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种田山里汉（151）
张毅不傻，即使小丫头不说，他还是看得出来她心里那点小心思的。不过她既然没有直说，他索性就顺着她的意思装不知道。
“行了，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知道她心急，张毅也没再扯别的，直接奔了主题。
“听过曼珠沙华吗？”
一心等着听答案的祁雪显然没料到在揭秘之前还会被提问，她被这个突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缓了两秒，意识渐渐归拢，她才开始思考张毅口中提到的‘曼珠沙华’。
翻遍了仅有的记忆，无论是原主的，还是自己的，都没有得到答案。
无奈之下，祁雪只好场外求助，“小六，张毅口中的曼珠沙华是什么？人名？”
小六嘴角一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纠正道：“什么人名，那是花名！”
“花？”祁雪轻声低喃，不太明白张毅为什么会提起一朵花。
想来，应该不是普通的花。
她绞尽脑汁，再一次搜遍记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小萝莉的提示没有让她想起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
“那是种什么样的花？”秉持着不耻下问的精神，祁雪向小六求教。
“玩家怎么连曼珠沙华都不知道，真笨！”小六的语气里透露出了满满的质疑和鄙视，它还以为是个人都知道。就算是不知道详细的资料，起码也是听说过的。
很显然，玩家这反应，是连听都没听过。
其实这也怨不得祁雪不知道，她生存的环境太过特殊，与寻常人天差地别。
星际时代活体植物是很珍贵稀有的，绝大多数种类的花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只存在于教科书和网络里。就是少数侥幸遗留下来的珍贵物种，也被掌握在极具权势富贵的世家大族手里。
曼珠沙华就是属于消失的那种。有权有势如祁雪家，能弄到一棵活体的桃花植物，却也没办法弄来一个绝迹的物种。
当然，活体植物没有，星际时代的人们为了让生存的环境多姿多彩，用智慧创造了大量的仿活体植物生物，也就是人造植物。
不同于球体时代的仿真植物，人造植物不仅外表酷似仿造的植物，而且还是有生命的。
其中，人造花就是人造植物的一种。
人造花的普及范围很广，几乎就像是食物水源一样围绕在人们身边。它的出现大大丰富了星际人民的生活，不仅装点美化了环境，还为相恋的情侣提供了浪漫。
若是寻常人，就算是没能有幸亲眼见过教科书上的活体花卉，对人造花总是不陌生的。
偏偏，祁雪不是普通人。她过去生活的时间里，除了很小时候的那几年，过了些安稳的日子，自从去了死亡岛以后，就再没有精力和心思用在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上。
就是那段仅存的安稳的童年时光，她也不是绝对的自由的。至少在学习和接触事物方面，她的父亲都会严格的控制，引导她去学习和认识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像是插花品茶这些一般家族子弟必学的体现身份高贵和品味高雅的花架子课程，在祁雪这里是绝对没有的。
小六虽然对祁雪的过去了解的不算太多，却也是知道一点的。而且它也想起了玩家对寻常常识知之甚少的事。
这样想着，它脸上的鄙视不禁消散开了。
轻叹了一口气，暗叹自己命苦的同时，它也老实的给出了解释。
“曼珠沙华，又名石蒜，属于石蒜科石蒜属......”
小六哇啦哇啦一通照搬，将星际网上查到的百科资料一气儿的说了出来。
讲完了专业性极强的介绍，它连传说也不放过。
“对了，它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别名，叫彼岸花，也被人们称为黄泉之花。”
“黄泉？”祁雪低声重复着，心不由的因为这两个寓意不好字往下沉了不少。
“嗯，黄泉。”小六轻点了头，继续科普。
“相传，彼岸花只生长在黄泉路上，是黄泉引路花。花色艳红如血，成片开放。远远望去，花海的另一头，就像是鲜血覆盖的世界，神秘而可怕。”
“因着这样的传说，彼岸花在科学知识落后匮乏的远古时代，被视为不祥之花，死亡之花。”
死亡之花。
祁雪的心又沉了不少。
张毅不是那种有闲情逸致赏花遛鸟的人，突然提到一个花名，尤其是在她问到那群匪贼是什么人之后，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是在借花喻人。
一双眼紧紧钉在男人的脸上，祁雪试着探问：“曼珠沙华，是那些人的代号吗？或者，是他们的组织？”
听她这样问，张毅心里已经清楚了，小丫头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不过这也正常。对于山林村落之间长大的小丫头，世界从来都是安宁美好的。于她而言，最艰难的日子不过是缺衣少食，最恶的人，也就是十里八村不学好的混子，又怎么识得这些黑暗之事。
这些黑暗，对她而言是那样的遥远。
对上小丫头满是求知欲的目光，张毅轻叹一声，尽管不忍打破她心中的宁静天真，也只好给出答案。
“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曼珠沙华，是一个组织的名字。”
说到此处，张毅顿了顿，目光对上她的眼，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曼珠沙华，本是一种花的名字，你知道这种花的寓意吗？”
祁雪点了头，将小六科普的知识精炼了回答：“黄泉之花，死亡之花，寓意着死亡的召唤。”
“对。”张毅肯定了她的说法，“这也是这个组织以其命名的原因，它是一个专业的杀手组织。”
“组织里的每一个杀手，都经过严格残酷的训练，有好多人都是从孩子时候就开始接受训练。每一批训练的人数都不少，留下来的却寥寥无几。”
“运气好的，几百个人里能留下七八个，运气差的，不过一二之数。更差的，就是尽数黄土枯骨。”
“组织以黄泉之花命名，一是显示了杀手们的来之不易，是踩着死亡留下来的。二是象征着被组织列为任务的人，等待他的命运只有死亡。”
说到这，张毅的神情变得凝重。
果然......
不只是心沉落深渊，祁雪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从小六给她科普曼珠沙华的别名和传言时，她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今，张毅的话无疑是将这个预感落实了。
第588章 种田山里汉（152）
通常，杀手组织敢用这样寓意的花做组织的名字，无外乎两种情况。
其一，博个噱头，哗众取宠。若是这种情况，组织里的人多半没什么真材实料，不过是想凭借死亡之花的传说吓唬人，虚张声势。
其二，绝对的自信。若是这种情况，组织里的人应是各个实力非凡，才敢这么嚣张。
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像那黄泉之花一般，作为死亡的象征。
就像是小六给她讲过的那些小说，里头很多武功深不可测的反派都会给自己取一个诸如‘活阎王’‘罗刹’‘阎罗’之类的名头。
不仅是因为响亮，能震慑旁人，还是为了凸显实力，昭告所有人，他有这样的能耐，想要的人绝对留不下来。
如今犯案的这伙儿‘匪贼’属于哪种情况，不言而喻。
若是前者，以张叔的能耐，以衙门倾尽全力的决心，怕是早早就结案了。
如今拖到现在，损伤之人在明面上的就有三个，这些还都是调养的差不多了的。暗地里伤得更重的，甚至是殉职的，他们更是不得而知。
绕是这样惨重，衙门对这伙儿人还是一点头绪和办法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了。
由此可见，这个组织并不是徒有其名的等闲之辈。
再结合张毅刚才的说法，组织里的杀手是经过残酷的死亡训练的，活下来的各个都是踩踏着一个个对手的鲜血尸体一步步过来的强者。
由这样的人组成的组织，毫无疑问，只能是后者。
换句话说，如果张毅说的是真的，那张叔和那群衙役的处境极其不乐观，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是的，祁雪用了‘如果’这个词，意味着她心里还存有一丝怀疑，又或者说，存了一丝侥幸。
“你确定，县里犯案的那伙儿人，就是曼珠沙华？”她心里期盼着这是一场误会，是张毅猜错了。
只可惜，张毅的回答十分坚定，“是。”
祁雪仍是不愿意接受，继续挣扎：“为什么这么确定呢？你并没有见过他们啊。”
“虽然衙门里那几个衙役受了伤，但能做到这点的组织也不少。”
不是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是她帮着‘贼匪’贬低官差，实在是现在的衙门，里头太多混吃等死的闲人，真正有实力的没几个。
那些没见过的她不好说什么，就光是见过的，看看守门那恶家伙儿，蛮横无理欺压百姓不说，他要是真的有实力，用实力说话她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不论是什么世道，弱肉强食都是生存法则。可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人做了恶人，能力还差得一匹，真的碰到硬茬子，立马就镇不住了。
就像是今日，她故意点燃百姓们深埋心底的怒火，妥妥的就将那恶人收拾得鼻青脸肿。
经过今天的事，怕是那恶人以后再想欺压老百姓也不能够了。撇开县太爷的惩治不说，经此一事，百姓们都知道他是个外强中干的花架子，就是他再有什么鱼肉百姓的举动，大伙儿也不会再隐忍了。
大伙儿要是真的反抗，就恶衙役那样没什么真才实学的样子，真不见得能扛得住。
不光是那恶衙役，衙门里像他一样的官差还有很多。就是祁雪那天见到的那位姓林的衙役，从他的步伐和气息不难看出，他的身手也不咋地。
整个县衙里头，也就张叔的能力强硬，剩下那些.......也就是拔个刀吓唬吓唬普通人罢了。撑死了，也就能制服那些个不入流不专业的小毛贼。
当然，这点能耐放在平时也够用，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他们的对手不再是寻常的歪瓜裂枣，这回是遇上硬茬了。
由这样一群衙役组成的县衙，别说是曼珠沙华那样的极厉害的杀手组织，就是一般有点实力的人都很难对付得了。
虽说张叔身手好经验足，但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是有那么一句玩笑，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衙门的情况。一个王者拖着一群青铜上分，拖不动的。
“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多了。其实‘匪贼’另有他人，不是曼珠沙华也未可知。”
祁雪的猜测不无道理，就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说动了，险些就将这当做是事实，可惜，张毅还是坚定的摇了头。
黑眸直直对上她的双眼，张毅一字一句的认真道：“不是想多了，确实是曼珠沙华。”
祁雪眉头皱起，看向张毅的目光更加不解了，“为什么这么肯定？”
张毅神情淡淡的抛出一个惊天巨雷，“我检查过那些受害者的尸首。”
“你！”祁雪惊得从板凳上跳起来，一双眼瞪得堪比铜铃大，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
“慢点。”张毅紧跟着站起来，一双眼紧张的看着她，双手下意识的伸到她身体两侧，虚环着她，以防止因突然起来重心不稳造成的摔倒。与此同时，他面带担忧，“起这么急，有没有头晕？”
想到祁雪之前从地上起来两眼发黑差点摔倒，张毅就没办法淡定，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又重蹈覆辙。
祁雪被男人这突来的大阵仗给吓了一跳，连先前的惊讶都顾不得了，只一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神情有些愣。
张毅面上的担心更甚了，以为她是真的有什么不舒服，长腿一迈直接贴了过来，双手从身后环着一左一右的扶住她的手臂。
“是不是头晕？还是崴了脚？我扶你回房休息。”
他的语气紧张的不行，也不等她回应，架着人就要往门口走。
祁雪回了神，忙摇头解释，“不不，我没事，头不晕，脚也好好的。”
“就是你突然这么紧张，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她不好意思的道着歉，两条腿却像是粘在地上一样，死活迈不动道，一步也不肯往外挪。
不仅如此，她的一双眼还忍不住的往长板凳的方向瞟，意义明显，“我坐下来就没事儿了，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说话说到一半，胃口都给吊起来了，这时候来个中途打断，就此揭过，那不是故意要她的命，害她抓心挠肺不得安宁嘛。
祁雪怎么可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第589章 种田山里汉（153）
感觉到手里的小身板明显不配合，张毅有些无奈，却又没办法说服，只能由着她的性子，将人扶着坐下。
虽然没能将人劝回房里，张毅也没有真的放任，“那你乖乖坐着，不许再突然起来。”
他沉着声音嘱咐，语气不容丝毫拒绝，“要是再有下次，那这些事，我可就不说了。”
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言下之意明显，如果祁雪再随便把自己陷入危险，那索性这些罪魁祸首的源头她就不要知道了。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直戳祁雪软肋，她不敢有丝毫违逆，连连点头，乖巧的应下并作出保证：“我不再激动了，我坐着乖乖听你说话。”
张毅十分不信任的瞥了她一眼，正对上她故作听话，讨好着笑看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不忍心再说她什么。
祁雪见他松了口，忙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回原先没说完的事上。
“你刚才说你见过那些受害者的尸首？”
知道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张毅也没有隐瞒，老实的交代了，“是。”
不等祁雪再问，他自己就自觉的将实情说了出来。
其实最开始发生命案的时候，张毅并没有怀疑。
一个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总会发生几件案子，这是常事。
山林里隐匿的几个贼匪趁着夜黑风高出来打打劫，抢抢东西，误伤了人。或是外头县里城里流窜过来的亡命之徒见财起意杀人劫财。
这都是发生过的，而且每年都会有，了不起就是县太爷从县里其他的太平片区调几个衙役到不太平的地方去，协助当地管辖的衙役将案子破了，匪贼抓了也就完事了，并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次也会和往年一样。对于无关紧要的琐事，张毅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发现情况不对，是在县太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人派到同一个地方的时候。
张毅在县里住了有些年头，对以往普通贼匪作案也有所了解。
小丫头嘴里的‘张叔’不是个泛泛之辈，经由他手调查的案子，总是破得快一些。至少从他住到县里之后的观察来看，张叔每次办案极少有像如今这次拖得这么久，伤亡这么重。
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可能不简单，犯案者不是等闲之辈，或许是出于逃亡者天生的警惕和多疑，张毅选择了夜探义庄。
义庄，各个地方堆放没有人认领或是衙门办案需要无法立即认领的尸首的地方。受衙门管辖，却被单独分离出去，只派固定的几个人看守，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总是对死亡和尸首十分避忌，尤其是老百姓，既觉得不吉利还会心生恐惧，如非必要，都会尽可能的少接触甚至是不接触。
还有就是，一般尸首的保鲜时间都不会太长，冬天还好，温度低，存放的时间会相对较长。到了夏天热气重温度高的时候，两三天就已经很难闻了，更别说是成群的扎堆在里面。
虽说义庄里的人会定期处理掉日子久了的尸身，但有些办案要用到的是不能动的，就是气味传出方圆百里，在彻底发挥余热完全失去作用之前，也是绝对不能碰的。
出于以上重重考量，义庄没有设在衙门里，选址一般都在离人群居住的地方比较远的郊外。
因为存放的是尸首，是大伙儿避之唯恐不及的，县太爷也不甚重视，认为不会有哪个家伙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过去光顾，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人员的浪费，只派了两个衙役轮着看守。
衙役也是普通人，是人对这些都会有些忌讳。被指派到义庄供职的衙役除非必要，不然也很少在屋子里头待着，一般都是在外溜达。尤其是到了晚上，天色全黑，更是不可能到存尸的屋子里去巡视查看，直接将大门上了锁，龟缩在供值夜班的人休息的小屋里不出来。只要没有大动静，这一待，就是到第二天天色大亮。
反正是天高皇帝远，偏僻的郊外县太爷一年都来不了两回，而且屋里头放的又不是值钱的金银珠宝，一堆忌讳的东西，他们料定不会有人惦记，自然就松懈了。
张毅身手本就好，加上夜间守卫松懈，轻而易举的就翻阅不高的围墙悄无声息的潜进去验了尸。
这一验，还真让他验出了重要的信息。
他发现，这些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身上的伤痕只有一处，是一击毙命的。
由此可见，作案的人身手了得，绝非寻常贼匪。
可巧的是，造成这致命一击的手法，张毅再熟悉不过，那是属于曼珠沙华杀手的必修课。
听完了张毅的话，祁雪沉默了，久久无言，脸色也越发沉重。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或许还有侥幸，现在就是连最后一丝期望也被打散了。
祁雪自己也是习武的人，自然清楚每一个门派组织都有专属于自己特色的武功路数，不传于外人，难以被模仿。若是路数相同，那多半就是这个组织所为了。
张毅知道这件事对祁雪来说是个噩耗，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他体贴的没有再出声打扰，给足了时间空间，任由祁雪深陷在自我的意识里，慢慢消化。
平复片刻，祁雪对于犯案‘匪贼’是曼珠沙华的人这件事已经不再抱有怀疑，只是心底对于其他的细节仍有所疑虑。
“你既然清楚了这伙儿人的底细，为什么不向衙门反映？”
张毅的言行之间无一不透露出他对这个组织的了解，既是如此，早早禀报衙门，助他们破案，不是好过任由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还有更让她不解的一点，为什么张毅会对曼珠沙华这个组织这么了解？
虽说这个组织在他的嘴里被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但总归不是人尽皆知。至少原主就不知道，这偏远小县里的人也不知道，包括调查渠道广泛的衙门亦然。
而且祁雪相信，就算是某些大城池里的普通百姓，也不见得听说过。
曼珠沙华毕竟是杀手组织，做的是拿钱要命的买卖。寻常百姓家长里短，再争吵再闹左右不过发生口角或是一人一两拳的事，根本不会与曼珠沙华有交集，他们也付不起那个价格。
第590章 种田山里汉（154）
既然没交集，自然对他们的事也不甚了解。
也就是说，所谓的曼珠沙华闻名于世令人闻风丧胆，不过是针对特殊的几种人。
其一，是那些有可能成为任务目标的人。这些人，大多都非富即贵，要不然就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才会成为买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二，是有可能成为曼珠沙华雇主的人。既然要付巨额的银钱请专业杀手办事，在此之前自然会好好了解组织的业务能力，所以他们对组织也十分熟悉。
当然，除了以上这两种人会了解这个组织，还有另外一种人也同样了解，那就是曼珠沙华的杀手。这一种人，甚至比前两种都知道得更多。
张毅会这么清楚曼珠沙华的事，并为此做出了相应的应对准备，到底会是哪种？
祁雪一时没办法确定，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无论是哪种，都绝不是善茬，同样是一身的麻烦。
祁雪的心因着这个结论猛的跌落进深渊，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看向面前男人的目光变得深沉。
张毅既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自然一开始就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和疑问，也有了相应的对答准备。
“因为我不能说。”他摆正了脸色，神情语气都十分严肃。
对于这个答案，祁雪表现得有些不解，本就紧皱的眉头之间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什么叫不能说？”她想不明白，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
就算曼珠沙华的人因此落了网，于男人而言也并不坏处啊。
张毅定定的看着她，严肃着脸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和权衡。许久，在祁雪眉头皱得更紧，催促越来越频繁之后，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开了口。
“你看，如今的情况就是我没有说，结果你也看到了，衙门的破案进度很慢。”说‘很慢’都是给面子了，不客气的说，是一点进度都没有。
张毅突然蹦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得祁雪满面不解。可她还是识相的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轻点了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并且赞同他的说法。
张毅似乎很满意面前小姑娘的上道，嘴边的弧度更大了，看得出来心情是很好的。
“其实不必我说，你心里一定已经有了一些分析。”
没给祁雪同意或是反驳的机会，张毅接着继续说：“寻常人家是极少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和曼珠沙华有交集的，自然，对它也就毫无了解可言。”
“就像是这整个县里的人，在听说了这个案件，都只是将他们当成寻常‘贼匪’。就连消息渠道很广的县衙，也同样对他们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
“这才是正常的现象。”
说完了客观事实，张毅顿了两秒，突然做了一个假设：“如果我去了衙门，向他们反应了情况，你觉得现在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
祁雪垂眸想了想，给出一个不算确定的答案：“如果是那样，掌握了对方信息，有了方向，衙门应该会在此基础上深入了解挖掘，并制定针对性的抓捕计划。”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官府消息渠道广，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有用信息。加上张毅的从旁相助，抓住县里犯案的这小鱼两三只应该不难。
“只是.......”祁雪突然转折，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神色凝重，脸黑似墨。
她了悟道：“恐怕经此一事，县里将再无安宁。”
曼珠沙华是杀手组织，做的是拿钱卖命的生意。县里作案这伙儿曼珠沙华的人极有可能是在执行任务。
他们这个小县城本身应该是不具备吸引这种杀手组织出手的条件的。因为县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与世无争的老百姓，既没有机会得罪能出得起任务价格的大人物，也没有荣幸能窥探什么重要的惊世秘密，不可能成为组织的目标。
唯一的解释，就是组织的某个任务目标在他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逃脱了，正巧流窜到县里。
杀手们一路追踪才到了这里。或许是那些个受害者无意中瞧见了什么，或是他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与任务目标接触过，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照如今的情况，他们很大可能还没有完成任务，仍在寻找任务目标。如若不然，直接打道回府去复命就行，何须与当地衙役周旋这么些时日。
曼珠沙华那么大的组织，一个任务不可能派太多的人行动，换句话说，除开县里头作案这几个，组织里还有一大车的人不曾参与进来。
当然，这个不参与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如今执行任务的杀手尚能应付，自然不需要组织浪费资源加大人手。
一旦如张毅所说，他给衙门提供信息，衙门因此成功的捉捕那伙儿杀手，势必会惊动组织。
损失一两个杀手事小，任务失败信誉名誉受损事大。曼珠沙华为了完成任务同时讨回面子，一定会派更厉害的人前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要对付的就不单单是任务目标了，对于让他们吃了一个大亏的衙门，绝不可能大发慈悲的宽大处理恩怨一笔勾销的。
衙门里那几个歪瓜裂枣，就算是有张叔撑着，也很难抵挡那么多高手。鸡犬不留还算是轻的，怕就怕他们在端了县衙后心里的怒火仍是难消，因此牵连县里的无辜百姓。
到时候，只怕会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满目惨状。
祁雪现在开始有点理解张毅不说的举动了。虽然闭口不言有些对不住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几个受害者，却能避免更多的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不说，在没找到解决办法之前，这个决定是最好的选择。
看出了她的想法，张毅轻笑出声：“别将我想得这么伟大。”
“我闭口不言，可不是为了什么救更多的人。”他是为了他自己。
可祁雪却没有当真，只当他是嘴硬心软，不愿意表露自己的好意。这男人从来就是这样，做好事不留名，也不往外说，明明是好意，面上却冰冷得很，让人误解。当初，他救她的时候就是这样。
祁雪没有去在意张毅的‘推脱’，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其他的事。
尽管心里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深表赞同，可祁雪还是不忍心这么下去，“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他们在县里胡作非为？”
第591章 种田山里汉（155）
如今只是死了几个人，可若是这些杀手一直寻不到目标，一直在县里徘徊，难保不会增加更多的受害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县衙里的衙役。
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的人，县太爷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他若是真的息事宁人，不仅有损衙门尊严，就是对外也不好交代。
对下，百姓们想法单纯，没有那么周全深远的思虑，他们可不会管什么后果不后果，在没发生之前，只会认为是县太爷胆小怕事，故意找借口搪塞推脱罢了。这样极容易激起老百姓的反抗心理。
对上，层层官员都讲究政绩，他们可不会管手底下人有什么理由有多为难，他们要的只是结果。
出了这么大的命案，死了这么多人，要是就这么不了了之消极对待，那就等同于对曼珠沙华示弱，简直有损天家威严，上级州府乃至天子都绝不会容忍。
无论是哪方面的压力，都不是区区一个芝麻官县太爷能顶得住的。所以，县太爷就算是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也绝不可能做出置之不理静观其变的决定。
这件事一旦往下查，与杀手接触最多的可是衙役，最危险的也是他们。
若是侥幸抓到了这伙儿人，惹怒了曼珠沙华，衙役们肯定要被献祭牺牲。
若是抓不住，任由他们继续在县里胡作非为，衙役们在追查过程中难免与杀手过招，结果不言而喻。衙门里还站着三个受伤遣回的，这还是幸运的，总好过再也回不来。
就算是侥幸拖着半条命回来了，人没抓着，上头一顶办事不利的帽子扣下来，还是一样要倒霉。
“这好像进入了死循环，不论接下来怎么发展，衙役们都是死路一条。”小六无奈扶额，声音里满是同情。
祁雪面色越发凝重。
她倒不是担心衙役们的安全，非亲非故的，圣母不是她的属性。她自然也没有什么拯救黎民百姓的伟大想法，就是纯粹担心原主遗留下来的‘本能’这颗雷。
张叔可是衙役，还是一个认真尽职的衙役。这件案子他是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你说，张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这身体会不会被本能操控着去找杀手报仇？”
就她如今这状态，自保都很成问题，这举动无疑就是去送人头。
她好不容易把攻略任务做到这个地步，攻略对象对她也渐渐有了好感，别到头来被这‘本能’拖累得功亏一篑前功尽弃，那她会想要杀人的。
经她一番提醒，小六也反应了过来，面上不再似最初那般风轻云淡，瞬间被担忧占据。
“玩家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本能反应这种东西是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那瞬间就是下意识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来，生米都煮成稀饭了。
以原主对张叔的感情，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原主很可能就直接扛着四十米大刀杀进曼珠沙华总部了。
偏偏玩家现在就是个弱鸡，别说对付整个曼珠沙华，就是对付其中一个杀手，能不能讨到便宜都不好说。
“所以一定不能让张叔发生意外！”祁雪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坚定。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小六完全不抱期望，“玩家说得轻巧，可你自己不也分析了，如今这个局面，抓也不行，放纵更不行。”
“完全就是个死局啊。”
“......”祁雪当然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忧心和无力。
小六到底心肠软，见玩家这么愁苦烦恼，忍不住安慰道：“玩家也不用太悲观。”
“就算是最后不得不遵循‘本能’找曼珠沙华的人干架，也不定就是死嘛，你还有攻略对象小哥哥呀！”
“他功夫那么厉害，说不定能帮助玩家完成华丽逆袭，一举铲除曼珠沙华呢！”
“那你俩可就出名了！大街小巷的传颂啊！”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原本拿着苦情剧剧本准备好生安慰自家玩家的小系统，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了动作爽剧，脑内手撕对手的小剧场一个接一个不要钱的放送，看起来美滋滋的。
“......”祁雪整颗脑袋立时挂满黑线，嘴角抽搐个不停，“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有。”
美好想象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小六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玩家就是个没有追求和梦想的人！”
祁雪轻挑眉头，满脸的不以为意，“你那不是梦想，那纯粹就是梦！”
当真是手撕岛国的神剧看多了吧，以为是个人都能以一顶万刀枪不入？
小六不爽的撇了撇嘴，“好嘛好嘛，就算是我说的夸张了那么一点点，那攻略对象灭不了曼珠沙华，保护玩家安全撤离还是做得到的吧。”
它这回倒是给出了一个靠谱的假设。
“玩家就算是因为‘本能’陷入险境，小哥哥肯定不会置之不理，以他的身手，还有对曼珠沙华的了解，用来逃命还是可以的。”这点信心它还是愿意给小哥哥的。
祁雪这回没再反驳。对于小六最后这两句话，她还是赞同的。
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的又飘回张毅脸上，正好撞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也在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她眼里渐渐恢复了焦虑，张毅目光微敛，只当是担心张叔安危闹得，当即无声的轻叹了一声，“如今这种情况，抓或不抓结局都是悲剧。”
听他这般说，祁雪的眸子暗了暗。连张毅都没办法了吗？难道就真的无解，只能被动的挨打了？
就在她伤春悲秋暗叹自己前路渺茫的时候，他有突然来了一个转折，“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无解。”
祁雪眼眸噌的亮了起来，原本因绝望跌落谷底的心犹如坐过上车一般咻的冲上高点。
她紧紧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眉眼之间难掩激动，“你有办法？”
张毅面色淡淡的开了口，“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人......”祁雪愣了愣，仔细思量片刻，顿悟，“你指的是那个任务目标？！”
是了，这伙儿杀手既然是为了任务目标而来，那他们完成了任务自然就会离开。他们做的是拿钱卖命的买卖，没人出钱，才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去对无关紧要的普通人动手。那不是等于做白工没工钱嘛，谁也不傻。
“你的意思是帮这伙儿杀手找出任务目标，助他们完成任务，然后顺理成章的将他们送走？”
第592章 种田山里汉（156）
意识里，小六一只胖手托着腮，一边摆出一副思量的模样，一边点头说话，“小哥哥这招牺牲一人幸福千万家虽然有点损，但不得不说，损到了点上，是个好办法。”
两害相权取其轻。想要解此困局，尽可能少的减少伤亡，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没等男人答复，祁雪又自顾自的点了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自说自话，“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个任务目标，但为了尽早解决这件事，也就只能牺牲他了。”
张毅的嘴脸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只是很快的掩饰好，面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并不是一定要牺牲那个人。”
难得的，张毅竟然开口为一个不知道长相姓名的人说话。
祁雪微微皱眉，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你说的办法，不是这个意思？”
莫非是她会错了意？这件事难不成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她也不是真的想牺牲那个人，只是不得已为之。若是有更和平的办法，她自然也是高兴愿意的。
祁雪当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张毅扯了扯嘴角，道：“你的出发点是没错的。”
“他们是杀手，为了任务目标而来，想要他们离开，自然也要从任务目标下手。”
“不过，”他先是肯定了祁雪的话，随后一个转折，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一定非要他们杀了任务目标完成任务才能离开。”
“如果是任务目标离开了县里，你说，他们还会不会继续逗留？”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祁雪双目微瞠，露出一副了然且欣喜的模样，“你是说刻意营造人已经逃离此地的假象，调虎离山？“
想要杀手们离开，确实不一定非得是任务目标死，只要他人离开了，困局自然可解。
虽然到时候上头多半还是会怪罪县衙办案不利，但至少这样减轻了伤亡，就算是怪罪，也不至于太重。
何况，等那伙儿人到了其他地盘上，再出点什么事，那就不是他们县一家的事。不是他们能力不济，实在是对方实力太强。
正所谓法不责众，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点祸水东引的损意，但不能否认，这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
“嗯。”张毅笑着点头，对她的一点就透十分满意。
“果然还是小哥哥的办法比玩家的好！”小六毫不客气的赞美着攻略对象，顺带还压低了祁雪一头。
不过祁雪心里高兴，也懒得同它斤斤计较。她飞快的转动着思绪，抓住了这个办法里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要这么做，那我们应该事先了解这伙儿人的任务目标。”
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张毅眸光沉了沉，片刻后点了头，认真的嘱咐道：“这次去案发地，我们最好是藏在暗中，不打草惊蛇，这样在调查和行动的时候都会方便很多。”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祁雪听的。
张毅知道她与张叔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先前听了案发地危险重重，她就有些失了理智，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不管不顾的上赶着要去最前线。
他很怕等到了案发地，她又会因为太过关心而乱了方寸。他自然会尽力周全，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更好的确保她的安慰，他不得不提前做出警告。
听明白张毅话里深藏的意义和警告，祁雪尴尬的笑了。
她知道张毅是怕她冲动之下不理智，她更怕。
老实说，如今她身体里遗留下来的‘本能反应’就像是一颗死死安插的雷，拆不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哪个点就会直接炸起来，不受控制。
就算她有心保证些什么，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可以胡乱保证，随口一说谁不会，关键是真到了事发的时候，本能反应一上来，她先前立下的所有保证都没办法兑现。
一双眼看着面前紧盯着自己的男人，祁雪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张毅皱了皱眉，知道她为难，尽管没有得到想要的保证，最终也没有再为难她。
在两人默契十足的闭口不言之下，这个话题很快被揭了过去。
祁雪沉默了一会儿，自己先觉得不自在，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才我就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曼珠沙华的事这么了解？”
之前她也做了相应的猜测，得出三个最有可能的结论，却没办法确定张毅究竟是哪一个。
后来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摆脱如今困境的问题上，反而忽略了张毅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情况的原因。
现在暂时解决了前一个问题，她才有精力去顾及后一个问题。
“呵。”张毅轻笑了一声。他还以为，这小丫头会一直不问了呢。
难得的，他也想要皮一下，当即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妨猜一猜。”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兴致勃勃的等着她的回答。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祁雪显然没料到张毅会这么问。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好奇和提问都是干脆了当的回答，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说出‘你猜’的时候。
这么童心未泯......
虽然惊叹于张毅突然的人设崩塌，祁雪还是老实的交代了自己先前的三种猜测。
张毅轻挑了挑眉头，越听眼底的赞赏越明显。
他仍是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那依你看，我是哪一种？”
这话就等于是明摆着告诉祁雪，她的三种猜测里确实有一种是正确的。
祁雪顿了顿，目光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她眯了眯眸子，一副沉思的模样。
张毅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过去的一切都是谜团，这让祁雪很难判断。
照理说，以张毅的身手心思，是曼珠沙华杀手的可能性不小。但是，说他是曼珠沙华的任务目标，倒也说得通。要躲过这伙儿杀手的追踪，确实需要出色的功夫和头脑。
至于买家，这个可能性相对前两个要小一些，却也不能完全被排除。毕竟谁也不能绝对的肯定，花钱买杀手的人自身武艺就不能精湛。有很多情况，是自己不方便动手，而需要依仗外力的。
依照张毅表现出来的现有的情况来看，似乎三种猜测都有可能。
第593章 种田山里汉（157）
漫长的自我沉思之后，祁雪的目光闪了闪，老实的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我猜不出来。”
张毅又笑了，这次没再为难她，直接给出了答案：“我曾经是曼珠沙华的任务目标。”
他故意在‘曾经’两个字上稍稍加了重音。
祁雪果然听出来了，眉头皱了皱，轻声重复着：“曾经？”
她思绪飞转，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她先前有猜测，曼珠沙华派杀手到县里来是为了追踪任务目标。张毅着重强调‘曾经’两个字，是为了表明他不是这一次曼珠沙华杀手追杀的对象。
其实就算他不提醒，祁雪也不会往那儿去想。
很明显，张毅在山林里住了很久，那栋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和他对山林的了如指掌都恰好证实了这点。
而这个命案，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生的。
时间上不符合。
既然是追踪，没理由目标人物都已经在山林里躲藏多年相安无事，多年后追踪的人才过来寻找。
虽然不能说没有这种情况的存在，但从日常生活中她对张毅的了解来看，他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寻常时候极少离开山林在外露面。山脚下十里八村的乡亲就没有发现他存在的，原主也是。
这样一个人，能做到这点，自然不可能在安稳隐藏多年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再被杀手们发现。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群杀手是在追踪另外一个任务目标，误打误撞来到了县里。
只能说，张毅运气不好，碰巧赶上了。
突然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张毅较之前格外谨慎的反应，祁雪心里了然。
与此同时，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祁雪双目微微瞠大，嘴巴张着，面带震惊，“所以，这才是你不向衙门提供信息的真正原因？！”
虽然是问句，但她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
张毅倒是没有掩饰，大大方方的就点头承认了。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上报衙门，真不是为了什么全县百姓的安危。我可没有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在自保而已。”
话题既然引到了这里，他索性就一次性都交代完。
“我先前不说，就是怕会打草惊蛇，引起曼珠沙华的注意。”
“你或许不太明白曼珠沙华的任务制度，对他们来说，一旦接受了任务，除非雇主主动取消，或者是曼珠沙华这个组织覆灭了，否则在任务目标死亡之前，这个任务都是有效的。”
换句话说，哪怕是任务目标再能苟，除非有本事苟一辈子，不然，就算是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过去了，一旦被组织发现，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自从成为他们的目标开始，我就竭尽全力的避其锋芒隐匿行踪。周旋多年辗转多地，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的监控，彻底转入暗处。”
“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山上极少下山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一开始我提出要做熏肉买卖的时候，你才会拒绝。”因为做买卖势必要下山，他不愿意过多的暴露在人群中。祁雪在心里为张毅前后的反差找着理由，同时更加懊悔自己的任性。
她知道，张毅是因为她才会妥协，答应做买卖的事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她面上满是悔恨。
张毅神情微愣，眨了眨眼，只是瞬间的工夫就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隐藏好，嘴脸勾着笑，顺着她的话就往下接，“傻丫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做买卖的事是我同意的，我也赚了不少，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
既然小丫头上赶着替他找理由做掩饰，他当然要识相的顺驴下坡。只是下坡归下坡，他还是不忍心看她自责的。
祁雪知道张毅是不想她有心理负担，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见她恢复了常态，张毅这才接着原先的话继续解释：“之前也分析过，曼珠沙华这个组织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是没有任何名气的，大伙儿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若是向衙门透露相关的信息，让他们制定出针对性的措施去对付组织里的杀手，势必会引起组织的怀疑。”
“组织肯定会想到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偷偷给县衙提供情报，才会让那些执行任务的杀手栽倒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
“正如先前所说，知道组织情况，还了解得这么清楚的，不外乎就那么几种人。”
“杀手，雇主和任务目标。”
“曼珠沙华不仅在刺杀方面厉害，对内的治理也极其严酷。组织里的杀手一旦有异心，哪怕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只要被察觉，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杀手们自己就承接过数不清的任务，自然清楚他们平时不死不休的任务手法。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们是没胆子背叛组织的。”
“还有那些与曼珠沙华做过买卖的雇主，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个组织的厉害，更不可能会站出来帮县衙破案从而引火上身。”
有能力成为曼珠沙华雇主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一杆秤，去精细的计算得失，最缺少的就是泛滥的好心。
“这样一排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泄露组织情况的是任务目标。”
“当然，他们最先怀疑的肯定是目前正在追杀的人，为了摆脱组织的追杀从而借助官府的力量，这个动机合情合理。”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真的细查起来，难保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一旦他们确定了泄露情况的人不是本次追杀的任务目标，那矛头将会直接对准曾经的任务目标。”
“曼珠沙华鲜少有任务失败的情况，只需稍稍排查，他们很快就能确定告密之人的身份。”
“我隐姓埋名多年，一直竭尽所能的避免与他们再接触，自然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冒任何一丁点可能暴露的风险。”
张毅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一丝一毫因为袖手旁观而导致其他人受害这样的事感到羞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生存，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如今，他只是沉默，只是选择了保护自己，并没有直接出手伤人，他并不觉得这样是错。
第594章 种田山里汉（158）
不是谁都是圣人，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尤其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让先前做的那么多的努力付诸东流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不可能。
做不来圣人不是错。
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真的听男人说出来，祁雪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她心疼他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更多的是自责，为了自己曾经做出的一次又一次将他陷入险境的‘本能反应’感到悔恨。
尽管那并不是她的真实意愿，但不能否认，她有责任。
是她的任性导致了意识极度虚弱的后果，这才让本能反应有了可以控制身体的机会，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归根究底，她是始作俑者。
祁雪张开嘴，那句想要补救的‘我们不去了’被生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她知道，或许是身体里的那股本能察觉到了她不愿意去案发地的想法，再次出来作祟了。
她说不出来，她挽回不了局面。
这个认知让祁雪无比自责的同时又感受到了深深地无力，她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悔恨自己当初的任性，甚至恨那个花钱买张毅性命的人，却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这样的无奈才是她最痛恨的。
她的纠结沉痛溢于言表，张毅将这当做是她的内心挣扎。一方面，了解真相的她不愿意再让他涉险，一方面，心里又放不下张叔的安危。
张毅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不忍见她为难自己，大掌轻覆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好了，都决定好的事，难不成还要反悔？”
他故意摆正了脸色，严肃认真的道：“你要是真临时反悔了，我可要生气的。”
“你这早不说晚不说，我这捣鼓了大半天的东西，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这会儿你才说没用了，那我做了大半天的白工得多冤啊。”
这话无疑就是断绝了祁雪所有退缩后悔的路。
张毅笑着轻拍了她的脑袋两下，神情已经不复前一秒的严肃，越发温柔，“别想了，明天我们准时出发。”
“不用担心我，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被他们发现。躲了这么久，可把我窝囊坏了，也该见见光了。”
“何况，我这准备得这么充分，真遇上了，是谁吃亏谁该怕可不好说呢。”
祁雪知道男人是在安慰她，不愿意她内疚自责。他一定将她的无奈和为难看在眼里，知道她不忍他受到伤害，却又没办法放着张叔不管。
他不愿她陷入两难，所以才主动为她解困。
这样的想法让祁雪的心暖烘烘的。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直直的对上他的眼，重重的点了头，一字一句的，就像是在诉说誓言：“无论事情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我们都一起面对。”
张毅莞尔，面带宠溺：“好。”
这句是真心的，一如他最开始的打算。
与那些话本里‘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的矫情相比，张毅明显更遵从本心。
他的本心告诉自己，他既然对她有意，她也亦然，那就该同生共死。
只要他有一口气，他就绝不允许她死。若是他死了，也不会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祁雪不知道男人心里的想法，也没有精力去猜测。她如今要操心的事太多，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一脸紧张的看着张毅，“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没有发现你吧？”
她现在担心的是，那伙儿杀手在追踪任务目标时会误打误撞的发现什么与张毅相关的消息。若是这样，张毅可就有危险了。
听出她话里满满的关心，张毅心情大好，回答的语气也带了一丝愉悦，“放心吧，暂时没有。”
是的，暂时。这一去案发地，恐怕是很难隐藏了。
祁雪显然也想到了，心沉了沉，面带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与此同时，她忍不住暗暗咒骂那该死的‘本能反应’。
张毅忍不住一根手指头微微弯曲敲向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傻瓜，关你什么事。”
“我刚才说过的吧，是我不愿意自己大半天的努力付诸东流，是我坚持要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我也受够了被他们追杀的苦，难得有机会还回去。”
“不。”祁雪并不相信他的话，“你这话根本就说不通。”
“你一直以来的沉默，不向衙门告发，就是为了不被他们发现，不惹火上身。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这么执着于‘还回去’这样的事。”
“你不过是在安慰我，不想我有心理负担，所以才将这些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只是这样的借口太过拙劣而已，说服不了她。
张毅一点也没有心思被拆穿的窘迫，笑容依旧灿烂，“你错了。”
“或许，我有安慰你的心，但这些话，并不是安慰，是事实。”
“你说得对，之前我确实是在躲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那并不意味着我真的怕了他们。”
“不出声，只是因为会受到危险的对象不值得我这么做。相比起他们的安危，我更看重自己的宁静安稳。”
“可你不同。”
“你值得。”最后这三个字，张毅说得无比郑重，这就像是一句承诺，一句告白。
“没有人能逼我做出任何不愿意做的决定。”
“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那都是因为我愿意。”
“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去案发地，愿意陪你冒险，愿意保护你，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既然是心甘情愿，就是想好了一切需要承担的后果，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与人无尤。
听完张毅的解释，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祁雪久久不能言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只知道那颗心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它正在不停地剧烈跳动着，扑通，扑通，扑通。
“我......”她动了动嘴巴，想要说什么，却一句整话都没有出口。
她好像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除了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什么也做不了。
结巴的‘我’了半天，祁雪最后还是化言语为行动，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就只好用行动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张毅显然没想到她会来一个突然袭击，一时愣在原地，两只手一左一右的张开着竖在空中，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第595章 种田山里汉（159）
反应过来，一股热意攀上脸部，将他的双颊烫得红艳。
张毅摆在空中的双手动了动，一点一点的向中间聚拢，直到将身前的小丫头紧紧收拢在怀里。
他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手下的劲道表明了心里的想法。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较于张毅和祁雪这头的沉默是金，意识里的小六则更偏向于用聒噪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喜悦。
“goodjob！”
“玩家这一个熊抱简直绝了，直接将攻略对象拿下啊！”
“现在你俩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明朗，就等着解决完这次的事，举办一个婚礼，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和和美美的等死就好了。”
小六已经将祁雪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它甚至看见了辉煌的业绩在向自己招手。
出乎意料的，祁雪对这种擅自的安排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心驰神往。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就此迷失了心智，“幻想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达到你的美好构想之前，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在等着我们。”
“那就是我们必须在曼珠沙华的手里活下来。”而这很难。
若是张毅一个人对上曼珠沙华的杀手，不敢说稳赢，至少打不过时逃跑应该不困难。毕竟他逃了这么多年，甚至还‘逃脱’了这么多年。
可这一切在加上她这个‘拖油瓶’后将变得不再明朗。
她如今的意识太过虚弱，还有那不定时爆发的‘本能反应’，每一点都能成为影响结局的变量。而且还是将结局推向不好的变量。
不得不说，祁雪的话虽然有点坏气氛，却也很现实。
“这个......”说到这里，小六也开始担心了。
随着玩家经历的位面越来越多，经验越来越丰富，之后的游戏难度也变得越来越大。
这不仅仅是体现在消耗的时间越来越长上，还有更多更为严苛的必要要求也随之出现。
先前玩家进入位面，只需要完成攻略任务，顺带应对突发的主支线和奇遇任务。只要任务完成，哪怕是位面里的宿体死亡，系统也会自动判定玩家本位面攻略成功，给予相应的积分。
而且之前对于攻略任务的完成判定也相对放松的，只需要攻略对象对玩家产生好感，并且好感达到爱的程度即可。
但是从前一个位面，也就是娱乐圈位面开始，游戏难度已经开始增大。
系统要求玩家在完成相应任务的同时，必须保证宿体的安全。这里所谓的安全，是指杜绝一切意外死亡的可能。
系统仅将生老病死归为非意外死亡。其他的死亡方式都一并算作意外死亡。
与此同时，判定攻略任务完成的标准也改变了。除了攻略对象心底的爱意值，还多了一项硬性指标，那就是必须要有代表着两人在一起的仪式。
简单来说，就是婚礼。
这无疑给玩家通关位面大幅增加了难度。
当然，难度增加后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先前因为攻略难度低，所以在积分的计算上一律采用整体计分制度。顾名思义，整个任务是一体化的，其中一个小环节出了问题，将直接宣告任务失败。
就拿最开始的皇帝位面来说，因为南离的突然毁约，导致代代相传的环节失败，从而宣判主线任务失败，哪怕祁雪先前再矜矜业业将大元推向巅峰也没用。
对于整体计分制度来说，只有所有环节都完美的完成，才算是真的任务完成，才能获得积分奖励，可谓严格。
现在却不同了。
因为攻略难度的加强，积分制度也发生了改变，从原先的整体计分制变成了分步计分制。
所谓分步计分制，简单来说，就是任务开始按点给分，只要达到需要完成的点，属于这部分的积分就到手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是数学考试。前头的填空题选择题都是以最后的结果为给分的判定标准，只要结果错，属于这题的分数就没了。但后面的大题却不同。
大题一道十多甚至二十多分，分数量十分庞大，它的给分标准十分的人性化。
只要考生将计算的步骤一一列举，且步骤无误，哪怕算出来的结果是错的，那先前正确的步骤也会给予相应的分数。
这就是分步计分制。
按照玩家目前的攻略情况来看，仅能确定的是攻略对象对她的爱意值已经达标，至于难度上升后新增的两项硬性指标，玩家是一样也没完成。
也就是说，如果玩家在这次去案发地协助办案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宿体身亡，那在积分结算的时候，玩家仅能获得爱意值这一项指标的积分。
而保证宿体安全和与攻略对象结婚这两项指标是没有达成的，将会被扣除相应的积分。
玩家原本结余的积分就不多，在这番入不敷出的折腾一次，剩余的积分也就刚好够支付下个位面的穿越。
换句话说，玩家要是在这一次的行动里挂了，那她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惩罚位面了。
小六对于难度升级后的游戏规则解释得很清楚，祁雪没有任何疑惑，这是早在娱乐圈位面就知道的。
只是刚才张毅近似告白的‘你值得’三个字让祁雪的心方寸大乱，头脑暂时停止运转，也下意识忽略了这样残酷的现实。
如今经由小六提醒，她才想起自己将要面临的艰难险境，心底的温存爱意也渐渐消退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活下来了！”祁雪在张毅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拳，眼神无比坚定，心里单方面的宣告了那伙儿不知道模样的曼珠沙华杀手死亡的结局。
相对于一人一系统骤然沉重的心情，张毅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从最开始他直言让她问出心里的疑惑，就一直在布一个局，一步步诱她入局，目的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给她一个解释，好彻底打消她心里的疑虑。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张毅对祁雪已经有所了解，知道她是一个观察仔细且极为聪慧的人。
他在房间里闭门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不可能不好奇。而且他如此紧张，小心准备，势必也会引起她的某些怀疑。
他当然可以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说，她自然也没办法撬出什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第596章 种田山里汉（160）
不了了之不意味着彻底打消心底的好奇和疑虑，不过是无能为力下的暂时妥协，暂且将怀疑和好奇压在心底。
既然是暂时，就总会有破土而出旧事重提的一天。
与其让她怀揣着这些心事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的调查推测，拼上暴露实情的危险，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自己替她解了这些困惑，一了百了。
自然，他刚才同她解释的那些话，也是真假参半。
他说之前不提供消息，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点是真的。
只是‘任务目标’这个身份，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编造引导之嫌。只为了合情合理，能与他先前闭口不言的举动对上。
正如他先前解释的那样，若是县衙突然对那伙儿人了如指掌，他们必定猜到有人暗中相助。
他在解释的时候也故意做了诱导。其实，曼珠沙华的信息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就算是雇主和任务目标，能做到这点的人也极少。
他利用她对曼珠沙华的不了解，故意让她误会这两种人也能了解组织的情况，从而将自己的身份往任务目标上引。
他不敢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除了怕她知道他曾经手染鲜血会心生厌恶，还因为曾经的身份与好兄弟息息相关。
他怕，将来她问及他曾经的生活，他会在不经意间泄露什么，让她察觉出他是害死她亲爹的人。
尽管他可以编造谎言哄住她，却也只是暂时的。绕是他自诩谨慎小心，可一个谎言是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圆的。有的时候，说的谎言多了，很容易会自相矛盾。
他怕他终究是瞒不住。
若是他将自己的身份定义成任务目标，将来可以谎称是山中修行的隐士，偶然下山得罪了人，所以才被买命。
如此一来，在提及过往的时候，他就可以简单的一语概括，也不用提及曾经的好兄弟。
其实，他这样说也不算是撒谎。
在他叛出组织的那一刻，他就自动被列为组织的追杀目标，这样介绍自己其实也是事实。对于身份这点，他只是故意误导她认为自己是因得罪了人而被重金买命。
就算是最后被看出了破绽，小丫头察觉到他在骗她，也不会知道还有好兄弟这个人的存在，多半会以为是往事不堪回首，令他不愿启齿。
张毅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即便是对不起好兄弟，即便让他未来的日子活在愧疚之中，他也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个解释果然瞒住了小丫头，可张毅心里清楚，瞒不过组织。他们稍一排除就会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小丫头心系张叔，案发地一行无法更改，他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小丫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叔身陷危险袖手旁观，此行注定了他们会掺和其中。
换句话说，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势必要对付那些杀手。
要对付他们，就要承担暴露的风险。
一旦暴露，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安稳生活将毁于一旦，组织一定会继续对他展开追杀行动。
将身份往‘任务目标’上引，其实也是为了将来的暴露被追杀做铺垫。
任务目标被追杀，合情合理，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这样一来，他就能将当年的事永远瞒下去，能和他的小丫头永远在一起，一举数得。
张毅听不见祁雪意识里的讨论，祁雪也看不透张毅内心的真实想法。
厨房里看似平静美好，一对璧人情意绵绵紧紧相拥，四周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实则暗处波涛汹涌，各怀心事。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抱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还有满满一盆的菜没洗完，祁雪动了动身体，准备从温暖令人留恋的怀抱里退出来。
感觉到怀里的动静，张毅自觉的松开了手，右脚稍稍后退，配合的拉开彼此的距离。
只是刚抽离不到一个指头的距离，祁雪突然眸光一闪，猛地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再次飞扑过去，结结实实的撞回张毅身上。
“哼。”张毅闷哼一声，突来的冲击让他止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却出于本能将原本松开的双手再次收拢，牢牢护住那个撞过来的冒失小家伙儿。
好容易稳定了身形，他稍稍低了头去瞥罪魁祸首，见她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惊讶懊悔模样，到嘴的训斥就这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无奈的摇了摇头，张毅还是选择关心她的情况，“有没有伤到？”
一番突然袭击，祁雪本就理亏，想起不久前因为起身太急险些摔倒的事，张毅已经对她耳提面命再三嘱咐，她如今哪里敢说自己伤到，除非想听更长篇大论的教训。
她忙摇头晃脑，“我没事，张大哥这么护着，我好得很。”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讨好的笑着。
见她这样，张毅再教训的话哪里还出得了口，轻叹一声，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以后小心些。”
“嗯嗯。”祁雪赶忙老实的点头答应。
张毅没再为难她，开始关心她这突然的举动，“刚才不是想分开吗？”
他能感觉到她抽身的意愿，所以才配合的放手。
“嗯。”祁雪点了头，表明自己最初确实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我突然发现还有点事没弄明白。”
张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怀里小丫头，打趣道：“什么事情这么特别，让你去而复返，一定要以这样的姿势说？”
他指的是两人如今的情况。
“当然得这么说。”祁雪回答得毫不犹豫，目光透着坚定，“万一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就死缠着你不撒手。”
这无疑是明晃晃的威胁，暗示男人只能挑她高兴的答案说。
“哦？”虽然被张牙舞爪的威胁了，张毅却不觉得生气，反而笑得开怀，“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答案可一定要不如意了。”
他对于如今的姿势可是满意得很。
别看张毅从前是个面无表情不解风情的男人，一旦开了窍，这情话也是一句跟着一句不要钱似的窜出来。
正如那句老话说的，情爱这方面的事，男人天生就是无师自通的。
绕是经历过好几个位面的倒贴，祁雪还是被撩得脸颊红艳目光含春。
“玩家能不能有点出息！”小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第597章 种田山里汉（161）
“你的任务可是倒贴，是主动的一方，被撩成这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
“......”小六不合时宜的数落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将她心里的旖旎温存浇灭了大半。
这煞风景的系统，要是能自主屏蔽掉就好了！
祁雪恶狠狠的想着。
粉红的氛围被打散，祁雪想起了最开始的目的，忙将注意力集中回男人身上。
“话说得挺好听的。”
她先是夸了一句，之后突然摆正脸色，佯装一副凶狠恶霸的模样，进入主题道：“我问你，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吧？”
不能怪她不确定，实在是他们之间的告白都太隐晦，没有一句明确关系的话，这让身负任务的祁雪始终不能完全安心。
张毅的眉头再一次挑了挑，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
照理说，寻常女子都是含蓄矜持的，偏她不同。从最开始见面，她被他救了之后念念不舍的嚷着要报恩开始，再到后来再见时毫不避忌登堂入室的住进他家，无一不昭示着她的与众不同。
可他偏就喜欢她这幅与众不同的样子。
收起玩笑的表情，张毅也开始变得严肃。他郑重的点了头，坚定的吐出四个字。
“在一起了。”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力道不自觉收紧，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得了肯定的答案，祁雪满心欢喜的又赖在张毅身上片刻，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菜盆，想起还在准备晚饭的事实，感受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才不依不舍的从温暖的怀抱里退出来。
鉴于祁雪之前长期蹲着洗菜突然站起来险些摔倒的事件，张毅伸手拦住了她挽袖子准备继续洗菜的动作。
“我来吧。”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知肚明他的用意，祁雪也没有坚持，“那好，我去把灶台上处理好的肉和菜炒了。”
张毅目光在灶台上扫过，轻点了头，“好。”
灶台足够高，不需要蹲着，他也就由着她了。
心照不宣的，张毅和祁雪分别在厨房里占据一席之地，分工合作，很快的将晚饭做好。
饭桌上的菜品很丰盛，用祁雪的话来说，临行前的犒劳，自然是尽量的好。
之后前往案发地的时间里，赶路的过程中肯定没办法吃上多好的饭菜，到达案发地后，他们不宜声张，一切行动都要在暗中进行，也不可能有多好的吃住条件。
换句话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过艰苦的日子，作为最后一顿，当然是能吃多好就吃多好。
或许是彼此的关系明朗了，这顿晚饭的氛围显然与之前的每一顿都不同。你来我往，筷子与筷子交错之间，满满都是齁死系统不偿命的粉红。
可怜的小六在没办法一尝口腹之欲的悲惨条件下，竟奇迹般的饱了，可见两人的丧心病狂。
一顿丰盛甜蜜的晚餐过后，张毅带着祁雪在院子里消食，顺便给她简单的讲了曼珠沙华杀手的一些行事习惯和武功路数，以便她将来在遇上这些人的时候能有个底，不至于手忙脚乱毫无应对策略。
之后，两人早早散伙，各自回房睡下，养精蓄锐。
次日，天刚刚擦亮，张毅在生物钟的影响下按时起来。
祁雪昨晚虽然回屋回得早，但长时间养成的固定睡眠时间不是一两天就能纠正过来的，绕是仰躺在榻上目瞪帷帐许久，她也始终没办法进入睡眠状态。
小六为了帮助她尽快入睡，想到了唱催眠曲的法子，奈何它的五音实在是不全，祁雪在刺耳的嚎叫的折磨下是越听越精神，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此路不通，小六不服输的又开始另辟蹊径，发誓要在下线之前将玩家给哄睡着。
它开始给祁雪讲睡前故事。自然不是哄小孩子睡觉的白雪公主灰姑娘那一套，它老早就不看这么幼儿的故事了。它开始动用它海量的小说收藏，从里头挑选出最为经典的故事，声情并茂的讲起来。
这套也没能行得通。
平日里小六虽然不靠谱，但在看小说方面还是有自己独到见解的。它喜欢的小说亮点十足，祁雪听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听完了这一段惦记下一段，更没了困意。
这一来二去一番折腾，等小六到了规定的时间自动断线，祁雪依然没有睡着。
这倒也正常。
平日里，她也都是在小六下线后才入睡的。这小萝莉素来聒噪，只要它在，她鲜少有安然入睡的机会。
好在她平日里睡得也不算太晚，小六下线后，意识陷入沉寂，祁雪自我翻滚了一会儿，渐渐的睡意席卷上头，没多久，两眼一闭，也睡了过去。
祁雪早晨也有相应的生物钟，因为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早也没能起得太早。
张毅目光扫过祁雪的屋子，在她紧闭的房门上停留了两秒，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移开。
他没有刻意去叫醒她。于他而言，案发地此行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让他表现得那么积极迫切，很抱歉，还真的是做不到。
尽管张毅有心让祁雪多睡会儿，奈何她体内还有一个本能反应在作祟。
以原主对张叔的深厚感情，强忍了一天拖到今天早上已是难得，此刻恨不得能飞奔到案发地，怎么可能让她久睡。
就在祁雪主意识尚不清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翻身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房门口走去。
房门打开，祁雪目不直视，径直往院子里的井口边走去，动作熟练的打水洗脸。
张毅本在院子里练功，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回头，正巧对上祁雪抬脚踏出门槛。
他目光顿了顿，一抹惊讶由眼底划过。显然，他没想到祁雪会起得这么早。
疑惑并没有困扰张毅太久，他很快将之抛诸脑后，勾起嘴角，正准备同她打招呼。
一声‘早啊’还没来得及从嘴里蹦出来，面前的小姑娘突然脑袋迅速九十度转弯，像是没发现他这个人一般转个身，脚步坚定的朝井口的方向走。直到她娴熟的从井里取好水都不曾分给他一个眼神。
到口的话被张毅硬生生的咽回了喉咙里，原本微微张开的嘴巴紧闭在一起，面色微沉。
平日里他也早起，也在院子里练功，也会撞见小姑娘从屋子里推门出来。
张毅回忆着小姑娘往常见到他的反应模样，左右的眉头不自觉的向中间靠拢。
第598章 种田山里汉（162）
通常，祁雪一天之中与张毅见的第一面就是早起开门那一刻。
每当此时，看见他的第一眼，目睹他出拳抬腿的英姿，她休眠了一晚上的意识都会像是被一盆透心凉的冷水浸过，瞬间清明无比。
她的目光会贪恋的痴缠在男人的身上，看着他因为听见动静而收回手脚的动作，缓缓转身，与自己四目相对。
他会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勾起嘴角，笑容温柔的对她道一声‘早’。
而她，则会回以更灿烂的笑容，甜得像是吃了蜜一般，愉快的回他一句‘早’。
男人会在短暂的视线纠缠后收回注意力，起身到井边打水整理仪容，顺便替她也放好洗脸水。
两人一同洗漱，之后便会结伴去厨房吃早饭。平淡而温馨。
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默契。
他们心照不宣的维持了很多天，只要她住在这里，就从未有过例外。
今天，这种意外发生了。
张毅的视线一动不动的追随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看着她毫不留恋目标直指井边的步伐，目光森森，透着打量和疑惑。
怎么回事？他何时惹她生气了吗？
张毅开始回想昨日发生的种种，除了厨房洗菜时的小插曲，两人的相处都是极为和谐的。
饭后开小灶的普及曼珠沙华杀手知识，再到后来各自回房，一直相安无事。
许是厨房里的小插曲将不少事都摊开了摆在明面上，小姑娘也不再像先前那么刻意遮掩，临回房前还笑意盈盈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晚安熊抱。
张毅确信，至少在她房门关上那一刻，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
如果不是他眼拙没察觉出来，那就是小姑娘的异常是在回屋之后开始的。
张毅本以为，经过了昨日厨房的互相表白心迹，今日两人会相处得更加甜蜜，哪曾想等来的却是越发的疏离。
如果不是他的某个举动惹她生了气，那......
疑惑之间张毅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过了一夜，她回房静下心来细想，然后后悔了？
这样的想法一经冒出就再也止不住的在张毅的心里生根发芽茁壮生长。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盯着不远处洗漱的背影的目光幽深，透着骇人的光，周身的气压格外慑人，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低沉之中。
而这一切，井边之人毫不察觉。她此时正沉浸在洗漱间无法自拔。
冰冷的井水从手指掌间泼向脸上，本就因刚起身略略泛着苍白的脸色在冰水的洗礼下更白了。
“嘶~”瘆人的凉意透过面部直直传到心底，祁雪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体猛的一抖，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上不受控制的捧水动作被打断，原本迷迷糊糊带着睡意的意识瞬间清明过来。
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在眼里聚焦，直至完全印在眼中。
半睁不睁的双眸瞬间撑得老大，眼底一派难以置信。
脑袋忙不迭的左右晃了晃，眼睛猛的闭上又睁开，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祁雪整个人呆立原地，无法动弹。
她，她，她，她竟不是在做梦？！
她原本睡得正香，迷迷蒙蒙之间，感觉身体好像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自顾自的起身刷牙洗脸。
祁雪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当这是在做梦，梦见自己爬起来洗漱。
她并不觉得奇怪，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主心心念念惦记着去案发地找张叔的本能多多少少也感染了她。
加上昨夜临回房前张毅也嘱咐了让她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免得次日早起精神不佳，意识混沌。
本能感染加上反复提醒，多重影响之下，让祁雪将‘早起’这件事深深印进脑海，导致在梦境里都下意识出现这样的画面。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她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误以为自己这次依旧也是在梦里。
至于置身梦境却能有所察觉，这点祁雪更不怀疑，因为她先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一段在梦中，以上帝视角看着‘自己’被追捕，拼命逃跑却始终拉不开距离的经历。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险境，错过一个又一个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想提醒却无能为力的挫败和压抑，就是在梦醒之后都深深的刻在心里，让她难受不已。
这种经历让祁雪印象深刻，以至于错误的将此次的真实的无能为力和曾经的梦境联系在一起，混为一谈，坚信不疑。
现在一捧冷水将她迎面泼醒，回归现实，才猛然发现，这一切竟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并非她以为的梦。
以祁雪聪慧的头脑，不稍片刻便将这个真实发生的‘梦’的原理分析明白了。
她能以上帝视角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在‘清醒’过来后拥有‘梦’里的记忆，这就能排除是梦游的可能。
梦游在醒来后是不会有记忆的。
联想之前发生过的事，祁雪知道自己这般突来的奇异举动多半是本能反应在作祟。
她尝试着将原本抬着要捧水的手往回收，一双手果然顺利的回到身体两侧。
她不禁松了口气，暗叹好险。看来，随着意识的清醒，原本不受控制的身体也被夺回了主权。
祁雪刚才虽然误以为自己在梦中，但对具体做了什么还是有印象的。
她记得‘自己’在推开房门走出来的瞬间，视线是有落在内院里练功的张毅身上的，而他也如往常一般，听见动静后转身。可‘自己’却没等他例行打招呼，毫不客气的扭头转身走向井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留下一个眼神。
不用想，现在张毅的心里一定充满了不解和怀疑。
祁雪能清楚的感觉到自背后传来的强烈的目光注视，有种恨不得将她脊背戳穿的错觉，令她如芒在背。
不仅如此，周身的空气也渐渐变得压抑起来，险些让她喘不过气。
祁雪知道，身后之人极有可能是生气了，原因除了‘自己’今天一反常态的不闻不问之外不作他想。
张毅素来敏锐，且擅于窥探分析。寻常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被他轻易捕捉，并由此将她心里的想法剖析出来。
今天她这样不正常的反应，绝对引起了他的高度怀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解读她这反常的行为？
第599章 种田山里汉（163）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应该不会把这一反常态往‘本能反应’上联想。毕竟以远古时代人类的见识，不会去相信这世上还有意识穿越这一回事。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能够供张毅解读的可能就不多了，而且都很不妙......
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祁雪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在玩家‘挺尸’之前小六就已经到了上线时间，自动恢复了联系。只是它素来秉持着玩家不醒它不叫的原则，不会刻意出声刷存在感。
通常情况，它会在线补个回笼觉，直到玩家有事找它，才正式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玩家‘起身’的时候它正在补觉，却也是意识到了的。不过鉴于寻常时候玩家起身都用不着它，所以它也没多想，迷迷糊糊的又继续睡过去。
发现异常是在冷水扑脸那一刻，它听见了玩家倒吸凉气的声音。睡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小系统还以为自家玩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意外，当即给吓醒了。
它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消化了眼前的情况，分析出了眼前的处境。
见玩家清醒过后一脸丧丧大难临头的表情，小六大致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潜藏心底的爱心又开始泛滥了。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玩家得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对付攻略对象！”它以打气的方式转移玩家的注意力。
理是这个理，可行动起来真的好难。
“对付......”祁雪都要哭出来了，“你感受到周围阴森森的低气压了吗？”
“这代表着攻略对象的愤怒程度。偌大一个内院，四面通透，我竟然还能不寒而栗，可见人家气到了什么程度。”
小六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它有检测报告，能直观的检测出玩家当前的身体状况。毫不夸张的，确实如她所说，被冻得不清。
将刚才发生的事捋了一遍，它倒是挺理解攻略对象的，“照玩家刚才‘目中无人’的表现，小哥哥生气也是正常的啦。”
“而且你们昨天才开诚布公的确认了关系，你倒好，睡了一觉，再起来的表现比原先没确定关系的还不如。”
这不是典型的穿好裤子不认人嘛。
就这事儿，搁谁身上不生气啊。
“你以为我愿意？”祁雪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若今天的一切是她本身意识造成的结果，或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巨大的怒火，鸭梨山大！
“好不容易和张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看到了好感值达标的胜利曙光。现在倒好，因为一个非自我意识能控制的‘本能反应’，一切全毁了！”
“他对我的好感值不会骤降成零吧？”突然想到这个可能，祁雪整个人慌得一匹。
“这个......”小六犹豫了两秒，实则是在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小哥哥心里的想法像我们猜测的那样，认为玩家是反悔了，那，很有可能！”
“......”
小六无情且直接的答复犹如千万支利箭齐齐射出，将祁雪那颗本就因看不见丝毫希望而万念俱灰的心再一次戳得千疮百孔。
就在两人商量得开心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沉。
小六从检测报告中发现了这一变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即出声点醒玩家。
“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玩家得赶紧振作起来！”
“你认真感受周身的氛围，攻略对象已经快要逼近发飙的边缘了！”
“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补救挽回，玩家很可能会在下一秒被他喷发而出的怒火烧成黑碳的！”
“想想那个画面，乌漆嘛黑的你，在一阵微风吹过后碎裂得稀里哗啦，连渣都么得剩下一点！”
祁雪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回神，切身的感受到身后更为慑人的注视，身体再次不由自主的抖了几下。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暗自握紧拳头，更加坚定了要将张毅安抚好，打消其心底疑虑的决心。
快速在脑袋里重现推门而出后的场景，祁雪大脑飞速转动着，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一一筛选，最后得出了最好的一个。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突然动了，不急不缓的向上抬，直至掌心轻触到嘴唇，手指将下半部分的脸大致覆盖。
与此同时，祁雪两腿转动，带动着身体一并后转，整个人瞬间翻了面，与不远处正准备过来的张毅对了个正着。
手掌虚掩在嘴巴之上，祁雪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一双眼自然的闭在一起，一副还没睡醒的神志不清样。
原本怒气冲冲跨步向前的举动被打断，张毅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漆黑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不远处困意正浓的身影，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一个呵欠持续了将近十秒。尽管祁雪用手掌虚掩着，但手指与手指之间的缝隙还是能明显的看到她嘴巴大张直至极限，之后又缓缓合上的画面。
几乎在嘴巴闭紧的同时，虚掩的手掌就渐渐上移至眼部，轻揉了揉因打呵欠而闭起来的眼皮。
大约揉了几秒钟，一系列动作做完，手掌犹如失去支撑，随着重力的牵引再次落回身侧。与此同时，紧闭的双眼也一点点的睁开。
或许是刚睁眼，眼神仍有些飘忽，直到缓了几秒，视线一点点清晰，祁雪看情了正对面男人的模样。
虽然不是近距离挨着，却能明显的看见他已经拉下来的脸，脸色十分不好，紧紧抿着的唇昭示着它主人如今的心情极度不佳。
那张阴沉的脸上，一双犀利深邃的眸子盯猎物一般的紧盯着她。
祁雪犹如置身寒冬，身子又不受控制的抖了。她稍稍歪了脑袋，眼底疑惑一闪而过，很快的又被溢于言表的喜悦取代。
好在祁雪没有被张毅这可怖的模样吓得完全失去理智，还谨记着自己的目的，不敢松懈，在下意识颤抖后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她向上轻扯了嘴角，和煦一笑：“早啊。”
道完早安，她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同时上移，交错着，手掌一左一右的覆上胳膊，上下搓了搓，一副受了寒的模样，一脸茫然的轻声低喃：“怎么回事，突然降温了？”
“怎么会觉得有点冷呢。”
第600章 种田山里汉（164）
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脸，张毅英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透着打量。
瞧她这模样，又是打呵欠又是揉眼的，一副半醒未醒的样子。她刚才睁眼看见他那瞬间下意识的寒颤和露出的疑惑，无一不表露着她对如今一切的不解。
还有她之后表露出来的喜悦，以及那句情意满满的‘早’，全然不像是后悔的模样，倒像是......没睡醒？
这个想法成功让张毅周身的暗黑气压消散了些许，却不是完全，可见他心底仍是存有疑虑的。
敏锐的察觉到张毅的变化，祁雪暗暗松了口气。她不奢望这简单几个动作一句早安就能彻底将人安抚好，只要不是全无作用就行。
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祁雪在心里给自己加了油，决定一鼓作气趁热打铁，长腿一迈，一步一步拉近自己与张毅的距离。
张毅目光微闪，身体却没有丝毫动静，直立在原地，任由她靠近。
他在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祁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笑容满面的凑到张毅身边，双手自然无比的环住他一只胳膊，亲昵道：“怎么了？”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瞬间布满紧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这担心着急的模样，透露着满满关心的语气，如果说这些都是假的，她后悔了，对他没有感情，说出来张毅都觉得不信。
纵然这小丫头平日里演技不错，但张毅觉得还没有到这般以假乱真的地步，她若是有这技能，真该去戏班里唱戏，绝对前途无量，能红遍大江南北。
张毅万万没想到的是，祁雪还真就是个红遍大江南北粉丝千千万的影后。
见她这样关心自己，张毅心里哪里还有气，周身所有的黑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勾了勾嘴角，犀利的目光也柔和下来，笑着回答：“我没事，不必担心。”
祁雪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空气越来越浓郁清新，压迫感也没了，面前的男人笑靥如花，看起来心情不错。
“恭喜玩家，小哥哥已然恢复正常。”小六乐呵呵的同她报喜。
祁雪再次松了口气，仍不敢有丝毫松懈，努力维持好先前的人设，脸上担忧毫不遮掩，“可是，你刚才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确定没事吗？”
她不放心的看了男人一眼，像是想到什么，目光中闪过了然，“若是真有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千万不要因为上路的事就忍着不说。”
小丫头是以为他故作无事，怕耽误行程了。
张毅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却有点小开心，为了她满满的关心。
“我真的没事。”他再一次坚定自己的说法。为了博取同情关注假装生病这样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为了让她彻底安心，张毅给自己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我刚才脸色不好，是因为你。”
果然，就是因为她的无视吧。祁雪虽然心知肚明，面上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因为我？”
“嗯。”张毅轻点了头，解释道：“你刚出门那会儿有些不对劲，我......有些担心。”
言下之意，他脸色不好是因为担心她出了什么问题。
张毅没有说自己是因为误会她后悔了所以变得暴躁生气，他有点偶像包袱，不愿意表露自己不自信的一面。
他不明说，祁雪就假装不知道。顺着他的话茬，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稍稍低了头，脸颊带着微微的红润，“我，我刚才，很不对劲吗？”
她语气一顿一顿的，看上去对先前发生的事有些不确定。
问完，也没有给张毅回答的时间，祁雪又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我那会儿，其实还不是很清醒啦。”
“你也知道，我平日里起得没那么早。昨儿晚上虽然回屋回得早，可心里总惦记着张叔的事儿，睡得不是很早，也不算踏实。”
“今儿早上也不知道怎么的，睡着睡着就坐起来了。脑袋虽然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起来。”
“就连开门出去那会儿，别看我整个人立着，其实眼里迷迷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是凭感觉一样，自己就往前走了。”
“之后做了什么我也不是太清楚......”
祁雪皱着眉，眼眸微垂，一副绞尽脑汁回忆的模样。
片刻，她眼底依旧透着迷茫，“彻底清醒过来，是冰冷的水扑到脸上的时候。”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井边，手里冰冰凉凉的触感以及脸上未干的水珠昭示着我正在洗脸。”
“可我起来后做了什么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我想，或许是太担心张叔了吧，所以有些反常。”
祁雪打死不承认，决定装傻到底，最关键的，她的演技倍儿棒，装啥像啥，妥妥的将张毅给忽悠住了。
他皱了皱眉，想起转身回去，目光对上她的时候，虽然仅有一秒的对视，她很快的就冷漠的扭头离开，但他还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是有些空洞的。
在回想她走过去井边那一路，身子似乎不是太稳，隐隐有点左右晃动的幅度。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点行尸走肉的意思。
结合她刚才的解释，因为没睡醒，只是心里惦记张叔安危，下意识起来为出行做准备，脑子其实并不清醒，迷迷糊糊的，所以没注意到他。
或者说，她甚至都没有自己已经起来的认识。
这样一联想，先前许多奇怪的地方又说得通了。
张毅彻底相信了祁雪的说辞，眼底迅速被无奈侵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啊，总是这么迷糊。”
厨房站起来那次是，这次还是。
“你说你这样意识不清醒的跑不出去，走个路都左摇右晃的，要是磕着碰着旁边的柱子和墙，或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栽倒在地，你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张毅原本平稳回落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不禁暗自庆幸，幸好那样的意外没有发生，否则.......
他当时虽然也在院子里，却因为她这番奇怪的举动怒上心头，整个人都被怒火充斥，哪里还顾得上仔细观察她的不对劲。
她若是真的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他不一定能及时反应过来去救，结果很可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第601章 种田山里汉（165）
这样的认知将张毅吓出一身冷汗，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那他一定会心疼死，懊悔死。
好在，这样的意外并没有发生。
尽管如此，却也只能说是运气好，并不能代表这小丫头小心谨慎。
对于她这屡教屡犯的粗心大意的毛病，必须反复严肃的批评督促：“厨房那会儿我就告诉过你，以后要小心些。你倒好，这是真把我的提醒当耳旁风了。”
祁雪心虚的低下头，自知理亏，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男人说一句，她就配合的点一下头，并老实认错。
“是我的错，不应该睡得晚起得早，迷迷糊糊的在路上走。”
鉴于之前厨房里的检讨顺序，祁雪在认完错后立马又接着指天立誓做保证：“我下次肯定注意，坚决不再犯！”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张毅有种无奈扶额的冲动，心里知道她不过是捡着好听的敷衍他，却又不忍心当面拆穿，“你啊，回回都这么说，希望是真的记住了才好。”
“嗯嗯。”祁雪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是真的记下了。至于这话的可信度，那就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了。
多说无益，做不做还在自觉。张毅索性也不再啰嗦，领着人一道回井边洗漱，之后又吃了早饭，清理干净厨房，回屋拿了包裹便上路了。
远古时代交通落后，有钱人家坐马车，像衙役这样有权势的骑马，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就只能腿着走去目的地。
远古时代的一个县不算大，比之星际时代要小很多。当然，其中也不乏特殊一些的县，面积会稍大一些。
祁雪所在的嵩县是那种常规的小县，由南至北约40余里，由东至西约50余里。
听起来数字不大，若是搁在球体时代或是星际时代，那种水泥铺的路，真的用脚走起来，也用不了太久。
只是远古时代的路并没有修得太好，尤其是他们这种偏僻的小县，每年能上缴的税收都不见得有多少，哪里会有余钱好好修路。
可别指望上头会拨银子来修，那么多大的城池等着建设，国库又不是银子制造机，哪里能无止境的变出银子到处普度众生。
就算是皇帝一时头脑发热真的拨银子下来整修，这一层一层的下来，到县里头估计也没剩几个子儿了，还修什么修。
如今县里头的路都是天然的泥路，有些地方走得多了，有了痕迹，坑坑洼洼不平坦，还七拐八拐的，走起来格外费劲些，用的时间也比正常用时要长出不少。
好在原主也不是娇弱的人，平日里做农活惯了，身体底子好，不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娇小姐，走两步歇一会儿喘两口气，磨磨蹭蹭半天挪不出半里地。她一路上虽走得不急不缓，却也没有总是多事的停下来休息。
张毅是习武之人，脚力和体力都是顶好的，祁雪这样的姑娘家都能坚持下来，他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前进的速度不算慢，因着出门的时间也早，不到正午红日高挂，人就已经临近最近的一个案发地。
不错，只是其中最近的案发地。
因为受害者不单单局限在某一个村落里，而是这一带三四个村落都有涉及，所以所谓的案发地，指的也不单是某一个村落，而是所有涉案村落的总称。
正是因为涉案的村落数量不算少，杀手可能躲藏的范围增加，才给追查增加了难度。
走到此处，人烟已经变得十分稀少，甚至可以说是没了人影。
若是往常时候肯定不这样，十里八村的村民们彼此走动，这个时辰正是热闹的时候。
如今出了人命案子，又是接二连三的发生，至今也没个解决的办法。村子里的人都恨不得避出去，要不是衙役们守着村口不允许村民随意出去，估计这里早就变成空村了，更别说附近没被牵连的村子的人过来。
所以，小道上出奇的静谧。
祁雪和张毅在离案发村落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放弃了走明路，一头扎进旁边茂密的树林里。
远古时代道路两旁的树木是十分茂盛的，成片生长，杂草丛生，两个人钻进去和两只动物跑进去没什么区别，没一会儿就在层层树影和茁壮成长的杂草的掩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将一颗石子投进汹涌澎湃的大海，连个水花都不见得溅得起来，更不会被人察觉。
树林之间没有成型的道路，满地杂草看不清地表情况，走着走着说不准就踩着石块崴了脚，要不就是重心不稳栽倒，这都是常有的事。
若不是张毅时刻紧跟着，一只手还紧紧拽着她的手臂，祁雪都不知道摔几次了。
饶是这样，他们还是没有到外头明路行走的想法。
倒不是他们标新立异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去感受林间漫步，实在是走明路太招摇。
他们这次的打算本就是偷偷摸摸的躲在暗处，等将杀手的目标摸清楚后想办法以此为诱饵将他们弄走。这事儿自然不能张扬的做。加上张毅的身份特殊，作为曼珠沙华曾经的任务目标，祁雪可不敢天真的祈求组织因为时间拉长就将他的长相给忘了。
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危险时期，明晃晃的在所有村民闻之色变恨不得逃离的道路上行走，这无疑就是打草惊蛇。
若是让身处暗处的杀手发现了他们，并认出了张毅，别说是调查杀手的任务目标。帮助张叔将人引走，就是他们自身都有性命之忧。
就是不惊动杀手，也极有可能惊动把守村口的衙役。
因为这一带的几个村子都出了命案，事态严重，牵连甚广。为了不让凶手趁乱逃跑，县太爷在头一回出事就派了人手过来围村，在一番周旋过后，终于将凶手控制在三四个村子的范围之内，以外的村子没再发生悲剧。
为了将人控制住，县太爷直接将衙门里能调配的人手都调了过来，在涉案村子的村口和出入的路口安排了衙役值守，只许进不许出，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当即拿下。
其实县太爷这么做除了防止凶手逃窜，也是为了控制案情的进度不外泄。
若是让人随意进出，如今这严峻的形势怕是传得全县皆知了。到时候必将人心惶惶，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