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种田山里汉（166）
现在附近村的村民只知道官府介入办案，知道死了人，却不知道那伙儿凶手已经厉害到将好几个衙役重伤，而衙役却无能为力，没查到一点线索，至今没有一丁点儿破案的办法。
在这样的情形下，是个人都恨不得避开这几个村子，他们若是明晃晃的往里走，难免引起衙役的怀疑。
一个弄不好，将他们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就不好了。
潜进树林里就不同了。面积之大，又有天然的草木做掩护，两个人在里面行走发出的动静，比之一阵大风吹过树叶摇晃的动静小多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非运气不好直接贴脸撞上，否则发现他们的概率小得能够约等于零。
张毅和祁雪两人商量着分析过，既然张叔他们死死守着这几个村子，又真的有衙役受伤返回，可见那些杀手确实是被困在里面了。
只是他们很好的将自己伪装起来，藏在某一处，没被发现。
以这些杀手的实力，若是真的想杀出去并不难。衙役们虽然守着各个出口，但人手有限，每个地方留守的人并不多。
加上衙门里的衙役并不是没个都如张叔那般有实力，杀手们武艺高强，真对上了，还是杀手的赢面大。
虽然这样会暴露行踪，被衙役们追赶，但作为杀手，他们应该不会惧怕，更不会因此滞留在村子里，毕竟他们还是带着任务的。
如果他们的任务目标逃离了这几个村子的范围，为了完成任务，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如今这般，只能说，他们的任务目标也藏在这几个村里！
杀手们一直潜藏其中小心翼翼，就是为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任务目标找出来并解决掉。
换句话说，两人此行的目标都在这画地为牢的一带了。
所以，在村子附近暗中观察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任务目标还是杀手，他们肯定都在伺机寻找有利于自己的时机，以此解决困境。
思前想后，最好的时机应该是晚上，尤其是深夜。那时视线不佳，正是人困意上头的时候，正适合偷偷摸摸做小动作。
心里有了结论，祁雪和张毅在树林里找了个不错的观测点，准备等到夜色降临，再静候在附近，认真观察，寻找可疑人员以确定杀手和任务目标。
来之前祁雪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曼珠沙华的杀手她不了解，没办法就此做出什么有效可行的准备，只能是在盘缠上下功夫，光是熏肉蔬菜包和水果罐头这些方便易食的东西，她就装了满满一包裹，如今正在张毅的肩上背着。
就光这满包袱的吃食，足够他们在树林里舒舒服服潜伏七八天了。
不是她夸张，一天不确定杀手们的行踪，他们最安全的打算就是待在村外，以免贸然进入，敌暗我明身陷险境，失了先机。
三四个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真想藏起来，单凭祁雪和张毅两个人的蹲守观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这需要极佳的天时地利人和。万一运气不佳，在树林里还有的耗。
幸好他们有充足的准备，才不至于弄得太过狼狈。
因为林子足够大，杂草树木也足够茂盛，一次只点燃少许的枯枝落叶用以加热熏肉和烧点热水冲泡蔬菜汤并不显眼，没有引起村子里的人的注意。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祁雪和张毅都不是穷讲究的人，简单吃了东西，填饱肚子后，选了两棵临近的视野较开阔的树，一人逮着一棵树往上爬。
山大王位面的经历让祁雪对于野外生存颇有心得，当决定要露宿树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同张毅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尽管这次有张毅在身边，以他的身手，就是真的遇到什么豺狼虎豹的，待在树底下也能应付过来。但比起招惹这些麻烦，祁雪更愿意安稳，保险一点总是好的。
撇开危险不谈，都上了树，晚上休息的时候总能安心一些。出门在外，又是带着观察任务的，一个好的睡眠很重要，这有利于他们养精蓄锐，更好的对付杀手。
除了以上两点原因，选择上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树上足够的高，视野开阔，可观察到的范围相较于低矮的地面多了许多，有利于他们对村子进行监控。
种种好处的驱使下，张毅最终采纳了祁雪的建议，敲定晚上在树上过。
两人在树上蹲守观察了一整个下午，随着空中挂着的红日越发向西垂，趁着天色还亮，匆匆下来解决温饱问题，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熄了火堆再次上树。
第一天晚上，村子里头格外安静，祁雪和张毅一边聊天一边观察，直到凌晨两三点也没有捕捉到一点儿想要的信息。两人商量着，再这么熬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瞅着天都要亮了，最终决定双双睡下。
次日，最先醒来的还是张毅。祁雪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坐直起来倚在树干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村子的方向。
这么勤快的嘛。祁雪打了一个呵欠，扶着旁边的树干坐直身体。
因为是在树上睡觉的缘故，总不能睡得太死，也不像在家里可以随意翻滚，睡得并不算舒服，即使仍有困意，她也没有继续赖着。
微微偏头，祁雪笑着朝张毅的方向点头，“早啊。”
话音刚落，她猛的顿住，一双眼狐疑的打量着邻树上的男人，“你，不会一晚没睡吧？”
以男人的处事作风，为了监视村子动静，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倒是真能做出来彻夜不眠这种事。
张毅在她动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如今听见她的问话，随即就将视线转了回来。
“早。”他先是回了她最开始的问好，随后嘴角勾笑，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这模样，像是一夜未眠吗？”
这......
祁雪被问得一愣，目光着重在男人脸上来回扫荡。脸色确实有些白，不知道是因为早起的缘故，还是彻夜未眠的憔悴。
她又细细瞧了他的一双眼，看着倒是破有精神，眼底也没有熬夜后的青黑。
这样看来，应该是睡了的吧。
她不是很确定的想着，脑袋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
张毅被她这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不忍她担心，还是老实的给出答案：“放心吧，我睡了的。”
他知道照顾自己。
第603章 种田山里汉（167）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祁雪总算放了心。
与此同时，张毅从旁边的树枝取下包裹，从里面翻出一个水囊递向旁边。
“先洗个脸吧。”
祁雪笑着接下，简单的将一小部分倒进掌心拍在脸上，轻抹了抹。凉意顺着脸部传递到大脑，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洗了脸，祁雪又往嘴里抿了一小口水，简单的漱了口，立时清爽了。
将水囊递了回去，张毅立马又递过来一个水果罐头。
“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大清早的，吃熏肉这种大荤显然不合适，蔬菜汤倒是不错，不过没办法马上冲泡，水囊里的水过了一夜都凉了。只有水果罐头最方便，也比较合适。
“谢谢。”祁雪笑着接过，却没有马上打开，而是侧眸看着张毅。
张毅心领神会，大手再次探进包裹里，摸索不过五秒，再出来时正捏着一个装水果罐头的竹筒。
握着罐头的手轻晃了晃，像是在示意，随后当着祁雪的面将筒盖打开。
祁雪瞧了，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手指微动，也将竹筒给打开了。
她稍稍侧眸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他正好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又心照不宣的收回目光，一同吃起了罐头。
自打住进张毅山间的屋子起，两人都是一起吃三餐，就算是到了外头，这个习惯仍是印在心里刻在血肉之间，没法改变。
温馨的吃完早餐，两人收拾好包裹下了树。
这个村子已经观察了大半天外加一个晚上，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他们决定到下一个村子去。
被列为案发地的几个村子相隔不远，以两人的脚程，不一会儿就到了。
依旧是同样的套路，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是从树林里穿过去的。
因为天色尚早，两人顺着树林不远不近的将村子打量一遍，确定了最佳视角位置，找了两棵合适的树，再一次安营扎寨，登高眺远。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依旧一无所获。
两人同样是一起吃了早饭，简单收拾一番，开始向下一个目标行进。
同前两次一样，他们找好了最佳观测点，早早的上了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打发时间。
“第三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祁雪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只是真的发生了，总不可能高兴就对了。
不仅如此，她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隐隐有慌乱躁动的迹象。
祁雪心里清楚，这是来自‘本能反应’的作用。
一连三天过去，他们的行动毫无进展。虽然第二天的时候她在第二个村子里看见了追查线索的张叔，暂时还是完好无损活蹦乱跳，但杀手一日不除，人就一直处于危险当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事。这样的认知触及了本能反应，才让她产生不安的情绪。
祁雪知道，如果再这么一无所获下去，她心里的不安会越来越多，直到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她的身体就会再一次不受控制。
每每想到此，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祁雪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烦躁，恨不得立马就能找到那些杀手，除之而后快。
张毅不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当她是心系张叔的安危，出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了，至少张叔现在还好好的。我们也来了，就在暗中看着，若是他有什么危险，我们也能马上出手解围。”
“我相信，只要那伙儿人在村子里，就总有暴露的一天。”
“我们一定会有发现他们的时候。”
祁雪心里都明白，不过是控制不住而已。为了不让张毅察觉出异常，她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轻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目光投向不算远的村子，祁雪眼眸微沉，“你说这伙儿人究竟都藏在哪里？”
怎么会这么能苟。
“他们有任务在身，应该想尽办法寻找任务目标的下落，争取早日完成任务，怎么还有毅力这样藏下去？”
他们观察了两个晚上，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出现。
作为任务目标，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自然是能避则避，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冬眠。
而作为杀手，他们要是还不主动出击，这辈子都甭想完成任务了。
祁雪不了解曼珠沙华是怎么训练杀手的，但她清楚，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组织会将自己的杀手培养成贪生怕死只知道躲避的人。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说这些杀手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这可能性不大。”张毅想都没想就给出回答。
祁雪默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可能性不大。
张叔他们坚定的守住这几个村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加上先前那个姓林的衙役，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调离的县衙，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两次去县衙之间间隔的时间不算远。
这就说明，间隔的这段时间里，案发地又有人受伤被遣送了回来，所以那个姓林的衙役才会被派过去顶替。
而这个时间，张叔已经去案发地很久了。
以张叔的办案经验和能力，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一定会第一时间控制可疑范围。
换句话说，那伙儿杀手应该是没机会跑走的。
之所以这么猜测，只是因为这是她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如果排除了这个可能，“那究竟是为什么，这伙儿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毅看着她，安静了数秒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这伙儿人还在这几个村子里的可能性很大，却又一直没发现动静，只能说，他们极有可能不在前两个村子里。”
有一点她分析得很对，曼珠沙华不会养这么多贪生怕死只知道躲藏的废物。
曼珠沙华的每一项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根据任务困难程度的不同，难度越高的任务提供给接单者的时间就越长，反之则越短。
张毅不知道这次这个任务目标属于什么难度，但无论时间长短，总是有个度的，杀手们不敢随意浪费。
也就是说，这样长时间无作为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再者，从衙门里倾巢出动，又不断的往回送了好些伤重的衙役来看，这伙儿杀手并没有闲着不干活。
他们的活动频繁着呢。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们依然没发现动静，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这伙儿杀手其实不在她们最初监视的这两个村子里。
第604章 种田山里汉（168）
如果真如他的猜测，“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最快今晚，最迟，也不过明晚。
张毅的分析不无道理，祁雪看向村子的目光更加幽深起来。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祁雪心里对这伙儿杀手太过期待，以至于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出手满足了她。
当天晚上，当夜幕笼罩住整片大地，祁雪正抬着头望星星望月亮，感叹着今晚又是一个宁静夜。
张毅所占据的那棵树突然发出树叶沙沙作响的动静，听着像是有人动了枝干引起树叶晃动而产生的声音。
祁雪受了惊，一颗心往嗓子眼提了提，下意识就扭头去看他，眉头直接皱成一团。
只见原本还是背靠树干的男人不知道何时后背已经脱离了支撑，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向前撑着，整个身体前倾，漆黑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村子的方向，在月光的印射下泛着莫名的光亮。
祁雪心里咯噔一响，不必出声询问便大致猜到了缘由。他们之所以在这树上长蘑菇的原因，便是唯一能让张毅有所动静的原因。思及此，她忙扭头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果然在漆黑的夜色中艰难的分辨出一个人影。
那一人身着夜行衣，头上面上都蒙了黑色的巾布，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眸时不时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光，其余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若不在他移动的时候仔细盯着瞧，还真的发现不了。
终于出现了！祁雪眼里也闪耀着光芒，那是一种名为激动的情绪。
想想也是，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她都快以为人悄悄地跑了的时候，突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不兴奋。
不自觉的，祁雪的身子也离开了身后的主树干，稍稍往前面倾，方便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一个黑影行事十分小心，尽管全副武装最大限度的融合进夜色之中，却还是极尽可能的挑着衙役不容易注意到的阴影角落走，可见谨慎。
他的行为也有些异常，苦等一天好不容易夜幕降临，更是精心伪装，却不是为了除掉值守的衙役，也没有趁着夜色逃出重围，反倒是偷偷摸摸的......爬村民屋子？！
这一举动着实将祁雪看得一懵，眼底满是不解。
这是什么套路？被围困太久，饥寒交迫之下只能趁天黑不易察觉的时候潜进村民家偷吃食果腹？
一个可怜兮兮穷困潦倒的杀手形象深入她心。
这样想着，祁雪的目光不自觉移向一旁的男人，似乎是想问出心里的疑惑，却见他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前方的黑衣人的方向，她一时竟也没开口。
或许是她的注视太过灼热，男人分了神过来瞥她，“怎么？”
只是余光仍紧盯着村子的方向。
祁雪没有马上回答，眼珠子不自觉的又往黑衣人刚才的方向瞟了瞟，不久前还是偷摸着往屋子里爬的人，这会儿已经小心翼翼的在往外头出了。
这才多会儿工夫，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就这么出来了？
这点时间够做什么的？去厨房翻吃食都不够吧？莫不是这杀手只是一时兴起，到村民家里观光看一眼的？
祁雪的眉头不自觉的向中间聚拢，一时竟顾不上同张毅回话。
察觉到她的变化，张毅也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回村子里。此情此景，他虽然轻挑了眉头，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一副已经弄明白缘由的模样。
祁雪目光一动不动的追随着黑衣人，只见他又一次同最开始那般，寻找隐秘光线昏暗的角落行进，慢慢摸索至下一户人家，再一次轻手轻脚的钻了进去。
“......”所以是前面那家太穷了，所以迅速换了一个目标吗？
祁雪坚定不移的认为杀手是来找食物的。
好吧，她只是皮一下。
这个想法在那黑衣人第二次以同样的速度闪进闪出，之后又依葫芦画瓢潜进第三家之后，被彻底的抛诸脑后。
原主是土生土长的县里人，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对县里的经济条件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县还不至于穷到这种程度，让一个饿到不惜深夜偷吃的杀手无功而返。太好的吃食没有，但剩饭剩菜总是有一些的。而且放眼瞧黑衣人进过的两间屋子，虽然称不上好，倒也不是那种揭不开锅的人家。如今又正值冬季，这样的人家多少都会有些存粮。
祁雪的目光再次看向身侧的男人，夜色昏暗，借着月光微弱的照射，不难看出她紧锁的眉头。
“他，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她说得不是很确定，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双眼猛的瞠大，“任务目标！”
祁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张毅闻声回眸看她，面色如常，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便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想法得到了认同，祁雪反而皱眉得更厉害，“这蠢东西真的是杀手？”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这是哪个笨蛋培训出来的东西？
小六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语，“玩家，讲这话之前拜托先代入一下时代。”
“这是远古时代，没有追踪器定位器监控器等高科技的设备，很多时候都要用最原始的办法。”而这些办法在经历过先进的星际时代的人看来，确实是蠢得没边。
“噢，不好意思，忘了。”祁雪稍稍反省了一下，却也只有一点点，她眼底的鄙视仍是明显，“即便这样，硬件不行，也改变不了他们蠢的事实。”
没有这些高科技的设备，难道连脑子都没有吗？
任务目标这么大个人，躲藏途中难道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只能说玩家小说看多了。”小六叹了口气，纠正道：“那里头那些神探啊诸多线索啊都是骗人，哪这么容易就能推理出来。”
要真有什么线索，这群衙役还用得着像个傻帽一样在那站岗？早特么寻着线索破案了。
“......”深受小说迫害的祁雪被怼了一通，满脸不服，“那他们还没点堵门秘制的追踪道具了?”
攻略对象都有呢。她想到了上回偷跑下山交易时被塞过来的竹筒，忍不住感叹曼珠沙华这个组织的low。
张毅不知道她和小六的意识交流，只听了她的感叹，忍不住轻笑一声，“办法确实蠢。”
第605章 种田山里汉（169）
这点他倒是挺赞同小姑娘的评价，只是瞬间又一个转折：“却也是如今最稳妥的办法。”
衙门里的人已经将这几个村子控制起来，虽然算不得严密，但杀手要是太过嚣张总是会暴露。
虽然与衙役对上不见得会输，但暴露了行踪将会给杀手的任务造成许多不好的影响。
先前就已经分析了，任务目标极有可能就在案发地的某一处藏着。这么点大的地方，一旦杀手和衙役发生冲突，任务目标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这无异于打草惊蛇，可以算的上是提醒任务目标哪处地方有危险。届时，他只要根据冲突的地点转换隐藏地，就能妥妥的躲过杀手的搜寻。
任务目标想来也是想明白这层关系，才会一直赖在这被包围的一带里不肯离开。
任务目标能在杀手的紧追不舍下安然无恙的躲藏到现在，可见他的实力亦是不容小觑，至少不比被派来刺杀的杀手差。如若不然，必定早早就被拿下了。
从衙役的伤亡状况来看，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如今仍是全无办法，等量代换，就能知道任务目标也不是省油的灯。
依他的能力，寻个天色黑暗的夜晚，趁着衙役们神思困倦精力不济的时候，选个守备较薄弱的地方突出重围，绝不是难事。
可他没有这么做，选择留了下来，用心不言而喻。
一来，他是担心弄出太大的动静会让杀手发现自己的行踪，致使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
二来，他是要借助衙役的力量与杀手抗衡。杀手为了掩护行踪达到目的已经杀了不少的人，衙役们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有衙役做牵制，杀手不敢太过嚣张，总有些忌惮。
一旦双方打起来，鹬蚌相争，自己就能渔翁得利，获取一线生机。
杀手到底是受过正统训练的，也不笨，知道这个时候一味的和衙役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反而会让自己深陷被动，自然是夹着尾巴做人，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而这最低调的寻人方法，可不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挨个潜入村民的屋子里查看嘛。
只不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毅看向远处黑衣人的眼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他心里仍有疑惑，却没有对祁雪说出来。
他不说，祁雪也没察觉。她刚得了小六的提点，很快的明白过来其中道理，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如今不解的另有其事。
“虽然说这样一间一间的找既低调又稳妥，但这种方法总归没办法长久。”
每个村子的出入口都被衙役把守住，就像是个封闭的小空间。一个村子就这么点大，就算是只有晚上行动才稳妥，就算杀手只有一个人，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就能搜完。
除非是这个杀手的运气极其的好，正好任务目标就在他所在的村子，否则，他就是将整个村子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看见半个人影。
“如果找不到，那就去下一个村子就好。”张毅提醒她。
“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嘛。”祁雪想都不想的回答。
一旦杀手将村子搜完，想要去其他村子继续寻找，势必会惊动衙役，还会连带着向任务目标暴露自己的行踪和下一步行动计划，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这样一来，任务目标很可能会趁着衙役和杀手争斗的混乱之际，见缝插针的转移自己的躲藏地。
如此反复，杀手就是对每个案发的村子都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也很难找到任务目标。
祁雪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太蠢。
张毅轻笑，摇了摇头，“或许人家就是想要打草惊蛇。”
“还有......”他突然拖长了声音，引得祁雪紧张的注视着。
他沉默了片刻，才笑着继续道：“谁说执行任务的杀手只有一个？”
这要从曼珠沙华这个组织的内部管理制度说起。它是比较完善的，尤其是在等级划分和任务这两块。
曼珠沙华这个组织不单单是任务难度有等级区分，就连杀手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每个从训练营里出来的杀手，在刚进入组织的时候都会被判定为D级。无论你在训练营里成绩多么优秀，身手多么厉害，初进组织都是从最低级的开始。
而组织里杀手的最低等级就是D，往上依次是C，B，A，S，超S。
杀手想要提升等级就必须接任务，每次任务完成后不仅会获得报酬，还会根据任务难度累计积分，这些积分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能提升杀手的等级。
不同的杀手等级也对应着组织里的不同特权。
能活动的范围自不必说，肯定是等级越高越自由。
还有衣食住行这一类的条件，自然也是等级越高待遇越好。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也是决定杀手前途的关键，等级越高的杀手在选择任务的时候拥有优先选择权。
曼珠沙华发布任务的方式与众不同，采用先特权，后公开任务，共同竞争，等级优先的制度。
曼珠沙华组织内部设有专门的一处任务发布所，专门用于发布和接取任务，任何杀手都可以在这里选择心仪的任务。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着重提一下制度里的‘先特权’。这指的是组织里特权最大的一类杀手，超S级。
这样级别的杀手在组织里的地位极高，每月月初会有专门的人将本月的任务送到他们面前，供其挑选，之后新获取的任务也照例送去给他们过目。
只有他们选剩下的任务才会被送去任务发布所，进行公开接取。
换句话说，有些任务，非超S级别的杀手甚至都没办法见到。
当任务在任务发布所发布后，就开始采用‘公开任务，共同竞争，等级优先’的制度。
所谓的公开任务共同竞争，指的是任务发布所当月所有的任务发布后，所有的杀手都能看见，都能接取，不会受等级的限制。
换句话说，一个初入组织的D级杀手，只要是自己愿意，甚至可以接取超S级的任务。
完不完的成另说，只要敢接，任务发布所就敢给。
不过任务失败若是杀手有幸活着回来，必须要接受对应的失败惩罚就是了。等级越高的任务惩罚越重，有些任务甚至是要签生死契约的。
一旦任务失败，即便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也会被组织处死。
这是防止某些杀手不顾自身实力随意乱接任务，扰乱组织秩序。
第606章 种田山里汉（170）
任务发布所里每个任务的紧急程度难易程度和报酬都不相同，自然，每个任务参与的人数也不固定，但必须低于最大组队人数。
有时候一个任务就是牺牲大批杀手也没办法完成。
有时候，则会遇上地主家的傻儿子，特别着急的想办某件事，有可能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因为时间紧迫而重金悬赏。
这样的任务是最受欢迎的，因为报酬多，又十分简单，没有什么危险，很多人都抢着接。
那么问题来了，同样一个任务同时竞争的人多了，究竟该分配给谁？
这时候等级和积分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等级高的杀手对于接取任务有优先权，也就是说，一个A级杀手和C级杀手同时选中了一个任务，那这个任务将会被判定给A级杀手。
同样的，筛选完不同等级的，如果同等级的杀手也存在竞争，且竞争人数不超过任务组队上限五人，组织会先询问这几个同级的杀手愿不愿意一同任务，争取用最和平的方式解决。
若是愿意，则皆大欢喜组队前往，当然这样平摊到个人身上的报酬和积分就会减少。
若是不愿意，那就会比较积分。积分高者拥有优先选择权。而且高积分的杀手在选择接受任务后，还可以在最大组队人数范围内自行选择想要的队友。
也就是说，一项任务并不一定只有一名杀手执行。
除了那些极其有实力和自信的杀手会选择单干，绝大多数的杀手在接取有难度的任务时，都会自行选择可靠的同伴。这些同伴一般都是长期固定的，大家彼此了解，可以放心交付后背。
虽然奖励会减少，但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一些，组队做任务会相对安全。
而这次的任务，照张毅的意思，杀手就是组队而来的。
“啊？”祁雪显然被他的回答弄得愣住了，眨了几下眼睛，先是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样，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能这么肯定的说‘杀手不止一个’。
“他明明就是一个......”‘人’字还没出口，祁雪立马闭上了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张嘴也张得老大，眼底的情绪也渐渐变成了了然。
“所以那些衙役才会一个接一个的受伤！”而杀手却依旧滞留在案发地里，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想逃跑。与衙役正面冲突也不是意外，这不过是他们刻意为之将计就计的结果罢了。
正如先前分析的，杀手不能太过张扬行事，否则是会暴露自己行踪的。事实上，从今晚潜进村民家里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杀手的小心谨慎。
可这些小心谨慎的举动却又和那一个又一个因伤重被遣送回衙门的衙役矛盾。既然决定偷偷摸摸不打草惊蛇的寻找，为什么又要明目张胆的和衙役起冲突。
一次可以说是不小心的意外，可次数多了就变成了刻意。
若是张毅没有解释后面那句话，祁雪可能会疑惑杀手这样的举动，但张毅却说‘参加此次行动的杀手不止一个’，这就将她心里的疑惑解开了。
就是因为不止一个，所以故意这般张扬行事，为的是吸引注意，将守住路口的衙役调开，让其他同伴能顺利潜进下一个村子搜寻。
这样还可以迷惑任务目标，传递错误信息，让其以为自己躲藏的地方其实是安全的。
不仅如此，这样还能扰乱衙役的判断。
以张叔的才智，当杀手们与衙役起冲突，尤其是这样的事越来越多，他一定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些杀手想要前往下一个地方搜寻，肯定是要先与守住那处的衙役发生冲突。次数多了，只要稍稍有心细心留意，不难猜测杀手们的行动踪迹。
这样对杀手寻找任务目标极其不利，还很容易暴露自己。
如果杀手只有一个人，他没办法声东击西，哪一处的守卫出事，自然就能断定杀手的位置。
如此一来，只要调动人手群起围堵，杀手不见得能讨着好。
可张叔他们这么久了都没能抓住杀手，杀手又不断的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搜寻任务目标，足可见，执行任务的杀手不止一个。
他们在需要转移目的地的时候声东击西，同时在两个或是以上甚至是所有把守的地方闹出动静，分散衙役和任务目标的注意，让真正搜寻的人暗中潜入秘密行事。
既然是和衙役们动手，肯定不存在什么手下留情，自然是能下死手的下死手。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衙役伤重被遣回。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祁雪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想起曾在之前的村子看见张叔，他不像其他衙役一样驻守在一处，而是在村子里四处走动，看上去确实像是在搜寻什么。
按照推断，张叔所在的那处村子，极有可能是杀手前一个搜寻的对象。因为搜寻无果，所以闹了动静将人引过去，杀手们则悄悄派了人转移到如今的村子继续搜寻。
这也就难怪衙役一直没能抓到杀手，他们由始至终都处于被动状态，被杀手牵着鼻子走，怎么可能破得了案。
不过张叔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意识到杀手们的计策，所以才只有他本人是随处移动搜寻的，而其他衙还依旧坚守在原来的岗位，并没有跟着杀手的动静转移。
虽然依旧没有什么成果，至少是真的将人稳定在一定的范围内，没再发生什么牵连其他村子的意外。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祁雪突然开口问道。
张毅神色依旧，盯着黑衣人不停反复的行为看，嘴巴轻轻开了一个小口，吐出一个字：“等。”
祁雪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就了然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是打算暗中监视这个杀手，等他替我们将任务目标找出来，然后再趁乱捡漏。”
祁雪这语气说得肯定。
张毅嘴角勾笑，眼中带着掩盖不住的赞赏。
“既然有人愿意冲锋陷阵日夜辛劳，我们自然乐得轻松。”张毅没有丝毫遮掩的承认了，并且理由充分。
“毕竟是专业的杀手，在搜寻人方面有他们独特的本领。而且，他们和任务目标打交道多时，了解的比我们多。由他们去追查，会比我们高效率许多。”
第607章 种田山里汉（171）
祁雪嘴角抽了抽，又深深的看了眼尽职敬业的爬屋子的黑影，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努力是足够努力了......
但愿他们是真的有什么找人的独门绝技吧。
喵的，她怎么就这么的不相信呢？！
不过数秒，祁雪内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勉强的自我安慰，直接变成毫不掩饰的怀疑。
尽管心里对杀手们的专业产生了质疑，但祁雪无法否认，‘等’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虽然他们发现了这个杀手的踪迹，却不能确定任务目标在不在这个村子，还有其他杀手的位置他们也不清楚，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暴露自己，这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暗中观察好就好在‘暗’这个字上。‘暗’不仅安全，而且做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容易许多，最容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成事。
换个方向考虑，如果这个杀手运气不够好，这一片村子摸完了也没能找到任务目标，那他们藏在暗处身处高处还能更清晰的将‘声东击西’的全程尽收眼底，并准确的确定杀手的下一个目标，继续跟踪监视，直到找到任务目标为止。
如果现在就现身，不仅有惊动衙役的危险，很可能连好不容易等来的杀手都会消声灭迹，功亏一篑。一旦暴露，以后想要再追查他们的踪迹将会难上加难。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祁雪便默认了张毅的方法，耐心的等下去，等情况明朗的那一刻。
因为发现了任务目标，一切变数很可能发生在转瞬之间，所以今晚注定是要守夜了。
张毅原本的意思是他来守，他说自己睡意少，守夜一晚没事，让祁雪好好休息。
张毅是受过正经训练的杀手，在他看来，熬个夜少睡一两天的觉是家常便饭，不会有什么事。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杀手这行了，但前些年被曼珠沙华的人追杀，自然也是没睡过几个安稳的好觉的。近几年隐居山林倒是安稳了些，不过杀手特有的谨慎浅眠还是维持着，夜里睡得也不会很香。
既然如此，他便觉得睡不睡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何况他是个精力旺盛身强体健的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熬夜受累，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是他心悦之人，他可舍不得。
祁雪多多少少猜得出来他的心思，心头暖暖的，甜甜的，可她却没有就此妥协。
正如张毅心疼她，她也是心疼张毅的。知道熬一夜对张毅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祁雪就是不忍心他这么操劳。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大不了第二日睡个懒觉补回来，可现在不一样，他们在守杀手，谁也说不准这杀手会不会受幸运女神眷顾，天没亮就发现了任务目标，大打出手。
若是这样，张毅根本没有时间补眠，必须要时刻注意着准备趁机捡漏。
说不好战斗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没有亲自接触过，这群杀手的真正实力祁雪不清楚，没法准确判断，只知道实力不会弱，就连具体的人数也没办法确定。
张毅虽然也很厉害，但两边之间的胜负如何计算她心里并没有数，何况张毅这还有她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原主残留的本能反应控制的拖油瓶。对方若是人少可能还好说，若是人多势众，那就只能双手合十，向天祷告了。
本来就已经是不太乐观，如果再让他们这里唯一？的战斗力睡不好觉，精神萎靡，这不是等于大大减少了生存的机会？
祁雪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绝对不可以！
所以，她义正言辞十分坚定的同张毅表明了自己的坚持，轮班制，一人守一半的时间。
这样一来，攻略对象至少能休息几个小时，万一真的打起来，总不至于太疲惫影响发挥。
张毅最开始不同意，不想她太累，奈何祁雪很坚持。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几个回合，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张毅妥了协，勉强同意了她的提议。
不过张毅坚持让祁雪先休息，他说前半夜是困倦最浓的时候，他来守，等后半夜到了，他再叫她起来。
祁雪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八成是要骗她先睡，嘴上说的好听到时间了叫她，等真的到了，肯定一言不发。
远古时代没有闹钟，这一觉睡过去，她哪里知道什么时候醒。
就算是中途醒来，只要张毅一口咬定时辰没到，她也没办法求证，谁让她太笨，到现在都没学会看天断时辰。
等到她能看出来的时候，那都是天色渐亮了。就算她发现自己被张毅忽悠了也没办法，时间过都过了，又做不到倒带重来。
不得不说，这么久的相处不是假的，祁雪确实了解张毅，他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只可惜，主人公不肯配合。
祁雪抵死不从，非要自己来守上半夜，不同意她就睁着眼不睡。
张毅这回倒是狠了心，十分坚定，说这个顺序不能调换。或许是看出来她的心疼，不愿意他休息不好，所以他也依葫芦画瓢的照着她的话威胁，如果她不同意，那他也一夜不睡。
这祁雪怎么肯答应。她做这么多，态度这么强硬可不就是为了让张毅能休息，现在倒好，要是将人逼得不睡了，那跟最开始的守一夜有什么区别。
软肋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祁雪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答应。只是她也不是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打败的，妥协之后还不忘瞪着眼睛威胁，如果张毅到点了不叫她，那她第二天就一整晚不睡，来补偿错过的几个小时。
祁雪的语气十分坚定，看得出来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威胁。
张毅毫不怀疑，他若是真的不叫，她明晚真就睁大了眼睛一夜。
心里的打算破灭，张毅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郑重的点了头，并做出承诺，他一定会叫。
祁雪这才心满意足的闭眼睡过去。
张毅盯着她的睡颜看，眼里除了无奈还有满满的宠溺。大约看了几分钟，才慢悠悠的将注意力转回村子的方向。
因为是在树上，祁雪睡得并不算踏实，所以当张毅轻声唤她刚两声的时候，她就悠悠转醒。
大脑还是混混沌沌的，她揉了揉迷迷蒙蒙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吹了好一会儿的夜风才稍稍清醒过来。
第608章 种田山里汉（172）
偏了偏头，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祁雪顿了两秒，反应过来习惯性的道了句：“早。”
话音刚落，脸颊温度骤升，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黑漆漆的，早什么早。
这嘴快的毛病得改。
“呵。”张毅被她这迷糊的样子逗笑了，却也没有笑得太猖狂，怕把人惹生气，只笑了几秒就收敛了，还十分配合的回了一句：“早。”
祁雪更尴尬了，脑袋垂得有些低。
没等她缓过来，一只好看的手闯进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还捏着一个深色的水囊，混在漆黑的夜色间显得不是那么的清晰。
祁雪愣了愣，抬起眼与他四目相对，目光满是不解。
张毅笑了笑，“洗个脸，会清醒一些。”
“哦。”祁雪乖乖的接了下来，先是喝了一口润嗓子，睡了这么久有些口干，之后才稍稍倒了一些在手里，扑到面上。
本就冰凉的水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添寒意，顺着脸皮直通意识。
祁雪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瞬间耳清目明，困意全消。一双眼睛蹭亮蹭亮的，就像是夜里的雷达，恨不得将墙角的蚂蚁窝都给扫出来。
她将水囊递回给张毅，并轻声催促，“时辰不早了，你赶紧睡吧。”
那模样，紧张兮兮，生怕他不闭眼似的。
张毅没忍住又笑了，没有反驳她的意思，轻点了头，十分好说话，“好。”
“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祁雪点头应下，眼神督促他赶紧。
张毅无奈的轻笑两声，简单嘱咐两句后，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树干闭上了眼。
祁雪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确定人没有突然醒过来，这才将视线对准村子。
那黑衣人倒是敬业，还在乐此不疲的翻着屋子。
这一翻，就翻到了天空擦出微弱的银光。
很显然，他还是没找到。他倒是也不恋战，只稍稍抬眸瞥了眼天色，趁着还没亮，悄无声息的潜回了藏身地。
他没有惊动任何村民和衙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所有的动作都被祁雪尽收眼底。
杀手竟是藏在其中一户人家里。
这个认知让祁雪眉头皱在一起，这户人家都没有任何察觉的吗？
若是大户人家还好说，房子大屋子多，随便藏个什么地方也不容易被找到。可村里小门小户的人家，恨不得将一间房拆成两间用，几乎没一处地方都要经过屋主人的洗礼，一天不知道多少遍，哪还有多余空置的地方供杀手藏身。
莫不是，他出手威胁恐吓人家？
倒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正当祁雪胡思乱想之际，身侧突然传来动静。
“村里一般都有储藏过冬食物的地窖。”熟悉的男音从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低沉，配上昏暗寂静的夜色，显得格外诱人。
祁雪的心突然止不住的悸动起来，身子顿了顿，猛地回头，直直撞进张毅眼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张毅轻笑了笑，简单回了一句‘刚刚’，之后便掏出水囊漱口洗脸，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洗漱完毕，整张脸清爽不少。
他笑意盈盈的转过来，照例问好：“早。”
“早。”祁雪下意识回了话，刚才张毅洗漱的工夫，她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好，此时心里正想着他刚才的解释。
他们这一带的村子确实有这种习惯，每一户都挖了地窖，用以存储过冬的粮食。
说是地窖，其实都是抬举了，县里大户那种称之为窖倒是合理，他们乡下这些，也就是刨了个深的土坑。
面积虽然不算大，但是躲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思绪微转，祁雪抬眸对上他，“你的意思是，这个杀手白天不方便出现的时候都躲在地窖里？”
张毅点头，“这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至少相对现在这个阶段来说，是的。
如今温度刚刚降低，新鲜的果蔬还没到稀少的地步，村民们不会太经常光顾地窖，也就是有了余粮的时候往里放一放，但这个也就是特定的几天，穷乡僻壤的穷苦人家，哪里来的这么多余粮。
加上地窖肯定堆了东西，有光线昏暗，黑漆漆的，杀手一身黑衣躲在暗处，要躲过普通人的视线应该不难。
祁雪默了默，看似思考，没两秒却突然反驳，“张叔他们难道没有下去检查吗？”
不是她对张叔太自信，而是地窖这种东西，只要是县里的几乎都知道。
张叔办案多年，经验丰富老道，在搜寻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发现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去查探地窖。
可他依旧没有查到这些人的踪迹，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张毅没有开口，只是嘴角的弧度不停上扬，将时间留给她思考。
祁雪很快也有了答案。
或许不是没查到，而是查到了没能抓住罢了。
只是，这几个杀手当真厉害到这种程度？先前是不清楚具体的伤亡情况，仅知道的三人受伤已经让她倍感不安，如今......
她不清楚受伤的衙役究竟有多少，但一个衙门大致有多少衙役还是有数的。
除开在县衙里见到的三个，算上他们在暗处蹲点发现的这些，再大致加上还没来得及去的另一个村子的，总数还是和心里那个数字有些差距。
这些衙役去了哪？他们是死是活？祁雪全都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衙门对这个案子极度重视，可以称得上全员出动，若不是县太爷一把年纪又百无一用是书生，恐怕这会儿也已经亲自披甲上阵，到案发地坐镇指挥了。
这样的情况下，县太爷怎么可能会容忍缺出来的这些人置身事外高高挂起，就连伤得不算轻的衙役都被迫到县衙去执勤坐镇。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些人现如今的状况都不好。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重伤得快要死了，再不然就是刚出事正在被运送回去的路上。当然，最后这种情况也不见得比前两种好多少。
除了这三种说法，不作他想。
缺失的这一部分数量，加上衙门见过的那三个养伤的，数目可不少。
如果说全部都是杀手在转移时声东击西的产物，祁雪不太相信。
声东击西的目的到底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造成这样的伤亡数量，实在匪夷所思。
也就是说，这期间应该还发生了旁的事。
第609章 种田山里汉（173）
张毅说过，曼珠沙华的杀手虽然可以组队任务，但最多不能超过五个，而且这样会大大降低各人获得的奖励。
有实力的杀手一般都喜欢单干，独吞奖励，再不济或许也就找那么一两个同伴，绝不会多。
因为同伴不仅仅是一起任务的人，还是生死伙伴，是能够放心交付后背的人。若是随便找人就组队，谁能保证在任务完成后不会被所谓的‘同伴’再阴一下。
毕竟奖励的发放人数并不是看参加任务的人数，而是取决于活着回来领赏的人数。
换句话说，只要在领赏之前悄无声息的做掉队伍里的人，那任务的奖励就能被独吞。
所以，杀手们不会轻易组队任务，有时候宁愿降低要求去接低等级的任务，也不愿意冒险去做难度超出承受范围的任务，因为值得信任的伙伴并不是那么好找，他们很惜命。
按照这个推想，这伙执行任务的杀手数量不会太多，而且实力在曼珠沙华里来说应该不算是太好，否则也不需要找别人来平摊任务奖励。
据祁雪的分析，这伙儿人应该不会超过三个人。
有此猜测并非胡乱臆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
她和张毅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轮番观察下来的，如今是第三个。前两个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在夜间出来搜寻，只有第三个才发现了一个人。
张毅说过，任务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他们有人，条件又允许，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出来搜寻。
也就是说，如今这个村子应该只有一个杀手。
至于前两个村子，祁雪猜测应该是只有一个，在张叔曾出现的那个村子里。
之前分析过，杀手们在搜寻无果的情况下会将目标转移向另外一处村子，为了掩人耳目还会同时在多个地方制造混乱声东击西。
张叔既然着重在一个村子里巡查，极有可能是有人将他引到那里去的。所以那处应该有一个。
她之所以没发现，很可能是因为张叔在，那人躲了起来，不敢明目张胆在外头晃荡罢了。
至于最开始的那个村子，祁雪断定那里没有人，原因还是之前分析的，任务时间有限，在条件不是那么严的情况下，如果有人，应该会像第三个村子的杀手这样，趁着天黑抓紧时间寻找任务目标。
她和张毅监视了一晚上都没看见，可见是没有的。
最后一个村子她没有去，不清楚情况。就当那处是有杀手的，应该也只有一个。
原因还是同上，如果那一处有两个人，完全可以派一个混进最开始的村子搜查，没必要抱团扎堆在一处，那无异于浪费资源。
所以，这个任务最多也只有三个杀手执行，说不定只有两个。
杀手们再厉害也是人，有血有肉，加上终日躲藏晚上搜索甚是疲惫，就算衙役武功不济，但相对于仅有三个甚至更少的杀手而言还是多了很多，不可能回回都被杀手占了先机。
加上张叔坐镇，单单两三个杀手，在重创了这么多衙役的前提下，他们的实力肯定也会被削弱。
在被削弱的情况下还无止境的声东击西挑衅衙役，不停地消耗己方实力，杀手们应该不会这么鲁莽。
所以衙役这样的伤亡数量很有可能是曾经发现过一个或是多个杀手的踪迹，调了人过来围攻，最后仍是没抓住，反而让己方损失惨重的结果。
也就是说，张叔一开始可能搜查过村民的地窖，并且发现了杀手，双方冲突后不甚被其逃脱。
祁雪猜测那次的冲突应该也给杀手们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所以才会这般小心谨慎。
那次过后，杀手们依旧躲藏在地窖里，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搜寻地窖需要人力，在那种情况下，衙役的人不少用于把守路口控制范围，加上冲突的伤亡，已经没那么多可以灵活调配的，所以没办法迅速的再一次将所有地窖搜完。
挨个搜的话，杀手可以伺机转移，很难有成果。
加上反复多次进村民家里搜地窖，难免会造成扰民，且会引起村民们的反抗和不配合，总归是不那么容易开展的。
杀手或许也是利用了这样的情况才逍遥这么久的。
“搜过。”这是毋庸置疑。
果然，张毅在给了祁雪一段思考时间后说出的答案和她的想法一致。
祁雪默认了这个猜测，也不再纠结，转而想到了旁的问题，“既然地窖这么好躲，你说任务目标会不会也躲在那里？”
张毅垂眸沉思了一会儿，给出自己的答案：“不排除这个可能。”
而且概率很大。
“可若是这样，杀手怎么会没找到他？”祁雪很快又动摇，自我怀疑起来。
杀手自己就用这样的办法躲藏，又怎么会想不到任务对象这么做。
张毅眼眸微敛，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才动了嘴，“或许，他们有什么别的办法。”
一切只有找到人才能清楚了。
他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开始关心昨晚的战果：“你观察出什么了？可有进展？”
祁雪摇了摇头，“没有。”
她的声音满是无奈，“这家伙就这么一间一间屋子的摸进去又爬出来，一整个晚上，每次的速度都相差不大。”
“东家一会儿西家一会儿的，基本上大半个村子都翻遍了。”
“除了把守的衙役，整个晚上也就这人一个活物在村子里蹦跶。”
“依我看，任务目标大概率不在这里。”
祁雪将昨晚值夜的情况简单的交代了，之后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毅轻点了头，不知道是表明自己知道了，还是同意她的观点。
“再观察一晚，等他将整个村子彻底翻遍。如果还是一无所获，他多半又要转移阵地了。”
张毅口中的‘转移阵地’，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祁雪的目光扫过看守各个路口的衙役，似乎有些同情。也不知道这回会轮上哪个倒霉蛋。
不过也不好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消耗，在杀手们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衙役能打出一个漂亮的反击也未可知。
这一切的结果还得用事实来断定。
想到每一种结果背后带来的影响，祁雪的眉头再一次皱在一起，内心满是纠结。
第610章 种田山里汉（174）
一方面她希望这群杀手落败被捕，这样张毅就不必与他们动手，暂时能安全。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他说的后续，一旦杀手落网，曼珠沙华极有可能再派人过来，甚至推测出张毅的身份。到时候，怕就没有这么容易对付了。
当真是进退两难。
可不管怎样，对于祁雪他们来说，目前能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了。
正如两人猜测的那般，又过了一个晚上，杀手照例将剩下的屋子查看了，依旧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任务目标果然是不在这个村子里。祁雪看着毫无动静的村子得出结论。
此时，才刚过凌晨不久。黑衣人没有再潜回前一晚上最后钻进去的那间屋子，而是寻了个隐蔽的阴影角落，整个人蹲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祁雪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他在做什么？”
已经过去得有十分钟了吧。远古时代没有手机手表一类的计时工具，这个点小六又下线了，她没办法得出准确的时间。
不过这大致的预估时间也不会差出太多来。
这家伙从搜完所有屋子之后就跑到那个角落，整个人蜷着，尽量减少存在感。从他们这个距离看过去看不清细节，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没什么大动静，和静止的没什么区别。
这杀手该不是找任务目标找到心里崩溃怀疑人生了吧？所以独自一人窝在角落自怜自哀伤春悲秋。
真别说，光看他这个背影还是挺可怜的。
这素质不行吧。祁雪在心里感叹。
张毅分神瞥了她一眼，面部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将她心里的想法猜出了大概。
不禁轻笑了出来，“在等吧。”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吧’这样不确定的字眼，但祁雪还是从中听出了肯定和把握。
相比起她的一无所知，张毅似乎是知道这个杀手在做什么。
轻挑了挑眉头，祁雪没有发问，只是将目光转回那‘可怜’的背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
张毅既然说这人在等，那她就等着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
祁雪不是很肯定，等待的时间都是漫长的，哪怕是一分钟都会显得很难熬，像过了一世纪，她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有没有主观因素在里面。
她只知道，苦苦等了这么久，那蜷缩在角落的‘小可怜’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不过却不是什么大动静。
他似乎是稍稍弯了腰，却没有很大的幅度，之后又没了动静，整个人固定在原地。
嗯？祁雪一脸的问号，这又是闹哪出？
该不是睡着了在那钓鱼吧？真别说，乍一看倒是很像。先是一动不动（正睡着），然后向前倾（睡得没意识了没办法保证身体重心），因为还没有倾斜到一定程度，所以当事人还没醒。
真别说，越分析越像了。
估摸着再过会儿，黑衣人说不定就会反应过来，然后突然往后弹，整个人再次直起来。
这是绝大多数打瞌睡的人的通病。
祁雪正想着，那往前倾斜的身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当真又把弯下去的背给挺直了。
虽然这个过程有些缓，和打瞌睡惊醒过来突然后仰的动作不太像。
但除此之外，她还真的想不到别的合理解释。
果然他是在打瞌睡？！
这个认知让她脑门挂满了黑线。
不过没两秒又释然了。唉，这也正常，毕竟操劳了一整夜，有点困意也是应该的。祁雪对此倒是理解，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个笨蛋为什么要选外头打瞌睡，回屋子里安稳的睡不好么？
这个问题显然不会有人回答。
张毅自从说完那句‘在等吧’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的意向，只是一双眼紧紧注视着那黑影躲藏的角落，甚至连呼吸声都低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凝神静气的聆听什么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声音呢。
祁雪尝试着静了静心，闭眼去听，除了夜间的蝉鸣，再没听见旁的动静。再次睁开眼，她眼底满是无奈，心里被疑惑占据，却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这一等，又是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过去。
祁雪依旧没有等到黑影的行动，他就像是镶嵌在那个角落里一样，没有一点想要动起来的意向。
她的双眸死死盯着那犹如入定的背影，眉头紧锁，目光幽深。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等了半天，倒是先把其他村子的动静给等来了。
他们这个县并不大，面积有限，村子却不少。尤其是案发地这一带，村子较其他地方多一些。
不过这些村子的分布倒是挺有特色，一般都是好几个小村子紧挨着连成一片，这种‘一片村’之间的间距都比较小，约莫就六七间屋子的长度。各个‘一片村’之间的间距就相对长一些，祁雪没办法给出大致的距离，只能说，从现有的乡间小路走，两个‘一片村’差不多要走七八分钟左右。
案发地这四个村子正好就是紧挨着连成一片的‘一片村’，要再想看见旁的村子，怕是要多走些路程。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祁雪他们所在的地方虽然看不见另外三个村子的具体情况，但是有大一点的动静，还是隐约可以听见的。
但是这样的动静又不至于传到这一片以外的村落里，倒是很好的将这一带的事隔绝了。
这动静并不算太大，但在寂静的夜晚里却透着一丝清晰，带着令人不安的寒意。
且声音从左右两边传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很明显，这应该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更令人不解的事，这样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家家户户全都是紧闭着门窗，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
就连那些驻守在村子出入口的衙役也没有任何动作的样子。当真是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祁雪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因为声音突然响起而左右张望的脑袋并没有停下，目光死死的扫荡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或许是距离和夜色的缘故，她没有看见动静的源头，仅仅是能听见隐隐传来的声音。
无论是声音还是村民的反应，都透露着浓烈的异常。
“他动了。”熟悉的男音突然从身侧传来。
第611章 种田山里汉（175）
祁雪浑身一顿，下意识回头，柔和的月光印着男人没什么波动的侧脸。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里透着不解。
张毅没有回头，眼神也不曾分给她分毫，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下巴所指的方向祁雪无比熟悉，那是她曾经监视了许久的地方。
村子......黑衣人！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祁雪赶忙将脸扭转回去，视线下意识落在熟悉的角落，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跑，跑了？就在她走了一小会儿神的时候！
她刚才全神贯注盯着，那家伙就在那装雕塑，等她开几秒小差，他就......
真特么会挑时间啊！祁雪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想着，目光以角落为圆心四处扫荡，很快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发现了目标的身影。
那黑衣人还是原先的套路，尽量往隐蔽的角落阴影行动，猫着腰向某一处匍匐。
那个方向，与昨晚他最后翻进的那间屋子的方向背道而驰。
他不是要回去......
这个杀手到底要做什么？祁雪本就紧紧皱着的眉头恨不得贴在一起，可这一切却没人知道答案。
不，或许张毅是知道的，只是他并没要说的打算。
祁雪的目光在身侧男人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侧脸上停留了十秒，之后沉着脸再次将视线转回宛如蜗牛爬行的黑影身上。
或许是怕惊动旁人，杀手花了好一会儿才挪到他想要到达的位置。
那处也是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因为有遮蔽物的阻挡，身着黑衣藏在阴影之中，不太容易被发现。但遮蔽物只是一面的，隐藏其后的人可以从其他方向观察四周。
祁雪处于高处，以上帝视角观察村子，能清晰的看见杀手所处的地方应该算是一个不低的位置，尽管比不上她如今所处的树上视野宽阔清晰，但对于整个村子而言，那一处确实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观测点。
看得出来，这个杀手对这个村子已经是摸得很透了。
他刚才匍匐的方向很明确，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知道那处地方视野极佳，这必须是对村子极其了解才能熟练掌握的。由此可见，杀手绝不可能是第一次这么搜村，没个两三遍以上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看来，杀手们和任务目标之间的追逐和斗智斗勇相当激烈。
不对，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祁雪轻甩了甩脑袋，很快的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抛诸脑后，继续将注意力回到黑衣人的目的上来。
从这个地势不难分析出他的用意，应该是想要获得更好的视野，以此达到他暗中观察什么的目的。
至于观察什么，祁雪默了默，目光低垂，一副沉思状。
片刻后，她双目猛地成大，眼底划过了然，“他们这是在声东击西？”
她的语气并不是十分的肯定，还带着一点点的迟疑。
张毅这次终于侧头看她，嘴角轻轻向上扬起，反问道：“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答非所问，显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不确定。
不过这句话也算是侧面回答了祁雪的问题，她的猜测没错，这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确实是声东击西的手笔。
不仅如此，听声辨位，祁雪肯定只有两处声源，也就是说，她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杀手只有三人。
但这其中仍有两点可疑之处。
其一，“他为什么就这么站着？”
既然是声东击西，其他杀手同时闹出动静，为的就是黑衣人能够转移，可他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着。
如果他不动作，那这出动静还有什么意义？
祁雪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难不成，是这黑衣人没反应过来这是他同伴在给他制造机会？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存在的情况。杀手们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打掩护，动静一出来，肯定是心知肚明的。
可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好求助张毅。
张毅脸上并没有疑惑，很显然，他已经猜到黑衣人的用意。
“声东击西的目的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衙役和任务目标发现真正搜寻者也就是黑衣人的位置，从而更有利他的行动。”
“你看这两处动静，并没有将战火引到这个村子。也就是说，黑衣人还是安全的。这并没有违背他们的声东击西的初衷。”
祁雪眨了眨眼，努力的消化着张毅口中传递的信息。数秒后，她突然转过弯，得出了一个自己都有些惊讶的结论：“你的意思是，杀手们下一次的搜寻地还是这个村子？”
所以作为真正搜寻者的黑衣人并没有趁乱转移位置，而战火也没有波及到此处。
张毅轻笑着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为什么？”祁雪下意识接口，神态之间满是不解：“这个村子不是搜过了吗？”
她和张毅轮班值守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黑衣人的行动，亲眼看着黑衣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摸进去，最后又风平浪静的出来，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动静证明他发现了任务目标的踪迹。
看穿她的心思，张毅笑着解释：“我们虽然身处高处，将黑衣人大致的行动尽收眼底。但说到底，我们还身处远处，有很多他能发现的细节，我们却不一定知道。”
祁雪顿了顿，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你想说，黑衣人发现了指向任务目标踪迹的线索，他极有可能就在这个村子里。”
“嗯。”张毅点头。
祁雪眉头深锁，垂眸状似沉思。片刻，恍悟，“所以他们故意声东击西，不是为了做给衙役看，更多的是让任务目标确信搜寻者已经转移了。”
黑衣人这么挨家挨户的搜查，那些没有任何武功的老百姓或许没察觉，但任务目标能与他们周旋良久，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他不可能没察觉。
祁雪虽然不知道任务目标是怎么在黑衣人的紧密搜寻下隐匿形迹不被发现的，但只要任务目标真的在这个村子里，她就能肯定，他绝对是知道黑衣人在这个村子搜查的。
如今杀手们闹这一出动静，就是为了让任务目标知晓，他们已经搜查完了这个村子，一无所获，正准备向下一个村子进发。
张毅眼底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赞赏，这无疑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第612章 种田山里汉（176）
祁雪并没有因为猜对了就彻底打消心底的疑虑，“任务目标并不傻，这两边的动静并没有牵扯到这个村子，他难道就不会怀疑？”
“怀疑肯定是有。”毕竟能周旋至此的任务目标不可能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张毅先是肯定了她的说法，只是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一个反转，接着话茬继续道：“不过有没有牵扯到这个村子，他并不会很清楚。”
这句话倒是把祁雪又弄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这两边的声音不算小，她和张毅在村外都能发现，没理由村子里的人反而听不见。
张毅只是轻摇了摇头，“听是听得见，但这只能确定动静是从其他村子发起的，却不能确定这个村子的搜查者有没有趁乱摸出去。”
就算不是由黑衣人这边挑的头，但只要场面足够混乱，他一样可以转移。所以声音的方位远近并不能作为绝对的评判标准。
祁雪却反驳：“任务目标既然在这个村子，出了这样的动静，他难道不暗中观察？”
话音刚落，她自己倒是愣住了。
张毅见她这样，心里稍稍明了。他难得的没出声，而是静静的看着，让她自己去分析思考。
没一会儿，祁雪自己就想明白了，“所以黑衣人才要寻找村中视野好的高点，他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握周围的动态，他在等任务目标自己冒头！”
只要任务目标被动静吸引，出来一探究竟，不管怎样小心，要想弄清楚声源的情况，肯定都会有所暴露。而黑衣人站在视野绝佳点，很容易就能捕捉到任务目标的位置。
思及此，祁雪很快得出结论：“如果以上的分析正确，那任务目标很可能是不会轻易冒头打探情况的。”
之前他能躲开杀手多次的搜查追踪，肯定是有及时了解杀手动态的。但这次不一样，他的运气有些差，和搜查者正好在同一个村子，这就让他的处境变得凶险许多。
安全起见，他自然不能像先前那样去搜集打探消息，他不敢轻易的拿自己去冒险。
这样一来，他就对这次动静的情况掌握不足，也就没法准确的判断黑衣人是否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任务目标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现身，而是在暗中观望，确定安全了才会开始打算下一步的行动。”
张毅眼中的赞赏随着祁雪的话落下而不断扩大，他点了头，自觉地接话：“所以，这个黑衣人如果足够聪明，之后的时间就不会再明目张胆的挨家挨户搜寻，而是躲在暗处观察，营造一个人去村空的假象。”
等任务目标放松警惕的之后就是他们一举抓获之时。
显然，祁雪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对于他们来说，能做的还是只有等。
尽管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但祁雪心里仍还有一个疑惑，也就是还没问出口的其二，“这个黑衣人究竟是怎么通知远在其他村子的同伴，让他们这么及时的转移注意力的？”
“他什么都没做啊。”
明明黑衣人才刚搜寻完村子没多久，另外两边就这么默契的一起行动了。可别告诉她是心灵感应。这种借口也就只能哄一哄三岁的孩子。
“他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张毅笑着反问。
祁雪不是太明白，仔细的回忆了之前的画面，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我一直观察着，他刚才就只是蹲在角落，确实什么都没做。”
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二十多三十分钟吧，黑衣人一直都在发呆。
虽然黑衣人搜完屋子后跑到阴影里装雕塑这么长时间这件事确实很让人不解，也值得细细推敲，但不能否认，她一直都有看着听着，除了状似打瞌睡的发呆，并没有发现他用什么方法向远在其他村子的同伴传递消息。
张毅笑了笑，再一次发问：“在你看来，没有见面，没有出声，没有显眼可疑的动作，就没办法传递消息了？”
祁雪眯了眯眼，细细思考男人的话，眼底疑惑更浓，“不然呢？”
如果是星际时代，她倒不敢肯定，远古时代嘛......
难不成还真的是在梦里传递的消息？
这个想法让祁雪忍不住嗤笑，当真是既荒诞又可笑。
对于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张毅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鄙视，一副淡定的模样，好似她什么都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依着原主村女的身份，也确实不可能触及这些东西。
张毅也没打算瞒着，大大方方的给出了解释：“因为我们和黑衣人相隔的距离远，又是在漆黑的夜间，看的背影，很容易误会他是一动不动，甚至是在发呆打瞌睡。”
他毫不客气的将她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祁雪不见丝毫尴尬，反倒将目光投了过去，一副认真好学的模样。
男人这话里的深意明显，那黑衣人并不是真的一动不动，只是动作幅度微弱，他们观察条件受限，没有看真切。
祁雪目光热切的盯着他，好像在催促着，让他赶紧交代。
张毅也没有故意在关键地方停顿太久吊胃口，没两秒就接着原先的话继续道：“曼珠沙华有专门的追踪和传递消息的技艺。”
“能做到悄无声息令人难以察觉的地步？”祁雪下意识接口，打断了他还没有解释完的话。
张毅没有介意，顺着她的问题点了头，“能。”
“曼珠沙华里除了杀手，还有专门的制药师，能力了得，制的一手好药。”
“其中，对组织最为有利的一样便是一种追踪粉末。”
“这种粉末没有任何气味，混入空气中，即便是再有经验的药师也没法凭嗅觉察觉到它的存在。”简直就是行业BUG一般的存在。
“不仅如此，粉末的形态极细小，无论是粘在活物还是死物之上都不容易察觉。它的附着力也很强，除了特定的药物处理，其他情况下不容易被清除。”
“且这种粉末的作用时间不短，能达到长期的追踪效果。”
“最难得的是这种粉末的颜色。它的原料里有一味百色虫，顾名思义，这种虫子能根据所处的环境改变外表的颜色。因为这个原因，这种粉末继承了百色虫的特性，可以根据附着物的表色进行变色伪装，轻而易举的与目标混为一色，让人难以察觉。”
第613章 种田山里汉（177）
“除此之外，关于粉末的作用力和穿透力，也都是极强的，只有用特定的材料才能隔绝。否则，无论将它存储在多厚的多密闭的容器里，哪怕是深埋在好几丈深的地下，也与暴露在空气中无异。”
这一系列的优点好处简直能将人砸蒙圈，却没有听到一点弊端。
祁雪听着张毅的解释，本就皱在一起眉头更皱了。倒不是因为这粉末有多厉害，而是他其中的一句解释。
变色无味，用于追踪......
这个形容怎么听怎么熟悉。
祁雪垂眸冥想，很快就在记忆里搜寻到了符合这种设定的东西。
她记得，第一次偷跑下山做买卖的时候，因为用的是分开搜集食材的借口，张毅担心她一个人会迷路或是遇上意外，曾给过她一个竹筒，交代在危急的情况下使用。
她还清楚的记得张毅当时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她用了，他就一定会找到她。
那个竹筒里的粉末也是没有任何味道的，而且它的颜色与竹筒的颜色如出一辙。
加上竹筒本就轻巧，粉末更是没什么重量，当初乍一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个空的。
若不是顶仔细的瞧，她还真的没发现那里面其实装了药粉。
祁雪其实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张毅口中曼珠沙华特制的追踪粉末和他当初给她的就是一种，她不过是猜测，是怀疑。
但她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告诉她，这两样东西就是同一种。
提及这个，原本已经被深埋心底的疑惑也再次浮现。这次，祁雪并没有再沉默，而是直接问了出来，“既然是变色无味，要怎么追踪？”
这个问题在最开始张毅给她竹筒的时候就冒出来过，只是当时下山做买卖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后来张毅倒是不再反对做买卖，祁雪不必遮遮掩掩处处小心的，但她还是没有问出来。不是不想，而是张毅的态度有些奇怪，让她不好深入去问。
张毅将竹筒给她的时候只说这粉末可以用来追踪她的位置，并没有提及旁的不好的影响。可他后来在她回来后又将竹筒要了回去，虽然最后他又还了她一个更精细更奇特的。
这才是祁雪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是寻常定位用的粉末，张毅完全没有再拿回去的必要，毕竟她常在深山里行走，有这个总会方便些。
如果说是这些粉末太珍贵，张毅舍不得给她，那就不会存在后面又送一个的情况。
这件事透露着古怪，竹筒里的粉末也不寻常，张毅对此却只字不提。祁雪心里清楚，就算她问出来，他也不会告诉她。
所以这个问题就这么一直被压在心里。
今天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问，那是因为张毅提了。
他们现在的话题是曼珠沙华的追踪粉末，与那个竹筒里的粉末没有任何关系，至少表面上没有。
她趁着这个时候问出来，可以很好的解释成好奇曼珠沙华的追踪手段。以这个理由问，相信张毅不会拒绝回答。
为了能瞒住张毅，祁雪将娱乐圈位面的影后级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功塑造出一个单纯好奇对粉末毫不知情的人。
果然，张毅看着她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和眼底毫不掩饰疑虑笑了，丝毫没有怀疑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自然的为她解惑：“单纯靠人的视觉和嗅觉当然无法分辨追踪。”
“这种粉末单独使用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它需要另外一样东西的配合，才能发挥出绝佳的锁定追踪效果。”
“另外一样？”祁雪眼底惊讶一闪而过，心里却十分平静，没有太多波澜。
她最开始也有过这样的猜测，毕竟那样的粉末不借助外力是真的很难发现。
但她不能表现的太过平静，不然以张毅异于常人的聪明，一定会怀疑的。
所以有了满脸震惊的表象。
“嗯。”张毅点了头，轻吐出三个字：“追踪虫。”
祁雪的嘴脸不可抑制的抽了抽，为了这个简单粗暴的名字。
追踪粉末，追踪虫......
远古时代的人命名还真是不讲究，想到什么用什么。
祁雪只是简单的腹诽两句就迅速调整好状态，没有浪费精力在吐槽上。
“追踪虫是什么？”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丝毫关于这种虫子的资料，很显然，这应该是种极其珍贵难得的虫子，寻常人根本触及不到。
张毅耐着性子为她科普，“追踪虫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专门培育的一种变异虫。这个称呼只是曼珠沙华的叫法。”
“先前我说了，曼珠沙华里有一个顶厉害的制药师，擅长研制各种不同效用的稀奇古怪的药物。”
“事实上，这个制药师对药理的研究不仅仅局限于草植，在虫兽一类上也颇具心得。”
“追踪虫的本体是一种闻香虫。顾名思义，这种虫子对气味十分敏感。根据制药师的实验结果，这种虫子的嗅觉能力要比最出色的猎犬还要灵敏。”
“他利用这一特性，将刚孵化出来的闻香幼虫作为研究体，将其关在封闭狭小的空间里，隔绝一切气味，每日只以追踪粉末熏陶。”
“长年累月，当闻香虫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它的嗅觉在长时间的熏陶下变得只对追踪粉末的气味敏感。”
话及此处，祁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所以，一旦曼珠沙华的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让任务目标逃跑了，他们就会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追踪粉末撒在任务目标身上，或是那种常年佩戴的物品之上。”
“然后利用追踪虫迅速的锁定目标的位置。”
如此一来，就算是让人逃跑了，也不用担心线索断掉，大海捞针。
不得不说，那位制药师是真的厉害，这样的追踪手段对于曼珠沙华这种杀手组织来说，简直就是神兵利器一般的存在。
“只是......”祁雪突然话锋一转，眉间沟壑越发深邃，“这东西对追踪确实有用，但传递消息就......”
追查是追查，即使不言不语也能身体力行的将人带过去。传递消息却不一样，种族不同，语言不通，这根本就办不到。
等等，语言.......
祁雪猛的瞠大了双眼，面上难以置信的神情明显，这次不再是装的，而是货真价实的震惊。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你不是想告诉我，这些杀手还懂得虫语吧？！”
第614章 种田山里汉（178）
张毅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因为追踪虫体型小，与人类又不是同一种族，所以用它传递消息是最安全的，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信息传递的安全性。”
“可虫语这样高深冷门的语言，会的人很少吧。”祁雪这几乎就是肯定句。
别说是远古时代，发达先进如星际时代，会虫语的人也不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天赋异禀的才能学会。曼珠沙华的人是怎么搞定这么难的学科的？
张毅解释：“虫兽语言十分精妙难学，会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发挥追踪虫的作用，曼珠沙华花重金聘请了一位擅长虫兽语言的先生对杀手进行培训。”
这位先生可是组织历时数月用尽人脉关系才找到的。在那之后，“学习兽语虫语变成了杀手训练的必修课。”
“曼珠沙华有自己独特的训练方式，让合格的杀手们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虫语师。”至于这个特殊方法是什么，张毅没有细说。
作为曼珠沙华的前杀手，张毅自然也精通虫语，且擅长驱使追踪虫探听消息。
追踪虫还有一个特性，仿声本领极强，不论听到的声音是否理解含义，都能将其完整的录制下来。
早在杀手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张毅便放出随身携带的追踪虫，并下达命令，让它小心谨慎的爬到黑衣人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隐藏起来，窃听他的话。
因为那个时候祁雪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黑衣人身上，并没有太多精力顾及他，且他与追踪虫交流用的是虫语，夜间的山林时不时就能听见一两声虫鸣，他并不担心她会怀疑传来的虫声有问题。
张毅深知曼珠沙华套路，知道如今这种同伴分隔好几处的情况，最好的传递消息的方法就是追踪虫，所以才早早的做了准备，监视黑衣人的一言一行。
追踪虫隐匿在黑衣人身边的暗处，将他利用其它追踪虫传递的消息探听的一清二楚，并在密谈结束两边村子传来动静后悄悄的回到张毅身边，将监听的全程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所以，对于黑衣人和同伙们的打算，张毅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杀手们多次反复寻找任务目标无果已经烦躁不已，知道一直这么被牵着鼻子走不是办法。黑衣人说他在挨家挨户搜寻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觉得任务目标极有可能就在这个村子。他提议设局迷惑，诱使任务目标自行转移，自己蹲守在村子里守株待兔，定能将其抓获。
因为没有旁的更好的办法，所以其他两名杀手也同意了。
这些探听来的消息张毅并没有刻意的隐瞒祁雪。但他有追踪虫一事不敢明言，故而一切的答案都以分析猜测的形式呈现。
幸好，祁雪也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她如今正沉浸在杀手必须熟识多种语言的震惊里，久久难以平复。
“......”祁雪的嘴巴再也合不上，眼底情绪变化莫测。
突然觉得，远古时代是个很玄幻的时代。
她忍不住感叹，现在的杀手文化水平这么高的？会各种人类的语言已经落伍了，连虫语这么高难度的语言都必须会了。
不得不说，杀手还真是个多才多艺的职业。
这样一比较，祁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文盲......
好在她的感慨只持续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回到了主题。
如果事实是张毅说的这样，倒是合理的解释了黑衣人和其他杀手明明没有实际的交流，却能很好的了解彼此之间的心意的原因。
想想黑衣人搜寻完村子后的一系列举动，在张毅的解释下也变得明了。
在她看来的‘瞌睡’‘发呆’，不过是黑衣人在利用追踪虫传递消息等待回应。
之前的诸多不解和疑问都被一一解开，祁雪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生出了新的疑惑：张毅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样的手法，已经能称得上是曼珠沙华的独门绝技了，怎么可能轻易为外人所知？
虽然张毅说过，但凡与曼珠沙华打交道有交集的人都会去调查他们的底细。而张毅作为被追杀的任务目标，自然更加挖空心思去了解他们，以获取一线生机。
可光凭打探，应该不足以知道这么内部的资料。
难道是从某个杀手口中套出来或是逼供出来的？
这倒也不无可能。
就算杀手们的嘴巴再硬，但只要是人，只要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惧，就一定有撬开嘴的办法。
张毅作为曼珠沙华的追杀对象，秉持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了解敌人的信息也是正常。
出于以上的考量，祁雪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却也很快的释然，没有再继续深想，以至于与真相擦肩而过。
接下来的两天，张毅和祁雪没有换地方，继续守着这两棵树，依旧照着原先的夜晚轮班制监视着村里的一举一动。
那黑衣人果然如他们先前想的那般，脑袋瓜子不笨，自打两头闹出动静后就彻底停止了挨家挨户翻墙爬窗的举动。
他每天晚上还是照例的出来，不过是趁人不注意摸到那个视野极佳的高处，静静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守株待兔。
黑衣人守了多久，祁雪他们就耐着性子在树上看了多久。
仔细算起来，两人已经在树林里待了六天的时间。
尽管最开始带来的干粮很丰富，但经过这么多天的消耗，只出不进，也差不多见底了。
这还都仰仗了祁雪一开始带的数量足够丰富，她若是带的少了，怕是这会儿都该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找食物了。
倒不是她没有钱买，主要是面前这四个村子都处于监控的状态，被衙役们牢牢把守着，不允许外出。
进入倒是没有明令禁止，只是这种非常时期，别人都巴不得往外跑，谁会巴巴的往里进。她可不想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人怀疑。再说进去了还要考虑出来的问题，太麻烦了。
何况这些村子本来就没有多富裕，每家每户的余粮也不多，加上现在封住了出路，人人自危，她就算是去买食物，怕也是没有人会卖。
要说非要买食物也不是买不到，这一带多的是这种连成片的村子，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能看见下一个连成片的村落群，那里进出要容易许多。
第615章 种田山里汉（179）
只是这十里八村的情况都差不多，农家是靠天吃饭的，本就不怎么富裕，如今眼瞧着快要入冬了，大伙儿都在存粮，哪里有富余的往外卖。就算有，也不会多。
开高价倒是能买下来，可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舍不得这么挥霍。
除开以上这些原因，还有比较棘手的一点，那就是黑衣人。
外出采购食物，就算距离不远，这一来一回，加上中间和村民谈生意，总是要耗费些时间。运气好的能快些，这运气不好的，没人愿意卖，那还得挨家挨户的继续问。到时候需要的时间就不好计算了。
黑衣人那头要是没动静还好，怕就怕他突然发现了任务目标，然后双方起冲突。
并不是说白日里就是绝对安全的，只能说天色光亮的时候无论是黑衣人还是任务目标都会有所收敛，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在村子里晃荡。若是非要出来也不是不行，毕竟还有村民作掩护。
是的，如今白天的时候村子里还是有人走动的。
倒不是村民们心大，不害怕，而是不动不行。村子外头的田地是去不了了，自家院子里的菜地可不能再荒废了，不然这个寒冬可怎么熬的过去。
既然要劳作，免不得要到院子里来，都是那种篱笆围的栅栏，左邻右舍都能看见。
村民们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骨子里的八卦还是憋不住。更何况，就是因为害怕才要找个人一起说道说道，才有助于舒缓情绪。
或许是最开始的事都是发生在晚上，现在光天化日的，前后又有衙役把守着，大伙儿胆子都大了些，没觉得那贼人会这么胆大妄为，天亮着就出来闹事，所以偶尔还会串个门唠会儿嗑。
村里的小路虽然没有以往平静的时候那么热闹，倒也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时候，黑衣人和任务目标要出来也是可以的，只需要稍稍乔装打扮，换一件村民家里的破旧衣服，不惹事不闹出动静，也不容易被发现。
所以，即便是在大白天里，也不是没有闹起来的可能，只是相对夜晚概率要小罢了，却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
祁雪和张毅如果真的要去周边的村子采买，肯定是要留一个下来监视。可不管留的是谁，她自己，如今意识虚弱，就是个小弱鸡，张毅呢，又是人家榜上有名的任务目标，一旦暴露将深陷险境。
简言之，单独一个人和黑衣人起冲突都总归是不太安全，势单力薄。
何况到时候有了动静，黑衣人的同伙肯定会马上赶过来，到时候人多势众，他们就更亏了。
祁雪和张毅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就近取材，在山林里寻找食物。
这比去采买要好一点，毕竟还在山林里，只要不走远，村子里真的出了什么事，稍一叫唤，也能马上赶回来帮衬。
包裹里的余粮已经不多，祁雪大致估算了下，剩下的干粮也就够再撑两天的。
因为不知道黑衣人和任务目标还需要耗多久，他们也不敢想的太乐观，只能尽可能多的搜集食材。
每当红日高挂天空的时候，她和张毅就会分工合作，一人守着村子，一人在附近不远的地方采集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远古时代的山林物产都十分丰富，野果野菜野蘑菇，遍地都是，不怕找不到吃的。张毅和祁雪也都是山林里采集惯了的老手，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找到吃食。
因为出门在外条件有限，没办法将采集到的新鲜果蔬制作成蔬菜包和罐头。虽然现在温度已经有些低了，果蔬不至于马上腐坏，但存放时间总不会太长。而且没有经过处理的果蔬存放的时间久了，会影响味道和口感。所以，祁雪优先选择料理新鲜采摘的果蔬。
野果一般就是当做早饭或是饭后甜点，野菜野蘑菇或烤或熬煮成汤。虽然没有太多的调味点缀，好在新鲜清甜，两人也都不是穷讲究的人，倒是吃的很满足。
两人一刻也不敢松懈的观察了两天，直到第二天傍晚，简单的吃完晚饭回到树上，面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村子，祁雪都以为今晚也是一个平静夜了。
哪曾想，当漆黑的夜色吞噬整个大地，仅留下微弱的月光点缀的时候，黑衣人还是照例趴角落守株待兔，而本以为不会出现的任务目标竟然出现了！
他果然是和黑衣人同在一个村子里，就是不知道是怎么躲过那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索的。
任务目标出来的时候时辰并不算晚，还没有到凌晨，祁雪和张毅都还清醒着，没有开始轮班。
因为有张毅一起看着，祁雪并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村子，她时不时看的累了就会收回眼休息一下。或许是她体质特殊，每次紧盯目标的时候都不会有结果，一旦稍稍分神，肯定就要搞事。
刚撇开眼没几秒，张毅突然坐直了身子，轻声将她的注意力唤回来。
祁雪闻声看过去，一开始除了平静的街道房屋什么都没看见。要不是张毅伸手指出来，她还真没办法在一众建筑物和阴影里迅速发现移动的人影。
那也是一个穿着夜行服的人，黑头黑尾的，又缩手缩脚弯腰驼背的猫着移动，分辨不出身型，也是挑阴影角落行动。要不是祁雪看见杀手在观测点上苟着，她还以为后面穿夜行服这个和之前的黑衣人是同一个呢。
因为有了之前的种种分析推测，祁雪很快就将后面出来的人的身份想明白了，不出意外，那应该就是这批杀手的任务目标。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观察了两天后，发现村子再次恢复‘平静’，认定杀手转移了阵地，这才敢现身。
不知道是天色昏暗还是任务目标太过小心翼翼，黑衣人即使隐在最佳观测点，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任务目标。等他反应过来，正好看见任务目标在往前一个村子摸。
黑衣人的身子震了震，却仅仅是盯着任务目标，暂时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祁雪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不解。她稍稍偏了头，视线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动手吗？”
张毅轻摇了摇头，“等等，先不急。”
第616章 种田山里汉（180）
“任务目标虽然出现了，但另外两个杀手还在暗中，黑衣人也没有动作。”
“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观察。”
“先把握住自身的有利地位，确保能窥探全局，掌握基本情况再做应对。一旦暴露行踪，那就什么优势都没有了。”
张毅一边分析局势一边劝说，同时还在祁雪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将追踪虫放了出去。
黑衣人至今没有行动，在张毅看来应该是在等另外两个同伴的回应。任务目标不是一个人就能对付的，黑衣人应该是在发现任务目标之后就放出了追踪虫，给同伴传递消息，寻求支援。
当然，这一切都是张毅的猜测，为了得出肯定的答案，他才再次将追踪虫放了出去。
祁雪不知道张毅的真实想法，只觉得他的分析在理，原本跃跃欲试的身子稍稍往后撤了撤，突然熄了动静，转而继续紧盯着村里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静候时机。
就在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观望的时候，任务目标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村口，距离看守的衙役不远。
“他是打算去第二个村子？”祁雪看着任务目标的行动方向做出猜测。
张毅目光深邃，看不出情绪，语气平淡的回答：“不一定，或许只是想要弄出一个假动静。”
这也不是不可能，这群杀手和任务目标惯会声东击西的，不得不防。
祁雪似乎也想到了，便没再说话，等着看任务目标下一步的行动，以此判断他的真实目的。
黑衣人的视线也紧紧的粘着任务目标，一刻不敢松懈。或许是觉得任务目标的位置已经有些危险，要是惊动守卫的衙役造成混乱，随时都有可能趁乱脱离监控范围，他也有些苟不住了。
身子稍稍往外探，脚下也跟着动起来，尽量小心的往任务目标的方向挪。
尽管黑衣人已经十分小心，可任务目标是什么人，能与这么多杀手周旋良久，实力怎么会弱。凭借着武林高手特有的强力听力设定，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监视了。
思绪飞速运转，目光快速扫过两旁的房屋，任务目标很快的想出应对办法。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子，一只手捏着一个，耳朵动了动，精准的判断黑衣人所在的位置，迅速转身挥动手臂，一个石子直直射了过去。与此同时，他飞快的转过身，挥动另一只手臂，将另一颗石子精准的射向两个衙役其中一个。他力度掌控的很好，虽然打中衙役的小腿，却只是提醒，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毕竟他还要靠人家对付杀手。
做完一系列动作，他趁着双方应接不暇无暇顾及他的时候，迅速往旁边的屋子一个闪身，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再说黑衣人，正小心翼翼的往任务目标的方向移动，当一颗石子飞速朝自己射过来，察觉到危险，他本能侧身闪躲。等他躲过攻击，视线再次转向任务目标的时候，刚刚能看见一小截黑影闪进一侧的屋子里迅速消失不见。
他毫不怀疑，若是转头的动作再慢些，连着一小片的残影都看不见了。
黑衣人第一反应就是追过去，可没等他行动，守卫的衙役就已经被惊动，并且发现了他的踪迹，正迅速向他的方向赶来。
“什么人！”其中一个衙役对着黑衣人所在的方向大呵出声，身后紧跟着的衙役见状也迅速从衣兜里掏出通讯用的信号弹，直接冲着天空拉响。
类似于窜天猴的信号弹咻的窜上天际，在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出炫目的光亮。
这是衙门里的通讯工具，衙役在外出办案时，因为案情的原因不得不分开，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向同伴传递消息，召集人手。
信号弹升空，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将黑衣人本就因为任务目标脱离监控的举动扰乱的心变得更加慌乱。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顾得上任务目标的踪迹，只能集中注意力应付朝他步步紧逼的衙役。
两个衙役飞速上前，一左一右围攻黑衣人，三人瞬间打成一团。
这两个衙役的功夫算不得太好，但也不是那种特别菜鸡的。
黑衣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寻找任务目标的踪迹，晚上就没睡过一个踏实完整的好觉，精神显得不是很好。
加上之前与衙役们发生了多次冲突，元气有损，没能像最开始对付那些武功极低的歪瓜裂枣那样，几个来回就将人撂倒。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第一批援军迅速赶了过来。也是两人，一左一右的两个方向，几乎前后脚的跑过来。这是距离事发地最近的两处地方的守卫，一处是同一个村子的另一个出口，另一处则是事发地邻近的另一个村子的出口。
每个出口一般都是由两个衙役把守，如今只来了一个，剩下另外一个继续把守，免得人去村空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这也是张叔事先同其他衙役约定好的，将一众衙役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固定看守，分配具体的守卫地点。这类衙役在值守期间，除了自己值守的地方出现问题可以进行应对，其他地方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得擅离职守。
另外一部分则负责流动巡逻，在特定的范围内巡逻探查。这类衙役在听见动静后必须马上奔赴事发地巡查协助，相当于流动的后勤人员，哪里需要哪里搬。
当然，还有一种特殊情况，也就是现在的情况，信号弹被放了出来。
张叔在分配职责的时候就说过，正常情况下不必动用信号弹。因为村与村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出了动静周边的人都能听见，并不需要再专门发射信号弹提醒。
所谓的‘正常情况’，是指杀手们为了混淆视听掩盖真实的行动轨迹做出的声东击西的假行为。最明显的表现为两处或以上的监管区域差不多时间一起闹出动静。这是经过多次被骗后，张叔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前两日的那场动静就没有用到信号弹。
与‘正常情况’相对应的‘特殊情况’指的是今晚这一类的事件。仅有一处发现动静，却明显有两拨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