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种田山里汉(16)
祁雪再一次产生了怀疑,他为什么会对这整座山林这么熟悉?夜里视线不佳,可他连哪里有条河都记得清楚,绝非偶然。
山林地形复杂多变,且植被相似,不了解不熟悉的人进去,很有可能会迷失其中,原主也算是其中一个例子,而且点十分的背,还遇上了两匹狼。
偏偏这个男人是意外,他能将如此复杂的地势摸懂吃透,绝非一日之功。
换句话说,他是这座山林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过来找存在感。
不仅如此,他还能在山林中来去自如安然无恙,一两次可以说是运气好没遇上凶猛野兽,这么多次依然应付自如只能说是实力使然。
还有一点,要想时不时进入山林,怎么也得是山脚底下或是附近的村落的人,祁雪心里猜测,男人与原主要么是同村,要么也是相邻挨着邻村人。
只要挨得近就行,至少以后见面容易一些。
才稍稍安心,祁雪又发觉到其他不妥,一双眸子犀利的看向已经在往岸边挪的男人,“你是怎么知道有狼在后面追我的?”
说起来,她与狼之间是有时间差的,并不是那种咬得十分紧的追逐。确切的说,就连后头有没有狼在追,也是她根据自己的想法猜测的,直到不久前在岸边,才证实了这一猜测。
换句话说,男人知道有狼追她这件事,至少也该是见了她和狼。
要想将她和狼都见了,那只能是在两个不同的时间。
从男人惊动她的方向看,他是从后头上来的,那就极有可能说明,这个男人是先见着那匹狼,然后才看见的她。
可这就奇怪了,通常人看见狼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下意识往反方向能躲多远躲多远,这男人倒是奇葩,看见狼竟然是跟它朝同一个方向跑,还越到狼前头来找她,提醒她。
见义勇为不是说没有,关键是,他看见狼的瞬间又怎么知道狼的前面有个人?
还有一种说法,男人原先是和她走得相反方向,与她擦身而过才看见的狼,然后一番联想,决定调头折返回来帮她一把。
就算是这样也有疑点。
先不说她根本没看见有人从旁边过去,就当做是她如今意识受损严重,而男人身手好,没发现他的行踪。可男人既然看见了她,就肯定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浓烈腥味,还有竹篓里的那匹狼尸。
寻常人凭这点或许推测不出什么,甚至推测出来也会因害怕惹上麻烦而离得远远的,但这个男人显然不同。
试问,一个能将狼的行为算得清楚的人,以他的聪明细心,若真是先遇着她,凭她身上的疑点,多多少少都能猜测出她与狼有过一场激烈搏斗,最后是她赢了的事实。
至于身后还有一匹狼在追的事,这可不容易猜出来。毕竟,万一她遇上的只有一只狼呢?怎么就肯定还有一只?
可男人拽着她往河边走的时候,说得那样肯定,他确实知道有匹狼在追自己,就说明他是清楚本就有两只狼的。
既然清楚,那肯定是见过。她在心里做着等量代换。
见了她,又见了狼,就说明男人在第一时间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时没停留下来提供帮助,而是选择继续往她相反方向走。
就算那时候不知道身后有狼追赶,可一个小姑娘在山林里,身上沾染着这么重的血腥味,是极其危险的事。就算没有那匹狼,也极容易招惹其他野兽。
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不闻不问,这显然又与他过后不顾危险折返回来热心相助的性格不符。
无论怎么猜测都有不妥的地方,祁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直接问出口。
男人前进的动作没有停止,手脚并用,一直游到近岸,在站直了身体后水面仅仅过腰的地方,虽然依旧没有回头和停住,却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与那两匹狼僵持之时,我就在附近。”
他的回答解答了她的所有疑惑。
祁雪紧跟着走向岸边的脚步突然顿住,一双眼瞪得死大,眼底全是难以置信。
“你当时在?”她无比震惊,却也有些了然。
原来是这样。
难怪,难怪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怎么猜都像是少了点什么,原来他竟一直在暗中看着,才对她与狼之间的纠葛一清二楚。
因为目睹了全过程,所以知道另一匹狼的存在,也听见了留守那匹狼在求助哀嚎时外出那匹狼给予的回应,猜到它会回来寻仇,才适时出声提醒她。
对于她的明知故问,男人还是点头给了答案:“嗯。”
随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先前也不知道你被狼围困,是后来听见叫声才一路寻过来。”
祁雪静心回忆了一遍,想起了男人口中的叫声。
那是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时没弄清楚自己的状况,险些从树上掉下去,幸好她反应迅速勒住树干,将自己吊挂在树上,幸免了于难。不过事发突然,她失了重心那瞬间还是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音还不小。
男人口中说的尖叫,估计就是那一声了。
祁雪的心里活动男人并不知道,他继续解释道:“远远的,我就看见了两匹狼虎视眈眈,顺着它们的视线发现了树上的你。”
“因为有两只狼,我不敢轻举妄动,就一直守在暗处,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救你。”
“不过,你很聪明,不需要我救,便自己想了办法解困。”
这算是解释为什么他一直在暗处看着,却没有出手相救的原因。
祁雪点了点头,意思是她明白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那个时候是你!”
她记得,在她将一部分伪装抛向相反方向引狼离树的时候,有出现过怪异的一幕,帮了她一把。不过当时她没时间多想,只当是运气好,光顾着下树了,如今听男人这番解释,她倒是想起来了,或许不是运气,而是人为。
那部分树叶伪装抛出去确实有些距离,但树叶总归是没有弹性的,砸下去就静止不动,虽然能吸引走狼的注意力,但不一定能让它上当,相信那就是她要逃跑。
毕竟哪有人逃跑只有一声动静就再没下文的。
狼虽是动物,却是很好的猎手,擅长捕猎,对猎物的心理多多少少也会有所了解,肯定能发现其中异常。
第453章 种田山里汉(17)
奇怪就奇怪在这,当那部分伪装砸落在地发出动静将狼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着陆地点前头的草也相应跟着一路动了,营造一种有人缓缓爬过的动静。
也是因为这点,那匹留守的狼才会确认那就是它突然消失的猎物,从而迅速冲过去捕猎。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真的跳到地上发出声响,那匹狼反而没有马上动作的原因。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局,它在听到响声却没有发现后续动静的时候,以为又是另一个局,这才小心谨慎仔细观察,不敢轻举妄动。
她当时一直在树上,时刻注意着狼的动静,自然也看见了这般异常,虽闪过疑惑,却没时间细想,以为是伪装落地溅起的小石子之类的,阴差阳错的帮了忙,如今算是解惑了。
祁雪虽然没有把话挑明,可自己做了什么事男人自然清楚,再次点了头,没有丝毫掩饰的回答:“是。”
眉目之间,若是凑近了仔细观察,还能看见一抹不显眼的赞赏,赞赏她的还算细心。
给出答案后,男人继续解释:“你在树上做的准备我隐约看了一些,大致猜测了你的想法,觉得可行,便继续守在暗中,等着关键时刻配合一把。”
“后来那匹狼冲向你,我本想阻止,不过你也没需要,自己就将它解决了。”
他轻描淡写的讲了经过,实则还省略了一些细节。他不是本想阻止,而是已经出手阻止。在那匹狼飞跃起来,朝她冲过去的时候,他也射出一颗小石子,打进它身体内。与此同时,她正好挥动砍柴刀劈向狼。
他没说,不过是事情已经结束,他也没打算邀功或是获得什么报酬,自然就没必要刻意去提。
祁雪并不知道这些,他怎么说了,她就怎么信。一边跟着男人上了岸,一边快步凑到他跟前,郑重的半鞠了躬,“今天的事,多谢了。”
无论如何,他确实帮了她不少,这声道谢他应得。
男人也没虚矫情,点了头表示收到,不再说话,沉默着抖搂和拧干身上浸了水的衣物。
祁雪也自顾自的处理起自己,只是脑子没有闲着,飞快的理着思绪,很快又给自己平添了一丝疑惑。
男人既然听尖叫声就赶过来,在发现身处险境的她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藏在暗处伺机帮忙,足可见他也是个热心肠。而且他能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将自己拉到湖边,也能说明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那么问题来了,“你既然了解情况,为什么没有在那匹狼死后直接出来带我到湖边呢?”
而是默默跟了好一段路才出声,这点让她想不通。
谈到此处,凭借着微弱的星光,祁雪竟看见男人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还有他的眼中,隐约捕捉到一抹无奈。
疑惑涌上心头,没等她发问,男人便开口解释,声音里也是满满的无奈,“我没想到你不认路。”
既然困境解了,他便不想露面,以为她能在另外那匹狼赶回来之前跑出不少路,逃出生天,没想到她越跑越乱,根本不在出山的路上。先前他还以为她有什么其他打算,跟得久了才发现,她是真的不认路。
有了这样的认知,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他才不得不出来带路。
祁雪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愣了愣,几秒后反应过来,男人这是在嫌弃她路痴?
听语气,确实有这么个意思。只是,她也根本不能反驳,这就是事实。
一切疑惑倒是都解开了,只是心里的尴尬也不少。
祁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干笑了两声,没话找话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男人抬眸瞥了眼漆黑的夜空,到嘴的‘各走各路’瞬间被卡住,怎么也说不出来。
到底是一个大男人,也不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让他就这么将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路痴扔在荒山野岭,他做不出来。
如今这天色昏暗得很,赶夜路总是不安全。尽管他自觉武功超群,却也不敢保证下山的路上会不会碰上什么其他野兽,或是先头那匹狼又折了回来,他皮糙肉厚倒是没什么,要是伤了人姑娘家,总是不好。
一番思虑,男人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道:“先在河边凑合一晚,等天亮了我再带你下山。”
夜晚危险太多,正是豺狼虎豹猎食之际。在河边待着,若是有什么危险还能迅速跳下去。
这山里的野兽大多不习水性,这河在关键时刻能救命。
天亮了野兽们大多都藏匿起来,不怎么外出晃荡,加上视野开阔清晰,相对安全一些。
祁雪正在费尽脑汁想法设法怎样拖着男人等天亮小六上线做最后的确认,连装可怜扮病弱赖着的损招都想过了,正纠结着要不要用,如今听到这么一出话,整个内心都欢呼雀跃起来,要不是怕吓着男人,她脸上眼里都该冒金光了。
果然是船到前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人家都那么自觉的说出来了,她怎么可能会傻到去拒绝。
“嗯嗯嗯。”祁雪连连点头,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之后,像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在男人微挑眉头的注视下,她轻咳一声解释道:“那个,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安排很好。”
“大晚上的,在山林里乱走不安全。”她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合理的理由。
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暗芒,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状态。
“嗯,不安全。”他好心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替她解围。实则心里却冷笑一声,害怕山林夜路凶险,却不怕他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危险?
不得不说,祁雪有些热切和激动的语气引起了男人的怀疑,心里头对‘弱女子’那点同情也散了个干净。之所以还选择留下,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没有出手解决她,也是怕会打草惊蛇。
原本是这女人的模样他觉得有些眼熟,看着是山底下的村民,时不时会进山采些野菜野果。因着这个关系他才会施舍自己的好心,想要帮一帮她。如今看来,这女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是村姑没错,但村姑也能被收买,那群人的厉害他见识过,又怎么敢轻视。
第454章 种田山里汉(18)
这么明摆着的拖时间,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
救人这件事是他疏忽了,他的处境和身份,根本就不该多管闲事。也是他大意,以为是村姑没事,这才让自己再次陷入险境。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解决掉一个人的事。既然这个村姑有可能是被那伙人收买,就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关于他在这的蛛丝马迹,只是不敢确定,所以才找了当地人做内应。
他若是直接出手结果了这个女人,反而是在明晃晃的告诉那伙人,他就在这儿。而且清理一个村姑没意义,她既然拖延时间,那就是在等什么人,既然如此,他何不将计就计,等幕后的人到了,一举歼灭后再离开。
一来能解决一小波紧追不舍的烦人苍蝇,二来,也能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让他们有所顾忌。
出于以上种种考量,男人这才选择配合她演戏。
祁雪不知道的是,因为她刚才没克制住的言行,男人已经将她当做是别有居心的不明女子,与居心叵测要加害他的人划上了等号。不仅如此,男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杀意,幸好最后又因为多疑给打消了,否则她可能会开辟又一种死法,开局被疑是攻略对象的男人杀死。
只能说,成也多疑,败也多疑。
夜间山林的温度总是比寻常时间寻常地方低得多,两人又是刚在水里泡过的,夜风袭来,只觉得寒意凛人的紧,祁雪更是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吸了吸鼻子,暗自在心里唾弃这个身子,看起来结实强壮,其实也不是太中用,不就是浸了衣服吹个小风,至于一副着凉要得风寒的样子么。想想山大王位面的海涟漪,一个娇小姐的身子,同样在山林里风餐露宿了那么久,也没见到有什么喷嚏寒战。
她光顾着比较结果,却忘了考虑原因。
海涟漪的时候,她的意识调养了许久,也渐渐有些好转,如今这位面可怎么比得了。她如今意识虚弱,意识与本体又是相辅相成的,自然有些影响。
得亏了原主这身子还算硬朗,不然被她这一番折腾,早不知道弱成什么样了。
“啊欠!”正胡思乱想着,她又打了一个喷嚏,心里的怨念更深了。
余光微微朝男人的方向瞥了瞥,见他冷这张脸,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祁雪又迅速收回眼,在心中得了结论:看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不仅如此,应该还不是很喜欢娇弱的女人。
为了补救,她又再次将目光转向男人冰冷的脸,尴尬一笑,轻声低语:“最近这鼻子老觉得不舒服,痒痒的,别是闻着什么过敏了吧。”
她状似无意的小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控制好音量,让男人能听见,其实,她不过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作解释。
说完,更是十分配合的又打了一个喷嚏:“啊欠!”
她吸了吸鼻子,右手食指在鼻头下面蹭了蹭,当真一副鼻子不适的模样。为了博取好感,她当真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祁雪倒没觉得男人的反应有什么不妥,因为她也不是很喜欢太娇弱的小姑娘。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给他留下弱不禁风的印象。
打出去的喷嚏和寒战犹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虽然已经努力做了补救,但收效不大,估计男人也没这么好糊弄。为今之计,只能从其他地方挽回形象。
祁雪垂眸沉思了几秒,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决定要留宿河边,总不能一直冷着委屈自己,且不说显得自己娇弱,对这具身体也不好。既然接收了宿体,总得负起责任,还是应该主动一点,寻找些枯枝落叶什么的,生个火取暖。
如此一来,不仅自己不再难受,还能突显自立自强的品格,说不好能让男人刮目相看。
心里有了打算,祁雪也不拖泥带水,直接站起来行动。
因为心中存有猜忌,男人变得分外小心谨慎,对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格外留心。她动一动身子,他的眼眸就会浮现犀利和警惕。尤其是在她站起身的瞬间,漆黑的眼珠子甚至一闪而过杀意,只是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她后续的动作,弯腰在地上寻找并拾取树枝枯叶。
杀意是消了,联想这番举动,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有了一定的猜测。尽管如此,男人却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一双犀利的眼眸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巧了,祁雪虽然忙碌着,也没有松懈对男人的关注。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嘴角在暗处勾了勾,心道:这番举动果然有用,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好,照着这个节奏往下走,很快就能扭转形象。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捡树枝的动作做起来越发有干劲了。
两人就这么各自关注揣测分析,得出自以为的结论,并继续着自认为对的举动。
夜晚视线不佳,祁雪没敢远离河边行动,只在附近随意捡了点枝叶。尽管随意,也捧了一个小山堆回来。
生火的材料倒是有了,可火种却不知道该怎么获得。
宿体身上倒是有火折子,只是连着她一齐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早就用不得了。至于火石,也不是说找到就能找的。
看着面前一堆裤子落叶,祁雪一时间有些犯难。
她下意识斜眸去看一旁的男人,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眼珠子倒是看着她这边,就是没什么反应,一点儿也不想帮忙的样子。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祁雪在心里得出结论,收回目光,继续为生火的事发愁。
盯着地上的树枝看了许久,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钻木取火。
有限的记忆里,这应该是远古时代人类生火的一种方式,如今倒是可以试试。
这样想着,手也跟着行动起来。取过一根枯树枝,有模有样的钻起来。
没多会儿,竟真的让她钻出火星子来,很快,在枯叶的引燃作用下,小火苗窜了起来。祁雪紧跟着往里扔了几根细小一些的干树枝,待火苗稳固了,才开始加更粗壮的柴火。
呼。见火焰越发耀眼稳定,周身的温度也渐渐回升,她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下来。
没来得及高兴,男人清冷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你的野外求生本事不错。”
第455章 种田山里汉(19)
明着是夸赞,可仔细一听,声音里还带着冷意。
祁雪听了出来,可男人的神情语调向来是如此,她也没多想,反而是被他的话提了醒,整个人顿了顿。
是啊,她做这一切做得有些太过熟练容易了。事实上,在她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做起来得心应手,就像是曾经做过了无数遍一样。
又是和她曾经失去的记忆有关么?她在心里问自己,隐隐有了猜测。只是现下面对男人的问题,她总要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她思绪微转,数秒后抬眸与男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表情看着真诚无比,道:“这年头村子里日子不好过,光靠种地实在艰难,幸亏离着山里近,时不时能进来采些野菜野果贴补才能勉强度日。只是山林环境恶劣,这一些必备的生存技巧总得会。”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若是之前男人或许就信了,经过了种种猜测,他越发觉得这不过是个借口。擅长荒野生存本领,应对狼群时沉着冷静不慌不忙不处于下风,除了有点路痴,其余的本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农家女该有的。
这让他心底的猜疑更加深了。
但他没有揭穿她,没有任何表情泄露,一副无关痛痒毫不关心的模样,只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祁雪乐得男人不追究,自然而然的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一时间,四周变得静悄悄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这么干坐着等也不是那么回事,祁雪决定找点其他轻松的话题来聊。
“你叫什么名字?”她尝试着用最普遍的开场白打开话匣子,没曾想却再次碰了雷区。
男人目光一凌,眼底凶狠转瞬即过。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正尝试着从他嘴里套出信息。
心里暗暗冷笑,男人面上不显,依旧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的回了两个字:“阿牛。”
祁雪愣了愣,明眸眨了眨,嘴角止不住抽搐,“这,是真名儿?”
怎么听着怎么敷衍。
男人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最终落在她一双眼上。
视线交汇之时,祁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凌厉。
只见男人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启,平淡无波的声音钻进耳里。
他说:“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言下之意,你要一个名字,他给一个名字,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不过是为了称呼。
祁雪算是彻底明白了,男人这是不想说。
其实这话说的也没错,不过就是称呼的一个方式而已,真假并不重要。她只是觉得,阿牛,阿牛的叫着,总有些不太好听。
不过,人家正主的都不介意了,也用不着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随他高兴吧。
“阿牛。”祁雪乖巧而老实的叫唤了一声,也没去纠结,横竖等小六上线了,确认了他的身份,只要是攻略对象,名字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果不是,她吃饱撑的才去管他叫什么。
男人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只轻‘嗯’了一声,没再言语,生怕多一声都会暴露自己的事。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气氛再次尴尬。
按理来说,认识应该是相互的,男人介绍完了自己的名字,就该轮到祁雪了,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瞬间有种扶额的冲动,好在他也没有追问,祁雪就装聋作哑的掩盖过去,想着赶紧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在山里?”
男人的眼眸中划过犀利,看向她的时候透着一抹阴狠。
祁雪浑身一颤,心没由来的咯噔一下往下沉,男人这模样是生气了?
她就问了一句怎么会在山里,难不成这还是雷区?
祁雪瞬间有些尴尬,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自圆其说道:“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要是为难就算了。”
看来在没接受剧情的情况下,真是什么都不能问啊。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警醒,一定要谨言慎行。
男人突然收回目光,回了一句:“跟你一样。”
祁雪有点意外,还以为男人不会回答了。
跟她一样,那就是进山找吃的。这个解释也太扯淡了,她根本就不信。
找吃的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何至于她问一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睛的。
不过看他这模样,应该是不想说,才随口敷衍她。
祁雪也是识相的,人家不想说,她也不会去勉强,万一不小心戳到什么怒点,把好感值降低就不好了。
为了不让男人觉得她不相信,祁雪还装作一副惊讶的神情,“真的?”
“你这么厉害,其实完全不需要采野菜的,打猎就能过得不错。”
祁雪虽然没有接收这个世界的记忆,但从原主的穿着打扮来看,也能大致猜到,这附近的人生活的都很贫苦。
需要挖野菜来充饥,肉类肯定是十分稀缺珍贵的。
会打猎的人绝不会缺钱,光是将捕获的猎物卖掉都能换不少钱。
许多大户人家的后厨都乐意出一个好价钱收这些,以满足自家主人的口腹之欲。
只是山林凶险,打猎这项生计,无异于拿命去换钱,很多人虽然眼热这份收入,却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命去尝试。
如果是男人那绝对没问题,以他的身手和智慧,于山林间捕获猎物游刃有余,一定能轻而易举的拿下这份收入,并过得很好。
想到这,她的目光不禁在男人身上扫了扫。
夜色昏暗,视线并不是那么清晰,但微弱的星光还是能隐隐照着他,让祁雪看到他的打扮。
朴素的粗布做的衣物,如寻常穷苦人家的穿着打扮一样,粗糙的布料还带着些许补丁,证明了生活的不富裕。
祁雪眉头微微皱起,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不解和审视。
不应该啊,照理说,男人这样身手的人,怎么也不至于生活得窘迫至此才对。而且看他冷清的样子,也不太像是一直过苦日子的人。
许是她的打量太明目张胆,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犀利的目光射过来,祁雪神色微顿,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明显,遂尴尬一笑,迅速移开了眼。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祁雪也不敢再乱问些什么,只能乖乖的在一旁闭口不言。
第456章 种田山里汉(20)
明亮的火光伴随着柴火燃烧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响声在夜间奏出一曲别样的安眠曲,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逝。
有了狼的事情在前,又怕男人趁着天黑走了,祁雪根本没敢深睡,只是闭上眼睛浅眠。
天际微微泛起晓光时,她便睁了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确认男人的踪迹,见他安然靠在树旁,闭目养神,不禁松了口气。
抬眸望了眼天,依旧昏昏沉沉,只是暗黑之间透着一丝微弱的光。
祁雪盯着那抹淡光看了几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最后还是垂下眼眸叹气。
经历了这么多位面,她还是没学会怎么望天断时辰。
具体的时间她看不出来,不过大致的倒是可以推断,既然已经渐渐呈现破晓之势,离小六上线的时间估计也相差不多,甚至已经上线也未可知。
“小六,你上线了么?”祁雪在意识里问道。
“嗯?”迷迷糊糊的鼻音传来,显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不过能确定的是,它确实上线了。
通常情况,小六上线时祁雪都在睡觉,它也会跟着一起睡,直到她清醒过来,它才跟着醒来,今天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天醒得早了。
“玩家?”它一副迷迷蒙蒙没睡醒的语气,“你醒了?今天这么早啊。”
“哈~”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话里透着一丝明显的抱怨,抱怨她的扰人清梦。
祁雪哪有空跟它拌嘴吵闹,直奔主题道:“赶紧醒一醒,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攻略对象。”
“嗯?”又是一间带着迷茫的鼻音,紧接着是长达数秒的沉默,随后传来一声尖叫:“啥?”
“你说攻略对象!”小六的睡意瞬间被打散,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声音也不自觉飚高了一个档次。
“哪里哪里?”它急哄哄的问道。
果然是个敬业的好系统。
“我不确定,就是有所怀疑,所以才需要你证实。”祁雪解释了一句,随即扭转脑袋,视线看向男人所在的方向,说:“喏,前面那个男人,是吗?”
顺着她的视角看过去,在触及男人面容的瞬间,一堆数据浮现出来。小六激动的尖叫出声:“啊!!!攻略对象!!!”
祁雪被这声响亮的叫声炸得脑袋嗡嗡直响,猛的晃了晃头,强忍着不适和破口大骂的冲动,她再一次出声确认:“他真的是攻略对象?”
“嗯嗯嗯!”小六激动的狂点头,“玩家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和攻略对象在一起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它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下线睡了一觉,醒来攻略对象就送上了门,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情愉悦的事了。
高兴归高兴,它并没有被这样的意外惊喜冲昏头脑,还是第一时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明白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为了能尽快从它口中套出攻略对象的信息,祁雪简单交代了昨晚的经过。
不出意外的,她接收到了小六的一连串言语轰炸。
“玩家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
“我昨儿下线跟你说了啥,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冲动,别搞事,老老实实待着。你倒好,前脚答应的好好的,把我哄下线,后脚就给我搞事情!”
“可以啊你,所有打算都瞒得滴水不漏。”
“什么闲着无聊拾掇老叶打发时间,什么夜间冷了还能当薄被盖盖挡挡风。”
“玩家你这么会编,假的都能给你说成真的,娱乐圈位面你当什么影后啊,编剧才能凸显你的才能啊。”
“你三更半夜的搞事情,有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第二天见你是不是就是休息室了?”
《穿越》游戏虽然有规定,玩家在临时休息室的时间不得超过三十分钟,否则就会被强制进入下一个位面,但这只适用于一般情况。
特殊情况下,玩家可以在休息室呆超过三十分钟。这种情况就包括系统的下线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玩家要是在夜晚贴身系统下线的时间挂了,意识被传送回临时休息室,将不受三十分钟的限制。
确切的说,在贴身系统下线的时候,玩家在临时休息室里的时间是被静止的,等贴身系统到了正常上班时间才会开始计时,往后三十分钟才会强制穿越。
如果祁雪在昨晚的行事中不幸挂了,那她今天挨批的地点也就会换成临时休息室。
“我这不是没事么。”祁雪尝试着替自己说话,顺便用事实安抚它的怒火。
只可惜,这火气越浇越旺,小六直接炸了,“侥幸能成为你冲动的理由吗?”
“玩家做事能不能顾虑着点,有什么决定不能等我在的时候做吗?非挑我下线时间,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怎么办,谁帮你?”
面对小六的声声质问,祁雪轻挑了挑眉头,下意识回了一句:“你就是在线,出了事,也帮不上忙啊。”
这是事实,贴身系统的作用也就是发布任务和剧情,外加陪玩家聊天唠嗑,最多就是能连接星际网,给玩家提供一些资料和解答常识疑问。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还真帮不上忙,一切只能靠玩家自己。
小六瞬间暴怒,吼出声:“怎么滴,玩家这是嫌弃我没用呢?”
它恶狠狠的问道,仿佛祁雪敢说一个‘是’,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祁雪自然不会傻到承认,婉转道:“你怎么会没用呢,要不是你,我还分辨不出来山林间哪些食物有毒不能碰,哪些没毒可以果腹呢。”
“生计无小事,没有你我一准儿得饿死,哪还有力气逃跑出来。”一句话,轻飘飘的将自己的运筹帷幄把握时机全归功到小六身上。
尤显不足,祁雪继续说道:“我那话的意思是,冲锋陷阵这种粗活还是我去做,你是安定后方运筹帷幄的军师,怎么能冲锋陷阵呢。”
“这不同你说也是有原因的。你想啊,这局势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可你是有下线时间的,我也不能十分确定那两匹狼松懈的时候就是你下线的时候,这要是说出来不是白白让你担心嘛。”
“我这说了,你肯定下线了也休息不好,那不是招我心疼么。”
她一个劲儿的给小六拍马屁戴高帽,同时给出合理解释并说了一堆好话。哄它这招最管用。
第457章 种田山里汉(21)
不得不说,祁雪是了解小六的,一猜一个准儿。
听了她的话,小六心里的怒火果然犹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立时熄灭得干干净净,整个人被哄得舒舒服服。
“算你还有良心。”这话就表示它不追究了,声音里能听出明显的愉悦。
祁雪暗暗勾起嘴角,趁热打铁探问道:“可以接收攻略对象的信息吗?”
“嗯?”小六突然警惕起来,狐疑道:“玩家刚才那一通好听的,不会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就为了知道攻略对象的信息吧?”
哟,这小萝莉今天竟然脑袋这么灵光!祁雪在心里感叹,面上却不显,笑道:“哪能啊,我那些话可是句句发自肺腑,是真心的。”
“再者说,就算不说那些,你难道还能不告诉我攻略对象的信息吗?”
这句反问直戳小六心脏,算是说到点上了,它确实不能。作为贴身系统,传输剧情是它的职责,因个人喜恶影响工作,除非它的业绩不想要了。
剧情最终还是要传输的,不过这期间有点什么‘小意外’,耽误了传输的时间倒是正常,作为贴身系统,小六还是做得到的,而且能做得滴水不漏,挑不出错来。
祁雪拍这一通马屁,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为了让这信息接收起来更顺畅一些。
当然,这些小心思她是不会摆在明面上说的。
小六默了默,似在思考她话的可信度。半晌,才幽幽地开了口,不情不愿道:“好吧,信你一次。”
祁雪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笑容炫目。
“是否现在开始接收攻略对象信息?”小六软萌的声音瞬间变得机械化,一些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看什么?”一个‘是’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道低沉犀利的男音快一步钻进耳朵,将她想要说的给堵上了。
祁雪愣了愣,注意力归拢,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透着森森气息。
“我......”祁雪突然结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老实的说,我看你是为了让贴身系统更方便识别信息吧?
她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
“我看你好看。”慌乱之际,祁雪的嘴开始不受控制,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不光是男人,连她自己都愣了,小六更是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因为她这一番题外话,它再次恢复了寻常的软萌音调,先前那个正儿八经的问题,被下意识默认成拒绝。
好想将自己的嘴缝上。这是来自祁雪的心声。
相比于她内心思想的简单粗暴,男人的内心世界则更加复杂多变一些。
曾经的身份和如今如履薄冰的处境让他根本不敢深睡,尤其是面对一个居心叵测极有可能会对他不利的女人。
他虽然闭着眼,一双敏锐的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外界的动静。在她睁眼并将目光看向他的那一刻,他便有所警惕。
借着尚未光亮的天色,他佯装闭眼,其实早已裂出一条不易察觉的细小眼缝,将不远处的女人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
毫不意外的,她的视线在触及自己时那抹藏得深沉的安心也被他瞧了去。
怕他趁夜逃走么?呵。男人在心底一声冷笑,更加坚定她别有居心的想法。
这么担心他丢了,想必是通知了上头的人,得了拖延他的指令了。他在心底得了结论。
说起来,他对那些人也算了解,一直密切注意着她的举动,并未看见什么疑似传递信息的举动。
难不成,在他隐匿的这几年里,他们又发明了新的对接方式?
也不无可能。多年打交道,他对他们了如指掌,想要用陈旧的手段抓他也确实有难度。为此,琢磨出更具新意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本以为消停了两三年,他已经伪装的很好,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寻过来了,哪曾想,他们终究不肯轻易放过他。
也是,他知道这么多,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如今连接头方式都推陈出新了,为了找他,这群人当真是煞费苦心。
这两年的安稳平静,以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难再有了。
思及此,他的心突然沉了沉,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继续假寐着,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还有什么后招。既然他们都这么努力的出招了,他怎么能临阵退缩?
那便好好陪他们玩玩儿吧,看看这两年的安逸生活有没有让他的身手变差。
只可惜,他等啊等,一直没等来他预想中的场面,那个女人的反应很奇怪。
她最初看他那眼没有持续很久,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他还在,便松了口气挪开。
紧接着她望了望天,没有任何动作,数秒后又收回了视线,神情动作之间透着一丝无奈和懊恼。
之后她便一直很老实,呆呆的坐着,只是乖不过三秒,她的视线又突然转向他,再然后,就再没有离开过。
这次的注视不同以往,她似乎是在透过他发呆,就连他光明正大的睁开眼都没注意到,只是维持着看他的动作,实则就像是一具没有思维的空壳。
男人的心沉得越发深,这女人一看便是暗暗憋着什么坏,偏偏他把能想的都想了,目前没有一样是实现的,这让一直以来习惯掌控大局的他感到烦躁,他不喜欢这种猜不透的未知感。
既然猜不透,他又怎么能任由这女人毫无顾忌的注视算计,想当然的,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果然,他的突然出声让女人愣住了,一时失了言语,慌乱间找不出答复竟回了一句‘看你好看’作借口。
不得不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她这突来的一句话,将他也打得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接茬,原先想要顺着问题探听的事也不了了之。
一时间,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男人在心里又一次感叹。
至于祁雪,则陷入深深的懊悔,悔自己的口快。
“咳,玩家,你还接收攻略对象的信息吗?”小六笑够了,捋了捋情绪,将问题转回最初。
祁雪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看现在这尴尬的情况,你觉得合适吗?”
小六眨了眨眼,打量了玩家,又打量了攻略对象,理所当然道:“挺合适啊。”
“......”祁雪整颗脑袋挂满黑线。
第458章 种田山里汉(22)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想要骂人的冲动,说:“刚才因为和你聊天,我就已经没反应过来失了态,现在哪里敢接收剧情。”
接收剧情会对意识造成一定的冲击,且不说她现在的意识承受起来会不会有些困难,将这些不适在身体上反应出来,让男人看见并产生疑惑。就算平稳的接受了,可这么多的画面资料一下子冲进脑子里,光是整理都要分去她绝大部分的精力,根本无暇顾及男人。
若是他再突然出声问什么问题,她又一时嘴快不过脑的说了什么,那她就真的没脸再见人了,搞不好男人还会以为她很随便,从而产生不好的印象。
思量想去,祁雪心里觉得还是暂缓接收剧情的好。可问题是,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忌讳颇多,昨晚随意聊了两句就频频引来怒视,这要是不接收剧情,她还真不敢轻易和他说话了。
一时间,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番纠结,她最终决定不接收。相比起再次失态,她宁愿谨慎小心说话,横竖她已经知道了男人就是攻略对象,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来吧。
明白她的顾虑,小六也没勉强,“那随便玩家咯,我本来还想说,攻略对象的资料没多少呢。”
“嗯?”祁雪抓住了其中关键,“没多少?什么意思?”
从前攻略对象的信息也是多少不一的,可小六从来没有这样强调过,突然这样说,让她不禁怀疑,这话里的‘没多少’究竟是有多少?
“就是寥寥两三句的意思咯。”小六随意的回答道。
虽然在玩家决定接收攻略对象的信息之前,它是看不见里头的内容的,但篇幅多少还是清楚的。讲真,这还真是这么多位面以来,最简单省事的攻略对象资料了。
它发誓,绝没有夸张,真的就只有两三句,而已。
“两三句?!”祁雪惊讶得突然拔高了声音,“能讲明白什么?”
姓名,性别,家住地址?
这也太敷衍了吧,就连个人简介都不至于少得这么可怜。
“母鸡啊。”小六也是一脸茫然。
听出她语气里的些许动摇,它再次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玩家要接收吗?”
祁雪目光微动,分了神注视男人的举动,经过刚才那句尴尬的回答,他便没再出声,面无表情的靠着树干,目光盯着前头几乎要熄灭的火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同她说话。鉴于小六透露出来的信息,攻略对象的资料十分短小精悍,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整理消化,她应该,或许,可以试着接收?
不得不承认,小六的话确实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动摇了。
一番心里建设,感性最终战胜了理性,她给出了最终的答案:“接收。”
“正在接收攻略对象信息。”小六软萌的声音又一次变得冰冷而机械化。
数秒后,声音再次响起:“攻略对象信息接收完毕。”
话音刚落,祁雪只觉得意识猛的闪过什么便再次归于平静,倒是没有预想中的难受。
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仔细的翻阅起意识里的资料。
本位面攻略对象,男,化名阿牛,真实姓名张毅,身份不详(有待玩家考证)。现居住在牛家村后山,性格孤僻,不擅与人交往。
当真是寥寥两三句解决的介绍,简洁精炼到令人发指!就提供的这些东西,她还用得着接收,昨儿晚上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最让人恼火的还要数最下头的一排小字:更多隐藏资料欢迎玩家自行积极探索挖掘。末尾还十分欠抽的加了一个笑脸和么么哒。
我去你丫的自行探索!还积极!
“就说要你们有什么用吧?”恼羞成怒,祁雪直接吼了出来。
小六万分无辜且委屈,坚决捍卫自身和公司的名誉,“这不能怪我啊,当然也不能怪游戏。”
“我一早就和玩家说过了,随着穿越过的位面不断增加,玩家所经历的位面难度也会逐渐提升,所需要的时间耗费也会不断延长,最重要的,失败几率也会增大。”
这就相当于寻常网游里的升级打怪,随着玩家的等级不断升高,怪的能力也会增强,打杀的难度也在增加。
“现在这个状况就是如此,已知信息不断减少就是难度提升的一种方式。”
小六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明显,系统最初提供给玩家的详细背景信息是因为玩家的等级偏低,算是刚接触游戏的菜鸟初学者。为了让玩家更容易适应游戏生活,才特意降低的游戏难度。
随着玩家不断经历位面做任务,对游戏有了一定的了解,并且积分长期稳定在正数,彻底脱离初级者身份的时候,位面的难度就会开始一点点的增加。
否则,永远的简单明了,毫无挑战,玩家玩得久了就会厌烦,迟早走上弃游的道路。
“弄得这么难,你们就不怕会把玩家逼的退出游戏吗?”祁雪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形容:表面笑嘻嘻,内心妈卖批。确切的说,她想表里统一,连表面的笑嘻嘻都不想维持。
小六不以为意的摇着头,难得严肃的说教道:“游戏若是没点难度还有啥玩的必要,玩家不能沉迷于安逸的生活,从而忽视了对更高深体验和跌宕起伏人生的追求。”
“俗话说得好,人没有追求,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玩家想当一条永远摊在海滩上的咸鱼吗?”
它的问题句句犀利,偏偏,遇上的是不配合的祁雪,她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回了一句险些把小六气死的话:“当条咸鱼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无忧无虑的度日,不用操心那么多,不用追求那么多,没有责任和重担,不用背负梦想的沉重,至少活得安逸平静。
小六一双圆眼瞪得死大,嘴角抽搐着停不下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玩家竟然这么没追求!”
祁雪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它的鄙视,“我觉得,与追求上进比起来,自己的舒心安逸更重要。”
小六直接被气死。
特喵它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是毁灭了星际还是毁灭了人类,这辈子要给这么个不知进取的家伙当贴身系统!
第459章 种田山里汉(23)
当然,玩游戏,有崇尚巅峰追求逐鹿快意的热血玩家,也有闲闲没事打发时间种地看风景的休闲玩家。
本来吧,玩家怎么选都是她自己的事,但问题是,如果这个选择与它的业绩挂钩,呵呵,那就全然不同了。
绝不能让玩家这么无所谓的消沉下去!
为了业绩,小六决定将她这股不上心的作风给改了!它双拳紧握,手臂呈九十度垂直立在面前,朝自己比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它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玩家习惯安逸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一句,游戏的设定是客观存在的,不以玩家的意志为转移。”
“俗话说得好,我的地盘我做主,游戏的地盘,我们boss做主。”
“他规定的游戏难度不断增强,玩家在进入游戏的一瞬间就只能接受,没有反驳的权力。”
“就像是人类生存在自然之中,哪怕再残酷,再不愿意,也必须顺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
“身在其中,你能选择的只有适应,环境是永远不会去适应你的。”
“同理,玩家只要想在这个游戏里继续玩下去,就必须适应这种不断加强的难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玩家不论想不想都必须在游戏里。”
“寻常玩家还有选择的可能,在积分为正的情况下,觉得游戏难度超出自身接受范围了,自行选择下线弃游就行。可是玩家你......”
小六一口气说了一大车的话,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总算有了几秒的停顿。它确实是故意的,也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玩家变脸。
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它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选择继续打击道:“以玩家现在的意识状况,想要下线恐怕很难,除非你不怕神形具灭。”
“可话又说回来,没有人在能生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的选择死的,不就是游戏难度加强吗,多大点儿事,至于搭上自己的意识吗?”
“换句话说,玩家在意识稳固之前,必须留在游戏里。所以,你没得选,即使游戏设定与你所追求的理念不同,你也只能选择适应哦,亲。”
话的结尾,它还十分气人的选择了活泼可爱的结束语,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祁雪满头黑线,这明晃晃的威胁真的是,肆无忌惮,嚣张到了极致,可恨的是,她竟无言反驳。
小六显然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套路,在不遗余力的打击了她之后,又开始采取怀柔政策进行安慰。
“既然横竖都是只能留下,愿不愿意都只能接受,玩家何不让自己去适应这样的制度。”
“与其怀揣着消极的态度去游戏,为什么不积极一些,努力做到最好。需知到,难度与奖励是对等的。”
“玩家如今位面的难度越高,最后获得的积分就越多,运气好的,还有机会得到幸运钥匙一把。”
“玩家不是羡慕那些有特殊能力的玩家吗?他们所谓的特殊能力都是幸运钥匙开出来的。只要你肯努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爱情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它说得斩钉截铁性质高昂,当真是一个出色的说客。
“......”祁雪觉得自己这一天露的点都快赶上她一年的份了。
她冷哼一声,似自嘲似无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没有。”小六想都不想的回答。
“......”原本不停安慰自己别介意的祁雪,再一次被它的嚣张给憋出一肚子火。
然而,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往下咽,说不得,骂不得。
毕竟,除开攻略对象的资料,她的资料也掌握在这小萝莉手上,虽然按照它的说法,那个所谓的资料可能也很坑爹,但她却不能心存这种侥幸。
更何况,就是骂了也没用,没什么实际伤害,又不能揍一顿,还不如算了。
至此,关于‘攻略对象资料短小精悍从而引发出游戏难度增加’的事件告一段落。祁雪心里被憋屈不满和无能为力充斥着,实在是不想同这坑爹的小萝莉说话,遂将注意力转回现实。
视线回拢,意外的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祁雪浑身一颤,整个人呆立当场,就这么直直的与男人四目相对。
张毅一言不发,犀利的目光盯着她,透着寒意。
祁雪被冻得一个激灵,思绪瞬间归拢。她轻扯了扯嘴角,以笑容掩饰尴尬,“不好意思,又走神了。”
张毅眉头轻挑,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深沉。
祁雪心下忐忑,总觉得男人没相信,可他一言未发,她也不能反复强调,反而显得心虚。
余光瞥向天际,比起之前,淡淡的微光已经变得明亮异常,足以照亮整片大地。
“呵呵,已经天亮了啊。”祁雪笑得尴尬,试图扯点别的分散注意力。
不知不觉间,她和小六竟聊了这么久。原本以为只是接收简短的寥寥几句不费时,哪曾想,后续事宜用的时间比原先单独接收整理长篇背景资料还要多。
难怪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她这神走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嗯。”张毅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想法,就连简单一句鼻音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
感觉彼此之间的氛围更加尴尬,祁雪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随意扯了别的话来转移话题,“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
张毅眼眸微沉,一抹暗光从中闪过,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一抹淡淡的冷意。
他没有过多表现,沉默了几秒,在祁雪略带忐忑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拍几下衣服上的尘土,语气冷清道:“走吧。”
说完,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自顾自的转身,修长的一双腿迈步向前,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祁雪目光微顿,反应过来后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什么灰尘泥土,小跑着朝男人离去方向追赶。
听闻身后脚步声,张毅渐渐放缓了步子,让她更容易凑到身侧。
“啧啧啧,还挺有绅士风度嘛。”小六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祁雪也暗暗一笑,心底泛起淡淡暖意。这男人虽然面色冷情,眼神犀利,话也不多,但某些时候还是很温柔的,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第460章 种田山里汉(24)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慕扬,那个处处对她温柔的男人,却会在她忽视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冷起心肠教训惩罚她,其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充斥着满满的关心和爱。
很相似,不是么。
张毅不知道祁雪心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一定噗之以鼻。他绅士,他温柔,那不过是她自圆其说的自我幻想罢了。像他们这种时刻处于危险中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将背后留出来。
他最开始率先起身走在前面,其实也是存了试探之意,想看看这女人会不会对他下手。直到她慌乱的追赶脚步声传来,他便知道她暂时不会行动。
没有一个从背后偷袭的杀手会露出这么大动静的脚步声。
看来这个女人也是谨慎的,不轻易出手打草惊蛇,力求一击即中。
心里有了结论,他自然不会放任她一直跟在身后,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故而,他才放慢脚步,等她赶上来。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走着,白日里的山林显得格外寂静,鲜少瞧见凶猛的野兽,下山的路走得出奇的顺畅。
临近山脚,张毅不着痕迹的放慢脚步,与身侧的女人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手掌的长度,不易让人察觉,却是实打实的落在后方。
他本就深邃的眸子变得更加深不见底,锐利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稍稍靠前的女人身上,余光谨慎的注意着四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一副随时动手的架势。
张毅武功了得,在隐匿气息方面更是能手,他有心隐瞒,以祁雪如今的意识状态,也没有察觉到。
望着远处越来越平坦的道路和逐渐稀少的树木,祁雪知道,这段山路快要走完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去看旁边的男人。
张毅眸光微闪,也跟着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与女人交汇,他握拳的双手蓄势待发。
“到山脚了。”祁雪面上扯出一个笑容,实则心里在感慨,为什么这条山路不能再长一些,她都没时间跟攻略对象更多的交流和培养感情。
“嗯。”张毅淡淡的回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早已暗中将这周边的环境打量遍了。
出奇的,没有丝毫刺客藏匿埋伏的动静。
这个认知让他英武的眉头不自觉的向中间靠拢,眼底划过一丝不解。
难道是他猜测错了,他们约定的动手地点不在山脚?
这一疑惑还未得到解答,祁雪接下来的话又再次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只听她略带遗憾的开口:“阿牛哥的救命大恩我没齿难忘,按理应该将你请到家里备上微薄茶饭好生感谢一番的,只是如今浑身狼狈,又久久未归,实在不宜与男子一同出现。礼数未能周全之处,还望你能见谅。”
张毅皱着的眉头不自觉的跳了跳,看向面前女人的目光更深了,透着深究。
山脚既然没有埋伏,那便是在另一处地方,他原先猜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家。他本以为,她会借着救命之恩这个极佳的借口邀请他去家里,然后与事先埋伏好的人里应外合,来个瓮中捉鳖。
哪曾想,她一开口竟是说不方便请他过去。
须知这话一出口,他就能直接告辞离开。到时候,再想对他下手就会更难,胜算也会少许多。
他与那些人打交道多年,他们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难道是又有什么其他的阴招在等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伙人的认知越来越不准确了。这样的认识让张毅眉间的沟壑深邃异常,心里的沉重也越深。
好在,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祁雪接下来的话便替他做了解答。
其实,祁雪心里是巴不得将人拐到家里做客的,可问题是,她还没有接收宿体的信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在哪,甚至连姓甚名谁都报不出来。
鉴于这点,她即使再舍不得,也只好忍痛将男人推出去。
虽然不得不这么做,但祁雪并没有打算就此浪费掉‘报恩’这个绝佳的借口,这才有了接下来的话。
只听她说:“当然,救命之恩大过天,是一定要报答的。如果方便,阿牛哥可以给我留个住处,等我收拾妥当,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为了防止男人误会她过河拆桥无心报恩,祁雪刻意在他表态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表示自己的诚意,却不想,她这本意挽回形象的一句话,竟给男人造成了更深的误解。
说到底,还是要怪系统太坑爹,要是提供的资料里有男人的住址,她也不需要多此一问,自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误会。
当然,归根究底,还是两人内心戏太丰富的缘故。这也是绝大多数人之间相处产生误会的根本原因,不善交流,自行脑补,并将脑补的结果信以为真。
张毅一双眼眸里划过了然,在心底冷笑,原来在这等着他。
他还道他们现在琢磨出什么更加高深的手法,能在他紧盯不舍之下成功传出消息。原来,是他高估了他们。
这个女人根本没找到机会与身后的人接洽,所以他以为的山脚下的埋伏,甚至是借机邀请到家里的请君入瓮,都没有发生。
如今打探他具体住处才是为了今后的布局做准备。他若是说了,保不齐今儿晚上就有一群不速之客造访了。
他虽然有过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想法,却不想将自己的住处弄脏,更不能。更何况,住处是他最后一道防线,随意暴露只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他还不至于自负至此。
“不方便。”张毅毫不客气的拒绝,丝毫不顾及这样的话会让对方难堪和下不来台。
对心怀不轨的敌人有什么好怜香惜玉的,事实上,就是对普通的姑娘,他也不见得有怜香惜玉之情,能出手相助已经是最大的温柔。
祁雪神情微顿,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难以置信,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小六,他刚才说了什么?”
小六嘴角止不住抽搐,声音里满是懊悔,为了之前有眼无珠的夸赞,“玩家不用怀疑,他说的是‘不方便’,他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你。”
祁雪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声音里透着不解,“不是,按照你以往给我说的小说套路,他不是应该自报家门的么?”
怎么结果和她预想的天差地别。
第461章 种田山里汉(25)
“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不安套路出牌!”说到这里,小六的语气里也是十分的不满,“也就是仗着自己是攻略对象,不然,就这么没有风度的德性,姑娘是瞎了眼才能看上他!”
先前夸的时候有多喜爱,现在贬的时候就有多厌恶。小六用实际行动完美的诠释了‘善变’这个词。
在它看来,就算是真的不想透露住址,也可以选择委婉一点的方式,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不仅仅是打脸,也有点看不上人家的意思,往更深的地方去想,还有嫌弃对方不知羞的意思,这让一个姑娘家怎么抹得开面。
得亏他对面站着的是自家神经大条的玩家,对脸面这事看得轻,若是换了一个要脸的,且看着吧,这会儿指不定泪水决堤,要死要活哭着喊着投湖了。
“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祁雪还是不愿意相信男人会是小六口中没风度的人。
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或许冷面冷情,但心肯定是热的,不然也不会在三更半夜冒着寒冷危险守在暗处伺机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人,也不会在她被狼追赶的时候挺身而出,甚至陪她在河边露宿一夜,在天亮后将她安稳的送下山。
她觉得,男人或许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或者是误会了她的用意。
想想也是,她一个大姑娘家,贸然问一个汉子的住所,还扬言日后要上门,人家想岔了,误会她不知检点别有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愿意告诉她也在情理之中。
下意识,祁雪在心里为男人辩解。在她看来,极有可能和慕扬是同一个人的男人,不可能是那种冷血无情不通人情的人,她不愿意将男人往那样的人设里带。
“你别误会,我问你住处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你救了我,我想着能报答你。”不愿意让他误会,祁雪尝试着解释:“家里可能没有太好的东西,我只是想略略表达谢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说得十分诚恳,岂料男人却不吃这套。
“不必。”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扭身迈步离开,脚步之快,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身影彻底隐入山林之间,再无踪迹,让她连追赶的机会都没有。
“......”祁雪一时无言。
“怎么样,我就说了这男人性格不行,态度很成问题,玩家还非跟我犟,现在相信了吧。”小六嘴角含笑,语气里透着得意。
祁雪没好气的冲它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我搭讪失败就意味着任务完成的进度要拖后,甚至很有可能完成不了,纵然我会被扣积分,但你也不是事不关己吧,难道我任务失败不会影响你的业绩评估吗?”
相处了这么多位面,祁雪对小六也能说得上了解。不光是它,还有这个游戏,正如它之前说的,她已经不再是初学菜鸟了,对于贴身系统业绩和玩家任务成功率相关这样的事,她自然也清楚。
必要时候,还能拿出来作为互怼的筹码。
“......”小六立时闭上了嘴,想想又觉得憋屈,瞪着眼怼了回去:“玩家跟我杠也没用,我虽然幸灾乐祸,但说的也是实情,这个位面的攻略对象就是没风度。”
这一次,祁雪没有再反驳。
她一双明媚的眸子望着山林的方向,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
半晌,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深深的忘了男人消失的方向一眼,紧了紧背上的竹篓,干脆的转身离开。
随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先前空无一人的山林间,一道速度极快的人影闪过。
送到这里,其实离山脚已经不远,大路十分明显,祁雪就算是没有原主的记忆,就算是个路痴,只要沿着大路直直往前走,也能安全下山。
她背着竹篓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彻底出了山,才收了脚步,找了块大石头挨着坐下,靠着歇脚。
“小六,现在开始接收原主记忆和相关剧情。”她清明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一点也听不出刚被人打击过的迹象。
不愧是它的玩家,果然心宽。小六无声的感叹着,嘴上立马转换成标准的系统音:“正在为玩家接收原主记忆和背景资料。”
话音刚落,祁雪只觉得脑袋里瞬间涌入数不清的画面,意识被这突来的冲击冲撞得生疼。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皱起眉头,双手上抬,有节奏的按揉着太阳穴,以此舒缓痛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雪只觉得度秒如年,机械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记忆和资料接收完毕。”
随着最后一个字消散,意识里的疼痛感渐渐平息下来。头一次,祁雪觉得冷冰冰的系统音竟然这般悦耳。
果然是意识受损严重,如初次接收剧情般的剧烈疼痛让她抓狂,痛感甚至比之前更甚。尽管这般强烈的感觉已经随着接收完成逐渐淡化,但那种铭心的记忆却深深在她脑袋里扎根,让人心有余悸。
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祁雪试图以此舒缓情绪。
片刻后,她才开始整理资料。
这具身体名叫翠儿,只有名没有姓。自记事起就和娘住在山脚下的一间木屋里,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
在那样一个时代环境下,家里没有男人,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所有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山脚周边村落的人都会欺负她们,对她们母女指指点点,说她娘不知检点,骂她是没有爹的野孩子。
小时候,翠儿没有自保能力,除了嘴上反驳没有其他办法,她娘又是个性子软的女人,总是让她忍忍忍。
从前她不明白,娘为什么一味隐忍,任由别人指点欺负,后来经历了事才明白。她们孤儿寡母两个妇孺,家里没有男人撑着,无依无靠,遇事也没个出头的人,只能隐忍。否则,出了事,最后吃亏的还是她们。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晚到已经无法挽回。可即便是早早让她明白,以她的性子,也不会选择隐忍。对于做了的事,她从不后悔。
事情的起因,是翠儿不堪忍受邻村孩子们的欺负怒骂,和他们打了一架。别看小姑娘身子瘦瘦小小的,却很有力气,也很会用巧劲儿,虽然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却也没让欺负她的人讨着便宜,他们身上脸上的颜色更多。
第462章 种田山里汉(26)
本是小孩子之间打架,彼此都有损伤,又是那几个孩子出言不逊在先,错根本不在翠儿母女。可那些人就欺负她们家里没有撑腰的,组了团上门辱骂羞辱,还非要母女俩道歉,不然就将家里打砸干净。
翠儿的娘为了息事宁人不停地道歉,那群大人就死揪着不肯松口,不停的在旁边指点怒骂,孩子们有样学样的跟着幸灾乐祸,随声附和,甚至还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菜叶什么的砸向她们。
翠儿年纪虽然小,可却也是个硬脾气,她坚定自己没有错,绝不道歉。
无论她娘怎么打骂,她就是死死咬着牙,坚决不开口,就是被那些孩子砸疼了砸出血也绝不道歉。
她娘为了护住她也受了不少伤。
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快便传遍了附近的村落。最后要不是牛爷爷牛奶奶闻讯带人赶过来,母女两人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才算完。
牛爷爷和牛奶奶带了不少人,瞬间将这几个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人的气焰给压了下去。他们严厉的教训了那群人,甚至扬言要报官,那几人听了瞬间就蔫了。
翠儿母女虽是孤儿寡母,但没有犯过事,就是良民,是不能随意欺压辱骂的。
这件事本来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又是那些孩子出口伤人在先,这群人本就理亏。若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还能说是不懂事,现在是连着一群大人也过来闹事,还将人家孤儿寡母打伤,那就不是简单一句不懂事能解决的。
这要是真的闹上公堂,这伙人都得吃官司。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闹事,就是看准了翠儿她娘性格软,母女俩又没有依傍,料定她们会息事宁人,才敢这般嚣张,想要从中捞些好处占点便宜。
千算万算,他们没算到牛家村的村长竟会过来干预。
按理说,他们不是牛家村的,牛村长管不了,可牛村长他们算是目击证人,若真的闹大了,他们不好收场。
这群人惯会见风转舵的,见事情超出预想范围,便忙陪着笑脸认错,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以后再也不敢了,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求以和为贵,别惊动官府。
翠儿的娘见事情解决,也不愿再纠缠,同意化干戈为玉帛,可翠儿却不同意。
她年纪虽小,可经过这次的事也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若是这次不了了之,他们以后只会更加有恃无恐。
翠儿虽然还不懂律例,却听懂了大人们的对话。那伙欺负她们的人害怕一个叫公堂的地方,她们身上的伤会让他们受到惩罚。她紧紧抓着这点,死不松口,闹着一定要惩罚这些坏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涉事的村长也闻讯赶来。了解事情经过之后,知道这事是他们村理亏,骂了闹事的人一通,陪着笑脸请求善了。
他是一村之长,村里要是传出去一群人欺压妇女孩子的事,他也难辞其咎,搞不好位置都不保。他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那女人倒是好说话,可孩子却固执得很,偏偏她身上的伤还流着血,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狡辩。
牛爷爷知道翠儿是不服气,不甘心被欺负,可也知道,这事闹大了,虽然这些人会被惩罚,挨板子,可这梁子也就结下了,来日方长,吃亏肯定还是母女俩。
更何况,若只是这简单几个不着五六的混儿也就算了,偏这事要闹大了,邻村的村长也难辞其咎。
他们这偏僻的山村里,村长其实就像是土皇帝,比那县里头的县老爷还不能惹。
翠儿若是执意报官,惹怒了涉事的村长,只怕母女俩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雪上加霜。
翠儿是小孩子,想不到这么深远,这事自然不能由着她的性子闹。
牛村长一番思量,最后和邻村的村长商量出了私了的结果。由那些闹事的村民赔不是,承诺再不随意欺压人,并赔偿母女俩的损失和药费,这事就算揭过。
翠儿心里不愿意,却一直被自家娘亲制着,反抗不得,只能任由大人们拍板定论。
邻村长自然高兴,颠颠的就同意了。
那群人见不用吃官司,也是满口答应,道了歉也做了赔偿,只是心里的怨恨也越发深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们也学聪明了,转明为暗,时不时摸着黑过来砸石头恶作剧。
就算彼此心知肚明,可没有当场逮到人,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
最后牛村长让人抹黑守着,教训了那些人一顿,又让儿子给寻摸了一只凶悍的狗放院子里养着,这群人才渐渐消停。
只是大人们是消停了,小孩子的闹剧却阻止不了。他们隔三差五就会辱骂欺负小翠儿,可这是娃娃的事,大人们不好插手,只能这么干看着,最多就是出声教训两下,人家父母不动手打,明摆着一副放任的姿态,旁人也就只能干看着,没有什么实际效用。
那段时间翠儿经常打架,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就没好全过。
当然,那些找事的孩子也没讨到什么好就是了。
只是打打闹闹的,原本就过得清苦的生活变得提心吊胆,翠儿她娘每次见着她伤痕累累的样子都会泣不成声,直言没能保护好她。
那段日子,母女俩日子很难过,邻村那几个人街长里短的说母女俩的坏话,鼓动村子里的人疏远她们。
小孩子都不愿意跟翠儿玩,村民们赶集卖菜也不愿把菜卖给她们家,还羞辱性的说出怕母女俩脏了他们家菜这样的话。
两人势单力薄,又能怎么反抗?
翠儿的娘只好在家门口院子里种些菜吃,在自家菜长起来前,她们就到山里挖野菜摘野果充饥。
加上牛爷爷牛奶奶明里暗里的帮忙救济,母女俩才能活下来。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放过她们。见她们自家种了菜,便把注意打到上头。大人们不能出面,就让小孩子过来糟蹋这些庄稼。
有人看见了就假装说两句,最后以不懂事揭过,根本奈何不得。
好在院子里有条狗,小孩子大都怕这个,才没有那么猖狂。
只是你有张良计,他们也有过墙梯。孩子们被唬了几次,就在大人的教唆下从院子外面扔石头砸,要多阴损就有多阴损。
第463章 种田山里汉(27)
狗在院子里放着是看家,咬了人是正当防卫,可到了院子外面咬人那就是蓄意纵狗行凶,若是伤者有意,是要吃官司的。
是以,孩子们从外头捣乱,这狗也没了办法。
小小的翠儿为了维护自家的菜就与他们干架,只可惜势单力薄,一个小姑娘哪能抵得过一群孩子,常常弄得满身是伤。
她娘见了心疼,就将菜地移到山里面。山林凶险,菜地只在边缘,没敢开在深处。尽管如此,孩子们也不敢去了。
有些大人不肯善罢甘休,觉着是山边缘没事,趁着天黑壮着胆子就去搞破坏。
翠儿人虽小,可这些年被他们这么磋磨,俨然成了一个小人精,猜到他们会有此举动,早早在菜地周围挖了捉野鸡野兔的陷阱,陷阱里放了不少削得尖锐的树枝,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掉进来。
陷阱设在山里头,这是常事,很多猎户们都会这么做。寻常人碰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受了伤都没由头找人赔偿的。
翠儿就是抓住这点,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吃了不少苦头。
她人小,挖不出太大的陷阱,也削不出太粗壮的尖木棍,是以,那些陷阱伤不了人的性命。不过,让那群心怀不轨的人放点血,疼上一段时间还是很容易的。
至此之后,那伙人是再不敢把注意打到菜地去了,母女俩也才能稍稍过点安稳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翠儿也一天天长大。她身材高挑,又结实又有力气,与周边村里那些小姑娘完全不同,为着这点,她也没少被人笑话指点。
在那个时代,与众不同的人往往会成为异类,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尤其是女人,被冠以太多条框和束缚,稍有跨越就会被视为不守礼教,不伦不类。
翠儿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不过翠儿不在乎,她习惯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异样眼光,早已经学会了自动忽略,左耳进右耳出,她甚至喜欢如今的自己。因为她终于有了能力,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从小看遍世态炎凉,翠儿打小就懂事独立,也很孝顺,知道娘的艰辛和隐忍。
从前她没能力,只能小打小闹,总是会让家里陷进更水深火热的境地。现在却不同了,她长大了,有了能力,她便不再需要忍让,自己的娘自己护。
每当有人出言不逊辱骂她和她娘时,她就会抡起一切她能扛得动的东西,笤帚,木棍,甚至是后来的砍柴刀,犁地的铁耙,冲上去教训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为着此事,翠儿在方圆内的村子里,彪悍的名声也是出了名的。
她娘因此忧心忡忡,怕耽误她的婚事,她自己却不以为然,反而高兴,这样的名声能镇得住他们。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家里没有男人,她们母女俩也不是能随意欺负的!
翠儿从很小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家有爹,闯了祸有爹撑腰,可她没有,她只有娘。
翠儿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也从来不会主动提及,‘爹’这个词似乎是娘的禁忌,她从不敢轻易触碰,更不敢问及爹和娘之间的往事。
一旦提起,她娘就会暴怒,会骂她,打她,可打骂完之后,又会抱着她哭得伤心。
趋利避害的人的本能。被打骂的次数多了,翠儿自然就不再问了。
她不知道自己爹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听过,不止是‘爹’这个字眼,有时候她无意间说了什么,都会让娘伤心好久。
她猜测,那些无意间提起的话,或许跟自己的爹有关。为了娘不再伤心难过,年幼的她便会将那些禁忌的词语牢记在心里,从此不再提起。
很小的时候,她还会对自己的爹抱有幻想,期盼着哪一天他就会从天而降,挡在她面前,替她和娘将那群欺负她们的坏人通通打趴下,然后大声的宣告,她也是有爹的人,她不是野孩子。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越来越多的期望在一次又一次欺凌和失望中消散,最后转化成浓浓的绝望。
她开始意识到,除了自己,没人能护得了自己和娘,就是那个所谓的爹也不行。
从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期盼爹的回归,对他的深爱也渐渐转变为怨恨。
她恨过这个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恨他让娘伤心,恨他将她们至于如今这般尴尬凄苦的境地,恨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管过她。
从那以后,她没再问过一句关于自己爹的事,甚至再也不提这个词,就像是这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性的漠视所有与‘爹’相关的一切。
她发誓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会让娘过上好日子,只可惜,她娘终究是没能等到那个时候,没能享受一天清福。
在翠儿十岁那年,她娘就郁郁而终。去世时,年仅二十八,连三十都不到。
那么年轻的一条生命,就因为长期的郁结于心,伤心过度,加上终日操劳,才落下这么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翠儿她娘直到去世前都没有同她说过一星半点关于她爹的事,只留下一块玉佩给她,告诉她,这是她爹留下来的信物。还说,若是有一天她爹能够回来......
这话未曾说完,不是时间不够,是硬生生卡住不说的。
一开始她不明白娘的用意,直到后来人去了,她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在她娘的枕边发现了一封信,那些不明白才渐渐的变得清晰,她的心态也开始转变。
不同于其他农家女子,大字不识,翠儿的娘不但认字,也写了一手好字,从小就在沙地上教女儿识字认字。
翠儿虽小,却也知道读书识字那都是有钱人家孩子才有的待遇。周边村子里,也就只有村长家的孩子才能勉强识得几个字,其余的农家子,几乎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她一直疑惑娘为什么会识字认字,不太懂事的时候也曾问过,惹得娘好一通伤心哭泣,从那之后,她便不再问了。
直到看了枕边的信才明白,她娘识字的本领是那个素未蒙面的爹教的。
自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她娘日夜思念,情到深处时,便凭着记忆里的印象,仿着男人的笔迹练字,就像是男人还在她身边,手把手的教着她一样。
第464章 种田山里汉(28)
那时候纸笔可是稀罕物,贵的很,贫穷人家根本买不起。翠儿娘手头这些还是男人离开前留下的,她舍不得浪费,便收了起来,不到重要时刻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每当想写字的时候,就以树枝为笔,大地为纸,以解相思之苦。
翠儿学写字时也是这般,在她娘的监督下,每日练够一定的时辰,风雨不改。
她先前不明白娘的用意,认为农家子女学这些做什么,又不考状元,有力气就成。可她娘坚持,一刻懈怠也不允许。
翠儿也是在看了信才明白她娘的良苦用心。
因为男人曾经说过,读书能明是非知礼义,哪怕是女孩子,不用考状元,哪怕是农家子,看着对今后的生活毫无用处,实际却有着深远的影响。
他说将来若是有了孩子,无论男女,他都一定会手把手的教孩子认字读书,识礼明理。
如今孩子有了,可男人却不在了。
翠儿娘教她认字读书,不仅是为了他们当初的诺言,也是自我的一个安慰,自欺欺人的骗自己男人还在,他一直在教孩子读书识礼。
信里对男人的身份只字未提,只是回忆翠儿她娘和男人之间的甜蜜时光,诉说思念。偶尔也会提及翠儿,说她越大越像他,还会讲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烦心事。
就像是寻常夫妻聊天相处一样,翠儿她娘以此欺骗自己男人还在身边,他们还像从前一样幸福美满。
也是看到这封信翠儿才明白,她娘在弥留之际,那欲言又止的断句的深刻含义。
她娘心里一直都深爱着这个男人,期盼着男人能回来,又惧怕他的出现。
多年的杳无音信,无果的等待让她娘心生畏惧,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男人早就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另结新欢,结婚生子,儿孙满堂。
她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定会疯掉。
除开这些,翠儿知道她娘在说出那番话时还有满满的不甘和对爱人的思念,因为她再也等不到心爱的男人了,即使他回来,她也见不到了。
那一刻起,原本对男人满怀怨恨的翠儿,心底的恨意突然又没有那么强烈了。
从前,她的恨来源自己被欺负时的无能为力和娘的悲伤。后来长大了,她能自己保护自己,她对男人的恨便只剩下他对娘的辜负和伤害。
现在她明白了,她娘心里其实是爱着这个男人的,致死都惦记着他,这样强烈的爱意,让她又如何恨得起来。
她知道,娘一定不愿意她对自己的爹怀着恨意。临终前将那块玉佩给自己,也是希望她终有一天能认祖归宗。
翠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既然是她娘期盼的,她又怎么会去违逆。
将信中的内容一一看完,翠儿收拾了遗物,按照她娘临终前的遗愿,将尸身带进山里,到指定的地方安葬。
安葬的地方她娘在信中有所提及,那个男人还在的时候,两人就曾有过约定,百年之后,便合葬在最初相遇的地方。
她娘没有说明和男人相遇的经过,只提了一个位置,交代在她过世后,将她安葬在那里。
她娘还有过遗言,不必在墓碑上刻字,留个空碑就好。
翠儿心中大惊,哭闹着不愿。无名无姓的空碑,娘是连她这个女儿都不想要了么?宁愿无主的来去。
她娘没有深入的解释原因,只说是自己不配,担不起原有的姓名,也不愿用如今的名字。
翠儿不解,却没来得及询问,她娘就彻底的闭上了眼。
数不尽的绝望将她淹没,她痛哭,她伤心,却无能为力,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娘的名字。
翠儿第一次觉得自己对爹娘的了解是那样的少,不配为人女,竟连自己爹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牛爷爷和牛奶奶。他们一直对娘和自己十分照顾,就像是对自己亲闺女亲外孙女一般。她觉得,他们一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老两口在听到她娘无字空碑的遗愿后,眼底满满的沉痛和无奈,那一声赛过一声的沉重叹息,无一不昭示他们的心知肚明。
可他们除了叹息就只是告诉她,按她娘的话去做。其他的,就再不愿多说。
翠儿明白了,他们和她娘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关于从前的那些往事,关于她爹,他们都一致死守着不对她开口。她不解,她疑惑,却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她娘的意思去做。
她嫌空碑太过凄凉,便自己做主,在碑上刻了‘亡母’两个字。
从那以后,翠儿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山脚的屋子里,除了牛爷爷牛奶奶,她鲜少再与外人接触,一心守着娘亲留下的屋子,与山林间的田地为伴,日子过得也算悠闲自在与世无争。
除了家,翠儿最常去的就是后山。山中凶险,她通常只在山脚边缘的菜地活动,只偶尔进入稍稍深一些的地方,采摘一些野菜野果食用,还有每年生死两祭的时候,到坟上去祭拜。
还有比较特别的一天,她不知道那天有什么具体的含义,只知道每年那天她娘都会离开家进到山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不知道娘去了哪里,年少时好奇,也曾想偷偷跟去一看究竟,只是被发现了,之后就是一顿痛打,那是记忆里,娘打她打得最重的一次,她哭得凄厉,却没有引起娘的丝毫怜惜,而是被厉声赶下了山。
事后,她也没能得到娘的丝毫安慰。
翠儿虽小,但饱尝人情冷暖的她很早就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只在她触碰禁忌的时候,而那些禁忌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与那个素昧平生的爹有关。
她知道,这特别的一天也是。或许是他们相遇的日子,或许是他们定情的日子,或许是他们分离的日子,也或许,是某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日子。
翠儿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却能猜到娘不愿见她的原因。
因为她身上留着那个男人的血,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娘不愿在那样一个日子里见她,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这十多年来的凄楚,想到那个男人的食言。
第465章 种田山里汉(29)
或许打心底,她娘也是怨的,怨那个男人的言而无信。可她娘也是想他的,所以每年都去缅怀,风雨无阻。她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证明她从不后悔遇见那个男人,证明她爱他。
这些道理,翠儿也是长大后才渐渐明白。
从那顿毒打之后,她心中谨记的禁忌又多了一条,这天她会格外小心,也不敢轻易再跟着探寻。
既然这个日子是娘心心念念的,每年都要去,她就会为娘一直持续下去,尽管她从不知道娘在那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只能将那天也当做是祭日,到娘的坟前陪着,一陪就是一天,就像是娘曾经进山一样。
其实翠儿被两匹狼困在山里那天,也是她娘的生祭。
她照例进山陪娘,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和生活。
翠儿独自往返山里也很多年了,这期间也都没出过什么事。本想着这次也一样,便没怎么在意,不知不觉就同娘说得多了。
直到将近日落西山的时分,看着天色略略显现出昏暗,她才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
途中,她还顺手采了些野菜野果准备捎回家去。
她对山林也算了解,宛如第二个家,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危险,以为同以往一样,加快脚步就能在天黑前下山,哪曾想,这次就出了意外。
她在下山途中被两匹狼盯上,又或者,这两个狡猾的东西盯她很久了,只是如今才找到下手的机会。
翠儿这些年出入山林也见过不少野兽,并没有十分慌张,她沉着冷静的观察周围环境,细心分析着利弊,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对方却是两匹凶猛矫健的狼,硬碰对她不利。
一番权衡后,她最终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防御方式,上树。打算在安全的地方静待逃跑的时机。
没想到,这一待,就待到了祁雪过来。
粗略浏览完原主之前的所有记忆,祁雪沉默了。
意识里,小六哭得稀里哗啦的,鼻涕眼泪一把把的往身上抹,“呜呜呜,原主真的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那些人真是太坏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孤苦无依的,他们也下得去毒手。”
“还村民呢,我呸!简直玷污了淳朴这个词!”
相比于小六的愤懑,祁雪则淡定许多,对于突然多出来的记忆片段,那些凄凉悲惨的经历,她没有过多同情,那些可恨可恶的人,她也没有过多责骂。
就像是那句老话说的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这样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说法未免太过了,其他带有淳朴属性的村民会有意见的。”她略带着调笑的语气反驳着它刚才的话。
小六立时吹胡子瞪眼,拍案而起,面带不满道:“玩家你是哪边的?怎么向着那群坏人说话!”
“......”祁雪无语,她什么时候向着坏人说话了,为什么她自己反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于小萝莉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她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我明明是在为另一部分被你一概而论的淳朴村民叫屈。”祁雪为自己辩解,还着重强调了‘另一部分’和‘淳朴村民’两个词。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小六直接忽略了她的解释,指出当即的重点:“原主被欺负了,欺负得很惨!我们应该声讨那些多行不义的坏人。”
祁雪好看的眉头挑了挑,神色之间显现出‘幼稚’两个字,“你还是刚出生的孩子么,这么天真。”
她毫不客气的数落,“从古至今,无论是哪个时代,信奉的生存法则都只有一条,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我记得不久前你还对我耳提面命过,怎么,这才多会儿,就换了一套说辞?”
虽说是问句,她却没有给小六回答的时间,紧接着继续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者。哪里都有压榨和欺辱,有时候所谓的平和不过是表象,是伪装,是没看见,但并不能说明不存在。”
“对于这一带村子的人们来说,他们与那些大户人家,财主地主比起来就是弱者,被他们欺压着,甚至食不果腹。而原主母女呢,她们相对又更弱一些,所以那些饱受欺压却忿忿不平的弱者才会去欺负她们。因为他们不敢同强者叫板,只能将心里的不满转嫁到更弱的人身上,以此发泄,寻求慰藉。”
“很普遍也很正常的现象。”
“诚然,原主母女确实可怜,过得凄苦,但往不近人情的方向来说,她们的下场绝大多数都是自己造成的。”
“一味的隐忍退让,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换来和平安稳,更多的时候,只会让别人觉得软弱可欺,谁都忍不住想要上来踩一脚。”
“当然,原主那个时候太小,她没有太多的反抗能力,尽管如此,她也拼尽自己的权力去抗争了。尤其是后来长大了,有了能力之后,更是让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敬而远之。所以,她已经做得很好,从前那样凄惨的下场并不能怪她。”
“相反,她的母亲吧......”祁雪的话突然断了,可语气和神情无一不透露着她的不赞同。
“这也不能怪她娘啊。”对此,小六有不同的看法。
“当时她们母女的处境,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面对那么些人,也只能选择妥协吧。”
“若是硬碰硬,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原主就反抗了,可下场很凄惨。”它用已发生的事实做论据,证明自己的观点。
祁雪却轻摇了摇头,语气难得严肃道:“弱小不能成为软弱妥协的借口。”
“既然你用原主举例,那我也用原主来证明。”
“同样的境遇,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又是女娃娃,在那些结实的男孩面前,甚至是那些对她来说可以算是巨人一般强悍的大人们面前,她不弱小吗?她有自保能力吗?”
小六被问得哑口无言,祁雪笑了笑,自顾自的回答道:“她没有。”
“可她并没有因此就显现软弱的一面,像那些欺负她欺负她母亲的恶人低头。”
“她用自己能用的方法,拼尽自己可以用的全力,去和那些人抗争,去捍卫自己和母亲的权利。”
第466章 种田山里汉(30)
“当然,她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近乎没有好全的一天,但她同样用自己的行动向那些人证明了自己不是软骨头,不是可以轻易欺负的。”
“她用行动告诉那些人,她现在或许弱小,但她并不畏惧,狗急了尚且跳墙,将她逼急了,她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们母女俩什么都没有,可那些人却不是,只要她们霍得出去,拿出泼妇的架势,谁敢来闹事找茬,直接扛着菜刀砍出去,你看谁还敢造次。”
“恶人需得恶人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管用。”
“就拿记忆里,原主将欺负她的孩子们痛打一顿,那群大人们找上门来打砸羞辱的事来说,明明是占理的一方,难道就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就必须要道歉吗?”
“当然,好汉不吃眼前亏,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做法或许能保全自己一时,但保全不了一世。”
“我支持原主的做法,尤其是在后来坚定的扬言要报官,我觉得她这点做得很好。”
“诚然,这样的做法最终让她们家麻烦不断,甚至被那伙人一起造谣孤立,可换个角度想,就算是原主当时没有硬刚,妥协了,甚至认了错,那她们母女俩今后的生活就能好过么?”
祁雪顿了顿,似是留了时间让小六思考,却没有给它回答的机会,自己率先给出答案:“不能。”
她说得斩钉截铁,“一旦她们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了,就等于告诉那伙人,只要有能力,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有恃无恐,因为他们知道,不论多过分,原主母女都不敢反抗,这样的认知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狂。”
“......”小六沉默了,难得的,它没再反驳,因为它心里已经认同了祁雪的观点。
“有的时候,反抗虽然会付出血的教训,但远远要比不反抗来得更好。”
一番长篇大论后,祁雪最终以一句话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之后便闭上了嘴,任由小六静静思考。
半晌,它重重的叹了口气,透着满满的无奈,突然感慨道:“性格决定命运,这话真的挺有道理的。”
原主和她母亲,同样的境遇,因为性格的不同,活出了两种风格。若是玩家不来,原主一直活下去,估计也能活得出彩,至少没人敢随意欺辱。
相反她母亲,因为软弱,这一生都在被欺辱中度过,很是凄苦。
小六这话,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观点,其实意思已经在里头了。
它还是同情翠儿她娘的遭遇,只是,可怜之人,也有她恼人之处罢了。
祁雪耸了耸眉头,自动的揭过了这个话题。说到底都是原主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多思无益,没必要过多纠结。
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觉得意识已经没有大碍,祁雪双手撑着身后的石头,缓缓站了起身。
资料接收完了,记忆捋清了,家的方位也弄明白了,自然是要回去收拾收拾自己了。
穿着泡在水里许久的衣物过了一晚,虽然有火堆烘着,但味道还是不怎么好闻,而且身上的感觉也不怎么好。
祁雪说到底也是个女人,条件有限时也就罢了,如今都快到家门口了,自然还是希望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自己看着也舒心。
循着记忆里的路往家的方向走,没多会儿的工夫,入眼是一栋不算大的独门独户的屋子,主体框架都是木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这屋子绝对是玩家经历这么多位面以来,住过最破最烂的。”小六在意识里‘啧啧啧’的叫了一会儿,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没有它预想中的不适和嫌弃,祁雪面色平静的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一副习以为常见惯了的模样,悠然的进屋收拾整理,同时给自己准备了热水衣物,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突然过得这么清苦,玩家就没点心理上的落差吗?”全程看下来,小六眉宇间的困惑越发明显。
一个出得起游戏VIP价格的人,之前的位面,不是皇帝,就是领主爱宠,要么就是富家千金,豪门影后,过得都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突然变得这样穷困潦倒,都不会有点不适应吗?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玩家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还一副坦然处之毫不别捏的模样,好诡异啊。
料理干净自己,祁雪身心舒畅,难得的没对小六的智商不在线报以太多的鄙视,只略略赏了个白眼,随意的反问了一句:“这就叫苦了吗?”
意识里,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这还不苦?吃糠咽菜......”话至一半,小六突然收了声,肉糯糯的小手猛拍脑门,自我嫌弃道:“瞧我这脑子,一不小心就望了玩家是死亡岛上待过的人。”
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充斥着鲜血与杀戮,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以天为被地为席,脑袋别在腰带上生活,今晚闭眼不知明天还有没有命睁开。
与之相较,原主这样的生活简直能称之为天堂!
祁雪挑了挑眉,不予评价。说实话,她对小六口中的‘死亡岛’没有任何印象,只是身体的某些下意识反应昭示着,她曾经生存的环境比如今恶劣得多得多。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曾经的事,祁雪猛地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相关的想法打散,并告诫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这脆弱的意识不足以支撑她任性的回忆,千万不能再作了。
这样想着,祁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缓步走到院子里,装着狼尸的竹篓被她随意放置在地上,引得院内的看家狗汪汪直叫。
若不是被链子拴着行动受限,祁雪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会儿她看见的狼尸已经四肢不全,东一块西一堆了。
上前轻拍了两下狗头,她笑着安抚道:“乖,等姐姐处理完,给你吃肉。”
说完,在一双圆溜溜的狗眼死死注视下,她单手挑起竹篓背带,抬腿走到院子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块厚实的木板和一把菜刀,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原主平常处理食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