形的黑影迅速的躲向一旁，赵信的三叉长枪旋转着掷来，又一次将他打散。
“裁决！”
蓄力完毕的波比踩着空气跃上半空，手中旋转的圣锤猛的挑向黑雾，这一次有了实感，就像是击打在身体上的触感发出沉闷的响声，同时还有一股异常纯粹的邪恶气息散发出。
铿、铿——！
两声金铁交鸣之声将波比的后续进攻打断，显出原形的黑雾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眼眸，散去的黑雾出现一个人形生物的轮廊。
几乎是眨眼间，一个包裹在狰狞、漆黑盔甲中的怪物就出现了，祂只有半截身体，被下方的不详黑雾托举着，双手上是一对镰刀状的恐怖刀刃，唯一让波比诧异的是祂的面孔，那上面一半是人类，一半是黑暗。
“詹姆，拥抱黑暗吧…我会让这些人承受痛苦！”
“你休想，魔腾！这是我的命运，少来指手画脚…”
“你只是惧怕黑暗，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詹姆，你害怕了，真是令人失望…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拥有两幅面孔的恶魔发出低沉、沙哑、光是听着就毛骨悚然的低沉嗓音，魔腾的话语很快得到执行，属于詹姆的半人面孔在蠕动的黑暗中被吞噬。
“詹姆，给我醒醒——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恶魔做交易！！”
冲出奎因保护的缇亚娜眼泪肆意的流着，自己的丈夫就在眼前变成了不伦不类的邪恶生物，而且还即将死亡，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噩耗。
“蠢女人，詹姆的痛苦你可曾了解过半分？”
“闭嘴，魔腾…她是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来说教！”
“噢噢噢噢噢…！”
在缇亚娜深情的痛呼中占据上风的詹姆抢回魔躯，将覆盖在脸上的黑暗暂时压了下去，浑身涌动着的力量让他露出诡异的笑容：“为什么？因为我想活下去啊…讨伐的时候，你还记得我鲜血淋漓的样子吗？没有人能救我，我可以为王国献出自己的一生，但绝不愿就那么轻易死了！我要活着，活着品尝权利的味道，让所有人都仰视我，尊敬我，奉我为王——！”
“我知道你出身平凡，你渴望权利，但我们结婚…冕卫一族带来的权利还不够吗？”
丈夫的咆哮让缇亚娜眼睛失去色彩，曾经的詹姆是个很努力的人，他靠着不懈的奋斗一步步在军中高升，和自己彼此相爱，当时他看起来是那么耀眼。
可在经历过讨伐污秽之主的战役后，詹姆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被病痛折磨的他变得沉默少语，就连自己都难以靠近，或许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再是自己了？
“当然不够！罗纳斯那个废物明明不如我，可你们还是选他做了审判使团的团长，我的功勋不比他少半分，就连一个禁魔使团的职位，我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沾了冕卫的荣光——一群该死的家伙，他们不曾付出鲜血与生命，凭什么来指责我！”
看着詹姆模样逐渐和家族内的记载重合，缇亚娜又想起那些倒在图书馆前的近卫们，心中越发的悲痛：“可你为什么要杀三世陛下，他不曾有亏待过你…反而给了禁魔的神圣职责！”
“神圣？哈哈哈…笑死人了，这份工作承载了整个德玛西亚的黑暗，你明白吗？光之城表面有多平和，内里就有多黑暗！”
“充满恐惧的黑暗太美妙了…这或许是宿命吧，你的祖先福斯伊恩当年重创了我，可我又回来了，品尝着你们一手编织出来的黑暗，那简直令让欲罢不能，每个法师的梦都是那么香甜可口！”
“哈哈哈，哈哈…三世竟然想对法师们握手言和？那怎么可能，我的力量还没恢复呢！”
受黑暗侵蚀的詹姆逐渐失去理智，或者说他成了魔腾记忆的一部分，带着贪婪与欲望将人类的最后面孔舍去，任由缇亚娜泪流满面也无济于事。
“诸位…”
悲痛欲绝的缇亚娜喃呢着，再也坚持不住的倒了下去：“动手吧，詹姆已经死了。”
第196章 噩梦来袭（一）
“黑暗，来临了…我感受到你们的恐惧了，鬼影重重！”
缇亚娜倒下的那一刻，詹姆最后的一丝牵挂也不复存在，借助他的身体重回物质界的魔腾，施放出漆黑无光的黑暗，在这股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没有光明，也没有温暖，只有恐惧与迷惘将人们的灵魂缠绕。
“奎因、华洛、赵信总管…你们在哪儿？！”
“有人吗，回答我！”
“魔腾，给我滚出来…！”
圣光环绕己身的波比喊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对未知领域的恐惧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而来，开始吞噬她仅存的勇气。
没有敌人、没有同伴的波比只能看清自己的身体，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就像是被世界放逐了一样，周围的黑暗令人越发恐惧。
恐惧一旦升起，光明就会暗淡，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圣锤逐渐暗淡，恐惧缠身的波比下意识的挥动圣锤，想要将黑暗砸碎，换来的只有一声刺耳的巨响，她就像被包裹在黑暗中，无路可逃。
“奥伦…”
尖锐的响动唤醒沉睡的记忆，恍惚间波比又回到那个充满了独特味道的铁匠铺，奥伦就在那里打造着长枪，一下又一下，耀眼的火花与独特的韵律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奥伦，它真的能打败那头冰霜巨龙吗？”
“波比，好的武器得有人来使用才行…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拿起它。”
“如果没有呢？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太阳了，到处都是冰冷彻骨的黑暗…很多人都不敢去看天空，也不敢大声说话，就连烛火都不敢点燃，唯恐它再次来袭。”
陷入过往的波比小脸上写满不安，正抡着铁锤的奥伦停下，他一如往常的露出温暖笑容：“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说话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不敢点燃光明，那就蜷缩墙角…但不要习惯黑暗，成为它的一份子，抬头挺胸也好、步履蹒跚也罢，我们都要继续走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找到光明。”
“可是…如果光明始终还找不到呢？”
“那就拥抱黑暗，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直到自己成为光。”
“拥抱黑暗…奥伦、奥伦！！”
喃呢的波比眸子亮起，其中绽放出的紫色光辉将她带离过往，她想要伸手抓住这消逝的片段，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奥伦却突然挥手道别，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暖。
黑暗又一次重新降临，圣锤之上的金色光芒就此暗淡，是，也看不到的波比这次没有恐慌，而是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起黑暗的味道，有些苦、有点涩、还有点暖洋洋的，就像那位尊贵的女士一样。
嗡——！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同理…有黑暗的地方，也会诞生光明，光明与黑暗一向形影不离、不分彼此。
再一次从圣锤上爆发出的金色光芒无比耀眼，笼罩波比的无尽黑暗像是潮水般退却，现实再一次回到她的眼前，入目处的大殿还是那么宏伟，却没有人醒来。
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股漆黑的烟雾，雾气张牙舞爪的扭曲着，蛊惑着他们身陷梦靥而无法自拔。
“不，华洛…不要离开我！”
“唳——咕咕咕！”
“詹姆、詹姆…回来吧！”
“陛下，陛下…”
每个人都在痛苦中挣扎着，坠落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洒落地板，波比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也一样如此，那么该如何唤醒他们呢？
“我听到了血液流淌的声音…”
阴暗冰冷的黑雾从大门外席卷而来，外界先前还战火喧嚣的战场不见一丝动静，安静得令人不敢去想那种可怕后果。
“魔腾，我必须得打败你！”
“为什么呢？这个王国明明没有你的一席之地，身为约德尔人的你，应该明白这世上有很多遗憾，活得越久…看得越清，现实其实就是无奈、痛苦与空虚。”
“不对，那只是你的看法！虽然有时候的确如你所说，但活着也有快乐、喜悦和充实…这些是你永远都体会不到的，恶魔！”
波比的反驳很坚定，化作黑影的魔腾在半空中缓缓显出身形，祂的目光如夜空繁星，明亮却充满孤寂：“你错了，约德尔人…其实恶魔远比人类的情绪要丰富的多。
从我自久远时期诞生，就见过无数想要维持和平，反而引起了战争的悲剧，我见过很多强者要守护某种事物，却孕育出怨恨，这些生命太吵闹了，搞得我不得安宁。
可世间万物皆有轮回，光明存在便会带来生机，黑暗则会带来死亡，只有永恒的黑暗才是我世界唯一的归途！”
“你在拖延时间…”
醒悟过来的波比举起圣锤，上面绽放出金色圆环，魔腾的身体也随之拉远，祂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场笼罩所有人的庞大噩梦。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们被最原始的欲望驱使，以世间生灵的精神能量为食…你看过无数人的梦境，自以为了解他人的悲欢离合，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恨！”
“闭嘴，约德尔人…恶魔还用不到你来同情！”
被话语刺痛的魔腾呼啸而来，早有准备的波比还未动手，一抹亮光就刺向祂的左侧——叮、叮！
不是一声，而是两声，同时从右侧袭来的利刃重如山岳，受到两者夹击的魔腾猛得回缩，波比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抡起圣锤就砸了过去——砰！
魔腾的整个身体在重击下化为黑影四散开来，令大厅变得阴森可怖，一击得手的两人随后在绽放着金光的波比身旁汇聚。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管大人的勇武还是不减当年。”
“你也不错，尼尔…能以自身意志挣脱梦靥的纠缠，值得为之自豪！”
“咳咳，两位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大家都被祂拖进了黑暗中。”
两个大男人惺惺相惜的互视让波比看不下去了，这种事还是在打败对方后再做比较好。
“魔腾是幽灵与恶魔的结合体，通常来说幽灵只能干扰人类的精神世界，恶魔又赋予了祂实体，能够自由往返物质与精神领域的祂很难被杀死。”
赵信如数家珍的道来，尼尔紧随其后做出补充：“当年魔腾肆虐福斯拜罗小镇，是福斯伊恩·冕卫站了出来，在牺牲成百上千的士兵、居民后，才终于找到恶魔的宿体…”
“这次是詹姆，他已经彻底堕落，身体也被魔腾藏了起来，老办法行不通了…”
接过话语的赵信感觉到空气更粘稠了，充满歹毒、怨恨、邪恶的气息充斥身体毛孔，让人的身体变得冰冷彻骨，如影随形的巨大恐惧并没让他退缩，反而郑重其事的对波比叮嘱道：“但并不是没有办法，你的圣锤拥有可以净化黑暗的力量，魔腾如果不现身我们就将所有人从噩梦中唤醒，祂一定不会如我们所愿，会出来阻拦…来了，小心戒备！”
第197章 噩梦来袭（二）
与此同时，黎明大厅外。
“滚啊，老子做的噩梦多了…你这个还不够绝望！”
“抱歉，小拉克珊娜…你的光应该在他处绽放，而我也必须前进。”
“叮——！”
几乎同时从噩梦中醒来的塞拉斯与盖伦，一见到对方就毫不客气的对拼一记，随后各自退开才有空观察周围的环境。
浓重如墨的天空依旧，电闪雷鸣诡异的消失不见。时间就像定格了一样，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停在原地，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股张牙舞爪的黑影，祂们时而低语、时而翻涌，邪恶的气息到处弥漫，让人宛若置身地狱。
“恶魔的力量，这就是你说的新德玛西亚？”
“放屁，老子才没有见过这种鬼东西！”
“是吗…不管如何，杀了你准没错。”
摸了摸脖颈项圈的塞拉斯脸色阴沉无比，盖伦不分青红皂白的抡起利刃，还未等他出手，黎明大厅内就爆发出一股更加深邃的邪恶气息——噗通、噗通…！
这股气息牵引着人们纷纷倒去，无论是战士们、还是法师们，凡是没有以自身意志挣脱梦靥的人们全都倒下了，就像生命突然消失一样。
“神啊，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是暗影魔法，只有打败施法者才能解除！有时间和我战斗，你倒不如多留些力量阻止这场灾难！！”
“暗影魔法？它到底是…”
目瞪口呆的盖伦话语戛然而止，不需要问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在塞拉斯随手释放出的光球下，先前看不到的黑色半透明形体，从不省人事的人们身上升起。每个黑影都千奇百怪，身披狰狞盔甲的战士、三首的狰狞恶犬、手持锁链的巨人等等，就像是一支从地狱深处到来的恶魔大军，逐渐向着战场中心汇聚。
“不，嘉文——！”
看着嘉文身上同样浮现出的巨大黑影，盖伦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望着他背影的塞拉斯心动了一瞬间，但又马上压抑住杀意。
“黑玫瑰，将再次绽放…”
喃呢着的塞拉斯又一次摸向脖颈的项圈，他也是醒来时才感觉到不一样的触感，取出来才发觉是一枚散发着迷人香味、淡淡魔法气息的黑色花瓣。
三天前，那个出现在营地内的黑影再次浮现脑海，对方像恶魔一样低语着发出合作的邀请，她自称是苍白女士，是黑色玫瑰的首领，可以帮助他打败国王的军队、搜魔人，甚至是成为新的国王。
“…”
轻捏花瓣的塞拉斯目光凛然，苍白女士临走前留下了很多重要信息，其中就有军队的巡逻路线、城防的安排、以及国王悄悄邀请了各国使者，要展开会议的具体时间等等，也正因如此自己才选择在今天发动进攻。
“竟然连恶魔都能驱使，或许有必要谈一下…”
感受着花瓣上面若隐若无的指引，正准备离去的塞拉斯愣住，因为战场中心的又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暗影魔法造就的虚影们，和皇子身上冒出的、宛若巨龙般的黑影融合在了一起。
“杀、杀…全部处决！”
融合的过程中，一股无法言喻的邪恶低语自塞拉斯的脑海中响起，他手中的光明随后被黑暗吞噬，暗无天日的环境令人窒息，一种缓慢而痛苦的死亡恐惧开始弥漫。
就在塞拉斯忍不住要呕吐时，一抹血红的光芒浮现，让他得以看清融合后的怪物模样。
这是一个汇聚了所有暗影，只有右臂、近乎于实体的人形怪物，祂甚至比加里奥还要高上许多，在祂的身后双肩，凸起一对满是破败凋零的羽翼残肢。
“天使？恶魔？不…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将脑袋扬到最高还不够，连身体一同向后倾斜的塞拉斯才总算看清怪物面容，在祂的左半张脸上，是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拜服的圣洁美丽；右边则是覆盖着密密麻麻、像是淤泥一样的狰狞面孔，是种看着就令人作呕、心生憎恶，恶心到极致的污秽丑陋！
如果任由这种怪物发疯，那德玛西亚会不会变成一片荒凉死寂的鬼蜮？
“该死…哦？”
就在塞拉斯犹豫着是否上前阻止时，光明终于出现，先前战场上不分敌我的金色光芒，载着那个小巧的约德尔人一飞冲天。
感受到威胁的怪物伸出仅有的右臂，一股难闻的恶臭随风散开，就像是尸体腐朽了百年后散发出的土腥味，恶毒的低语又一次响起：“杀、杀…法师，必须处决！贵族，死有余辜！杀、全部都要死——！”
“嘶…”
顿觉毛骨悚然的塞拉斯转身就走，这个由所有人噩梦编织出的怪物可不是人力能抵挡的，他必须去见见那个苍白女士，弄明白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
塞拉斯的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全部注意力放在怪物身上的盖伦，意识到自己哪怕全力起跳也够不到对方膝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怪物面前、渺小如尘埃的波比拎着圣锤砸了上去——扑簌簌！
想象中撼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出现，怪物的右臂在圣光下炸裂开来化作灰烬，眨眼的功夫又恢复如初，同时将波比的身体包裹其中，世界再次暗淡下去。
“咿呀——！”
稚嫩的吼叫随同微弱的金光，沿着右臂的漆黑直奔怪物的身躯而去，紧握剑柄的盖伦踌躇着抬起脚，明明前不久自己还对她进行了驱赶，可眨眼间对方却成了唯一的希望，这真是再讽刺不过了。
“如果连王国都不复存在了，德玛西亚之力又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扪心自问的盖伦重重踩在地面上，脚底的触感松软泥泞，就像是踩在腐烂的沼泽地上，同时还有一股令人五脏肺腑翻滚的恶臭袭来，的确如此，自己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为了德玛…不，为了希望！”
放下骄傲、抛弃立场的盖伦在泥泞中发起冲锋，不等他靠近怪物，尖锐的鹰啼就载着奎因横空而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表情却极为坚毅：“盖伦·冕卫，那个暗影怪物不是你我能阻挡的…尼尔大人已经去教会求援了，我们得找到魔腾的宿体！”
第198章 噩梦来袭（三）
时间稍稍回溯，光明使者教会。
稀里哗啦的瓢泼大雨无情洒落，天空中的电闪雷鸣鼓荡不休，却仍旧无法掩盖从黎明城堡传来的喧嚣，守卫着孤零零马车的菲奥娜，任由大雨将身体淋湿而无动于衷。
在她身后的马车上是掀开一丝缝隙的娑娜，她脸上的愧疚之色溢于言表，她没法阻止菲奥娜借雨压下心中怒火的行为，也不能陪她一起淋雨，因为她已经是人尽皆知的邪恶法师了。
如果被人看到出现在教会附近，那些因为法师们家破人亡的居民们不会同意，审判使团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会让尼尔叔叔陷入极大的被动中，所以哪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也只能默默的等候。
啪嗒、啪嗒…！
蔽日连天的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菲奥娜没有上前迎接，而是缓缓抽出腰间利刃：“娑娜姐，不要出来…待会儿如果有危险，你就离开马车，有多远跑多远。”
“…”
本以为会是母亲到来的娑娜心脏骤紧，尽管悲伤还是只能点点头，结果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突然停下，少许过后变成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菲奥娜小姐，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
“站住，我们可没说过话…”
“但我了解你，娑娜…我来接你了。”
从雨幕中走出的卡欣娜披着洁白雨蓑，说话间便自顾自的上前，利刃在手的菲奥娜被轻轻响起的琴音阻止，那里面的柔和与欣喜让她确认来人是友非敌。
“可是，我被发现了…已经没资格受到光明的庇护了，对不起！”
“光明可没那么狭隘，如果连不惜牺牲自己拯救万人，用琴声带给无数人心灵藉慰的你都没资格，那我，不…应该说是绝大多数人也一样，坐稳了！我这就带你去我管辖的祈祷厅，你的母亲已经在那儿等你了。”
“娑娜姐，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再见。”
见娑娜有了安身之所的菲奥娜果断辞别，没等她转身离开，卡欣娜就出言邀请：“等一下，菲奥娜·劳伦特小姐…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不行，我要去黎明城堡…德玛西亚如今已是风雨飘渺，我绝不会允许自己装作没事一样躲起来，那会令我的剑哭泣！”
菲奥娜的坚决让卡欣娜眼中冒出赞赏之色，但她还是坚持邀请：“所以你才更要来，三世陛下骤然驾崩、被塞拉斯蛊惑的法师们无恶不作，初登王位的皇子殿下太过年轻，还有…潜伏在黑暗中的幕后黑手蠢蠢欲动，你就算去了城堡也只是徒增杀戮，对时局的改变无济于事。”
“幕后黑手…可我只会用剑，又能做什么呢？”
想起陷害道森的黑色玫瑰，菲奥娜就恨得牙痒痒，这些只会躲在阴影中、利用阴谋诡计玩弄人心，操纵局势的狡诈恶徒们，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
见菲奥娜回心转意，卡欣娜挥挥手：“上车…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
…
祈祷厅内。
“傻孩子，幸好你的双手没有废掉…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笑、笑…就知道笑！都怪我那时把你交给了道森，让你学坏了，不对！你是好的不学，只学坏的，如果你的心能跟那小子一样狠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面对娑娜送上的笑脸，乐斯塔拉毫不顾忌伸出手，对着她的俏脸一阵拖拽，母亲不忍过多的责备，再加上想到至今未归、生死不明的道森，娑娜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弄疼你了吗？我不是有意的，娑娜…”
一见女儿的眼泪，顿时就慌神的乐斯塔拉赶忙道歉，她慌里慌张的拿起手帕想要为她擦去眼泪，娑娜却主动伸出双手抱住她，哪怕无法用言语交流，这份浓浓的依赖还是让她平静下来。
“哎！那个臭小子才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在此之前，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将手指的伤养好，这样他才不会乱来。”
很少叹息的乐斯塔拉想到原因，提及道森也不免无奈，姐姐那里也同样如此，只要一提及就忧心忡忡的，该死的黑色玫瑰，真是让人烦躁！
“咚、咚…”
被轻轻敲响的房门打断母女二人的重逢，起身的乐斯塔拉温柔的摸摸娑娜的脑袋，走上前去将门打开：“哦！真是可惜啊…明明是这么完美的女孩子，道森竟然没有把握住。”
“乐斯塔拉族长，您说笑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出现在门前的菲奥娜，沐浴后的身上散发出太阳花的淡淡香味，被大雨浸湿的衣裙，换成了只有祭司们才能穿着、编织着白色条纹的洁白长袍。
“咎由自取？”
“这可不能给您说，是秘密…娑娜姐，我得走了。”
“…”
不明所以的娑娜挥手道别，转身离去的菲奥娜抬手将留长的鲜红短发盘起，她突然想道森说过的话“女孩子的话，还是长头发比较好看”，或许就是这一句，让讨厌在打理头发上花费时间的菲奥娜记在了心上，明明平时练剑时都恨不得杀了对方，这两人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你一定很好奇菲奥娜为什么会换上衣服，放下武器，穿上祭司白袍…因为她要去参加内参加朝拜。”
随口解释的乐斯塔拉将门掩上，回到沙发上后又详细说道：“如今的局势糜烂至此，已经不是人力能回天的了。”
“呼…！”
呼吸加重的娑娜瞪大眼睛，人力不行，那就只能是高居天界的神明了。
“飞翼保护神公正无私、神力无人可及，的确能中止这场灾难…可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肯定她一定会降临，德玛西亚已经有近百年没有神迹降世了。”
乐斯塔拉看着越发疑惑的女儿，自己也思考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询问道：“你刚才写菲奥娜受到卡欣娜邀请…你知道的，她和我一样都是特立独行的人，她的父母在她年幼时也曾头疼不已，才让她去了教会磨练心性。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倒也有资格担任祭司，可也没必要由辉光使特意邀请，这也不符合卡欣娜的性格，她对我总是颇有微词。”
“黛娜阿姨也是辉光使…”
“姐姐？当年最高祭司有意让培养她，可她为了家族放弃机会选择结婚，也等于是放弃了加入祭司团，甚至是成为教会圣女、继而成为最高祭司的资格，所以她算不上高层…其实圣女不当也罢，一辈子不能动情、不能结婚，要保持身心纯洁，只能将一切都奉献给神明，那太残忍了。”
“昨天小拉克丝来过，她说自己犯的错很严重，要在最高祭司的监督下忏悔…神力的本源其实也是魔法，她恰好又有纯洁的光魔法体质，和飞翼保护神的力量很相近，或许能和祂产生某种联系。”
提到最高祭司的娑娜想起拉克丝，看着女儿提笔所写的内容，乐斯塔拉的瞳孔逐渐放大，瞬间就明悟教会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原来如此，怪不得要让菲奥娜去，她需要对过去做个了断，然后扛上着无比残忍的重担！！”
第199章 噩梦来袭（四）
光明使者教会，侍奉厅。
“脱了鞋子，记得要带着虔诚之心…笔直向前就会见到圣女。”
灯火辉煌、恍若白昼的宏伟大厅前，主动停下卡欣娜给出指引，深呼吸一口气的菲奥娜轻轻迈步，踏上光可鉴人的明亮地板。
哪怕她已经足够小心，还是赤足前行，但还是引起两旁洁白蜡烛的摇曳，上面的被点燃的火光看起来是那么柔弱，似乎只要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光明也需要维系吗？”
默语的菲奥娜双手捧在身前做虔诚状，亦步亦趋的走着，脑海中却想起道森大逆不道的话：排除力量上的差距，神明其实和英雄、偶像没什么区别，就像娑娜姐那样，如果她的琴声可以被所有人听到，那她一样会被奉若神明。
“…”
理智告诉自己要驱散这种不恭敬的想法，感性又蛊惑着让她放松一点，同时还有一种更为恶劣，说出来会被视为渎神的念头——她们尽心尽力的维系光明、每日祈祷不缀，神明大人却总是姗姗来迟。
呼——！
突然浮现的微风袭来，道路两旁的蜡烛随风摇曳、忽明忽暗，甚至是加快燃烧速度，就仿佛在训斥菲奥娜的想法一样。
好在很快又脚步声响起，打消了菲奥娜的顾虑，从廊道上赶来的祭司们像是潮水一样涌来，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充满凝重，或许是有其他的意义。
没给菲奥娜询问的机会，迎面走来的祭司就小声催促起来：“菲奥娜祭司，圣女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尽快前行！”
“蜡烛…”
“这是上天的预示，光明摇曳…灾难重重。”
“灾难还不够多吗？”
心脏骤然一紧的菲奥娜加快步伐，擦肩而过的祭司没有回答，对方只是满怀虔诚的向光明发出祈求，然后和其他同伴一起，开始小心翼翼地更换那些即将燃尽的蜡烛。
这一幕看得菲奥娜脸色微红，她为自己先前的想法而羞愧，光照者们的虔诚信仰，就像她对剑的信仰一样，自己不应该去埋怨她们所敬爱的神明，那样太失礼了。
带着羞愧离去的菲奥娜很快来到尽头，缀有简洁花纹、尽显典雅的石门上刻着古老图案，只是上面的内容让她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一高一矮，两个背生羽翼之人？
左边的神明是她所认知的飞翼保护神，依旧包裹在盔甲中；右边的蒙着轻纱、看不清面容的陌生神明，她们一高一矮，身旁都被虔诚跪地的信徒环绕，在石门的中间是一颗等分的黑白两色太阳，让人有些搞不清这寓意着什么。
“菲奥娜祭司，请尽快！”
守卫在门前的是和卡欣娜一样的审判骑士，他们缓缓将门拉开，里面绽放出耀眼的光明，什么也看不到菲奥娜在催促中前行，等她跨进大门时，石门又一次轰然合拢。
到处逸散的光明就此稳定下来，入目处是一尊身着金色铠甲、栩栩如生的飞翼保护神雕像，祂背后的洁白羽毛片片可见，繁复地有些不太符合国情，雕像下方围了一圈的洁白蜡烛，它们散发的光明更加炙热耀眼，隐约可见一个金发少女跪着，如外面的祭司们一样，小心翼翼的更换着即将燃尽的蜡烛。
“很抱歉，在这种糟糕的时候邀请你来…”
将蜡烛更换完毕的少女走出炙热的光芒，拉克丝熟悉的面容出现，或许是因为额头上的充满神圣气息的菱形星冠，让她没了平日的活泼，取而代之的是截然相反的宁静。
“你…”
哪怕拉克丝走出光明，还是觉得有些耀眼的菲奥娜只能眯起眼睛，这才算看清她如今的装扮，和想象中那种庄严肃穆的穿着不同，一袭洁白长裙、金色线条点缀其上，从腰间缀下的燕尾轻纱，将露在外面的肌肤遮盖，让她看起来有种若隐若现的美。
这种打扮如果说是去参加宴会、哪怕说是去举行婚礼菲奥娜都信，可担任圣女的话就有些不太适宜了。
“这是凯特琳王妃，我的大姨穿过的婚纱，同样是她就任人圣女时的着装。尽管她在就任的最后一刻放弃，做出了和三世陛下成婚的决定。如今到我了，本该与皇子殿下成婚的我，却穿上它成为了圣女…命运早已注定，就当这是我最后的任性吧。”
看出菲奥娜疑惑的拉克丝，平静的解释起来，这不同寻常的陌生感让她忍不住后退一步，下意识询问出声：“你…真的是拉克丝吗？”
“现在还是，但待会儿就只有拉克珊娜·冕卫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可我没有时间去一一解释了，菲奥娜小姐！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带句话。”
上前一步的拉克丝展露笑容，上面不见一丝活泼，反而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圣洁，在她的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无法解释她这种心性大变的行为！
“别担心，这只是我的选择…为了赎罪，为了挽救支离破碎的王国，为了大家，我愿意付出这一生。”
“你闯得祸的确不小，可是…不应该这样的！”
“没关系的，我爱这片土地！这里承载了我的生命、我的家庭、我的梦想，一切的一切…如果向光明祈愿可以换回曾经的和平与安宁，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对吧？”
发生在拉克丝身上的惊人变化，让菲奥娜不知该如何劝阻，她心中竟隐约的松了口气，哪怕道森至今流浪在外、生死不明。
“嗯。”
轻轻点头的拉克丝，脸上终于出现一丝不同于平静的缅怀，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从回忆中醒来的她红唇轻启：“请你转告他…”
吱呀——！
骤然响起的推门声将她的轻语掩埋，有心想要她再说一遍，手持光明权杖，象征最高祭司身份的老人就到来了，她的名讳无人知晓，只有这一称呼。
“最高祭司…”
“拉克珊娜，更大的灾难来了。”
“是，我愿意接受光明的指引，为世间生命祈福…”
没有重复，甚至都没再看上自己一眼，望着走向大门的拉克丝背影，菲奥娜突然明悟。或许从说出刚才那句话时，那个曾经满载阳光、活泼的拉克丝就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选择成为圣女、为光明奉献一切的拉克珊娜。
“愿光明永恒…去吧，拉克珊娜。”
“是，光明必会永存…我发誓！”
“菲奥娜祭司，你还在等什么？”
将权杖交付拉克丝的最高祭司突然回首，愣在原地的菲奥娜走上前来，不等她询问去做什么，对方就满怀虔诚地说道：“当然是见证光明的火焰降世，一切邪恶都将被焚烧殆尽…和平，终回再次归来！”
第200章 光明降世（一）
光明大殿，入口前。
在黎明城堡陷入死寂，电闪雷鸣一同消逝的那刻，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更加令人绝望，好在有光照者们的细心安抚，再加上洁白明亮的蜡烛取代阳光，才总算给了人们一丝心灵上的安慰。
沿着石板路匆匆而来的尼尔，看着那无处不在的光亮、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光照者们，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得到消息的罗纳斯便带人从大殿内走出。
“尼尔，黛娜女士已经进入光明大殿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不适合去，得待会儿才能见面了。”
“黛娜在这里我很放心，可是恶魔出现了你们知道吗？你们审判使团是对付恶魔的专家，城堡那里需要你们！”
“当然！如你所见，如今举国动荡、局势糜烂…我们需要祈求光明，降下神罚来净化邪恶。”
罗纳斯的理所当然让尼尔怔怔愣住，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飞翼保护神要降临了？”
微微颔首的罗纳斯挥挥手，随行的审判骑士们主动远离，他主动解释道：“是的，在天界之光的指引下，圣女已经诞生…尼尔，庆幸吧！庆幸我们有生之年得以见到神迹！”
她公正无私、黑白分明！
她是正义的楷模，彰显着真理，天罚之剑高举，罪人无一幸免。
她是法官、审判者，亦是对所有罪恶的行刑人。
这段妻子每每祷告，念出来都让她满是惶恐与不安的赞美诗歌，突然在尼尔的脑海回响，让他的表情既错愕又愤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光明降世，所有法师、帮凶、受到胁迫的无辜之人，全部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
面对尼尔的质问，罗纳斯脸上反而涌起狂热的崇拜，坚定不移的给出回答：“拔除乖戾，烧尽恶行，还世间公道，让光明再现…不正是如今王国的迫切所需吗！”
“皇子殿下，不…陛下突然丧父，心神不定被恶魔所利用，你觉得飞翼保护神降临后，他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
“我们还有希望，还要不要劳烦飞翼保护神了吧…罗纳斯，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回想起三世的罗纳斯陷入悲伤，但尼尔的劝说还是被否决：“这是最高祭司与我的判断。尼尔，三世陛下的死亡令人痛心，四世陛下的错误已经酿成…就让飞翼保护神来指引我们吧。”
“混蛋，你这是在逃避问题——你要法师们罪有应得，可我们的子孙后代还是一样会会出现，到时候这样的悲剧又会再一次轮回！”
“悲剧？”
“想要与法师们和谈的三世陛下，就是被需要靠吞噬噩梦来恢复力量的魔腾所害，詹姆就是堕落的引路者！”
有关恶魔的信息让罗纳斯闭上眼睛，没有惊讶，只有深深地懊悔：“这是我的失职，我明明知道詹姆这些年的行为越发过激、不合常理，却因他在讨伐污秽之主时落下后遗症而于心不忍，没有及时发现…积蓄这么多年力量，怪不得魔腾会如此强大，甚至影响到了这里的光明。”
“这不怪你，他当初是审判使团成员，是职责所在…你的职责是扫除恶魔、清理怨灵，为什么要逃避这份责任？”
“这不是逃避，魔腾的可怕你我都清楚…祂诞生于噩梦与恐惧之中，几乎不可能被杀死，除非是飞翼保护神亲临才能制裁。”
“哪怕我们的同胞死伤惨重？”
罗纳斯的执着让尼尔越发失望，如果是外敌入侵那祈求神明没错，可法师们是德玛西亚人，他们土生土长，根在这片土地上。每个法师的背后都有一个被律法切割，变得支离破碎的家庭，如果按照禁忌的律法来执行，那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人因反抗而死在保护神的烈焰下！
“起码他们现在不能称之为同胞，律法就是律法…罪人必须得到制裁，不要再说了尼尔。”
“你明知三世陛下的心意，却置若罔闻…如果这就是你身为冕卫一族的荣耀，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名号！”
“闭嘴，尼尔！为了正义，有时候牺牲是必不可少的…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任性了！”
“任性？你是没看到法师们的韧性…混蛋，我真是羞于你为伍！”
意识到罗纳斯不会回心转意的尼尔正要离去，就见到光明肆意的绽放，走来的少女既熟悉又陌生，在她所散发出的光芒中，正赶向光明大殿的光照者们纷纷停下步伐，并以虔诚的姿态屈膝下跪，就连罗纳斯都单膝行礼迎接她的到来。
“拉克珊娜·冕卫，凯瑟琳王妃的婚纱…这是怎么回事？”
愣在原地的尼尔。被拉克丝陌生形象搞得目瞪口呆，他询问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少女在光明中平静前行的脚步。
“尼尔·冕卫，这里是神圣的土地…还请你不要大声喧哗，恶魔肆虐事情光明已经知晓，还请您稍安勿躁。”
“拉克珊娜，不，圣女殿下！你知道自己即将…”
“尼尔·冕卫…圣女殿下代表的是飞翼保护神，你的敬意呢？”
起身的罗纳斯打断尼尔的话语，他毫不客气的将利刃拔出：“卫兵，将这个无礼之徒赶出去！”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还是要说…”
“恭迎最高祭司！”
“…”
利刃加身都能面不改色的尼尔，这一次缓缓的单膝下跪，老人的威望哪怕是三世陛下见了都要行此大礼，不仅仅因为她百岁的高龄，还有她曾亲自接受神明言行教诲的事实，她就是光明的代言者，没人可以质疑。
“尼尔·冕卫，光明容不下黑暗。”
“可是…”
“你这是在为黑暗找借口，飞翼保护神才是我们信奉的正义…至高的烈火必会彰显真理，你应当亲自见证以解疑惑。”
面对老人的训斥与命令，纵有不愿尼尔也只能点头，与老人对视的拉克丝，眼底的疑惑再次消散，于是她迈出坚定的步伐，走向前方光明璀璨的大殿。
“…”
来到最高祭司身后的尼尔，才看到同样沉默的菲奥娜，她的眼神中满是劝阻，哪怕拉克丝手中的光明权杖上圣洁气息遍布，这可以说是光明的力量，也可以说是魔法的。
从不参与国家政务，信奉光明，以救死扶伤、乐于助人为荣的光明使者教会，竟明目张胆的让一个身怀魔法的少女，成为了受万人敬仰、膜拜的圣女，而且接下来还要靠她的光来召唤神明降世，这是多么讽刺啊！
“如果道森在的话…”
想到儿子的尼尔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顺从的走向光明。他可以不要自身荣耀，但亲人、家世、下属等等，这些肩上所背负的责任让他无法去做。可是道森有勇气，他也不需要顾及这些东西，可惜——他不在。
第201章 光明降世（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烛光通明，光明遍地的环形大殿内，数以万计的光照者们齐聚于此，满怀虔诚人们按照的旋律，带来了悠扬、宏大的歌声，没有歌词，也不需要，这由心而发、触动心灵的祈愿便弥漫出大殿。
撞上声浪的钟声被凝结的光明覆盖，轻轻摇曳着荡出回响；声浪越过小溪，波光粼粼的水面演出伴奏；避难于此的人们感受着歌声的温暖，平复了灾难带来的伤痛，伴随着旋律一同高歌。
如此几番回荡往复，圣歌响彻天穹。
信仰的力量化作实质，笼罩在雄都上空的黑暗被光明洞穿，千条万绪的光柱一经落下就驱散了沉重的阴霾、火焰、甚至是挥散不去的滚滚浓烟。
空无一人、坍塌陷落的建筑与街道，在光明的抚慰下迎来宁静，四散而逃的家畜、宠物们停下了下来，齐齐将目光投向那汇聚了世间光明，璀璨到只要看上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的教会中心。
在这片光明的源头，当初那个喃呢着“影不随光辉”的少女本该如愿，可覆盖了整个黎明城堡的黑暗却异常顽固，在光明的照耀下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的凝重，以至于组成了一片黑色天幕，与在歌颂中绽放的光明，泾渭分明的分为两个世界，无论光明如何努力都无法越界，直到浩浩荡荡的歌声逐渐归于平静，那个少女也变得令人无法直视。
环形的光明大殿内，站在中心雕像前的拉克丝肆意绽放着光明，从没有一刻如此开心过，因为她那本该被视为禁忌的魔力，如今在他人眼中成为了圣洁的象征。
这种感觉既甜蜜、又心酸，拉克丝想过自己的力量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认可，她甚至想过自己可以用法师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走在雄都的街头，和熟悉的亲人、朋友们畅所欲言。
但她唯独没想过，会是以圣女的身份，被人们视为光明化身，明明是赎罪来着，自己真的配得上这份殊荣吗？
嗡——！
没有给拉克丝太多的犹豫时间，指尖的光明权杖就颤抖了起来，模样看起来像极了太阳的它爆发出炙热的光辉，催促着她进行下一步的祈愿。
不需要如其他人一样跪倒，因为自己就是光明，压下心中思绪万千的拉克丝将权杖高高举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权杖的“太阳”之上，它散发出的光芒驱散了大殿内的所有影子，温暖而炙热。
“吾，拉克珊娜·冕卫。”
“光明使者的代表者、虔诚的信奉者，光明与真理的追随者！”
“在此起誓——”
语调骤然攀升的拉克丝松开光明权杖，它颤抖着攀至上方，同时也带走了大殿内的无尽光明，就在人们为此忧虑时，它突然就降下更为神圣的光芒，不单单是圣洁的白色，还有令人肃然起敬，甚至是忍不住顶礼膜拜的橙色火焰。
神圣的光芒直接将拉克丝笼罩，她身后那尊披着金色盔甲，栩栩如生的雕像在光明中融化，散开的洁白羽翼眨眼间变溢满大殿，金色盔甲也像有了生命一样环绕她的周身。
“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
看似漫长的变化其实只在一瞬间，将人们带回现实的拉克丝张开双臂，就像是在迎接光明那样，悬浮在上方的光明权杖适时的给出了回应——嗡！
更加蓬勃的神圣之光冲向上空，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地动山摇、大殿坍塌，以禁魔石构织的穹顶像是归家的游子，纷纷化作光明投入其中，化作一股直冲天际的巨大光柱。
咚——！
悠远而深长，庄严且肃穆的钟声，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回响起来。就连那宛若沉疴宿疾的黑暗都因此颤抖、收缩，再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拉克丝的宣誓更加洪亮了，于是接引光明的权杖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星光灿烂的漫天银河，骤变的天穹之上群星闪烁、日月共辉，令所有人惊讶到张大瞳孔，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过这神迹的任何一个画面。
“吾愿奉献己身，侍奉光明，直到——永恒！！！”
拉克丝的虔诚呐喊就此落空，这条宛若巨神之巅，连天接地的光柱没有再一次发生变化，就在众人惶惶不可终日时，大门缓缓开启的声音出现——吱呀！
这宛若天界之门的开启声让人们又变得信心百倍，本来站着的最高祭司喃呢一句“要来了”后，也颤颤巍巍的俯下身体，毕恭毕敬的献上了自己的虔诚信仰。
如她所说的那样，璀璨的银河突然齐齐眨了眼睛，金色的光点便沸沸扬扬地落下，它们调皮的晃动着，带来优美动听的音乐，这声音就像娑娜的拨弦一样，一经响起就满溢人们的灵魂，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沉浸其中。
嗡——！
直到一股更为浩瀚的威严到来，沉浸在之音中的人们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才发现环绕拉克丝的盔甲动了，沐浴在神圣光辉中的她双手被金光盛满。
环绕她周身的金色盔甲开始颤动，被吸引的光芒化作千丝万缕，牵引着它们缓缓来到拉克丝的身上，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甘之如饴的接受了这份殊荣。
咔擦、咔擦——！
严丝合缝的声音一声声响动着，直到那个盛装出席的少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金色盔甲覆盖、背后舒展出洁白双翼，随光悬浮在大殿中心的身影。
谦卑、诚实。
怜悯、英勇。
公正、牺牲。
荣耀、灵魂。
光是看着对方，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品德便浮现脑海，直到最高祭司那颤抖的声音响起：“光、明、降临了…”
“光明？”
“是飞翼保护神…”
“是正义的使者，是我们的神明大人…”
幡然醒悟的人们再也不敢直视对方，纷纷低下头颅，将双手捧在身前，送上虔诚的信仰，可很多人的眼泪也同时落下，这一天他们等得太久了。
第202章 光明降临（三）
与此同时，城堡一隅。
“不，这不可能——泽费拉之战，正义星灵就抛弃了这片土地，她为什么会降临啊，该死！！”
“她是抛弃了德玛西亚没错，但随后兴起的光明使者教会又建立了信仰，看到那些金色的光芒了吗？那就是信仰之力形成的调和之音…这是星灵力量的本源，如此精纯的能量，就算她本人不动心，天界也不会置之不理。”
“狗屁信仰，既然想要这些力量…为什么不早点滚下来啊！！”
对着阴影咆哮的塞拉斯狠抓脑袋，任由自己变得披头散发也不在乎，先是恶魔、后是星灵，每个都是他目前无法抗衡的存在，明明离成功只有一步，自己的计划却被一阻再阻，让人无可奈何。
“哈哈哈…”
原本充满距离感的空洞女声发出讥笑，少见有了情感的乐芙兰幽幽补充道：“英雄不总是在最后才出场吗？人类这种生物啊，如果不先陷入绝望，又如何会全心全意的去祈祷呢？”
“说的也是！”
“塞拉斯先生，你焦急也无济于事…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想好了吗？只要你答应与黑色玫瑰合作，我的许诺仍然有效。”
“哼，乐芙兰女士…我可没兴趣和藏头露尾的家伙合作。”
塞拉斯的冷哼意有所指，被嘲讽的乐芙兰缓缓从阴影处走出，将自己样貌展现在他的面前：“现在可以谈了吧，塞拉斯先生。”
“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看着眼前身穿黑红两色披风、精致白皮衣、脚踩红靴的高挑女性，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过的塞拉斯，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这上面是宛若花季少女的秀丽面孔，鲜艳的红唇、精心梳理过的深蓝及肩长发，让他有种怪异的错乱感，很难想象就是对方将恶魔放了出来，如果偶然在路上碰见，他都会以为这是某个贵族家的大小姐。
“无需惊讶，这是去参加演奏会的必要装扮。”
“你竟然去了，那个哑巴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你口中的哑巴以一己之力令万人共舞，而且心甘情愿…这是艺术的魅力，艺术是远远超过力量的事物，如果培养得当，娑娜小姐甚至可以成为如般的存在。”
“天启者…博古通今、学识渊博、通晓过去与未来的确很厉害，这么珍贵的人才，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如数家珍的塞拉斯发出质问，乐芙兰微微一笑：“黑色玫瑰的氛围并不适合她，要知道纯洁是会被玷污的。”
“…”
莫名其妙的回答让塞拉斯目光微凝，在她的淡黄色的瞳孔内看不到一丝情绪，很难判断话语的真实性，见状他干脆转回正题：“那么乐芙兰女士，代价是什么呢？”
“没有代价，黑色玫瑰是个充斥着自由与欲望的魔法结社。”
“哦，那就是贡献了…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令人愉悦，塞拉斯先生…你只需要一个作为凭证魔法印记，这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黑色玫瑰就将为你所用，为表诚意我们将送你登上梦寐以求的王座。等你掌控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后，无论是天上的星辰、还是深海的瑰宝，亦或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永生，都可以拜托我们帮您寻来。”
乐芙兰的低语既不慷慨激昂，也不抑扬顿挫，只有简简单单的描绘，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塞拉斯眼睛逐渐泛红，鼻息加重，他带着渴望伸出颤抖的右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真是个深思熟虑的选择，塞拉斯先生。”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黑色玫瑰一向说到做到。在我们的帮助下，哪怕是正义星灵，也无法阻挡您将会登上王座的道路——噗嗤！”
在乐芙兰话音末尾响起的声音，是塞拉斯竖掌成刃刺入心脏的突然，锁链哗啦作响中，属于身体的魔力也被他无情吸收。
汨汨而淌的鲜血中，乐芙兰的表情显得异常痛苦，娇好的面容因此扭曲，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因心脏的破碎无力发声，但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是表明了她的疑惑。
“很抱歉啊，乐芙兰女士…你所描绘的东西的确诱人，但我们不熟，真的。”
“嗬嗬…”
“你说这只是利益交换？哈哈哈…所以我才说我们不熟啊！你对我一无所知！！”
低吼的塞拉斯伸出左手，狠狠捏住乐芙兰的下巴，又加重几分她的痛苦，毫无同情之心的他露出嘲弄笑容：“和利益无关，我只会为了粉碎想要支配、统治、控制我的一切事物而行动——没有国王、没有贵族，没有大人，我也不需要合作者，更不需要登上那狗屁王位，我只是在进行一场必须的复仇！！”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塞拉斯先生。”
重伤濒死的乐芙兰突然出声，明明指尖的触感与鲜血的味道是那么真实，就连吸收的魔法也一样流淌在身体内，意识到自己可能他小看对方的塞拉斯狠狠将其推开。
“你，你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说话，你为什么不死啊！”
塞拉斯的恶毒咆哮并没有用，心脏伤口迅速愈合、就连被鲜血侵染的衣物，都在淡紫色的魔法中恢复原样，她面无表情的红唇轻启：“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看…就像这样。”
平白无故出现的第二个乐芙兰出现在塞拉斯右侧，她微微一笑，与第一个同时开口：“每个人都依靠自己的知识和认知，却又被其所束缚，还将这些称之为现实。”
说话间第三个出现在他左侧，三者共鸣的空洞话语再次响起：“但知识和认知是非常暧昧的东西，你所以为的现实也许只是幻觉。”
“很多时候，人类都活在自我意识中…你不这么认为吗？”
第四个声音与前三者的话语一同出现，被乐芙兰包围在中央的塞拉斯额头冒出冷汗，这太诡异了，连魔法波动都感觉不到，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防御对方接下来的进攻，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
“闭上眼睛，塞拉斯！”
“这里是德玛西亚，法师的禁地！”
“苍白女巫，你的力量在这里百不存一！”
就在塞拉斯以为自己必须无疑时，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周围的乐芙兰消失不见，只剩下最初的那个，在她的脚下是被鲜血侵染的大地，看起来是那么刺眼，真实。
“维斯赛罗…你不该在这里的。”
望着闭目走来的赵信，乐芙兰罕见的眉头微皱，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她看过无数英雄豪杰。唯独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只知杀戮的清算人，会从诺克萨斯的竞技场走出，继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黑色玫瑰行动造成百般阻碍的德邦总管，命运总是喜欢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缓步而来的赵信长枪在手，径直向着前方而来，步伐不见一丝动摇：“好久都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除了陛下会偶尔提及…我的确没听到任何响动，但我还是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还真是令人好奇。”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诺克萨斯熟悉的黑烟味与恶毒气息…这是我无数次在竞技场死里逃生进化出来的本能！”
“本能啊，这片土地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说话间乐芙兰的身体摇晃起来，脸上的五官一同渗出鲜红的血液，这个身体受伤太重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因为刚才的塞拉斯的意外之举。
“又一个老朋友，这太有趣了…”
将要离去之际，乐芙兰看了一眼黑暗也无法掩盖的通天光柱，起初自己只不过是受詹姆的邀请，来帮他抑制体内的恶魔。
作为交换他会给出对诺克萨斯有用的情报，用以满足达克威尔的贪婪请求，可谁又能想到这之后会意外频发呢？
先是塞拉斯的横空出世，成为德玛西亚灾难的源头。
随后是道森这个一把火烧死数千诺克萨斯人，同时备受青睐的年轻人出现，意识到这是机会的自己开始行动，先前战争中留下的伏笔麦撒起了作用，成功将其陷害。
紧接着杀死罗伯特，谁知对方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孱弱，虽有意外，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等道森逃出城外，怕引来莫甘娜注目的自己没有深追，本想接触塞拉斯，才发现这位久居凡尘的星灵盯上了他，只好让下属将虚空怪物引导至平泽镇，转移了对方注意力，从而有机会与塞拉斯建立初步联系。
后续的事情也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塞拉斯有充足的情报下攻入雄都，可谁又能想到，詹姆那边反而出了问题。
以往万无一失的信息专递方式，竟会因为赵信派去的奎因、再加上斯维因派来的刺客干扰，从而令詹姆这枚身居高位的棋子彻底暴露，以至于魔腾反客为主跑了出来，继而是正义星灵凯尔降世。
事情进行到这里也还在掌控之中，毕竟凯尔与莫甘娜，这两位天使姐妹的恩怨无法调解。姐姐出现，妹妹一定也必然会赶来，两强相争必有一方退场，自己只要用前段时间火焰巨龙伊姆的陨落，引来在以绪塔尔隐居的元素巨龙们。
巨龙一族虽然不如远古时期繁荣强大、但还是不容小觑，深居天界的巨神族也不会轻易得罪对方，不管这对姐妹胜利的是谁，天界都会让对方与巨龙们谈判，到时候只要让塞拉斯成为引来巨龙的告密者、并保证肃清王室成员，高傲的巨龙们就一定会给予回报，他就能成为新的国王。
结果意外又一次发生，被自己选为棋子的塞拉斯，拒绝了几乎没有人能拒绝的诱惑。本来这样也没关系，自己能够取而代之变成他的样子，结果赵信又意外闯入。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守护星灵这个老朋友，也出现在了天界之门附近，星空上的守护星座也蠢蠢欲动，想来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通过巨神峰降世。
或许跟前段时间复活的有关，这个老朋友只要下方，就不会是坐视天使姐妹两败俱伤，后面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要知道守护星灵不仅自身是星灵中的佼佼者，也因职责所在守护了无数种族，尤其是那些濒临灭绝的，比如巨龙一族，贸然引战的话，只会引火烧身。
黑玫瑰，还没到绽放的时候。
思考起来很漫长，但对现实来说只是一瞬的功夫，意识到局势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不能再待下去的乐芙兰做出决定，开口与两人道别：“两位先生，希望将来再见的时候…你们还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意外，后会有期。”
噗通——！
乐芙兰摔倒在地的身体让塞拉斯忍不住睁开眼睛，既残忍又凄美的一幕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不是原来的脸庞，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女面容。
她的表情安详而宁和，氤氲的漆黑魔法升腾而起，让她倒地的身体变得若隐若现，就像凋零的花瓣般，短短几秒内安睡的少女就消融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落叶般的黑色灰烬，风轻轻一吹就消泯不见。
能够控制他人身体、甚至是灵魂的黑魔法塞拉斯见过很多，也会用，但没有见过这种随心所欲改变样貌，甚至是彻底掩盖魔法波动的能力，或许这就是黑色玫瑰的底蕴吧。
“别动。”
“喂喂，偷袭可不好吧…总管大人！”
“你应该感谢我，不然你刚才就死了…罪大恶极的塞拉斯。”
用长枪抵住塞拉斯后心的赵信目光凝重，他心中升起的如释重负，也证明了苍白女巫的离去。
“是是，我罪大恶极…可您现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太好吧？”
“浪费？你太小看自己了，塞拉斯…能被黑色玫瑰首领亲自拉拢、还敢反手杀了对方分身的你，可比绝大多数人都出色太多了。”
“黑色玫瑰…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顺着话题谈下去的塞拉斯，目光投向笼罩黎明城堡的沉重黑雾，他能感觉到黑暗在躁动，魔腾一定会和凯尔发生战斗，战斗爆发的瞬间定会惊天动地，那时就是自己逃离的机会。
“黑色玫瑰来自诺克萨斯，传言中他们无数不在，其实不过是对魔法的钻研更高明，隐蔽、伪装的手法让人无法轻易察觉罢了，但这个组织的实力的确无法估量…诺克萨斯的皇帝达克威尔你一定听过，近年来他不惜穷兵黩武，多线作战就是为了收集各种魔法圣物，其中关乎到寿命的更是不惜一切代价，你觉得他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被黑色玫瑰榨干所有利用价值，最后再被无情抛弃…就像搜魔人对待我们这些罪人一样。”
“我知道你心有怨恨…可现在回头也不迟。”
“呵呵呵，又来了…你无非是想让我帮你找到恶魔的寄宿体，然后再将我关起来，接受你们所谓的审判。”
转身的塞拉斯不顾背后锋芒，嗤笑着迎上赵信的询问目光：“表情还算光明正大，总管大人你的英雄事迹我是挺佩服的…可你何必费事呢？飞翼保护神来了，恶魔和我们这些罪人可逃不了。”
“还有一些时间，等飞翼保护神的利刃受召而来时，才会有光明的火焰净世…陛下在恶魔被杀死前，留下的遗愿是与法师们和解，所以我会尽量保证不杀你，但你要提供帮助，尽早的打败恶魔，让更多人有逃走的机会！”
赵信的语气有些沉重，听的塞拉斯目光难免复杂：“暗影魔法的本质是以人类的精神能量为主，恐惧越大产生的暗影也就越强。
这些暗影并不会毫无意识，他们会优先靠近喜欢或者是厌恶的对象。嘉文四世骤然丧父，匆促登基，精神本就有所缺失，被魔腾利用也就不足为奇。
恶魔一族本就擅长隐匿，你们与其费尽心思去找他藏起来的寄宿者，倒不如主动进入身为源头的嘉文四世梦中，解开他的恐惧…这样暗影魔法就能解除，其他人也会醒来。”
“听口气你似乎会暗影魔法。”
“当然，这是黑魔法进阶的一种。”
“那好，送我进去…”
收起长枪的赵信没有理会塞拉斯的诧异，脸上的神情无比坚定：“三世陛下身亡是我的失职，我曾立下誓言要用生命守护他，我本该与他同生共死…生死对我来说并不需要害怕，你可以杀了我，但要在我唤醒嘉文后，不要提前动手，如果你还深爱这片土地的话。”
第203章 光明降临（四）
时间稍稍回溯，曙光大厅。
和奎因交谈过的盖伦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沿着断壁残垣而来。从天而降的加里奥毁灭了这里，也撕碎了他们脆弱的正义，如今祂变得四分五裂再也无力守护王国，自己真的能像缇亚娜姑姑说的，让祂重新振作起来，变成对抗暗影的强大助力吗？
嘎吱——！
“谁？希瓦娜…嘉文、陛下不是让你离开吗？”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盖伦警惕起来，从巨石下走出的希瓦娜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和第一次见面时的骄傲截然不同。
这也没有办法，赵信总管说希瓦娜为阻止加里奥展露了魔法，三世陛下突然身陨让嘉文误认是法师干的，从而变得憎恨魔法，如果是平时，他绝不会轻易说出驱逐希瓦娜的话语。
“他是让我离开，但我想帮帮这个自暴自弃的大家伙…毕竟做出这种事，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本意，真的吗？姑姑说加里奥是活着的，有自己思想…”
“是真的，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将祂从沉睡中唤醒，如果祂能醒来，也许就能对付肆虐这里的恶魔…你能找来拉克珊娜吗？她和加里奥是朋友，或许有机会。”
收敛悲伤的希瓦娜带着希冀问道，先前与加里奥大战，令她没多余的力量去阻止恶魔了，盖伦摇摇头：“她正在最高祭司的监督下忏悔，我不能带她过来…但我可以尝试着唤醒祂，加里奥的头部在哪儿？”
在希瓦娜疑惑的目光示意下，来到加里奥巨大嘴巴前的盖伦抬起左臂，从腰间取出的短刀迅速划破手腕，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洁白的石像染红。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加里奥是很久以前，我的外祖父杜朗创造的…你知道的，但凡工匠都会留下一些特别的后门。”
“你说的是弗雷尔卓德人，在制造武器装备时会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
希瓦娜的话说了一半停下，随鲜血流逝而脸色苍白的盖伦主动补充道：“是魔法，禁书上写尽管德玛西亚禁魔…但这个世界充满着游离的魔法元素，我们的每一次呼吸都会不自觉的吸收它们，受着魔法潜移默化的影响。”
盖伦的坦然让希瓦娜有些惊奇，她沉吟一下道：“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现在的我不是德玛西亚之力，也不是出身显赫的冕卫子弟…只是一个想要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的普通人，祂好像动了一下！”
“可以停下了，我已经感受到魔法的流淌了…加里奥的身体被强行激活了！”
“是吗？我觉得还是再多一点比较好…”
喃呢的盖伦并没有为自己包扎，他不想再一次面临失败了，那种无力感太令人憋屈了——嗤啦！
没给盖伦过多奉献的机会，到来的希瓦娜就扯下衣袖，并用柔和的火焰为他进行了消毒、止血，这干净利落的包扎，还是从第一次见面时，从道森那里学来的。
“走，加里奥的身体要重组了！”
不由分说将盖伦一把拎起的希瓦娜，用敏捷的姿态跳下石首，头也不回的跑向远方，身后是如她所说般开始轰隆作响的剧变。
“重组之后，祂就会醒来吗？”
望着加里奥四散而落的身体向着石首汇聚，盖伦眼中又多出几分希望，但很快被希瓦娜浇灭：“我刚才说过的，祂因为砸烂了曙光大厅，害死了很多人而自责，所以才主动沉睡…你得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他回心转意。”
“可我该如何与他交谈？”
“祂有耳朵，说就是了！”
“加里奥，我是拉克珊娜的哥哥，盖伦！”
“就这些？再加大点儿力度！”
“拉克珊娜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她如今正在虔诚的悔过…你们是朋友的话，请帮帮她吧！恶魔如今正在肆虐她所爱的土地，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她现在一定很难过、悲伤，你也不想她完成自我救赎时，连仅有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吧！”
盖伦的话让逐渐合拢的加里奥慢了下来，就像是在犹豫不决，见状盖伦干脆扯开嗓子：“懦夫！你究竟是在怕什么？错误每个人都会犯，但只要有弥补的可能性就不应该放弃——连拉克珊娜都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你身为她的朋友，不应该和她一起共同进退吗？！”
“犯错就是犯错，改过是改过……”
前不久自己还劝说小拉克丝的话语回响起来，瞳孔转为白色的加里奥加快了合拢速度，顷刻间就变成那个顶点立地的巨人，璀璨的光辉在祂的石躯上绽放开来，一同出现还有响彻天穹的圣洁歌声。
“不，拉克珊娜…你在干什么！”
在歌声中感受到拉克丝魔力的加里奥想要阻止，被强制启动的身躯却无法动弹，体内运转顺畅的魔力被某种陌生的力量阻止，勉强转动石瞳的他看向盖伦：“是你唤醒了我，盖伦…给我命令！”
“什么命令？”
正倾听远方教会圣洁歌声的盖伦愣住，同样感受到熟悉魔力的希瓦娜瞳孔放大：“是她的魔…”
“你是说，妹妹她释放了自己的魔力…就在光明使者教会！”
“快点！我要去救她…”
“不行，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没有理会希瓦娜的惊讶，盖伦看向远方的黑暗巨人，在那片绝境中只有一抹微弱的光在坚持着，意识到波比无法坚持太久的盖伦做出抉择，发出命令道：“加里奥，请你打败那个怪物…将受噩梦折磨的大家解放出来！”
“不，我必须得先救她！”
企图挣扎的加里奥身上绽放出更加明亮的光芒，祂的执着让希瓦娜看出疑惑：“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反问的加里奥陷入回忆，只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无情烈火铺天盖地涌来，落向了祂如今脚踩的这片大地，深邃而浓重的黑暗化作波涛汹涌的大海，浩浩荡荡的迎向了灭世烈火。
手持金色利刃的正义使者怒不可遏，大喊着要制裁城里无知而愚昧的凡人。
手持漆黑利刃的暗影之剑竭力阻拦，请求她给人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回应她的是更加炙热的烈焰——嗡！
回忆被打断的加里奥醒来，便看到自下而上的光柱冲向天际尽头，其中所蕴含的炙热气息汹涌而来，让被动吸收了更多能量的石躯不由自主的升空，方向不是教会，而是如盖伦所希望的黑暗中心，慌乱中的祂怒吼道：“不，快让我停下，盖伦！拉克珊娜正在祈求的光明不是正义，而是审判啊！！”
第204章 光明降临（五）
黎明大厅前。
纵然外界光明普照、圣歌嘹亮，神圣的光柱直通天穹，却没有哪怕一缕希望能够穿透黑暗，狰狞可怖的暗影巨人在人们的噩梦下越发强横。
人类所惧怕的死亡、无法直面错误的软弱，唯恐失去心爱之人的幻象成为噩梦的无尽源泉。这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能量，甚至透过梦靥入侵了现实。
在黑暗的侵袭下，早已变得松软泥泞的土地裂开一道道口子，上面尖牙利齿遍布；遍布四周的园林流淌出黑色的树油，扭曲的枝干化作邪恶的魔爪；平日里芳香遍布、纵情绽放的花圃变得丑陋骇人，散发出令人窒息恶臭；本该嬉戏林间、享受安宁的小动物们赤红双目，在黑暗的影响下体型迅速增大，暴虐残忍的杀意充斥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片由魑魅魍魉编织，无论谁看了都会心生绝望的人间炼狱内，还有一抹微弱的光芒在倔强的坚持着，哪怕她看起来已是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锤子，准备好了吗？”
波比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这样问了，但圣锤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出回应，哪怕它散发出的光芒已经大不如从前——嗡！
在金色光芒的绽放中，阴森遍布的黑暗避让开来，青青草地还在，绿叶鲜花依旧盛放，勤劳的小蜜蜂茫然的飞舞着，有些不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呼！还在就好…咿呀！”
带着光明的波比又一次冲向暗影巨人，它只是轻轻一拍就将她送入黑暗，魔腾沙哑的声音随后响起：“约德尔人，你的名字是叫什么？”
“波比！”
稚嫩且坚定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再次亮起的光芒中，波比就连站着都很勉强了，幸好有圣锤过长的锤柄支撑才让她没有就此倒下。
“波比？一个并不伟大的名字，你的坚持并没有人看见…你的牺牲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高贵，是什么驱使着你呢？”
肆意品尝着噩梦的魔腾来了兴趣，每当祂见到这种有趣的灵魂时，总会忍不住多留对方一会儿，甚至是给一些希望换取对方更为深沉的绝望，这份绝望会留在灵魂深处，化作祂最喜欢的甜美味道！
对这深沉恶意有所察觉的波比没有害怕，早已将生死抛却脑后的她想起奥伦，当初自己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真正的高贵，是心中明白自己该去帮助他人时，就勇敢去做…不需要考虑他人是否会因此感恩，更不用因为他人的回馈而改变初衷。”
“哦…真是令人敬佩呢，你值得被称之为英雄，虽然并没有人知道。”
“我不是英雄。”
“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魔腾顿时就疑惑了，在祂漫长的生命中类似的事情也见过不少，这些人毫无例外的都被他人称作英雄，他们也都甘之如饴，哪怕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
“你问我啊？嘿嘿…”
突然就傻笑起来的波比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圣锤抬了起来，剧烈燃烧起来的魔法波动，让她的金色秀发急速转白，往日里看起来像极了金色麦穗的双马尾，顷刻间就变得枯黄干燥，没想到她如此决绝的魔腾，控制着暗影巨人伸出仅有的手臂，一个力量耗尽的枯萎灵魂可不美味。
“我只是一个拿锤子的约德尔人…锤子，准备好了吗？”
又是一次大同小异的询问，下意识加深黑暗的魔腾，让巨手更加的势不可挡，谁知想象中的金光璀璨没有出现，反而是浓郁到极点的漆黑逸散开来。
既然始终找不到光明，那就拥抱黑暗吧——嗡！
为了不给身体本能的退让机会，闭上眼睛的波比对此一无所觉，自作主张的圣锤就像在废弃要塞的莫甘娜一样，将极致的光明转化成纯净无比的黑暗。
相比之下，暗影巨人那充满怨念、愤恨、不甘的遮天大手就像个粗制滥造品，不仅没有如愿以偿的将波比抹杀，反而被包围她的黑暗夺取了能量。
“不，那是我的——还给我，该死约德尔人，我要让你的灵魂永劫不复！”
骤然的变故让魔腾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可无论祂怎样努力，都无法拜托圣锤对黑暗力量的吸收，此消彼长之下，暗影巨人的身体竟是开始缓缓缩小。
屋漏偏逢连夜雨，惊叫连连的魔腾正想壮士断腕，未等祂将握在巨手中的波比丢出去，暗影巨人的身体却突然失去控制——哗啦、哗啦！
“混账恶魔，把老子的同伴们还回来！”
清脆的铁链响动中，自黎明大厅顶部一跃而下的塞拉斯，裹胁着滔天火焰将浓郁的黑暗驱散。下方身陷噩梦的人们，身上的阴影在火光的照耀下摇曳不止，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呼——！
趁着狂风而来的塞拉斯落在暗影巨人肩头，被烈焰所覆盖的锁链毫不留情的砸进黑暗，蕴含有炽烈气息的火焰一经散开就浩浩荡荡的势不可挡。
“巨龙的吐息？不，你就是个人类而已，永堕黑暗吧——！”
气急败坏的魔腾从黑暗中现身，锋利的双刃之上黑雾缭绕，随着祂的行进，一条幽深的黑暗路径将守护塞拉斯的火焰切开，眨眼间的功夫祂就将递出利刃砍向他的脖颈。
在阴森冰冷的黑暗到来瞬间，塞拉斯不忧反喜的露出森然笑容，猛然甩出的锁链上光明突然绽放，属于拉克丝的光明力量，一经出现就将黑暗照得烟消云散。
“嗷！！”
剧痛之下的魔腾遁入黑暗消失不见，“呸，胆小鬼！”不屑的啐了一口后，塞拉斯又重新将锁链甩进暗影巨人肩头，令火焰灼烧黑暗：“给老子滚出来，你不是很嚣张吗？刚才叫得真是动听啊，就像个害羞的娘们一样！魔腾，你就是个懦夫，恶魔的耻辱…”
骂骂咧咧好一会儿后，才主动停下的塞拉斯脸色凝重起来，魔腾竟然不顾黑暗能量被火焰焚烧了，看来是赵信的暗影在精神世界中取得了不少进展，只是他能在恐怖的魔腾手中活下来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敌人…但是你最好坚持一会儿，让我将这怪物烧了！”
将思绪甩出脑海的塞拉斯狠狠一咬牙，双手的禁魔锁链又涌出大量的龙息之火，这是他从挂在大殿内的龙首上得到的，巨龙一族的头骨竟然能吸收禁魔墙壁内的能量，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大概过个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就会有一条亡灵骨龙诞生了。
他原本是打算借用禁魔墙壁内的积攒了数百年的魔力，以一己之力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可谁知道国王突然暴毙，皇子还带着军队主动迎了上来，导致他没机会按计划行事，如今竟是将这份力量用在了对付暗影怪物上。
“噗通…”
突然响起的重物落地声吸引了塞拉斯的目光，借着火光的照耀，他看到了一个像是被人无情丢弃，经历了无数风吹雨打的破烂人偶。
像是坏掉的人偶突然睁开眼睛，紫色的瞳孔内毫无生气，她喃呢的问道：“既温暖又威严的火焰，希、希瓦娜，是你吗？我怎么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啊，我、我还想跟同伴们炫耀自己见过巨龙呢…”
第205章 光明降临（六）
与此同时，噩梦世界。
咚、咚、咚——！
沉闷且悠长的钟声响起，借着晨曦从沙发上起身的男人摸了摸脖颈，上面传来的剧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落枕了吗？感觉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不好，今天好像要巡逻来着…不对，该我轮休了。”
“咚咚、咚咚…维斯赛罗、维斯赛罗，你没听到钟声吗？赶快起来，陛下又要处决法师们了！”
“怎么回事，缇娜…明明前两天才刚处决了一批！”
名为维斯赛罗的男人不顾脖颈上残留的剧痛，打开门就见到妻子出现在门前，金灿灿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不需要华丽的衣裳与昂贵的珠宝装点，哪怕只有看起来满是皱褶的亚麻衣裙，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高贵气质。
平时大家总会说维斯赛罗队长娶了个好妻子，可只有他才知道，缇娜是被别人欺骗了感情，自己巡逻时偶然救下了已经跳河自杀的她，他们彼此间才算有了交集。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算是死过一次的缇娜放下了过往，成为了一个既坚强又温柔的好妻子。
“喂喂，你还看…给我醒醒！”
“嘶，停停…别拽耳朵，我好像落枕了，一动就疼的不得了！”
“活该，谁让你昨夜醉得跟头猪似的！让你上床你还不肯，自顾自的就跑到沙发上去了…对了你快点去洗漱，我去把面包和牛奶包起来，你拿着路上吃。”
白了维斯赛罗一眼的缇娜带着风情万种离去，看得入神的维斯赛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喃呢道：“缇亚娜？咦…这个名字是谁，好熟悉的感觉。”
“快点，昨夜禁魔使又在抓住一群隐藏起来的法师…你再不准备，一会儿就赶不到宏伟广场了！”
妻子的提醒让维斯赛罗压下胡思乱想，他揉了揉越发疼痛的脖颈来到镜子前，还没开始洗漱就又愣住。
“这太奇怪了…”
抓向脑后的维斯赛罗手掌落空，明明是短发，可为什么自己会去抓更后面？
“算了，职责要紧…”
想不通的维斯赛罗赶忙洗漱完毕，在妻子的帮忙下穿上银色轻甲，出门前还不忘来了次深情吻别。
“早上好…维斯赛罗队长，你不是休假吗！”
“笨蛋，没听说要处决法师吗…为了防止有法师们救援，城卫兵都要去的。”
“两位，你们知道处决的是那些人吗？”
主动停下的维斯赛罗询问起来，两位邻居互相看了一眼，你一人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听说是我们对头城南的一个老面包师，叫亨利。”
“禁魔使们盯了他好久，才在昨晚抓到他偷偷出门，参加了法师们的暗中聚会，这群人可是密谋要害四世陛下呢！”
“仁慈的三世陛下就是被叛乱的法师们所害，这群无法无天的恶徒真是该死！”
两人的话又让维斯赛罗怔了下，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三世陛下是被恶魔所害…”
“恶魔？好久没出现过了吧…”
“笨啊，维斯赛罗队长是说法师们就是恶魔！”
“哦！的确如此…这些家伙的黑魔法太可怕了！”
两人说着说着便压低声音，谁知道附近有没有隐藏的法师，法师们的叛乱才刚结束，如今王国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人手难免有所不足，要是被贼心不死的法师们盯上那才是倒霉。
“维斯赛罗队长，维斯赛罗队长…”
“你得快点儿了，召集钟声快结束了。”
“哦哦…我得走小道了！”
被唤醒的维斯赛罗快跑起来，手中拿着的面包莫名其妙的沉重几分，他低头看向咬了半口的面包，上面鲜红的果酱竟隐约飘出浓重地血腥味，恍惚间他看到跪在断头台前上苦哀求的老人与台下锁链加身、深陷绝望中的孩童们。
“不！不要啊，陛下…咚！”
大喊出声的维斯赛罗狠狠撞在小道拐口处，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也让他如梦初醒的跌坐在地。
没有维斯赛罗队长，也没有妻子缇娜。
他是赵信，是德邦总管，是意识化作的暗影，这里也不是现实，只是一个困住所有人的噩梦世界。
“维斯赛罗队长，你没事吧？”
“好多血，快去叫医生…”
“你们，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
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赵信缓缓起身，脸色涨得通红，其中有羞愧也有自责。
他羞愧自己被噩梦钻了空子，以至于年轻时期对缇亚娜的情感一同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不止一次的。
他自责自己梦醒得太慢，让嘉文在这场噩梦中越陷越深，这种永无止境的轮回也是时候结束了。
没有理会满脸疑问的两人，沿着小道狂奔起来的赵信任由额头上的鲜血洒落，脖颈上的剧痛来自上一次失败残留。
塞拉斯送他来这里时说过，暗影的力量来自梦境，而梦与现实的时间流速相差很大。如果不能尽快唤醒身为主意识的嘉文，一同陷入噩梦中的人们便会在死亡与恐惧中一次次重生，直到最后迷失自我，变成魔腾的精神养料。
“100次，还是200次？”
记不清自己失败了多少次的赵信抬头看向天空，或许是外面出了什么变故，导致笼罩人心的黑暗减弱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机会稍纵即逝…这一次，绝不允许失败！”
屡战屡败的赵信咬咬牙，义无反顾的冲出小道，入目处是占据了宏伟广场、人山人海的居民们。大多数人都狂热的喊着要处死邪恶法师，偶尔会有几个脸色阴沉、深埋杀意的混杂在人群中。
相比较现实，这场以嘉文为首，汇聚了所有人的噩梦要简单的多。
在这场噩梦中没有德邦总管，没有冕卫三族，没有情同手足的盖伦，只有士兵与居民，以及他深恶痛绝的塞拉斯与法师们。
因为这样他才不会有所动摇，可以毫无顾忌的处死每一个法师，无论对方是否伤害过他人，是否隐藏起来生活，亦或是老人、孩童。
“让开、让开…我在路上被法师们攻击了，他们另有预谋，我得马上禀告陛下！”
赶到守卫前的赵信鲜血满面，凄惨的样子与急切的言语让士兵们让开道路，在广场的中心是已经搭建好的行刑台，在飞翼保护神雕像的注目下，是卖面包的老人与他收留在贮藏室的染魔孩童们。
如果自己没有提前醒来，老人就会在哀求中被无情斩首，孩童们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声，继而引起藏在人群中塞拉斯的愤怒，他会带领这法师们发动自杀式进攻，报仇心切的嘉文也不会逃，会在最后和塞拉斯同归于尽。
失去嘉文这个主导梦境的人后，噩梦便会再一次轮回，如此反复永无止境，直到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深渊无法醒来。
“陛下，维斯赛罗请求觐见…他被法师们袭击了，因为发现了他们的密谋！”
“请原谅我们无法阻拦一个心怀王国的战士，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们说的没错，卫兵！去找医生来，我要亲自迎接他…”
随着嘉文的起身，环绕周围的近卫们像潮水般退开，金色战甲在身，头戴王冠的嘉文来到最前方，不远处便是一路急行而来的赵信。
呼——！
骤然刮起的狂风中，漆黑的阴影自赵信身上浮现，不等卫兵们靠近，嘉文就拔出腰间利刃：“维斯赛罗被黑魔法控制了，他已经失去自我了…杀了他！”
“陛下…失去自我的是你啊。”
随手抢过道路两旁卫兵手中长枪的赵信，看到嘉文眼底深出的漆黑，魔腾果然不会放任自己唤醒嘉文——唰！
一经发动就全力以赴的赵信将彼此距离拉近，反应过来的士兵们从两旁刺来长枪，他双手紧握的枪杆猛然摆动，颤动不休的枪尖发出龙吟般轻响，挡在前方的枪阵被无情扫开。
“拦住他！”
“勇往直前！”
“为了德玛西亚，哪怕死也要拦住他！”
环绕嘉文的近卫们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枪出如龙的赵信骤然侧身，随后到来的新月护卫掀起狂涌的飓风，像是麦穗一般被吹倒的战士们，只能看着他一往无前的身影靠近国王。
“攘除奸邪，就在今日——死吧，罪无可恕的法师！”
无人守护的嘉文干脆挥出利刃，他的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的残忍让赵信缓缓闭上眼睛，这不是嘉文，只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恶魔。
噗嗤——！
呈直线突刺而来的长枪，以瞬间连刺的穿透厚重的盔甲，深深没入嘉文胸膛，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化为诧异，这个忠君爱国的男人，不应该引颈待戮的吗？
“命运已做出了它的选择！嘉文，是恶魔杀害了陛下…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叔父…卫兵，杀了他…不，叔父你说什么？”
“我说，就是这个恶魔杀害了陛下——给我醒醒，你这副窝囊样可不配当德玛西亚的王！！”
拔出长枪扫飞卫兵的赵信，又一次将被鲜血侵染的长枪刺入他的身体，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致死，身体传来的剧痛让嘉文表情狰狞：“叔父…该死的法师…父王…恶魔，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嘉文，愤怒无济于事！一个真正的王者，必然会经历起起伏伏、沉沉落落的人生——你要和陛下一样笑看生死存亡，常聊悲伤离合，让自己在平静中变强，变得不可战胜！”
“可是父王他…杀，如果不是该死的法师们进攻，就不会有这种悲剧发生…恶魔，你这是在为自己辩解！”
“抬起头来，嘉文！生而为王，这是你的义务与责任，一味的愤怒与怨恨，只会让你的荣耀黯淡无光，你应该用正义的惩罚，告诉恶魔——犯我德邦者，虽远必诛！！”
赵信的当头棒喝的让嘉文一同喊了出来，他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漆黑的阴影被迫离开身体，整个世界随之坍塌，就像镜面那样变得支离破碎。
“你们逃不出去的，人类！”
呼啸而出的魔腾冲进广场，因嘉文醒来而呆滞的人们又一次被黑暗支配，纷纷化作漆黑的暗影。
醒了又如何？
只要再让他陷入噩梦中，这个充满绝望轮回的世界就会恢复如初！
“陛下，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这一次请让我来守护你吧，我绝不允许那种悲剧再次上演！”
长枪倚在的赵信身上涌起冲天战意，受魔腾驱使的万千黑影化作狰狞怪物涌来，迎接它们的是不是一点寒芒，而是寒芒万丈！
没有像河流一样纵横交错的伤疤，没有随岁月增长的无奈衰老，主动成为暗影意志的赵信挥出漫天枪影，攻来的怪物们连靠近都无法炸成黑色粉尘，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一人一军”的战神形象！
“叔父…”
看得热血澎湃的嘉文恨不得加入其中，但萦绕在耳边的邪恶低语让他只能集中精神去对抗，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为何还没有回到现实中去，但周围那些正在碎裂的天空、大地便是提醒，他必须得撑到这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后。
嗷、噢、呜呜——！
将两人围住怪物们发出不甘地吼声，正竭力阻止世界崩溃的魔腾干脆舍弃一部分魔力，令暗影们开始融合、进化，成为更加强大的怪物。
“噢噢噢——！”
第一个诞生的怪物怪叫着出现，轮廊看上去像极了弗雷尔卓德的狂战士，看到对方头上那熟悉的犄角头盔后，赵信不免恍然：“是你啊，麦尔斯…”
麦尔斯是被霜卫放逐的罪人，强横的身体与癫狂的意志让他无惧痛苦，自己成为清算人的第一场死斗，就是这位百战百胜的大家伙，那也是他第一次手染鲜血。
“双头恶犬、异变的龙蜥巨蟒、千眼怪蛛，这些的确是令我恐惧过的对手…”
望着陆续出现熟悉的面孔，赵信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怀念，正是这些千奇百怪的对手们，才造就了他如今的强大，每个生与死交错的瞬间他都历历在目、无法忘怀。
“但那只是曾经——风斩电刺！！”
放声怒吼的赵信递出长枪，如满天星辰的明亮枪尖将麦尔斯的头骨刺穿，将双头恶犬从中间一分为二，把龙蜥巨蟒的蛇首、连同千眼怪蛛的脑袋一同削掉。这些被魔腾寄予厚望的怪物们，竟是无一回合之敌！
“一群废物…感受黑暗的虚无吧，人类——无言恐惧！”
气急败坏的魔腾终于亲自出手，踏着黑暗路径瞬间到来的祂，一出手就是寒意凛然的交错双刃，随手将其荡开的赵信正要乘胜追击，就见祂的双手编织出惨白的魔法丝线。
上面的彻骨寒意光是看着就危险至极，可如果躲开嘉文就会受到攻击，想到这里的赵信不进反退的迎了上去，一股无法言语的巨大恐惧让他僵在原地。
“哈哈…死吧！”
一击得手的魔腾带着利刃袭来，阴森的笑声扯开无面的脸孔，像是被撕裂开来的嘴巴上满是嘲弄，人类的可以利用的缺点太多了，或者说他们太过狂妄自大的想要守护一切，却忽略了自身的弱小！
“嗤啦——！”
想象中利刃入体的声音没有出现，反而是自己被锋利的枪尖从头到尾斩开，从身体内逸散而出的能量令世界开始加速崩塌。
不等赵信第二次进攻，化作虚影的魔腾就四散开来，他难以置信的吼叫着：“不，这不可能——你的心中就没有半点恐惧吗？怪物！！”
“怪物？哈哈哈…”
被怪物喊做怪物的赵信笑了，只是笑的并不开心，反而很悲伤。他声音也因此变得沙哑、低沉，就像受伤后独自舔着伤口的野兽：“魔腾，你知道吗…我唯一会恐惧的事情就只有三世陛下受到伤害，因为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发誓过要誓死守护他，可你却杀了他！
你毁了我世界的唯一，我就毁了你唯一的世界——别想着可以逃之夭夭，别以为你是恶魔我就没有办法，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从噩梦中拉出来，让你品尝一下什么叫做毁灭！”
“人类，不用等将来——现在我就杀了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再杀了那个自称老法师的光头，最后杀死全世界的人！！！”
一向以他人恐惧为美食的魔腾，随着轰然崩塌的噩梦世界发出歇斯底里的宣言。祂刚才竟然害怕了，那个强大的老法师也好、眼前这如战神一样的男人也罢，他们都是无视了恐惧、被黑暗所唾弃的异端，必须死！
第206章 烈焰灼世（一）
“嘤嘤、嘤嘤…！”
“锤子、锤子…有人在哭，你在哪里？我得去救人！”
“…”
感受到暗影巨人变化的塞拉斯收敛火焰，正准备离开又被波比恍惚中发出的声音吸引，他看着如同破烂人偶一样的小女孩，微叹一声将滚落在一旁的圣锤踢了过去。
“太好了，你还在啊，锤子…”
当那熟悉的触感再一次回到手中时，波比挣扎着想要起身，那对毫无希望、不见生机的紫色瞳孔，看得塞拉斯眉头紧皱，他想不通为什么她都已经遍体鳞伤了，却还要担心其他人。
“傻子…”
摇摇头的塞拉斯想要离开，脚却不听使唤的走了上去，意识已经陷入模糊的波比伸出干瘪的小手，祈求道：“谁？你能帮帮我吗…我想站起来。”
“哗啦…”
没有回答，只有锁链轻响，将她抱起来的塞拉斯无视圣锤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他转头看了一眼与黑色天幕一起消融的暗影巨人，以及正脱离众人身体的黑色虚影。
看来赵信那里成功了，这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在魔腾的主场，成功的唤醒了他的主子，可是他们真的能及时逃离光明的审判吗？
“谢谢你…”
“放开她，塞拉斯！”
“呐，给你…”
望了一眼失去意识的波比，干脆将她抛向前方的塞拉斯后跳拉开距离，从黑暗中走出的希瓦娜稳稳接住，入手处的波比身体几乎没有重量，别说是魔力了，就连生命之火都摇曳不休，她的眼圈陡然转红：“是你干的？”
“就因为我是法师，所以你就怀疑我？”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看来你脑子还算正常！加里奥，祂不是被你…”
嗤笑的塞拉斯猛然看向天空，正消退的黑暗天幕上金光绽放，德玛西亚的国徽清晰的印刻其上，正义巨像从天而降此时竟显得无比耀眼，或许是周围太过黑暗了吧。
“来了，你好自为之…”
紧紧抱着波比的希瓦娜跑向远方，塞拉斯则是飞奔向不远处的战场，跑动中他双手锁链冒出嫩绿的枝丫。
这些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长成枝繁叶茂的藤条。在魔力的驱使下，它们蜂拥而出缠上法师们的身体，随着塞拉斯的移动一起被拖向远处。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力去救这些同伴们，但自己绝不会像那个小矮子一样不自量力。生命只有一次，他得好好的活着，直到这片土地再也不会歧视所有人！
“死、死、死！这地方真是让我恶心，全部都要死——鬼影重重！”
汇聚而来的黑色虚影化作魔腾，尽管噩梦世界被人类强行破坏，可他还是得到了足以杀死所有人、甚至是和星灵抗衡的强大力量——嗡！
“不，为什么会这样…”
刚从噩梦世界回来的魔腾抬起头，这才发现这份光明力量有些重，重得令祂无法承受——轰隆隆！
正要散开吞噬所有人的黑暗力量被禁魔石无情吸收，身为源泉的魔腾想要逃离，却被加里奥身上的强大吸力搞得无法脱身。
如果是噩梦世界没有被破坏，如果外界没有被光明力量笼罩，如果不是在与光头老法师的战斗中耗费了太多力量——咚！！！
找不到任何梦境可以逃离的魔腾，被落下的加里奥狠狠踩进地面深处，皲裂开来的地面像是海啸般涌起，眼看掩埋那些留在原地的战士们，巨大的手掌就化作城墙将灾难化解。
“加里奥，杀了祂！”
“呃，好像有团黏糊糊的东西粘在我脚趾头上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爬虫、卑微的人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见到真正的黑暗！”
怨毒的咒骂紧随其后的响起，被加里奥一脚踩得白忙活的魔腾不想死，所以他只能忍痛放弃从詹姆那儿得来的身体，重新化为虚无的梦靥形态逃向远方，祂必须脱离这片光明笼罩的区域，才能回到祂诞生的精神领域。
噔噔、噔噔噔——！
好死不死的调和之音突然响起，又敞开一丝缝隙的天界之门，终于能将非意志的实体投如
入凡尘，于是沐浴世界的无尽光明降临，缠绕着神圣火焰的巨剑，在满天星辰照耀下向着魔腾而来，让祂发出绝望的不甘怒吼：“不——！”
嗡——轰隆！
从天而降的星火巨剑将黑暗灼烧殆尽，又如璀璨的烟火一样四散而落，直奔下方还未醒来的法师们，它竟是要将所有人都烧死在这滚滚烈焰之中！
“正义星灵，你不能杀死他们——杜朗护盾！！”
正震撼于光明之浩瀚的加里奥被烈焰的爆炸唤醒，猛然振翅的祂用巨大的身体扑了上去，身上反常的亮起一圈漆黑的圆环——轰隆隆！
神圣的火焰与黑暗碰撞的瞬间就炸裂开来，以往令法师们束手无策杜朗护盾竟是连片刻时间都无法支撑，突破这一护盾的烈焰少了很多，即便如此还是将祂的石躯砸得坑坑洼洼。
“逃、逃…必须逃走！！”
被加里奥巨大阴影笼罩的塞拉斯喃呢迈步，就在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和魔腾一样变成什么也没有的灰烬了，这就是神明真正的力量，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阻挡的，必须离开这里，否则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回来，男小人儿…”
“罪孽深重之人啊，你要去哪儿？”
“噗通！”
加里奥伸来的巨手停在半空不敢动弹，因为身披金色盔甲的神明，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哪怕她的身高还不及自己的千分之一，只是简简单单的浮在半空中，却也足以让人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死亡的恐惧令塞拉斯跌坐在地，明明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炙热的气息，但他却浑身冰冷，别说是逃跑了，他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杀害无辜、毁坏牢笼、煽动人心，践踏律法…”
细数了塞拉斯所犯下的种种罪恶后，凯尔缓缓举起手中的星火巨剑，上面升腾而起炙热的烈焰：“身为万恶之源的塞拉斯，接受利刃的审判吧…”
第207章 烈焰灼世（二）
“不，别用拉克珊娜的手杀人——她不喜欢这样！”
“加里奥，你以正义之躯驱使黑暗阻挠审判、庇护罪人、善恶不分…同罪！”
“轰隆——！”
燃起烈火的巨剑与加里奥的拳头重重撞在一起，即使两者的体积相比就如同蚂蚁和大象，但结果却截然相反，令人诧异。
加里奥引以为傲的魔法抗性，不仅在神圣的火焰下一触即溃，而且还被星火巨剑上传来的巨力狠狠弹开，连退几步的祂将大地踩得越发凹陷，反观凯尔只是轻轻振动了一下双翼，就将一切波动抚平。
“战争罡风！”
止住颓势的加里奥没有惧怕凯尔的神威，双拳一左一右划出两条漆黑无比的黑暗凛风，骤然间狂风大作的天空甚至将漫天光明吹得摇曳不休。
“为了庇护这些罪人，你竟然不惜化身恶魔…曾为光明与正义效力的你，彻底堕落了啊！见证至高的烈火吧，星火符刃——铿！”
高举星火巨剑的凯尔随手一挥便令剑刃震颤不休，一同响起的清澈脆响如同号令军旗般，令摇曳的光明归于平静，还随便将黑暗一同湮灭。
“纵使烈火焚身我也毫无畏惧——正义重击！”
“罪人，正义是不容亵渎的…”
“闭嘴，凯尔！你的正义只有制裁，没有公理！！”
面对将星火巨剑一分为二、带来焚世烈焰的凯尔，冲来的加里奥怒吼着激发全部力量，洁白的石躯彻底转为不详的黑色，在这光明都无法驱散的黑暗保护下，浓郁的杀意浩浩荡荡地袭来，毫无顾忌的彰显了祂的弑神之愿！
“利刃在手，制裁八方——！”
哪怕光明被黑暗吞噬，自身亦是陷入绝境的凯尔没有去躲，她只是缓慢而坚定的将双刃高举，于是剑刃之上涌出更多的光明，就如同浩瀚的大海一样。
加里奥那连天接地的伟岸身躯，在惊涛骇浪般的光明下，就如同一叶扁舟，别说是弑神了，就连随波逐流的可能性都失去了。
当覆盖身体的黑暗被光明吞噬，沐浴在光明中的加里奥最后看了一眼凯尔，在她满载金色铠甲的中，属于拉克丝的湛蓝眸子不见一缕波动，无情的令人绝望——轰隆、轰隆隆！
轰然瓦解的加里奥又一次解体了，与上一次不同，这次的祂裂得支离破碎。就像祂最初被造出来那样，看不到一丝曾经的痕迹。
“正义也许会来迟，但绝不会缺席，更不会对邪恶置若罔闻…”
“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陪葬…猪狗不如的国王！”
“塞拉斯，住手！飞翼保护神——请您手下留情！”
最先从噩梦中恢复的赵信从黎明大厅内冲了出来，逃跑失败的塞拉斯干脆趁着混乱靠近嘉文。眼看他甩出的锁链就要落向嘉文的脑袋，闪烁着寒芒的利刃便先一步于炽热的烈焰到来，将他的身体狠狠刺穿钉在地上。
“赵信总管，就算我不杀掉他…你的主子一样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知道，但是职责所在，我必须救！”
“愚忠、愚忠！愚忠啊！！”
仰天怒吼的塞拉斯缓缓拔出长枪，哪怕鲜血横流也要对嘉文继续动手。纵身而来的赵信一记肘击撞向他的脑袋，不重不轻，刚好令人昏厥。
噗通——！
没有理会昏过去的塞拉斯，直接单膝跪地的赵信便发出请求：“飞翼保护神，请您宽恕所有人的罪恶吧！”
“谦卑、怜悯、英勇、荣誉皆具的赵信啊，你的祈愿有失公正，律法不容践踏！无论高贵或平凡、富有或贫穷、美丽或丑陋，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你的惩罚稍后再议，退下吧！”
赵信身上所具备的美德并没有打动凯尔，她依旧固执己见的举起利刃，这一次不是塞拉斯，而是正幽幽醒来的嘉文：“嘉文四世，你生来不凡、具有王者之姿，国家为难之际本应振臂高呼，引领正义，播撒光明于世！但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欲，在复仇的怒火中堕入黑暗，不思悔改——现在就由你来带头，接受审判的利刃吧！”
“不，飞翼保护神…陛下他已经悔过之心！”
本该退至一旁、等待惩罚到来的赵信，不退反进的站了起来，然后毅然决然的挡在前方，他的背影如逝去的父王一样高大伟岸，令嘉文顿时眼泪盈眶：“叔父…”
“闭嘴，交给我！”
低吼的赵信就像濒死的野兽，身体所散发出来的惨烈决意让凯尔微微一叹：“哎，你何必如此…嘉文四世纵有悔过之心，却无法挽回他的失态行为，一个臣服于黑暗的君王没有资格领导国家与人民，他辜负了万千无辜之人的祈望，罪无可恕！”
“那他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了这样的悲剧不再重复，必须以儆效尤——死刑！”
“陛下被黑暗吞噬是因为我擅离职守，是我的责任，我愿意代他接受惩罚——噗通！”
双膝跪地的赵信狠狠将头颅压向地面，触底的瞬间重重的响声与鲜血一同浮现，他引颈待戮的样子让嘉文怔怔愣在原地。
法师攻城、父王陨落、恶魔现世、深陷噩梦，醒来又不知神明因何出现，审判便已降临，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嘉文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自己一定还在噩梦中，不然为何他的世界短短半天功夫就天倾地覆了呢！！
“…”
赵信的执拗让凯尔第一次沉默了，她背后的羽翼轻轻煽动起来，炙热的火焰竟有些不受控制的逸散而出，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来了。
当年在密银峰上妹妹也是这样，为了一个无可饶恕的罪人，她甚至不惜下跪、以生命来交换对方的存活，所以自己心软了，哪怕这背弃了己身的正义。
背弃正义必将招致恶果，她决不允许邪恶逍遥法外，不管是谁——嗡！！
星火巨剑之上烈火翻涌，收敛了回忆的凯尔将最后通牒下达：“庇护罪恶者，同罪。”
“如果这就是您所坚持的正义…”
凯尔不容置疑的宣判，让赵信缓缓起身，他的目光既有悲伤也有坚决，漆黑瞳孔中所燃烧的战意，让凯尔竟有几分跃跃欲试，这样的战士值得自己用星火巨剑亲自送他上路。
第208章 烈焰灼世（三）
“抱歉陛下，借枪一用…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抱着必死决心的赵信发出昂扬怒吼，扳龙枪带着凛冽的寒意直奔缓缓落地的凯尔，迎接他的是一记干净利落的挥斩。
在凯尔的剑上没有光明耀世，也没有燃尽一切的烈焰，只有看似平凡、实则极为高超的剑技。兵刃交错的瞬间，漫天残影将两人覆盖在刀光剑影下，令人眼花缭乱的对拼溅起一连串的花火。
“感谢您的怜悯…勇往直前！”
本以为自己会被瞬杀的赵信动作骤变，竟是完全放弃防御，用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的表明决心，他不求杀敌，只求拖延上一些时间，好让另一位飞翼保护神能够出现，哪怕他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否有用。
叮、叮叮——！
两刃相交激荡跃动的火花中，顺势转向守姿的凯尔看着颤抖不已的扳龙枪，湛蓝眸子中泛起一丝涟漪。
旧物仍在，留给故人的却只有缅怀。
“凯尔大人，冰霜亚龙寒涡是我所杀…就让我来承担龙族的怒火吧！”
“凯尔大人，我为您挑选了最忠诚、最强大的战士，组成审判使团为您效命——罪恶必将得到制裁，光明永恒！”
“凯尔大人，您的正义被亲情动摇了…罪无可恕！！”
“凯尔大人，我罗纳斯愿意为您代劳…罪人必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凯尔大人，我还不想死！我本想这一生都追随您的左右，成为您的利刃，为您扫清一切罪恶，让光明普照世间。凯尔大人，凯尔大人…”
过往来的如此措不及防，让人心旌摇曳，以至于神圣的烈焰不受控制的涌出——咔擦、咔擦！
霜结破碎的声音将悲伤的凯尔唤醒，枪术超绝如罗纳斯的男人身上不知何时缀满寒霜，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阻止烈焰的蔓延灼烧。
“够了！”
厉声娇喝的凯尔挥动星火利刃，赵信穿透火焰递来的枪尖被彻底吞没，其上足以冰封大地的寒冷也在炙热中倒灌而回。
“不，不——叔父！！”
这过于真实的噩梦让嘉文发出悲痛呼声，他踉跄着想要起身又被光明压下，只能像罪人一样双膝跪地，连头都不被允许抬起。
“罪恶必将得到制裁…”
复述着罗纳斯宣言的凯尔缓缓飞向前来，身后是逐渐消散的烈焰，它们褪却没有带走其中事物，反而留下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这是她对战败者的致敬。
“嘉文、皇子殿下，陛下…”
置身于内的赵信纵然不甘，也只能在无尽的冰冷中入睡，迎来属于自己的隆重葬礼。
当伟岸的光明来到身前时，泪流满面的嘉文才被光明允许抬首，入目处是威严无比的神明，居高临下的祂抬起变回巨剑的利刃。
“哒哒、哒哒…”
想象中的审判没有来临，反而是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当那个宽厚高大的背影在眼前站定时，嘉文才恍惚出声：“盖伦…”
“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嘉文！飞翼保护神…请您判我同罪！”
“那就如你所愿，无义者——烈火焚身！”
“妹妹，你要自责到什么时候？这偏执的正义配不上你的忏悔！”
当澎湃汹涌的烈火席卷而来时，盖伦没有选择和赵信一样武力反抗，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出声，于是缠着烈焰的利刃停滞半空。
哗啦——！
清脆的铁链响动紧随其后出现，蛰伏等待时机的塞拉斯赤红着双眼，将锁链从身侧甩向凯尔，却又擦身而过直奔对面的盖伦。
“想活命，就别动！”
“塞拉斯！”
“哥哥——咣当！！！”
死亡降临的瞬间，金色身影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沉重的锁链重重击打在头盔之上，当头盔滚落在地的那一刻，金发少女已然是泪流满面，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决心所付出的一切，竟然换来如此残忍的结果。
“哥哥，杀了我！”
“…”
“塞拉斯，你来…动手啊！！”
拉克丝决绝的呐喊让盖伦僵在原地，涌上心头的悲伤与剧痛，让他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但是塞拉斯不同，他会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更何况少女都这样真挚的请求了。
“我的微光，你又一次拯救了我…哗啦！”
心脏剧烈跳动的塞拉斯甩出锁链，缠绕其上的漆黑魔力，在触及她身前盔甲的瞬间，便迸发出骇人的力量，从暗影巨人处借来的魔力，被他毫无顾忌的倾泻上去。
咔擦、咔擦——！
在金色盔甲的裂开声中，充斥着光明的世界骤然一暗，幽幽醒来的法师们、战士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到从少女身上迸溅散开的血液，被她身后的洁白羽翼悉数承接，并带着她的一飞冲天——嗡！！
失去光明的世界又一次被点亮，不是先前那种柔和浩瀚的光明，而是足以将整个世界焚烧的橙色烈焰，在这铺天盖地燃起的火焰中，又一次败给亲情的凯尔懊恼极了：“拉克珊娜·冕卫，你违背了自己立下的誓言！你、你们，还有你们，皆有罪…天界之门，开启吧！”
吱呀——咚、咚、咚！
门扉敞开与庄严的钟声，一同回响在所有人的心间，令人无法控制的跪向地面，神性的霸道不允许有凡人在星灵降世时还站着，从天而降的光柱伴随着漫天星辰又一次展现。
“啊、啊啊…”
触动灵魂的天音随后响起，无穷无尽的神力注入凯尔的身躯，将她被鲜血染红的羽翼、崩裂的盔甲一同修复，同时改变的还有少女时若珍宝的长发。
在神圣光辉下散开的它们，化作千丝万缕的阳光逸散天穹，每一份光都是那么柔和、温暖，令沐浴其中的人类神情越发虔诚。
“起来啊，你们跪着干什么？看到那些笼罩别人的光了吗？这狗屁神明要杀你们，你们起来啊…”
挣扎着从地上起身的塞拉斯不顾赵信留下的伤口崩开，任由鲜血溢满大地，他踉踉跄跄的发出呼喊，曾经的同伴们却无动于衷，原来光明在刚才就已经深入人心，而且不论自愿与否，只跟意志有关。
这样的光明，跟黑魔法又有什么区别？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塞拉斯看向盖伦，希望对方可以再次出声挽回即将降下的焚世之火，但他却露出笑容，缓缓躺向地面，竟是做出享受日光浴的姿态，哪怕光明并没有给予他庇护。
“一切都结束了啊，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同躺下的嘉文彻底醒了，他看了一眼受到光明庇护，沉浸在狂热虔诚中的战士们，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逐渐融化的冰雕，叔父也离自己而去了。
嘉文兜兜转转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侧面，视线的尽头处，是深情凝望的希瓦娜，她轻轻说了什么，哪怕没有声音可循，嘉文还是懂了——再见，不，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