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中专包分配【万字更新求订阅】
俩人正头疼着,郭鸣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明天国营饭店!我请客!”
哟,这可真难得。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笑了:“有啥好事啊这是?”
“我,升了一点点。”
领导说的含蓄,但郭鸣知道这事跟陆怀安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格外亲热地笑:“别的不说,你一定得来!”
饭不饭的陆怀安不在乎,他只在意郭鸣调到了哪里。
这要是别人,他还真不会说。
现在批文没下来,万一有什么变故都不好说。
郭鸣笑了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还是管资料的,嘿嘿,以后你开介绍信,可以找我。”
介绍信!?
钱叔骤然大笑,吓了郭鸣一跳:“真是太好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什么情况?”郭鸣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陆怀安也跟着笑,神情放松了不少:“说起介绍信,还真有个忙得你帮我们一下。”
介绍信有了,事情也变得容易起来。
这阵子做衣服卖了不少钱,一下给钱叔带了三千块钱下去。
“看到合适的多买一点,机器有什么先进的都买,钱不够就先付定金。”
要不是淮扬这边还在查其他三台缝纫机的下落,陆怀安都想自己亲自去一趟。
“行!”钱叔已经能把任务倒背如流了:“缝纫机要新的,越多越好,要是有纺织厂的机子,也帮着留意一下,我都记住了。”
他带了孙华去了,这边综合商场上货就只能陆怀安和沈茂实去。
沈如芸听了,沉默了很久。
“刚好学校要加强培训了,我干脆还是去住宿舍吧。”她看着陆怀安,很心疼:“你也不用这样两头跑,太累了,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天气也热起来了,一周送一次菜,两周送一次衣服,眼看着他们都黑了,她心疼啊!
“再说吧。”陆怀安看着她身上的裙子,还是去年的款式,皱了皱眉:“不是给你拿了些新衣服回来,怎么不穿?”
“啊,我看着我这个还挺好的……”
扯了扯衣角,沈如芸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
穷惯了,以前衣服大多都是她妈的衣服改小了给她的,一年到头扯两米布裁件新衣裳都得是收成好才行。
她穿不下了就改小给妹妹,破了缝缝补补也将就着穿。
这裙子还崭新的,她哪舍得啊。
陆怀安气笑了,在她头顶揉了揉:“傻啊,新衣裳不是更好?你这衣服都洗的发白了。”
“我……我就是舍不得。”沈如芸摸了摸,有些犹豫地抬起头:“你说,我把这衣服带回去,给我妹穿,可以不?”
刚好缝纫机也有,改小点带回去,多好啊!
“随你。”陆怀安对这些小事不怎么在意,随口道:“你也拿两件新的给你妹噻,小姑娘就要穿得好看点。”
拿两件旧的回去沈如芸还怕他不高兴呢,没想到他不仅一口答应,还说要拿新衣服,她很感动。
慢慢靠在他怀里,她闭上了眼睛:“你真好。”
这就好了?
陆怀安哭笑不得,反正没什么事,就揽着她说会话:“你上课上得怎么样了?老师有没有说培训到什么时候。”
“培训到七月。”说起学习,沈如芸语气轻松了许多:“现在都是李老师讲课了,他出的题目也越来越难。”
之前看过两眼,陆怀安虽然不了解,但也觉得他们题目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培训的意义是什么呢?或者说目标?都这时候了,应该给你们说了吧?”
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沈如芸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培训完就会去参加中学数学竞赛!你知道吗,十月中旬是全国二十五省合办的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呢!李老师说如果我们能在七月的中学竞赛里拿到好名次,他会推荐我们去联合竞赛试一试。”
她也是最近才明白,他们这个培训班为什么能把李佩霖引进来。
“我们这个班,是高中联赛的预备班,只要我能在这次的竞赛里拿到好名次,我就能读中专呢!”
哎,慢着。
陆怀安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疑惑地问她:“不是全国高中?你怎么说中专。”
“当然是中专啊!”沈如芸很理所当然地扬起眉梢,美滋滋的:“中专包分配呢!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准备去读中专。”
读中专成绩得非常好,但像他们这种拿过名次的,有一点点优势。
“不行。”
中专不能考大学,陆怀安一口否决:“不读中专,必须读高中。”
为什么呀?
沈如芸很不解,她满脸困惑:“可是,中专包分配啊……”
出来就能工作了,而且是铁饭碗呢!
之前县里的同学都给周乐诚写信,非常羡慕他们有这样的好机会。
陆怀安简直要气笑了,语气很坚决:“你没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我给你说,我不需要你立马读出来赚钱,这什么工作有什么靠谱的,分配?分配出来当工人你要不要啊?那你还读什么书,不如直接去跟着蔡兰他们做衣裳,我一样给你发工资,比厂里头还高。”
对哦,只是说包分配,没说过包什么工作……
沈如芸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我想读数学……以后想研究数学……”
她是真的,很喜欢数学。
“那你就去读高中。”陆怀安告诉她,世界很大,未来很广阔:“读了高中就能升大学,大学里有更高端的数学……”
好一番劝说,沈如芸到底是被他说服了。
只是……
她扯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我签了一份同意书,如果考了好名次,会被中专优先录取的……”
“走。”陆怀安直接起身,拉着她出门:“赶紧去把这东西撤回来,你怎么都不给我商量的!?”
“我说了啊……但那天你特别忙,说学业上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那几天正在忙着缝纫机的事,陆怀安一拍额头:“抱歉,当时我不知道是这个事。”
到了学校,把事情这么一说,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她竟然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旁边这个是她男人?完了,怕是不让她读了。”
“所以说,女人结了婚就该待在家生孩子,读什么书嘛,浪费学校名额。”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好吧!如芸成绩挺好的,真可惜。”
“……”
就连杜老师都颇不赞同,皱着眉头:“这可是中专!我们培训班都只有十个优先名额的,沈同学,你确定你要撤回申请吗?”
第136章 拦住了
要不是沈如芸成绩好,很有可能拿到名次,中专的老师才不会答应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给她呢。
不等沈如芸开口,杜老师看了眼陆怀安,语重心长地道:“人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些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决断。”
上次他也在现场的,所以知道沈如芸为了陆怀安跟校长谈过条件。
这会子,莫非也是因为陆怀安?
沈如芸想了想,认真地道:“老师,是我要撤回的,我想去读高中。”
高中!?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
原以为是因为不想让她读了,才让她撤回申请,没想到……
杜老师也颇为意外,知道她不是想辍学后,神色缓和了许多:“怎么突然想读高中?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读中专。”
中专的好,大家都知道。
包分配,进校就意味着以后生活有了着落,毕业就是干部编制。
旁边听着的老师也忍不住跟着劝:“你们县里一共才五十个名额,你如果参加考试的话,必须考到全县前五十才能读中专的。”
而现在参加培训班,她只要拿到了名次,就算其他科目拖后腿,考到全县一百名,中专也愿意录取她。
——这样的好机会实在难得。
陆怀安握紧沈如芸的手,声音沉静:“她不读中专,她要考高中,她想读大学。”
“噗哧。”
“哈哈哈。”
有人推了周乐诚一把,嬉笑着:“大学生!”
陆怀安回头看到他,忍不住也笑了。
是了,周乐诚在村里有个外号,叫大学生呢。
周乐诚脸涨得通红,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别人叫他的时候调侃多过正经。
在老师再三跟沈如芸确认的时候,周乐诚被推得烦了,也冲过去:“老师,我也要撤回申请。”
“胡闹!”杜老师真的是很生气了,这一个个的,闹啥呢!
陆怀安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乐诚你也申请了中专?”
“嗯。”周乐诚看了看他,又看向老师,鼓起勇气:“我想真的考上大学,当个真正的大学生!让他们知道,大学生不是什么好笑的称呼!”
他希望,以后人家叫他大学生,是尊敬的,是尊重的,而不是嘲讽。
杜老师一拍桌子:“你在犯什么傻?你拿自己前途跟人一句玩笑话去赌?你说不想别人笑话你,但你这样做,才是真正的被人笑话!”
见周乐诚有些被吓到,陆怀安笑了:“老师,读大学其实挺好的。”
不悦地看他一眼,杜老师脸色很难看:“是,大学是挺好的,可中专难道不好?大学再好,也得读完高中,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万一读高中读到一半,要结婚,要生孩子,怎么办?还读不读?”
简直越想越生气,杜老师连带着看陆怀安都不顺眼了:“不要异想天开,父母都不容易,供了这么多年的书,读到一半辍学回去,甚至干脆没考上,岂不是糟蹋了他们的心血?”
读高中的,得是家里有点钱,成绩又一般,考不上中专当不了干部,就去读个高中混日子。
沈如芸和周乐诚都是他们班里的尖子生,这样浪费了岂不可惜。
这一说,也挺有道理的。
但陆怀安握着沈如芸的手,很果断地道:“沈如芸不会辍学的,我会一直供她,考上高中就读高中,考上大学就读大学。”
沈如芸自然是认真点头,完全信任陆怀安。
再三劝阻,都没有用,杜老师只得把她的申请书取出来递给她:“希望你不会后悔。”
至于周乐诚,杜老师没有立即给他,而是说让他叫家里人过来商量以后再做决定。
“反正离提交申请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沈同学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杜老师确实很负责,沈如芸再三谢过才道别。
出来之后,周乐诚一直闷闷不乐的。
陆怀安想了想,把他叫过来:“钱叔过几天才能回来,你着急的话,我让人通知你爸妈一下,让他们来学校找你?”
他爸妈……
低头想了想,周乐诚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叫我叔来吧。”
看了眼陆怀安,他垂下头,声音很轻:“我读书的事……都是我叔操办的……”
他爸妈早就不赞同他读书了,要是听说有中专这等好事,怕是立马得回家烧高香拜菩萨。
明明是他努力考的成绩,偏偏都成了祖宗给的福气。
如果是他爸妈下来,高中是想都别想了。
陆怀安点点头,说明天会让人捎个信回去。
“唉!早知道我就学徐凌了。”周乐诚垂头丧气的,很是后悔:“他多好,干脆没提交,也就没这些烦心事儿。”
这个徐凌,陆怀安倒是见过的,上回沈如芸生日他就来过。
当下也没多想,只安慰了几句就回去了。
再三跟沈如芸确认过不读中专后,他把她送到了学校宿舍。
“你好好考,别的不用担心。”陆怀安也知道,她其实还是有点压力的:“别人的话别去听,做好你自己就好。”
沈如芸乖乖地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怀安。”
“嗯?”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我,我问过了,如果我能在全国联赛里拿到好名次,兴许可以去高中插班……”
不明白她想说什么,陆怀安点点头:“哦,那挺好,你加油。”
“高中只有两年……”沈如芸感觉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脸红得发烫:“他,他们说,大学是可以生孩子的……”
这一下,轮到陆怀安发懵了。
回去的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在回荡。
生孩子……
孩子……
直到被拍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安哥,你在想啥呢,一直在傻笑。”沈茂实看着他都担心,莫不是傻了吧?
陆怀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走到了烂坑村这边。
他故作镇定地啊了一声,摇摇头:“没有,我刚在琢磨事情来着,怎么样,都打好招呼了吧?”
“嗯,老伯他们鸡蛋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明天早上直接到地里收了菜就放车上,更新鲜。”
陆怀安看他似乎有些迟疑,挑眉:“怎么?”
“没……就是以前来收菜的男的,前天来过村里,问他们最近怎么不卖菜了。”沈茂实挠挠头,有些纠结:“应该没事吧?”
这可说不好。
陆怀安叹了口气:“看看吧。”
第二天装了车,出村不久,他们就被人拦住了。
第137章 太过分了
拦人的手法极为粗暴,直接在路上横了棵树。
一看就是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树上叶子都没焉。
树前边停了辆拖拉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茂实紧张得手心都有些汗津津的,全身僵硬:“安哥,这咋办?”
他真是个乌鸦嘴,昨天才说没事,今天就出事了,早知道昨天该呸呸呸的。
“不急。”
天才刚亮,时间还早呢。
陆怀安一点都不着急,眯着眼睛看向对面:“开车的咋是个光头,这光反的,跟开了个手电筒似的。”
这说法着实好笑,沈茂实定睛一看,还真是,大概是出了汗,亮晶晶的。
他忍不住笑了,心情也放松了些:“他后边那两个人有点不好惹。”
两个看上去都挺凶的,板着脸也不下车,似乎在等他们服软。
偏偏陆怀安他们格外稳得住,甚至掏了俩包子出来开始啃:“刚好,不用迎风吃东西。”
“……妈的,他们居然还吃上了。”
“那开车的还在笑,他们就两个人,胆咋这肥,就一点不觉得怕?”
那黑脸汉子从车上跳下去,扬声朝这边叫:“兄弟,下来抽根烟呗!”
陆怀安哦了一声,扬了扬包子:“等会,马上吃完了!”
“……”
开车的拳头硬了,脸一沉:“二哥,抽他!”
“抽个屁。”黑脸汉子咬牙忍了,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怀安:“这个人,我在国营饭店见过。”
被他这么看着,陆怀安居然还吃的挺香。
把整个包子吃完,讲究的擦了擦手,才跳了下来。
这也太沉得住气了……
黑脸汉子往前走了两步,等了这一会,气势较之前便弱了许多。
“兄弟,这是去哪呢?”
接过他递来的烟,陆怀安翘起唇角:“去市里。”
“哦,做的什么大生意?”
“大生意谈不上。”陆怀安微微倾身,点了烟叼嘴里:“给国营饭店送点菜。”
果然。
黑脸汉子心一沉,勉强扯出抹笑:“原来是给国营饭店送菜的啊,哎呀,你看这,我们兄弟过来的时候,这树倒在路中间这也过不去……”
陆怀安也没装傻,冷笑一声:“嗯,这树倒的可真没眼色。”
这话说的直白,黑脸汉子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偏偏陆怀安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马上又笑了起来:“兄弟在哪里做事啊?这车不错。”
可不是,他们这拖拉机可是兄弟三个拼了老命攒下的家底。
“我?我平常就到处跑,收点菜,赚点辛苦费。”
这辛苦费也忒高了。
村民种了菜,他们以极低的价格收上来,村民只勉强够吃口饭的,他们转手翻番,一个个赚的膘肥体壮的。
“那可巧了,同行啊!”
黑脸汉子尴尬地笑,这事巧就巧在,巧他个头!
明明是他抢了他的生意!
偏偏这话他还不敢说,陆怀安围着他们的车转了一圈,狠夸一顿:“保养得真好,擦得锃光瓦亮的。”
开车的光头见二哥被压一头,不明状况,不敢恶言,讪讪的:“你们的比我们的更好……”
他只是客气一下,陆怀安却头一扬:“那可不!”
兴冲冲地指着他们的车,他居然开始给他们介绍起了拖拉机:“制衣厂的呢!刚买不到两个月,崭新的,哎呀,可费钱,花了整整一千块呢!”
听了这话,沈茂实心里一咯噔。
咦?怎么是一千块?
但以前的教训让他闭嘴,默默看着陆怀安忽悠。
好一番吹嘘,听得光头他们都不耐烦了,太阳都快出来了,陆怀安才意犹未尽地一抬手。
看了一眼,他面色微变:“哎呀,要迟了,我跟人约好了送货时间的。”
他终于肯走了!
光头他们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一听这话连忙笑道:“那兄弟赶紧的吧,正事要紧。”
“行,那我就先走了,兄弟贵姓啊?”陆怀安拍了拍黑脸汉子的肩膀,哥俩好地一揽:“哎呀,跟你聊天真是舒服!”
可不舒服嘛,他们三个捧他的臭脚丫子,连拖拉机上挂着的破红布头都捧出了花来。
额角青筋直蹦,他咬着腮帮子:“我姓崔,我们三兄弟,我行二。”
“哦,难怪你们长的有点像!”
黑脸汉子把后半段说完:“……我们是结拜兄弟。”
“……”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陆怀安哈哈一笑,摁掉烟:“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哎呀,看你们这力气大的,难怪连树都搬得动。”
???
呸,要不要脸了,谁要给你搬树了?
可他这话都说出来了,三兄弟也没法装听不懂。
于是陆怀安回车上坐着,沈茂实帮着搭把手,把断掉的树移到一边,三兄弟还得把车倒一段,停到路边边上,沈茂实才回去启动拖拉机。
轰隆隆。
陆怀安兴高采烈地朝他们挥着手:“崔兄弟!回见啊!”
见你个头。
三兄弟累的直喘气,还得挤出抹笑回应,别提有多心累了。
等他们走了,光头立马不干了:“二哥你这咋回事啊!说好了先揍丫一顿再让他们滚出烂坑村的,你咋还给人赔上笑脸了!”
“就是,好容易才把树搬过来,结果那姓陆的手都没抬一下!”
全程坐车上,倒好像他们成了长工一样。
憋屈!
“你们知道个屁。”黑脸汉子脸一沉,喝骂道:“没听着人家说,他们送菜去哪的?国营饭店!那是我们惹得起的?”
他拿草帽扇了会风,呸了一口:“脖子上的东西不要只做摆设,也拿来用一用,咱们这拖拉机花了多少?三千块!人家那拖拉机比我们差吗?”
那漆崭新崭新的,摇把一摇就响,声音轰隆隆的老响了。
绝对没差的!
“对哦,他们咋只要一千块!”光头顿悟,哦了一声:“二哥,你是想跟他搞好关系,等我们赚了钱再买一辆?”
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扇了一手的油。
黑脸汉子气得脑袋发懵,嫌弃地在身上擦干净:“猪脑子!一千块买个屁的拖拉机!他是在告诉我们,他上边有人!”
“……”
他们在说陆怀安,陆怀安也在说他们:“这崔二有点东西。”
脑瓜子转的快,做事也灵活。
沈茂实颇为后怕,一边往下边搬东西,一边道:“安哥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骗他们,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陆怀安嗤了一声,跟着一起往下搬筐子:“他们明显没后台的,吓了一这次,至少半个月不敢进村。”
听了这话,沈茂实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
陆怀安不想吓他,眯着眼睛笑笑没说话:等崔二回过神来,他们还会再来的。
如今他们送货,比过去要轻松多了。
压根不需要跑黑市,直接往饭店送就行。
几个饭店和招待所转完,车上就空了。
丝毫不费劲。
“下周要加两只老母鸡、两只鸭子,好的好的。”
陆怀安拿着本子,一一记下来:“鸡蛋要不要加点?哦,夏天了不经放先不加是吧……”
记录完,他跳上车:“给。”
沈茂实小心地收好册子,这可是要反馈给村民的进货需求。
早上耽搁了那一会,回村里的时候太阳都老高了。
村民们正在排队打水,远远瞧着了他们纷纷扬起笑脸打招呼。
他们现在压根不需要急着去领钱,龚皓会在核算过后,把账记清楚,他们得闲过去取就行。
陆怀安一下车,果果就开心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拖着只狗腿:“安爸爸!”
“诶,小心!”陆怀安见狗吃疼,总想扭脖子去咬她,有些紧张:“松开,小心咬到你。”
嗯?
果果一低头,见狗居然想咬她,小巴掌拍它屁股上:“咬人打屁屁!”
“……这谁教的?”陆怀安拉住她,耐心地告诉她:“因为你抓疼它了,它才想咬你的,其实是吓吓你,不是真要咬你,以后轻一点,要抓就抓它后脖颈这里的肉……”
养了这些天,黑狗子已经被果果养肥了。
她揪住它的后脖颈,努力地提起来,小狗被拎得眼睛都凸出来了。
“算了算了。”陆怀安看得直乐,揉了她脑袋一把:“我给你编根狗绳吧?那样你可以牵着它。”
“好!”
左右闲着,陆怀安找了些麻绳出来,开始编项圈。
这玩意太简单了,跟做篾活其实差不多。
果果开始还觉得有趣,蹲旁边看着,过一会就觉得没意思,抱着狗狗玩起来了。
正玩的开心,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哭叫:“坏哥哥,坏哥哥!”
这声音……
陆怀安手里还编着东西,不好松开,抬抬下巴:“果果,去看看咋回事!”
“爸爸不让我出院子。”果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哦,陆怀安笑了:“没事,你去看看就回来告诉我就行。”
这样可以吗?
果果思考了两秒,好奇心战胜了听爸爸的话,兴奋地跑了出去,狗狗都不抱了。
黑狗子愣了愣,乐颠颠的跟上了。
看着她沿着院里的篱笆过去,不过几秒,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哭号:“嗷!”
怎么回事?
这声音未免太过凄惨!
陆怀安吓了一跳,怕她出什么事,手里的活都顾不上了,连忙跑出去。
快步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果果。
她只露了半截身子出来,像是摔到了坑里,此时正坐在地上,小拳头挥起来,侧头看到他还咧着嘴笑,很是萌萌哒。
陆怀安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丝笑意:“是摔坑里面了吗……”
结果他走近后,才发现坑里居然还有人。
蔡芹他儿子缩在一边,浑身脏兮兮的,背对着这边。
他旁边趴着两个人,此时还在凄厉的哀号着。
他们身上,坐着一个……萌萌哒的果果。
她可爱的小拳头挥起来,狠狠打下去。
“嗷嗷啊,呜呜呜!”
俩个男孩子哭起来,那声音可真是嘎嘎的。
陆怀安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
这,咋回事啊?
里边的人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蔡芹一看,立马生气了:“蔡胜元!你就是这样带妹妹的!?”
别看她平时细声细气的,一凶起来还真有些吓人。
蔡胜元看到他们,连忙转过身来,露出他怀里的小朵儿:“妈,这太滑了我上不去,你拉我一下。”
他想把小朵儿递上来,结果她用力搂着他的脖子,死都不撒手。
这都叫什么事啊!
陆怀安哭笑不得,赶紧喊停果果,把他们都给拉上来。
果果还算好的,衣服还算干净,只裤子沾了些泥,这是因为她直接坐在了俩男孩子的身上。
俩男孩子就惨了,全身跟被泥裹了个遍,头发都粘在了一起,哭得特伤心。
“你,你太过分了……”
“好痛……你还跳下来……你的狗狗还是我家的呢!”
狗狗?果果抱紧狗狗,非常警惕:“不,是我的狗狗!”
“是阿爷抱给你的!”
俩人简直气坏了,只差没骂她翻脸不认人了。
沈茂实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哦了一声:“你们,是老朱家的俩孩子是吧?”
提起老朱,俩孩子对视一眼,不说话了,专心的哭。
陆怀安正准备问问到底咋回事,老朱满身汗的出现在门口。
一抬眼就看到两泥猴,他气不打一处来:“老远就听到了,号丧呢!说了男人不能哭!都给我闭嘴!”
家长来了,事就好办了。
寒喧了几句,陆怀安点了名:“蔡胜元,你来说,怎么回事。”
蔡胜元洗了把脸,手上的泥已经洗干净了。
他浑身的泥,却并不觉得窘迫,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兰姨要做事,我就带朵朵妹妹玩,她想去后面摘蒲公英,我们前两天都去摘了,结果今天走到这的时候,就摔到了坑里。”
的确,之前是没这坑的。
朱家俩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声的喊:“你还打我们!”
“因为你们欺负朵朵!”蔡胜元一点也不怵。
自觉理亏,俩孩子转向果果强烈控诉,想掰回一局:“她还跳下来坐我们身上!还打我!老疼了!”
果果眨巴眨巴眼睛,理直气壮:“你们玩游戏不带我!我也想玩!”
这群熊孩子。
老朱先发火,旁边竹子一折,扯了一截对准俩娃就抽:“没出息!打架打不赢就玩下三滥的手段!丢人!连女娃都打,欠抽!”
抽得俩孩子上蹿下跳,鬼哭狼嚎,嚷嚷着凭什么只打他们。
小朵儿害怕,被抱进去了,蔡胜元看了一会,觉得没趣,进去洗澡换衣服了。
只有果果,搬了张小凳子在陆怀安身边坐下来,掏出话梅糖:“安爸爸,吃。”
她还吃上了,陆怀安哭笑不得,敲了她一个栗子:“你也是的,以后有什么事就叫我知道不,那么高,万一摔疼了怎么办?”
第138章 未雨绸缪
原本竖着耳朵听着这边动静,以为他会揍果果的朱家兄弟俩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揍完娃,老朱过来喝杯水,歇口气。
孩子太皮了,老朱颇为汗颜:“陆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啊。”
“小孩子玩嘛,哈哈,正常的。”
再说了,果果又没输。
两人聊了一会,老朱说起早上:“我早上去山上捡引火柴的时候,看到你在跟崔二说话,你认识他们?”
隔的老远,他原本还挺担心,后来看他们像是聊得挺开心,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就没过来了。
陆怀安笑了笑,摇头:“不认识的,他们早上拦了我们,其实是想教训我一顿。”
“什么!?”老朱直接站了起来,非常气愤:“我这就告诉支书去!”
“哎不用不用。”陆怀安拉他重新落座,笑着解释了一番:“……后面给他们说清楚了,他们暂时相信了……只是这以后嘛,说不好。”
老朱非常不赞同他这样温和的处理手法,他急切地道:“陆兄弟,你是不了解这些人,崔二这人,鬼精鬼精的,那是一分钱都不肯多给的,每次把我们的价格压得特别低。”
说起从前,那可真是一肚子的苦水。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崔二他们以极低的价格收走,只勉强够一家子嚼用,有时收成不好,他们还得去地里挖野菜。
陆怀安自然很理解,好好安抚了一番。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抢了他们生意嘛。”陆怀安叹口气,颇为感慨:“况且来这边收货的人不止一个崔二,我们送了货,他们自然会找我们麻烦。”
越听,老朱脸色就越难看。
自从陆怀安帮他们送菜之后,村里所有人的收入都直线上升。
以前吃饭顿顿得加些红薯,现在经常可以吃整顿的白米饭。
甚至,偶尔还能吃点肉。
日子过得好了,谁又愿意过回从前的苦日子呢?
“陆兄弟,你放心,我这就跟大家伙儿说去,以后有空我们就到马路上转一转,看谁敢找你们麻烦!”
陆怀安连忙起身拦他:“这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反正沈兄弟帮我们犁了地,我们也腾出空来了!”老朱一脸怒气,显然是气的不轻。
“这每天巡逻也太麻烦了,一天还要两个人呢……”
对哦,巡逻!
老朱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去了。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龚皓唇角噙着笑,看向陆怀安:“陆哥,厉害了。”
明着说话,把人直接带入了自己的想法。
陆怀安把早上的事给他说了一下,以及淮扬制衣厂这边的缝纫机:“他们目前找到了三台缝纫机,不会那么急切地逼问顾老了,但不代表他们不再追查其他缝纫机。”
以防万一吧。
“这样……好,我也会多多留心的。”龚皓站起身来:“对了,你上次交代的地窖,我找人挖好了,一起去看看?”
“行。”
地窖挖的挺好的,直接在后山上挖的,门槛够高,门洞不大。
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放红薯的地窖。
把木板一块块儿卸掉后,露出来的洞也是普普通通的,不怎么大不怎么深,地上堆了些红薯。
“小心点。”
龚皓先进去,进来还得微微低头,不然会撞到头。
跟着一起进去,往右边黑暗处走几步,他推开一扇门。
里面不仅宽敞,而且很干燥。
“地上铺了油布的,不会潮湿。”龚皓站到一边,以便陆怀安看得更清楚。
“挺好的。”
见他满意,龚皓松了口气:“是要把布都放里面来吗?这里面是要做仓库?就是不敢挖太大了,怕上边会垮,所以顶上都是拿了木棍顶着的。”
外边是找人挖的,这里边都是他们几个人自己动的手。
陆怀安摇摇头,笑了:“这个不能放满东西,以后派得上用场的。”
嗯?
龚皓仔细一想,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他们还能找到这里来?”
“我只是未雨绸缪。”
以前赚了钱,就得提前想好如何分配。
有了确切的用途,他妈来要的时候,他拒绝起来才能利索。
甚至有时候,他得提前规划好后几月的事情,在脑海中把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先过一遍。
过的久了,后面基本都能猜准。
龚皓对他这个习惯,表示很感慨:“走一步看三步,你真是,天生的领导人才。”
“……”想多了,他纯粹是被逼的。
不过陆怀安不会跟龚皓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笑笑就带过了。
又送了一批衣服去综合商场,沈茂实搬完东西,抹了把汗:“安哥,今天小芸会回来不?”
“会。”陆怀安想起前几天给乡下递的那个消息,也不知道周叔什么时候下来:“一起回去吧,吃完饭我们再回村里。”
“行啊。”
往后边拖斗看了一眼,沈茂实笑了:“难怪你还留了只老母鸡。”
饭店老板想买都没肯,他就猜到陆怀安是想带回去吃。
陆怀安笑了笑,理所当然地:“想杀了给她补充下营养。”
太瘦了。
反正顺路,他们便直接开了拖拉机过去接沈如芸。
沈如芸出来以后看到他们,很高兴地迎上来:“你们怎么来啦!”
“来送货,顺道接你。”陆怀安伸手去拉她。
“周叔来了,早上到的,他现在正在杜老师那边呢,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对于周叔,沈如芸是非常感激的。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他们开不到介绍信,就不可能离开村里。
陆怀安有些惊喜,点头:“走,过去看看。”
上次递了消息回去,他知道周叔会来,但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到办公室的时候,周叔和杜老师正在聊天。
看到他们来,周叔笑着招呼:“怀安呐,进来进来。”
对于他这个媳妇,周叔也挺意外的:“听说你也在这读书?”
“是的。”沈如芸乖巧地叫周叔,接了茶坐下来。
杜老师还是那些话,让他们慎重考虑:“中专的话,出来就是干部,是一条捷径。”
对于沈如芸,是因为陆怀安拍着胸脯保证会一直供她读书。
他在外边做生意,杜老师也隐约听过一嘴,既然他有钱愿意供,作为老师也不会再多嘴。
但是周乐诚不一样。
他父母并不赞同他读书,全凭着他叔叔支持才好容易转来他们初中。
作为叔叔,又能为他做到哪一步呢?
“我对高中大学这些不大了解。”周叔很坦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他慈爱地看了眼周乐诚,微微一笑:“我就这么一个侄子,我也没打算要孩子,我的以后都是他的,只要他想读,我就会一直送。”
周乐诚低下头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拍了拍他的背,周叔笑了:“傻孩子,哭什么,想读就去读!考上高中读高中,考上大学读大学!”
家长都这么说了,杜老师也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能明白周乐诚突然改变想法:“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我……”周乐诚勉强控制着情绪,鼻音浓重:“我之前不懂,他们说中专怎么怎么好我就申请了,那天陆哥说考了高中才能读大学……”
村民太愚昧,他不过多读两年书,眼睛近视了,叔叔心疼他,给他配了副眼镜,就老是被取些四眼狗之类的小名。
后来有人问他有什么志向,他说要当科学家,别人就笑话他,说当科学家得先当大学生,他就说他要当大学生,众人哄堂大笑。
莫名其妙的,他的外号成了大学生。
他们看不起他,他就偏要考上大学,做个真正的大学生!
周叔哈哈一笑,很是爽朗:“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个中区别,既然现在想清楚了,就按照他的意愿来吧,杜老师,麻烦你了。”
杜老师神色微缓,也露出抹笑意:“有志向是好事。”
终于把事情完美解决,他们出来以后,陆怀安便请周叔去家里吃饭。
“行啊。”周叔很高兴,笑着道:“老钱说你买了个房子,我还没见过呢。”
估摸着是栋平房吧。
看着陆怀安,周叔挺心疼:“黑了。”
陆怀安咧嘴一笑,不以为意:“男人嘛,黑点好!”
他的变化太大了,想起以前他在村里上蹿下跳的日子,周叔颇为感慨。
谁能想得到,以前那个混不吝,现在竟然也能一肩挑起家庭重任?
要养家,要供媳妇读书,还买了个房子落脚,现在才二十岁呢!
唉,都不容易。
周叔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一个字都没说。
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土坯房就土坯房吧,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做好了心理陈设,周叔决定到了地儿什么都不管,先夸一道再说。
结果下了车,他才发现拖拉机竟然没走。
“咦?”周叔疑惑地看向沈茂实,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车就停这?”
“对啊。”沈茂实嘿嘿一笑,拍了拍车子:“安哥买了的!”
买了辆拖拉机!?
周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什么情况?
想起老钱,他又平静下来。
是了,老钱那么会赚钱,估计是他们凑钱一起买的吧。
不过这样也已经很厉害了。
他压下心里的震惊,笑了笑:“真不错!”
沈如芸掏出钥匙开了门,招呼他们进来:“外头晒,进来聊吧!”
周叔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两层带阁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子愣在了原地:“这,是你们的房子?”
第139章
“对呀。”陆怀安笑着带他绕了一圈,从前边大门进去:“之前办户口的时候说了的,我买了个房子。”
如果没房子,他落户不会这么容易。
周支书很震惊,上上下下都走了一遍。
越看,就越惊讶。
他知道陆怀安买了房子,但当时那情况,他以为陆怀安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买房子住出来的。
可是,他琢磨着就算是买了房,撑死也就一土坯房吧?
没想到,竟然是一栋小三层的房子!
“顶上这层能住人不?”
陆怀安带他上阁楼,推开门去看:“矮是矮了点,但非要住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才一人高,上边又是瓦,估计会冬冷夏热。”
瓦之前还坏了不少的,都是他后来跟沈茂实拾掇出来的。
“这已经很好了。”周支书在里边转了一圈,果然热得不行,连忙跟他一起重新下楼:“就是这楼梯还是得搞个扶手,不然太不安全了。”
“嗯,回头有时间我就弄一下。”
要住人的才整了一下,不住人的基本就只是刮了白,糊弄一下能住就得了。
基本不是必需的就都没整。
楼下沈茂实他们在做饭,周支书站在二楼窗户口,颇为感慨地看着陆怀安:“不错,你这挺好的。”
陆怀安笑了笑,给他递烟:“当时时间太赶了,所以也没多看了。”
“其实我这趟下来,本是想给你说个事的。”周支书接了烟,点了深深吸了一口:“但是看你过的挺好的,就不说了。”
他来的时候,其实也是想着来看看陆怀安。
陆家拿了他的钱,建了个平房。
后边遭了偷,家里啥都没了,屋里头也闹哄哄的,如果陆怀安过得不好,他这趟就带着他们一道回去。
有他在中间说和,说不得就能把那平房还给他,今年他们村里也要分田到户了,如果他能回去,好歹也能分些田。
陆怀安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事,也不说破:“嗯呢,钱叔今年还问我,要不要买点田,我是不想的,太忙了,没时间去整,这不,我大舅哥闲着没事,去弄了两亩田,说种点谷自己打着吃。”
得,田的事也不必说了。
“这挺好,挺好,还是自己种的香。”
周支书多灵泛一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索性略过不提了。
午饭晚饭都在这边吃的,手艺不错,饭很好吃,菜也格外的香。
他吃得畅快,还跟着喝了点酒,一觉睡到大天亮,整个人精神抖擞。
吃过早饭,他就说要走了。
“再住几天呀,我带你四处转一转。”陆怀安对周支书是真的感激不尽,他实在帮了他们太多。
周支书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那不行,你婶子一个人在家,她该害怕了,村里头事也多,我不能出来太久的。”
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得操心,整个就一村民的老妈子,连谁家种了菜多种了一公分都得他去说和。
陆怀安感觉很舍不得,跟着众人一路送到车站。
“周叔,我这也没啥东西可以送的,一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陆怀安说着,把几个袋子都塞到他手里。
周支书自然是立即推让:“我吃得挺开心的,你看我要是见外我就不会去你家吃饭,东西是真的不必了。”
“周叔,您就收下吧。”沈如芸也帮腔,诚恳地道:“我们真的,都非常感谢您。”
你推我让,最终他还是没拗得过陆怀安他们。
怕他不好拿,陆怀安从车上拿了个麻袋,一袋子全部装好了,给塞到座椅下面:“周叔你下车要记得拿啊!”
这真是。
周支书哭笑不得,他昨儿来的时候,就给陆怀安他们带了两斤白糖……
还想着是做好的搞的,谁想到……
坐车一路到家里头,刚刚好赶上吃午饭。
看到他回来,他媳妇很高兴:“我就猜到你今儿得回来,幸亏我做了你的饭。”
“嗯,我先洗把脸。”
周支书也累得不行,把东西卸下来,麻袋直接给她:“怀安他们两口子给的。”
怀安?
“你就拿了两斤白糖去,怎的拿人家这么多东西。”周婶埋怨了一句,还是接过来打开。
周支书刚洗了把脸,就听得一声惊呼。
他回过头,也惊呆了。
一大捆蓝棉布,一大捆黑棉布,还有的确良……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里边两块手表,以及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机。
“我的个娘诶!”周婶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懵了:“你个死老头子,这么多贵重东西你也敢收!”
周支书真的整个人都傻眼了:“我不知道是这些!”
他昨晚听陆怀安说他现在做的生意就是给饭店送送菜,送点米什么的,他以为就是米和菜什么的!
“这,这我们不能要的,你赶紧,扒口饭给送回去。”周婶着急忙慌地把东西重新塞回麻袋。
忽然,电视机上头的一封信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什么?”
周支书神情凝重地拿起来,上面写着【周叔亲启】四个字。
“这字不错。”
周婶气得掐了他一把:“哎哟你还看什么字,快瞅瞅里头写了啥!”
这封信,是陆怀安写给他的。
“他说他当初骗了我。”周支书慢慢坐到椅子上,唇角勾了起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我是真心帮助过他的人,他却欺我瞒我,惭愧不安,这些东西,一是道谢,二是道歉,三是真心感激我们对他的帮助和关怀。”
想起陆怀安曾经的境遇,周婶抹了把泪:“这孩子,这不都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值当的,有什么好感谢的。”
再说……
她往上边瞅了瞅:“不就是你帮了他吗,怎么还加上我了。”
这一点,陆怀安也写的很清楚。
“他说,当初他偷鸡摸狗,只有你告诉过他,这样是不对的。”
周婶噗哧笑出了声:“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周支书将这信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最后沉沉一叹:“赵雪兰和陆保国,一定会后悔的,怀安如此情深义重,对他好的人,他会百倍千倍地报答。”
可想而知,倘若陆家给他一丝温暖,他以后必定也会一直照料陆家,甚至,真的给他们养老送终也说不定。
“他们活该!”
周婶啐了一口:“算了,先吃饭吧,这些东西,你还是给送回去吧。”
感谢心领了,东西还是太贵重了。
“不了。”周支书笑了笑,把信折好:“他给了,我们就收吧,不然,他该一直惦记着。”
做人得通透。
“一下送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陆怀安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营生。”
……
陆怀安送完周支书,又把沈如芸和周乐诚送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沈茂实挺开心:“周叔这人不错,还夸我呢,说我开车技术不错。”
“嗯,周叔是挺好的。”
沈茂实叹了口气:“可惜他们没孩子,他们怎么不生个孩子呢?”
看他对周乐诚这么上心,要是他自己有孩子,一定也会教导得很好。
“不大清楚。”陆怀安也不是很了解,只隐约听说过:“好像……是周叔不想要孩子。”
“……好吧。”
俩人聊着,很快就到了烂坑村。
村口的大树下,有个人搬了个椅子坐着在抽烟。
看到他们来,他连忙站起来。
离的近了,才发现是老朱。
他神情焦急,应该是专门在这边等着他们。
陆怀安连忙叫停,自己跳下车去:“你先回去吧!”
“陆兄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他抹了把汗,拿着蒲扇凑了过来:“今儿来了两拨人,鬼鬼祟祟的!我们跟了一路,他们就是冲你家去的!还爬到你们后山去看了老一会!”
之前跟村里人都商量了一下,知道崔二他们想搞破坏,大家都很赞同安排人巡逻。
这不,立马就有了发现。
陆怀安心一惊,也不知道是崔二还是淮扬制衣厂的人。
钱叔他们快回来了,这万一要是撞上了……
第140章 一网打尽
为了以防万一,陆怀安当即决定返回市里。
拖拉机留在村里面,吸引别人注意力,他走了十里山路,绕了一圈回的市里边。
他也没回去,直接去了火车站,住在了车站对面的宾馆里头。
“二楼靠窗一间……”
老板领着他上去,笑眯眯的:“这房间特别好,有窗户!”
就是特别吵,所以压根没人愿意住。
好不容易逮着个冤大头,他利索地办了手续。
陆怀安也不吱声,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他靠窗坐着,里边人一出来,他立马就能看得到。
幸好,他来得快。
下午四点半,钱叔他们大包小包的刚出站,就被陆怀安拦住了。
“来得真的好。”孙华把身上的一个大麻袋递过去,气喘吁吁的:“好重!”
陆怀安接过来直接扛肩膀上,压低声音:“跟我来。”
要真是真的是来接他们的,怎么也得把拖拉机开过来。
钱叔多精明一人,立马察觉到不对,利索地扛着东西移到宾馆里。
三个人还搬了两趟才全部搬完,孙华咕嘟嘟灌了半壶水。
抹了把汗,钱叔看向陆怀安:“咋的了?”
把这事情一说,陆怀安眯起眼睛:“我感觉这样不行。”
“嗯?”
陆怀安点了支烟,觉得这些人真的挺烦人:“我给过机会了,都说了和平相处,他们还要盯着,这样下去,我们能干啥?”
偷偷摸摸的,躲躲藏藏,着实令人焦灼。
确实烦人,上回钱叔都忍了,这次他们还追到了村里边……
“怀安,你咋想的?你直说吧,你咋说我们就咋做!”钱叔咬了咬牙,心一狠:“实在不行,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陆怀安弹了弹烟灰,哭笑不得:“倒也不至于,我只是在想,得先摸清他们的路数,至少,得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两拨人。”
这样的话,孙华探头过来:“我去道上问问?”
小道消息的话,还是那些二流子消息灵通。
“可以。”
陆怀安让钱叔留在宾馆里边,守着东西:“我回家里看看,现在家里没人,他们如果真的盯上我们,应该会去我家里翻。”
不一定能翻到什么,但总能找着点线索的。
“行。”
天一黑,就兵分两路,陆怀安先回他的房子看了看。
他巷子都没进,直接去了附近的一栋筒子楼上,楼比他家高,从楼梯间窗户望出去,刚好看到有人趁着天黑摸进了他家二楼。
人是直接从窗户翻进去的,动作利索得很。
瞅着这背影,感觉还有点眼熟。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窗户得加点防护,他记下了。
那人进去还挺久,看来是摸过底,知道里边没人,相当放松。
出来的时候,陆怀安看了个正脸。
行吧,果然是见过的。
胖子彭国栋的难兄难弟,一起捆起来扔过茅坑的。
垂眸沉思片刻,陆怀安等着那人离开了好一会,才悄悄折回了宾馆。
孙华早就回来了,正在和钱叔说着话。
见他也回来,钱叔把孙华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有人散布消息,说新进了两台缝纫机,能偷出来,找买家。”
市里面现在制衣厂明面上只有一家,这消息无疑就是淮扬放出来的了。
钱叔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皱着眉:“你说,他们这是想干啥?”
“钓鱼。”陆怀安笑了笑,摇了摇头:“顺带着试探我们一下,如果我们没反应,就是心虚,如果我们有反应,就会被抓个正着。”
好大一个坑。
孙华挺讨厌这样算来算去的,脸都皱成了一团:“都赚钱都发财不好吗,他们这是搞什么东西啊烦死人了,陆哥,还有个事儿,瘦子找我了,说他跟胖子现在在抢个位置,胖子带人来了市里,想抢功。”
上回瘦子是吃了个闷亏回的关石,胖子高兴死了,觉得机会来了,兴冲冲带人来了南坪。
就是不知道,他盯上陆怀安,到底是找到了什么证据,还是被人指点的。
“行,都把我当软柿子了。”陆怀安心头火起,狠狠掐灭烟:“你去告诉瘦子,我们帮他一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胖子要搞他,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淮扬当晚就接到消息,有人真的出手了。
那两台缝纫机,真的有人敢要。
“胆还真肥。”
他们不仅真的把缝纫机送出去,还贴心地帮忙搬上自行车。
那人挺聪明,只要机子不要底座。
但他不知道的是,淮扬一路派人跟着,一直追去了烂坑村。
钱叔越想越觉得这样做很悬,有点紧张:“没事吗?他们会不会去村里查。”
“就是要他们查。”陆怀安眯起眼睛,吐出个烟圈:“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不让他们查一次,总归是不会安心。
这一趟钱叔他们可是进了几台新机子的,会要扩大经营,东西一多,再被查就麻烦大了。
查过一次,下回就算露了马脚,也没人会愿意再来。
“狼来了而已,说多了,就没人信了。”
淮扬的人一路跟着那自行车,眼看着那人进了村,下了车,把东西搬进了陆怀安他们的屋子,确定了位置,才悄悄折返。
听说果真是去了烂坑村,何厂长不怒反笑:“好啊!挺好的!”
“什么诺亚制衣厂,敢情就是个提篮子的!”邓部长更气,想着自己被陆怀安耍得团团转就来火。
这些天他们尽盯着综合商场了,又是搞机器,又是抓人,费了老鼻子力气,总算是在综合商场里头站稳了脚跟。
陆怀安还请他们吃饭,兄来弟往的,出手又阔绰,他们还有些投鼠忌器,怕他真的有些后台。
结果呢?
“就一戏台班子!啧!”邓部长一巴掌拍桌上,气不打一处来:“就这,居然还敢抢我们的大客户!”
这可不是普通的客户,全都是实打实的人脉!
前些天被陆怀安转移了视线,等他们折腾完综合商场,掉头回来准备接纳原制衣厂剩余的客户的时候才发现,大半都已经跟诺亚合作了。
他们在前边打仗,人家偷偷摸摸进村,端了他们老家!
“人家多聪明,还知道送货上门。”何厂长怎么看,都觉得陆怀安不顺眼:“必须抓住机会,要搞就得一次搞死,不然他们会把我们当成死仇。”
对!邓部长狠狠点头:“既然他们敢咬钩,就索性把这些鱼一网打尽!”
“去叫人。”何厂长眯了眯眼睛,冷笑:“尤其是那个郭鸣,他跟陆怀安关系不是挺好,最近还升了点职,春风得意么?把他领导也请来。”
邓部长一惊,连连点头:“那我多叫点人手,争取让他们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半夜两点,等烂坑村所有人都睡熟了,他们才突然袭击。
其他村民都不管,直奔陆怀安他们那平房。
门一拍开,直接就把睡眼惺忪,前来开门的沈茂实摁住。
过来盯过梢的男子跑在最前头,兴冲冲的感觉自己今朝定能立大功:“就在这里面,我在山上瞧着了,他们窗户还封着,但每天都有人进出!”
沈茂实疯狂挣扎,扯着嗓子大声喊:“有贼!有小偷!快来人啊!”
随手扯过块抹布来,直接塞他嘴里边。
只是这一声已经吵醒了人,村里很快就有人敲着锣大声喊抓贼。
郭鸣真的感到心累,冷笑一声:“赶紧的吧,找到东西也免得村民说冤枉了他们,把我们当贼抓了。”
他反正是一点都不带怕的,陆怀安说的清清楚楚,他就是一提篮子的。
诺亚厂子都不在市里,他倒想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东西。
追着自行车进村的人也证言:“我看到他卸了东西,就提进了屋里头。”
吵闹间,村民们也到了门口。
派出所的人亮明了身份,径直推开前来阻拦的龚兰几人,让龚皓打开房门。
龚皓皱着眉头,虽然没睡醒,但脑子还能转:“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别跟他废话了!”
邓部长一声令下,直接把那破木门一脚踹开。
里边满满当当的都是布,靠窗是好几台缝纫机——盯梢的人如此上报的。
可是……
邓部长冲到前头,兴奋的往里望。
“……”
确实是堆积如山,却全都是红薯土豆,一块布条都没有。
“进去翻一下。”邓部长怕他们把布藏在里头,直接把盯梢的人踹进去。
啥都没有!
翻得汗如雨下,盯梢的人几近绝望:“他们还有地窖!还有个小屋子也是藏布料的!”
纺织厂送的布料多,他们瞧着了的!
地窖得一块块卸木板,邓部长不耐烦,让人先带他们去那个小屋子。
大约是醒了觉,龚皓手脚利索多了。
“这里边真的没什么布料,我们这哪来的布料……”
被逼急了,他真的把小屋子的锁打开:“行吧,你们瞧呗!”
邓部长怀疑地盯了他一眼,越过他去朝里望。
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臭味,差点没把他当场熏到暴毙。
他一口气憋回去,疯狂后退,结果踩到了郭鸣领导。
何厂长脸跟里头的东西一样臭,屏着呼吸怒道:“这是什么东西!?”
跟他们汇报的完全不一样!
龚皓老实巴交地:“这是农家肥,就是俗称的粪。”
第141章 拉下车打一顿
这不是废话吗,谁还能不认识这玩意了。
邓部长感觉脚底有点黏糊糊,低头一瞧恶心得连连退后。
他就着旁边的台阶蹭干净,气极败坏:“你们为什么把这东西放屋子里头!?”
之前他们翻屋里头的土豆红薯的时候,沈茂实已经被放开了。
他刚被塞了抹布堵嘴,这会子漱了口过来心犹忿忿,说话自然也没客气:“这旁边就是我们的茅坑啊,这屋子就是用来囤肥的,不放这放哪?”
龚皓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叹了口气:“没办法,地不肥,收成就不好,就只能把这些东西拾掇到一起,发酵一下,浇到地里头,可肥实。”
被莫名踩了一脚的领导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所以你们买了拖拉机……”
“拖拉机是沈兄弟在开的。”龚皓笑了笑,请领导回屋喝茶:“村里头的菜卖不出去,烂在地里头太可惜了,我们就想着,买辆拖拉机过来拖菜。”
盯梢的怕领导真的信了这话,连忙插嘴:“拖拉机那么贵,靠卖菜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本!?你们明明就是在投机倒把!”
龚皓也不生气,递了茶才落座:“其实卖菜确实不怎么赚钱,我们也不过赚点辛苦费,因为我们自己也种菜,拖拉机买回来可派上了大用场。”
“哦?有什么用场?”领导有些感兴趣了。
递了个眼神过去,龚皓笑着着让沈茂实给解释一二。
说起拖拉机,沈茂实两眼放光:“啊,说起这拖拉机,那用法可多了,它能犁地,能翻田……”
一破拖拉机,倒是被他说出了花来。
天色渐亮,那人犹自不甘心地回屋子里头翻红薯,沈茂实带着人去看犁地工具去了。
何厂长有些郁闷,却也只能作陪。
眼看大势将去,盯梢男子拉住龚皓:“你地窖还没开!”
邓部长脚步一顿,是了,还有地窖没看呢。
“不好意思,刚才忘了。”
也没去叫领导他们回来了,没这么没眼色的是不是。
于是仅带了邓部长他们去地窖前,龚皓小心地把木板卸下来。
每块木板上,都写着大写的数字,壹贰叁肆之类。
邓部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也不知道领导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等地窖好不容易打开,盯梢的男子率先冲过去,结果撞到了邓部长。
“干什么!?”邓部长瞪了他一眼,往前倾身探进去看。
浓烈的土腥味,混杂着红薯之类的些许发酵的气味,像极了十天半月没洗脚腌入味儿了的臭袜子。
幸好这次有经验,邓部长只小小的吸了一口,屏着呼吸退出来。
扫了眼之前还跃跃欲视,现在就皱着眉头想退的男人,邓部长一侧头:“你进去看看。”
所里的人只是过来帮他们逮人的,这种脏活累活自然只能他们自己人来。
知道逃不过,男人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地踏了进去。
地上是半湿软的泥,眼睛都被熏的有些疼。
最关键的是,某些红薯上,隐约还有什么东西在爬……
男人强忍着翻了翻,果然有虫子爬到了他的手上。
肉乎乎,软绵绵。
“唔……”他到底没绷住,吸了一口气。
凑这么近,这味道可不是刚才那小打小闹,他立马呛到了。
不仅开始咳嗽,还流眼泪,越难受越忍不住想张大嘴呼吸,越呼吸就越难受。
恶性循环。
很快他就感觉呼吸困难,恶心,头晕。
眼看他情况不好,龚皓连忙进去把他拉出来。
出来后,男子几近呕吐,弯着腰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邓部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退后半步:“你找到东西了没?”
做个人吧,还找东西,他刚命都差点搭进去了。
“……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你们的思想觉悟很不错,啊。”打着官腔的领导绕了一圈,又瞧着了他们。
乍一看这阵势,何厂长都愣了:“这是干啥了?”
邓部长瞅着眼前这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犹豫了两秒。
这里头他瞧着,地方就这么点大,而且味道虽然是正常发酵的气味,可是真要去翻捡,下场就会是这样……
这么想着,邓部长笑了笑:“他说地窖里头可能有布料,所以进去翻了一下。”
何厂长面色微变:“地窖潮湿又气味重,就算放了布料也用不了。”
这根本就不是能用来存储布料的地方好吧。
折腾一番,大家伙都有些累了。
龚兰和蔡芹已经做了些早餐出来,神情局促地请他们去吃。
“比较一般,见谅。”龚皓把他们请进去坐下。
明明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现在却坐下来一起吃早饭了。
气氛诡异中,又有一丝丝的尴尬。
郭鸣喝了口粥,发现还挺稠的:“咦,里头是放了肉?”
“是的。”蔡芹细声细气的解释着:“剁成了肉沫,粥煮出来香些。”
难怪上边还飘着油沫子,确实挺香的。
那个盯梢的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忍不住想找回点场子:“过的挺好的。”
别人家里头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就喝这么稠的粥,还放肉呢。
倒也是,邓部长忍不住想细问,冷不丁被何厂长踢了一脚。
幸亏他及时闭上了嘴,因为郭鸣已经冷眼扫了过来:“来者是客,他们这是在待客,懂吗。”
邓部长微微坐直些,果然瞧着龚皓他们碗里,粥稀的都能照见人影了。
龚皓几个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是笑笑,继续喝粥。
邓部长低下头,有些意兴阑珊。
碗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
领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捧着碗喝。
全部喝光后,他放下碗:“天也亮了,回吧。”
不是问询,而是命令。
这也就代表,此事到此为止。
邓部长隐约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见何厂长都跟上了,他只得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两只小狗扑到脚边,呜呜地叫着。
天边太阳升起,清风一吹,带来阵阵青草香。
前两天下过一场雨,空气中还有些微微的潮湿,微风拂面很舒服。
郭鸣心情都好了很多,微笑着逗了逗狗:“小东西。”
原本知道烂坑村这边有人投机倒把,尤其是跟综合商场有关,还把郭鸣陆怀安都扯了进来,领导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但这么一转,好像又还行。
就当是过来体察民情了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唇角也带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风尘仆仆的陆怀安擦着汗推门而入。
身后跟着钱叔和孙华,三个人都是一身泥。
两边遇到,一时都怔住了。
陆怀安很快反应过来,笑着上前打招呼寒喧。
“你这是打哪来呢?”领导还挺惊讶。
毕竟之前几次见面,陆怀安都穿的像模像样的,哪有今天这般狼狈。
“哈哈,这不是得给商场送货了,前两天下了雨,怕路上不好走,就提前去把货拉了回来。”陆怀安接过沈茂实递来的毛巾,把脸擦了一把:“谁想到碰到辆自行车,嘿,把我们坐的车给摔沟里了,我们只能一路走回来。”
说着都觉得好笑,他无奈地道:“衣服怕弄脏了,都只能放老乡屋里头,等会让茂哥开了拖拉机过去拉。”
拖拉机只能跑近途,车程一远,就只能是坐客车或者大车。
这一点郭鸣也是报告过的,领导点了点头,对他们这种为了不耽误别人的工作,提前做准备的行为表达了赞许。
默默当着背景板的何厂长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这一局,他又输了。
倒是郭鸣颇为警惕地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自行车?往哪个方向?”
“是啊,自行车,骑的飞快的。”陆怀安沉思了一会,才慢慢地道:“当时我们车摔沟里了,我们下车推的时候,瞧着他走了左侧的岔道,像是往……”
管资料的郭鸣比谁都熟悉这些主干道,果断地道:“关石。”
“啊?”
见领导都望过来,郭鸣下意识挺起胸膛:“左侧有条近道,翻过去就可以上去关石的公路。”
特地叫了沈茂实开了车,一路沿着车辙追过去。
果然见到了摔沟里的印迹,也顺便把放老乡那里的衣服都搬到了车上。
何厂长忍不住也跟着下车去看,果然,循着车辙一路过去,到了公路上就消失了。
“看来是上了车。”
那么香的饵,鱼是钓着了,可惜拉线的拉断了,鱼没了,饵也没了。
邓部长脸一阵青一阵白,捏紧了拳头:“我回去会仔细查的!”
他之前就听下属说,不止他们在盯梢陆怀安,还没当回事。
看来,人家根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陆怀安不过是个跳板罢了。
拖拉机开回去货卸到屋里头,沈茂实索性把郭鸣他们全送回了市里。
领导很满意,等人走了,才给郭鸣说:“以德报怨,这陆厂长果然胸襟宽广。”
不仅没有当面给何厂长邓部长难堪,还一道把他们全给捎了回来,是个干大事的。
把何厂长邓部长送到家以后,所里的人也在路口下了车。
陆怀安笑眯眯的说刚好顺路的,会把淮扬的人送回厂里面。
何厂长和邓部长就放心地回了家,折腾一整晚,都累了。
拖拉机轰隆隆,驶出去一截,也没往市里去,越开越偏连户人家都瞧不着了。
拐了个弯,车停了。
陆怀安点了支烟,不耐烦地扭头:“你们还等什么?”
盯梢的俩人面面相觑,瞪着他:“不是你答应了厂长,把我们送回厂里吗?”
“送个屁。”陆怀安偏了下头,冷漠地道:“滚不滚,不滚老子把你们拉下车打一顿。”
第142章 扩大经营范围
这可是荒郊野外,叫破喉咙都没人会来。
那两人怔了怔,恍然察觉出自己有多么愚蠢。
实在是陆怀安之前的态度太有欺骗性,他们竟然真的相信他一点都没生气,一点都不会记仇!
俩人手脚并用地爬下了车,顶着大太阳愣了一秒又反应过来:“不是,这是哪儿啊!我们咋回去?好歹把我们带到大路上噻!”
陆怀安笑了一声,悠闲地点了支烟:“好笑,你们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呢?”
以德报怨?
去他的,他可记仇了。
陆怀安挑眉,吐出个烟圈儿:“走着。”
拖拉机轰隆隆的响,崩出股黑烟,熏了俩人一脸。
下意识追了两步,很快就连车尾巴都看不着了。
“这,这咋整?”
另一个抹了把汗,也一脸茫然:“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这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俩人对视一眼,破口大骂陆怀安丧尽天良。
骂了一会,俩人闭了嘴。
不是因为不气了,而是因为口干。
留点力气,走回去吧!
沈茂实心里有点慌,扯着嗓子喊:“安哥!这没事不!”
“没事。”陆怀安老神在在,挑眉:“地上有车辙,只要他们脑子没生锈,就能走出来的。”
死是不会死的,离市里也不是特别远。
但太阳这么大,肯定苦头还是得吃点的。
陆怀安他们没停顿,径直回了烂坑村。
从车上搬下来的麻袋都已经搬进了屋子里,龚兰她们正在从里边把东西都取出来。
看到他们回来,龚皓起了身:“怎么样?”
“没事了。”陆怀安看了一下,布料什么的都没事:“东西都还好吧?”
说起这个,龚皓都忍不住赞叹地看了眼陆怀安。
幸亏他有提前通知,地窖和屋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转移。
布料都放到了老朱家里边,他家人多,租的房子多,挤挤睡,空出一间屋子刚刚好放下。
机子都裹好油布放在了地窖里边,那个洞口做了点伪装,压根没人看到。
“都包得很严实,刚拿出来后,没有一点异味。”
陆怀安很满意,这样的速度,正是他需要的:“行,龚兰你们在这边整理,我们去把钱叔带回来。”
这一次,他们开了拖拉机,轰隆隆过去又过来。
再三确认,钱叔直到下了车才吁了口气:“确实是没人跟着了。”
陆怀安笑了,挑眉:“当然,他们目标转移了。”
吃了这么个闷亏,何厂长气得半死。
但究其原因,吃了他们两台缝纫机的,可是关石树哥。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我只想赚钱。”陆怀安跟着往下边搬东西:“赶紧着吧,眼瞅着这天又要下雨了。”
闷热的。
特地把屋子里腾出一大块地来,把麻袋一个个搬下来放到地上。
钱叔咧着嘴笑,颇为得意:“我们这次耽搁这么久,老张也没敢出掉,一直给我们留着。”
袋子一打开,锃光瓦亮的机器。
上边的漆都是崭新的,金光闪闪。
“哟,这可是好东西呢。”龚皓摸了摸,爱不释手:“这机子用起来肯定不错。”
一旁等了好一会的龚兰和蔡芹对视一眼,笑了:“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裁好的布料都是现成的,拿了个空基座过来,装上引了线就能用。
踩起来非常轻盈,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走线均匀,不跳针。
陆怀安盯着看了一会,忽然道:“换厚布试试。”
厚布?
龚兰想了想,随手扯过他们包缝纫机的油布:“最厚的就这个了。”
“嗯,你踩一下试试。”陆怀安盯着那针,目不转睛的:“我看这次的针这么长,应该能踩厚布了。”
这,能行么?
剪刀都裁不大动,剪得颇为费力。
龚兰也没想做什么别的,就随便剪了个裤形。
“不会断吧,这也太厚了……”
一块就已经很厚了,更何况是把两块厚布堆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当她踩动缝纫机,针飞快地走线。
油布在这台缝纫机面前,跟他们踩的纱一样,轻盈又不费劲儿的,很快就踩完了。
“速度比我们之前的要慢了一些,但确实非常紧实。”龚兰把做好的裤子一抻,用力拉了拉:“看。”
陆怀安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
翻过来后,里边的线完全看不见了。
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这个可以的。”
“你是想做什么?”钱叔一看就知道有戏,兴冲冲地道:“这裤子倒是不错,防水,回头给我也做两条,我下雨天穿。”
陆怀安笑了,把裤子还回去:“油布可不便宜,给自家做些倒不打紧,拿去卖就不合算了。”
油布毕竟不好看,有钱人不会买,穷人没钱买。
做出来也不一定卖不出去。
“那你的意思是……”
陆怀安手指用力地捻了捻油布,沉吟着:“你说,学生们的钱,好赚不。”
学生?
想起周乐诚,钱叔乐了:“那肯定好赚不,一群傻小子。”
舍得送娃读书,不留在家里做工的,肯定都是家庭条件还行,又看孩子看得重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想起他当初卖板栗,第一笔收入就来自学生,陆怀安笑了:“进点油布,我们做点书包去卖。”
扩大经营范围,目光不盯着两前这两亩三分地。
书包?钱叔皱起了眉头:“书要什么包,不就搞个布袋子一提就行。”
倒是龚兰,眼睛一亮:“我以前倒是给胜元做过,不过我是拿布裁的,提的带子长,可以搭肩上,比一般布袋子装的多些,也结实些。”
小孩子手的力气还不够,要带些吃的和水,袋子重了他拎不起。
她就自己给做了一个,学生们回去还嚷嚷着也要和胜元一样的布包呢。
陆怀安笑了,点点头:“对,差不多这意思。”
他拿起笔,随手在纸上画了个大概的样子:“单肩包就是这种,带子稍微长一点宽一点,关键是这个带子一定要踩结实。”
现在真要搞书包,一个孩子基本上三五年也就这一个了,必须做结实点,让他们物有所值。
“双肩包的话,可以做大一点,放的东西多些。”
比如沈如芸,书一多,一个布袋子都不够拎,要是有个双肩包,肯定会轻松很多。
龚兰一点就通,眼睛一亮:“这个挺好的,诶,回头我也给胜元做一个。”
“嗯,你也给我留一个。”陆怀安挺坦然地循私:“我给如芸送去。”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几个人继续拆后边的东西。
一次进了八台缝纫机回来,钱叔和孙华俩人真是豁出去了,眼睛都没敢闭一下,全程警惕。
“就是差基座,现在外头不好买,先将就着用,我回头找人留意一下。”钱叔打了个呵欠,忽然想起什么,递给陆怀安一张纸:“对了,怀安,老张非说有要事找你商量,他也不肯给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只说让你打他这个电话。”
供销社是有电话的,有需要的话可以拨打。
但是非常贵,按分钟算钱的。
陆怀安接过来,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幸亏最近赚了点钱,不然这电话都打不起。”
这趟钱叔他们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缝纫机了,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手表什么的,他只是想着带了钱去就买了。
可惜陆怀安叮嘱的纺织厂的机器什么的,没有打听到消息。
“对了,还有这台电视机。”钱叔笑得嘴都合不拢,小心地搬出来:“我在外边裹了好些层,就怕摔坏。”
他笑着说当时老张死活不肯让出来,他霸蛮地抢的:“他反正进货方便嘛,我们买台电视机多不容易是不是。”
可不是综合商场里那种九寸的小电视机了。
钱叔骄傲地指着:“瞅瞅!十二寸!大块头!”
“……真大啊!”
“看着比商场里的是要好看些。”
和另两台九寸的小电视摆在一起,确实十二寸显得大一些也高档些。
龚皓有些迟疑地:“可,市里现在都还没有十二寸的,拿出去卖的话,会不会太显眼了。”
陆怀安嗯了一声,看着众人眼里的期待,摆了摆手:“这台电视机,不卖!”
不卖!?
孙华眼睛都亮了:“嘛意思?”
“留着,我们自己看!”陆怀安虽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的,十二寸,呵,他还看过六七十寸的呢。
就连沈茂实,脸上都露出了傻笑。
这年头难得有娱乐,从前在村里边,有时还能在禾塘放场电影呢,他们烂坑村干啥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搞台电视机,估计全村都得轰动。
陆怀安还是老话:“不要给外边知道就行,要有人问起,就说是九寸的。”
现在刚被查过,基本不会有人盯着他们,只要不过火,倒也没什么事。
这些给他们去折腾,龚兰把缝纫机也安排了一下。
新机子先给老手用,新招的人用老机子学。
陆怀安吃完饭就回了市里,等到天黑了,供销社没啥人了,他才走过去:“同志,我打个电话。”
“叫啥同志呀。”扎着俩辫子的姑娘嗔他一眼,脸红红地撩起头发绕到耳后:“我们又不是不认识。”
看了她一眼,确实是不认识啊。
陆怀安有些疑惑:“你是?”
“……你这人!”姑娘不乐意了,哼一声,把电话锁打开递给他:“打吧!这上边有价格的啊,按分钟收钱。”
陆怀安哦了一声,她不说他也就不追问了,正事要紧。
反正没印象,肯定也不是什么交往甚密的人。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第143章 另辟蹊径
“你找谁啊?”
声音很粗犷,陆怀安连忙说:“你好,我找张正奇。”
“哦。”
那边安静了很久,张正奇才接起来:“谁呀?”
“我是陆怀安。”
对于张正奇不告诉钱叔,非要直接跟他说的事情,陆怀安其实也有过猜测。
可能是他后边拿不到货了,跟他确认一下取消合作什么的。
或者他觉得价格高了低了什么的,讨价还价。
最好的是,他弄到了纺织厂的机器,觉得事关重大,不好给钱叔说,只想单独跟他商量。
谁知,张正奇接起来以后,沉默了很久。
“喂喂?”陆怀安以为通话断了,还拍了拍。
这玩意,就是没手机好使。
张正奇连忙开口,咳了一声才道:“啊,我在,我是在琢磨,怎么给你说这个事儿……”
“哦,没事,有事你直说就行。”
绕了好几个大弯,张正奇才把话说清楚。
他大舅哥,升职了。
所以他现在才能拿到这么好的机子,虽然也是厂里淘汰的。
“已经很好了,之前的机子针容易断,换针什么的很耽误事,这次新进的几台机子我看了,针都不错。”陆怀安笑着说了一下他们的检查结果。
张正奇哦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倒不意外。
他迟疑了很久,才谨慎地道:“你那边,有没有人?”
陆怀安抬头看了一眼,刚才柜台的妹子已经到里边喝水去了,都懒的搭理他:“没人。”
“我给你说个事……”
如此这般。
握着话筒的手越来越用力,陆怀安轻轻地吐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事关重大,所以我没给老钱说,这事得你拿决定,不是一千块定金能解决的事情。”张正奇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道:“你速度还得快,下个月月底之前给我答复。”
陆怀安没有丝毫迟疑,果断答应了:“好,我先回去一起商量一下,确定以后给你打电话。”
“行。”
挂了电话,陆怀安付钱。
似乎是气完了,姑娘接了钱,哼一声:“我叫白珍珠,你记住了啊。”
姓白?这姓氏倒是少见。
陆怀安这会子心情好,也没跟她计较,哦了一声等她找钱。
慢吞吞地拿了钱,白珍珠觑他一眼,偷笑着把钱递过来。
心里还在琢磨着刚才的电话,陆怀安伸手去接。
冷不丁的,掌心被轻轻挠了一下。
指甲细细尖尖的,轻而快地在他掌心划了一下。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骤然抬眸盯着她。
“陆怀安,你真的忘记我啦?”白珍珠往前倾身,把脸凑近些:“我之前还说介绍你去厂里工作呢!我现在从厂里调到这边来啦!”
只是说的好听点,原厂子其实是倒了,她托了老多关系,才来了供销社,没想到,厂子又起来了,可气死她了。
两根长辫子,趴着的这个动作。
陆怀安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上回他和钱叔在巷子里头谈话的时候,有个拎不清的趴墙头偷听他们讲话,还自说自话要给他介绍到厂里去上班。
啧。
他收了钱,冷冰冰地道:“不记得了。”
不管她是想干嘛,他要赚钱,忙着呢!
任她再怎么喊,他头都不带回的。
白珍珠恼火地拍了下台面,怒道:“不识好歹的家伙!”
可是,他对沈如芸明明不这样……
想着沈如芸都搬到学校去住了,她又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她都打听过了,沈如芸才十八岁,肯定没打结婚证!
陆怀安都没把这事当回事,匆匆回去后叫了众人开会。
“龚皓,我们目前账上一共有多少钱?”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龚皓还是很快就报出了一长串数字:“商场这边还有一笔未付款项,纺织厂这边待付七百……”
手头最后的数字是整整七千五百块。
看着挺多的,但是……
陆怀安手指在桌面点了点,狠狠地吸了口烟:“不够。”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
“怀安,你要多少?”钱叔疑惑地看着他:“是要做什么?”
陆怀安唇角微勾,慢慢地道:“张正奇给我说,他能弄到一辆车。”
车?
沈茂实想起自己心爱的拖拉机,兴奋得眼睛放光:“拖拉机?”
拖拉机算什么,陆怀安笑着摇摇头:“不,大车。”
大车!
有多大!?
孙华想着猴子他们抢的那台车,有点激动:“新的旧的?有多大?要多少钱?”
这也是众人都想知道的,陆怀安没想卖关子,利索地道:“旧的,大货车,可以拖不少东西,能往返定州到我们市里。”
说起钱,这就是他现在郁闷的:“他开价两万七,不还价,而且要全款。”
不要什么定金。
两万七!好家伙!
沈茂实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没作声。
“两万七……”孙华懵懵的扭头,盯着龚皓:“是多少个圈?”
眉头微皱,龚皓掏出算盘,飞快地拨动:“新进的缝纫机全部用上的话,一月可以出四批货,减去成本……”
“不够。”陆怀安慢慢地道:“他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
像龚皓说的这样慢慢供货卖,近两万的窟窿根本没法填。
等凑够了钱,黄花菜都凉了,陆怀安弹了弹烟灰:“我们得另辟蹊径。”
比如说?
“不做衣服。”陆怀安果断地道:“新进的缝纫机,全部做书包。”
全部做书包!?
钱叔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有些不赞同:“市里倒是有几所学校,但全部做书包,那量肯定不小,哪卖得掉?”
既然是要赶着收钱,当然是做价格高些的产品要紧。
“拿到别的地方去卖。”陆怀安摁掉烟,果断地道:“这辆车他们刚开一个月,不知道他们怎么闹的,反正现在是要出手,这个价格,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关键是,这样的车,没有关系的话,他们私人根本买不到。
要不是张正奇想帮他大舅哥露把脸,他也不会担这风险帮他们。
“行,这事干了!”钱叔对陆怀安无条件信任,他也狠狠地掐掉烟:“怀安说能行,就一定能行!”
龚皓也点点头:“书包目前市面上基本没有,操作得当的话,还是卖得起价的。”
回头给龚兰和蔡芹说了以后,她们直接把所有熟手都调过来做书包。
也不拘全是油布,里头隔一层,外头做帆布,做小一点,可以卖给小孩子。
火力全开,所有人都疯狂地工作。
沈茂实他们也帮着裁起了布,全力以赴!
第二天傍晚,陆怀安又回了市里边,给张正奇回电话:“这车,我们要了,钱够了我们就过去找你。”
“行。”张正奇吁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以后也就不用再挤火车,担巨大的风险了。”
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担心他们无法去提货,做起来其实也挺被动。
但和陆怀安交易以来都挺顺利,他也希望他们能一直合作下去。
“当然,我们合作很愉快的。”陆怀安也笑。
他喜欢这样的关系,各取所需。
挂了电话,白珍珠又凑了过来:“你要买什么?”
嗯?陆怀安眯了眯眼睛,担心她听到了什么。
随意搭了几句话,就试探出她只听了个话尾子,听到他要买东西,却没听清是要买什么。
陆怀安冷静地指了一下:“买三个罐头。”
下次换个供销社打电话,这人脑子不清醒。
这是他跟她说话最多的一次了,白珍珠很开心。
本想继续这个话题再聊一会,谁想到陆怀安拿了东西又走了。
气死!
陆怀安可不管她气不气,拎着东西去了学校。
看到他来,沈如芸很开心。
“这给你的。”陆怀安把书包递给她。
这是他特地给她留的,油布双肩包,外头缝了一层帆布,龚兰加夜班给绣了点花,独一份的。
“哇!”沈如芸很惊喜,连忙伸手来接,结果特别重,连忙抱住:“里面有东西?”
陆怀安嗯了一声,又提回来:“买了几个罐头,算了,我给你送宿舍去吧,你别提了。”
罐头!
沈如芸开开心心地应了,时不时低头瞅一眼,越看越欢喜:“怎么突然想起买罐头?最近忙不忙,累不累?”
耐心地回答着,陆怀安略过了白珍珠:“累倒不累,就是事情有点多,琐碎的。”
因为他们这批学生目标明确,就是奔着竞赛去的,所以学校全力支持,配置的寝室都是单间。
陆怀安给拎上楼,放到桌面上:“在做卷子?”
“是啊。”沈如芸连忙把罐头拿出来放好,笑着回头:“我们啥都不多,就数卷子最多了。”
全是李佩霖手出的卷子,刻的满纸油墨香。
随手翻了一下,纸张挺薄的,还有点透,陆怀安不感兴趣地放下:“这内容越来越复杂了。”
“嗯,李老师说这些其实已经不在初中范畴了,但是我们要竞赛的话还是得了解一下。”
其他人只是学一学,她是跟自己较劲,每个题型都恨不得看到就能做出来,翻来覆去地做。
没办法,她只是个普通人,想获得更好的成绩,只有下苦功了。
难得见面,俩人好好聊了一阵子,陪她吃了晚饭,陆怀安才说要回去:“你好好考,别的事情不用操心。”
“好,你也注意身体。”
送他出了校门,看着他走了,沈如芸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接下来半个多月,陆怀安愣是没来过一趟。
他们疯狂地做着书包,也不拿去卖,等油布帆布全用光,仓库里的书包堆积如山了,速度才慢下来。
“明天开始出货。”陆怀安擦了把汗,抬抬下巴:“晚上杀两只鸡,叫大家都留下来吃饭,最近赶货都辛苦了,犒劳一下。”
村里的媳妇姑娘们最近一起忙活,跟他们也都熟了,闻言不禁笑起来。
“我们不吃啦,你们吃吧,卖完了咱们再吃!”
陆怀安爽朗一笑:“卖完了杀四只鸡!敞开肚子吃!”
晚饭吃的倒是痛快,大家都很高兴。
但是吃完了,钱叔忍不住找了陆怀安:“这么多书包……卖哪去呢?光卖书包,真的能凑够两万吗?”
第144章 预定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告诉自己要相信陆怀安,可钱叔这心里啊,真是七上八下的。
“书包嘛,当然是卖给学生了。”陆怀安笑了笑,很平静:“如芸的书包,应该还是有不少人想要的。”
的确,沈如芸这阵子背了这书包,确实轻松了很多。
她可以放心地去借书还书,几何那么厚一本,搁之前她都不敢借,怕提不动或者摔坏了淋湿了。
现在她可以了。
往书包一塞,背起来,轻轻松松的,而且里边还是油布的,防水!
下雨都不带怕的。
不少同学都来问过她,充满艳羡:“这是怎么做的呀,也太好看了。”
沈如芸都是随她们去看,很是配合:“我家那口子给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成的。”
有人忍不住,回去央了让他妈做。
照着样子画出来,做出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针线活倒是好,但什么油布是别想了,哪舍得拿剪刀剪这东西。
“剪子会钝掉的!”
女同学苦着脸,央求:“哎呀,后边有磨剪子的让他弄一下呗!”
到底是没拗得过她妈,勉强做了个帆布的出来。
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也绣了朵花儿在上边。
结果背来学校,跟沈如芸的放一起,啧。
同学们都围拢来,好奇地指指点点。
“带子有点薄,感觉放了书就要断了一样。”
“这个地方好塌啊,没有沈同学的立体。”
“里边也太小了,感觉放不了几本书。”
“这里也好稀的感觉……”
这是缝着缝着没力气了,所以偷了个懒,空隙稍微远了些。
只是没想到,放了书以后,空隙被拉大到成了个孔……
哪像沈如芸的这样,可以放好些书,针脚细密坚实得很。
闹了这一场,后边倒是再没人回去提要做书包了。
每天沈如芸背着书包进出,都能收获一堆羡慕的目光。
这些事情自然也给老师们知道了,可他们也没办法。
书包确实挺好的,总不能怕影响大家心情就不让沈如芸背。
于是,当陆怀安来找校长,说想给他们培训班提供一批书包的时候,校长大喜过望。
“陆厂长,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校长握着他的手好一通摇晃,激动得两眼放光:“是怎样的书包呢?”
陆怀安也带了一个过来,孙华立马呈上:“这样的。”
一样的油布外头裹了层帆布,防水防油,承重强,不勒肩。
“哎哟,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喊了两个老师过来,校长让他们一起看。
老师们也对这个爱不释手,很喜欢:“这真不错!”
满意是满意,但校长还是有疑虑:“真的送给我们学生?”
“是的。”陆怀安坐直身体,笑容温和:“我们提供十个书包,前十名可以免费发放,其余的同学如果想买的话,我们也会给予极大的优惠,半买半送。”
这……
校长有些心动,但仍维持着警惕,微微倾身:“极大的优惠,是多少呢?”
“比如这款书包,我们原价是20块,但只要是您的学生,就通通十块。”
十块,这也不便宜啊……
但仔细瞧着这质量,里边还是油布的,又确实值这个钱。
校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说要开会商量一下。
陆怀安自然是爽快点了头,放下书包去找沈如芸吃饭。
食堂里头人很多,对两个陌生人,尤其是陆怀安这种一看就不是学生的,都表达了充分的好奇。
对这些目光,陆怀安通通装作没察觉,认真地吃着饭。
“你一送就是十个书包……”沈如芸有点心疼。
没办法,陆怀安笑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如芸叹了口气,有些食不下咽:“校长能答应嘛……”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投机倒把吧……
“肯定会答应的。”
他的书包确实是很好的,这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校长又心疼学生,从他特地把李佩霖调上来,又根据需求给学生们安排单间宿舍就知道,他在乎成绩,也在乎学生的就读感受。
果然。
吃过饭后再去校长室,校长就点了头。
“通过会议,我们决定跟你合作,不过这个合作方法,我们需要改一下。”
陆怀安沉稳地点点头:“怎么改?”
“我们通过采购的方式,跟你合作。”
由学校统一采购,而不是让他到学校里边来做生意,那像什么话!?
陆怀安自然是非常高兴的答应了,甚至还让了点利益出来。
当天下午,他们就把书包送来了学校。
学生们高兴坏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
为此,校长还特地喊了所有人开了个全体大会。
优惠了一半,学校出一半,每个学生只要出五块钱。
五块钱的一个好书包,真的很难得。
只是……
钱叔怎么算,也觉得这事亏得慌:“这,咱们基本没怎么赚钱啊!”
去掉成本和人工,还有运输费,他们赚了个寂寞。
“嗯,这个学校我没打算赚钱的。”陆怀安笑了笑,让龚皓他们先回去。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这些学生全都背上了新书包。
陆怀安坐在门口,跟钱叔喝茶:“看,活的广告牌。”
“啥?”
有些听不懂,钱叔眉头皱的死紧,可心疼了。
这么大一笔钱,又是他们正缺钱的时候,这么半卖半送的,他真舍不得。
可陆怀安都已经签了合同,舍不得也得舍得。
陆怀安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着急。
第二天又拜访了小学、拖儿所什么的,还去跑邻县的初高中。
一圈儿下来,一个书包都同卖出去。
完了完了。
沈茂实感觉心脏都要蹦不动了,瞅着屋里头那些还在源源不断生产的书包感到绝望:这可怎么办!?
龚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还安慰他让他放宽心。
“陆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他倒是也知道,沈茂实摆摆手:“我就是瞎操心,没事的,缓缓就好了。”
陆怀安跟钱叔连续跑了三四天,终于迎来了春天。
不是直接交易,而是拿下了订单。
预定书包,颜色样式要统一。
校长们都是一个意思:“要和他们培训班的一样!”
精致,实用!
陆怀安签合同签到手软,工期一月月往后延,得先付定金。
“您放心,我们这书包真材实料,一个顶三个!”
甚至做了示范,往里头塞了十本书,还能轻松背起。
质量那绝对是顶呱呱的。
他们疯狂签约的事情,自然也被汇报了上去。
郭鸣找领导的时候,就谈到了这个事情。
“我倒是看了,那书包确实不错。”郭鸣皱着眉头,没想偏帮,只是实话实说:“但他们确实让利极大,听说初中部是直接半价签的。”
半价,这基本就是赚个辛苦费。
想起陆怀安他们那天一身的泥水,领导难得地沉默了许久。
烂坑村的日子,比他想象中更为艰难。
倘若不是陆怀安,他们一定会过得更苦吧。
“他们很缺钱?”
郭鸣摇摇头,沉思片刻:“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的吧,他们厂里好像只给综合商场供货。”
诺大的一个厂子,要养工人,要进原料和机器什么的。
单靠着综合商场确实难熬。
领导嗯了一声,垂眸继续签着字,轻描淡写地:“他们不是送菜吗,你给写个材料,把他们附近村里的菜,都让他们送。”
“好的。”郭鸣琢磨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那这书包……”
阖上文件,领导收了笔:“良心企业家给学校送书包,嘉奖。”
郭鸣哦了一声,就知道这事妥了。
他亲自骑了自行车,把消息给陆怀安他们送去。
又多一笔进项!
沈茂实可乐坏了,喜笑颜开:“刚好最近村里的菜都收的慢了些,我还琢磨着要不要换成半月送一次呢。”
这下可好了,他一周能送两次!
陆怀安也很高兴,留郭鸣吃午饭。
有心想打听一下关于这次书包的事情,领导是怎么个看法,结果端了酒上来,郭鸣不肯接。
吃了两次亏,郭鸣这次学精了,死活不喝酒:“不喝不喝,真的,我酒量不行。”
“好吧。”陆怀安想了想,回屋搬了个东西出来:“我媳妇前些天做了点甜酒,给你弄碗甜酒冲蛋?”
甜酒啊……
郭鸣瞅了一眼,馋虫上来了:“那……搞一杯?”
“好,一杯就一杯。”陆怀安大乐,准备去拿鸡蛋。
“蛋就不必了。”郭鸣伸手去接,嘿嘿直乐:“我直接喝就行。”
甜酒瞅着度数低,但喝多了一样上头。
尤其是郭鸣这种酒量差的。
陆怀安没费多大劲,就知道了领导的看法。
钱叔吁了口气,轻松了:“还好。”
对于给他们的这送菜的机会,陆怀安心里明白,这是领导给他们的补偿。
只是这消息传到淮扬这边,味道就变了。
诺亚多狠啊!
不仅抢了他们的老顾客,还挤占了他们综合商场的份额。
现在倒好,还搞了什么书包出来,大赚特赚!
他们都这样了,领导居然还要给他们收菜的权力?
何厂长气得把茶杯都给摔了:“瞧瞧人家!再过两天怕是要把所有学校都占满了,你们的呢!做了几个出来!?”
第145章 英雄不问出处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人都不敢作声。
诺亚的书包出来后,他们开始其实是不屑的。
学生一共才多少?
读着读着就辍学了,有关系的搞关系进厂,没关系的回家帮着做点事也分担点压力。
扫个盲就得了呗!
就算家里舍得花钱,真的莽着劲儿送,那也得把钱花刀刃上,谁会花钱买这玩意。
——这又能有多少呢?卖得了几个书包?
没想到,学校还真舍得下血本,诺亚也真是不做人。
一个敢买,一个敢送,听说送了几百个呢!
“做……做是做了两个出来,但是断了五根针。”汇报的主任额角直冒汗:“这真的不划算……”
光是这针就不便宜,更何况断针有时候断的好还行,断的不好直接卡住,把机子卡坏了那才是糟心。
“而且,还特别耽误事,得两个工时才能做一个出来。”
邓部长斟酌着道:“这样的话,我们五块钱卖,自己得赔钱进去。”
厂子大,能量产自然是优势,但是没量产之前,成本比小厂子高。
“为什么会断针?”何厂长皱着眉头:“不是新进了几台机子?”
这个主任倒是知道,他擦了把汗:“我们的新机器只是新,性能没有提升的。”
只能做衣服,针短易断,做些衣服是不错,但做书包真的是勉强了。
再三确认,甚至去了车间看了一遍。
亲眼看到针断掉,何厂长面色很难看:“这陆厂长,看来是在骂我。”
“啊?”
何厂长嗤了一声,抬抬下巴:“喏,我们的机子就这样,不管前制衣厂留下来的还是我们拿去做诱饵的……”
他捏紧拳头,叹了口气:“陆怀安是在告诉我们,我们这机子,不过如此。”
看得这么重要,嚷嚷着怎么怎么好。
结果人家能量产的东西,他们压根没法做。
什么意思?很明显了,人家这是在明明白白的说:他们的机子,诺亚压根看不上!
直到何厂长走了,邓部长都没回过神来。
是啊……
难怪领导会补偿他们,敢情是认为,他们诬陷了诺亚?
领导会不会觉得他们小肚鸡肠?会不会认为他们是故意用恶劣的手段去排挤竞争对手?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慌。
一口血梗在心口,邓部长喊下主任:“上回那两台缝纫机,查的怎么样了?关石那边到底是谁在搞我们?”
“关石那边我打听了一下,有个老乡说关石现在都是树哥管事的。”主任觑着他的神色,犹豫地道:“他们确实搞到了两台缝纫机,转手卖了高价。”
卖给了他的竞争对手。
邓部长一拍桌面,气得咬牙:“好!很好!”
一边盯着车间让赶紧做书包,一边派人去关石处理事宜,他们忙的不可开交。
至于陆怀安?他们现在不敢碰了。
毕竟有领导背书,近期是不沾为好。
于是陆怀安他们终于得以喘口气,上边有了人,做事起来也轻松了很多。
还有别的县的校长打电话过来,托人带话说他们学校也想订书包。
“要不,我去一趟?”钱叔迟疑地道:“那边我不熟,但应该也没事。”
陆怀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没头没尾的,要订多少也不知道,学校在哪也不知道,你巴巴跑过去,人家让不让进还是一回事。”
这倒也是。
钱叔皱了皱眉:“那这咋办?”
现在他们工期已经拖老后了,接的不少都是订单,原先的存货基本交货给了沈如芸他们的学校。
毕竟那是活广告嘛!
陆怀安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想想张正奇,再想想这学校,他下定决心:“抽两千出来,我们把电话装一下。”
装电话!
沈茂实惊讶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那不是供销社才能装的……我们电视都没牵线呢。”
这阵子太忙,都没来得及搞的。
“供销社……”陆怀安想起那姓白的,忍不住冷笑一声,果断地道:“我们不去供销社打,人多眼杂的,关键是有人不自觉,喜欢偷听别人讲话,我们这生意现在说句实话,也就是钻了没人盯的空子,万一被人抓到把柄,问题可不小。”
投机倒把的罪名可不小的,小平头就是例子。
“我赞同。”龚皓率先开口,很肯定地:“电话装一个是好事,制衣厂那边也有电话,有什么事,沟通起来也方便。”
陆怀安点点头:“而且像这个学校这样的单子,我们可以在电话里先沟通,回头有什么事,如果需要见面的,敲定了内容后我们过去,直接做事就行,不耽误时间。”
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离张正奇约好的时间,只剩十天了。”
这么一琢磨,大家都觉得,这电话必须装!
而且,得立刻马上就装!
想起大车,孙华都有些激动,搓着手:“我这几天让猴子给我找了辆车,搞了个司机在跟着他学,已经能转方向盘了。”
“可以。”陆怀安对他这样的行为表达了赞许,鼓励他再接再励:“你尽快学会,回头还得要人一起去定州把车开回来的。”
孙华两眼放光,更得劲了。
一旁的沈茂实焉了,很羡慕。
“对了,茂哥也跟着去学一学。”陆怀安转过眼,笑道:“你会开拖拉机,应该也容易上手一点,毕竟这么远,两个人交换着开会安全一些。”
疲劳驾驶要不得。
“真,真的吗?我也可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沈茂实顿时来了精神:“好!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对于男人来说,车永远都有极大的吸引力。
尤其是那种外形粗犷的大货车,简直梦中情人啊!
那种征服欲!
想想都口干舌燥!
他们乐颠颠的学车去了,陆怀安是个行动派,钱叔托了关系搞了个电话,第二天就给办了。
“等这边稳定了,我给家里也弄一台。”陆怀安拨弄了两下:“也省得如芸不好找人。”
万一有点什么事,人都找不到。
龚皓头也没抬,一边算账一边道:“从账上扣了一千五,我们现在一共有两万了。”
这两万,除了沈如芸学校的货款外,其他全都是定金。
“而且也得考虑一下,这书包虽然赚钱,但它会占用我们大量的工期。”龚皓记完后,停下笔抬起头:“后面做完书包了呢?我们要做什么,也是需要思考一下的。”
现在是挤满了工期,都莽着劲儿做书包。
可他们质量很好,一个书包怎么的也能用个三五年。
他们这工期撑死就三五月,做完以后呢?要做什么好?
“不说利润比得上书包,但也不能太差吧。”钱叔也看向陆怀安,期待他能想个法子:“不然这一大撮人,可真不好养。”
龚皓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是送菜这边,既然你准备以后让茂哥孙华去开大车的话,送菜的事也得再找人才行。”
最近沈茂实接了附近村里的收菜生意,送菜送的风生水起的,但同样的问题也来了。
他一个人基本搞不定。
现在是孙华和钱叔帮着搭把手,可后面还有几个村呢!
对于这一点,陆怀安倒是早有成算:“唔,这个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陆怀安咧嘴一笑:“崔二。”
崔二!?
“那不是上回……”钱叔皱着眉,感觉这人选很不靠谱:“太莽撞了,胆子也小,被你一唬就吓跑了,做不成大事。”
“但他脑瓜子灵。”陆怀安点了支烟,挑眉:“胆子小是好事啊,送菜挺好的。”
反正他们原也是做这个的。
龚皓点点头:“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制得住,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是他们现在都没在这边了好像。”
去哪找人?
陆怀安不以为意,笑着摆摆手:“这个先搁着,不用管,时间到了他们会自己送上门的,你先把那学校的订单搞一下,看他们是要订什么。”
书包也有好几种不是。
“行。”
“等确认了订单内容,我们过去签了合同拿了钱,再开始制作。”
最重要的就是拿钱。
对于这样的交易,龚皓其实也没操作过。
电话里也能谈生意?闻所未闻。
心中还有一丝疑虑,但看着陆怀安笃定的模样,又把担忧咽回了肚子里:“好的。”
试试吧,没准能行呢?
这么一看,倒是钱叔闲了下来,他嘿嘿直乐:“我好像没啥事了?那我带果果玩狗去了。”
“玩狗可以,但得往后推。”陆怀安过去,示意他跟着往外走:“我们得请郭鸣吃顿饭才行……”
郭鸣现在真的是怕了陆怀安了。
看到他们来找他,他胃都打哆嗦:陆怀安找他,准没好事儿!
所以不等陆怀安开口,他已经利索地拒绝了:“不吃饭,不喝酒,不出门,我今天要在家睡觉!”
钱叔和陆怀安对视一眼,乐了。
他们来都来了,这可由不得他。
“睡什么睡,出去玩啊!”钱叔哈哈一笑,揽着他的肩就往外走:“东街开了家新饭店呢,听说是北边儿来的,份量可足,走走走,尝个鲜去。”
就郭鸣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拗得过钱叔。
脸都绷红了,也没能让他松开手的。
“你撒手!”郭鸣气得瞪他:“我说了我不喝酒,回回喝酒回回误事,我戒了!”
陆怀安挑眉:“戒了?戒了好啊!”
第146章 得寸进尺
戒了就说明最近都没沾酒!
想起上回顾老头,可太容易搞定了。
钱叔听懂了他的话外音,跟着嘿嘿嘿地乐。
瞅着他这样,郭鸣都觉得瘆的慌:“真的老哥们,有啥事直接说就行,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喝酒就免了!”
直到被拖到饭店,他还在嚷嚷着坚决不喝,绝对不喝。
结果陆怀安叫来老板,笑眯眯:“听说你们的酒是自己酿的?”
哎?自己酿的啊?郭鸣竖起耳朵。
老板爽朗大笑,拿抹布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对嘞,我们老远带过来的,高粱酒!特别醇!”
郭鸣眼睛一亮。
高粱酒!他没喝过!
等酒一上来,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看着陆怀安:“有啥事你直接问吧,兄弟,不然这酒我喝的不安心。”
陆怀安哈哈大笑,给他斟了一杯酒:“没啥,我就是想问一问,关于我们做生意,领导是怎么看待的?然后想让你给开几张介绍信,我们要去外地签合同。”
原来是这事啊,郭鸣放松下来。
“直接说嘛,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是不会说。”
搞的这大动静,他都害怕了。
领导的看法挺正常的,对于他们已经算是全力扶持。
郭鸣抿了口酒,唇角一勾:“但这都是建立在你们帮助村民的基础上。”
淮扬为什么会输?因为他们走岔路了。
他们走的是资本主义的道路,不为工人不为国家着想,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利益。
而陆怀安呢?他做衣服价格高些,但他送菜价格极低,利润基本都返给了村民们。
这一比,高下立现。
听了这话,钱叔暗自庆幸。
当初他们觉得给村民送菜,纯粹是为了拉拢村民给他们掩饰来着……
毕竟他们收费极低,基本就是赚个辛苦费,和崔二他们比起来,那可真是不值一提。
没想到,恰恰因为他们收费低,反而给领导留下了做事有良心的印象……
值了!
“至于介绍信……”郭鸣美滋滋地吃了块猪耳朵:“嗯,香!”
介绍信现在基本都是他管的,他们要开介绍信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嘛!
只要他们别干坏事,这都不叫事儿。
陪着他好好吃了顿饭,郭鸣最后又是被扶回去的。
回去后,龚皓给了个好消息:“兰庆市这单生意谈妥了,和我们现在对外签的合同是一样的,他们订三百个书包,但是得你们过去一趟。”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但他们要求说,想见你一面。”
见他?陆怀安有些意外:“校长?”
“对的。”
诧异地对视一眼,陆怀安笑了:“行呗,那我就去一趟。”
没带别人,就他跟钱叔俩人去了。
一路风尘仆仆,兰庆市可不算近,坐火车都坐了四个半小时。
到了地方,兰桂学校校长亲自相迎。
不等陆怀安开口,他已经热情地看向钱叔:“陆厂长,久仰久仰。”
“……”钱叔忍不住想笑,示意他看陆怀安:“这位才是我们陆厂长。”
这?
校长暗暗皱了皱眉,这未必太年轻了点吧……能经事么?
虽然心底有疑虑,但想起南坪校长极力推崇的态度,他还是跟陆怀安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带他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稍微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初中部,隔壁是高中部。”
还特地在食堂二楼弄了酒菜,请他们吃饭。
这态度……有点不对劲。
毕竟他们是客户,怎么反而他们这么主动?
陆怀安警惕地借口自己不会喝洒,只抿了抿。
钱叔倒是豪爽地跟他们喝,校长周到客气。
酒过三巡,他才把要求陆怀安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我主要是觉得,这价格有点贵,我就琢磨着,我们给你介绍两个学校,你看我们这价格能不能再优惠点呢?”
陆怀安一听就乐了,这到货砍价啊?
不过校长一般不是自诩文明人,看不上砍价这种粗鲁的事吗?
他笑着喝了口茶,很淡定:“给您打九五折,可以吗?”
再多也是不可能的了,毕竟本来距离就远。
九五折,这感觉没少多少啊……
不过数量多的话,还是比较可观的。
校长蹙眉,沉吟了片刻:“那,我下午跟老师们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兰桂学校开了个会,才定下来:“那就订四百个。”
马上下半年会有新生,现在预订刚刚好,唯一的要求就是八月底之前得到货。
“关于这个送货,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呢?”
毕竟隔的这么老远,他们要给这么多钱也得问清楚不是。
陆怀安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们会送货上门的,全部做好后,会开车送过来。”
开车?
校长微惊,倾身追问:“南坪到我们这,离的可不远,你是不是说坐火车?”
“不是。”陆怀安坐得笔直,面不改色地:“我们开货车。”
货车!
众人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之前也是校长介绍的诺亚制衣厂,说他们资本雄厚,连送货都是安排的拖拉机。
可现在,这厂长看着年纪轻轻,却连货车都有!
这一下校长是彻底放心了,亲自带着他们去高中部商谈。
整整三天,陆怀安和钱叔马不停蹄地谈单子,签合同。
回到南坪市,俩人都瘫床上躺了一天。
脸都要笑僵了。
龚皓拿着他们带回来的单子一份份看,很惊喜:“可以啊!我算了一下,已经够了!”
整整两万七!
刚刚够数!
“真的!?”钱叔惊坐起,欢喜不已:“那我们不是可以准备出发去定州了!?”
去开介绍信的时候,郭鸣气炸了:“你们是不是过分了!”
“啊?不是之前说过了要开介绍信嘛。”
他们有过报备的啊。
“是,有说过!”郭鸣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看看你们这几天开了多少介绍信了,啊?我一周的配额全给你们都不够!前两天跑兰桂市,过两天又要去定州,你们是要把全国跑个遍吗!?”
陆怀安勾唇一笑,挑眉:“不行的话,咱喝酒去?”
“……”郭鸣一抖,后边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拿去拿去!”
拿到了介绍信,陆怀安哈哈一笑:“回来请你喝酒!”
顺便让他备注一下,他们将会购入一台货车的事。
郭鸣瞪他一眼,很嫌弃,但回头事还是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小郭这人就这样。”钱叔想起来都觉得可乐:“刀子嘴豆腐心的。”
陆怀安嗯了一声,抽了口烟:“但他其实内心挺正直的,别看他现在跟我们混的勤,如果知道我们不是提篮子,他很可能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们的。”
也是,钱叔摇摇头:“放心吧,我知道的。”
所以他们再怎么闹腾,诺亚真正的底细从不会跟郭鸣说。
关于去定州的人选,很快就确定下来。
“孙华和茂哥必须得去。”陆怀安说着,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真的能开车了?”
沈茂实点点头,指着孙华:“他可以开了,我……还得练练。”
货车太高了,和拖拉机开起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行。”陆怀安想了想,加上钱叔:“到那边说不定得攒个酒局什么的,张正奇的大舅哥我们还没见过呢……”
如果不是有他,他们这些机子可能都搞不到。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下,我们就有四个人了。”陆怀安沉吟片刻,把沈茂实划掉:“茂哥这次还是别去了,附近村里的菜,你得准时送才行。”
沈茂实有些失落,哦了一声,倒也没反驳。
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陆怀安皱着眉头:“崔二他们怎么回事,咋一点都不上心呢?”
当初,他们抢了烂坑村的生意崔二都气得找上了门。
现在沈茂实快要把他们生意抢完了,他们怎么还坐得住?
这不对劲。
龚皓有些迟疑地道:“也许,他们到别处收菜去了?”
“应该不会。”陆怀安想了想,果断地道:“再等两天吧,茂哥你这几天跑勤一点,最好是把菜全收光,让他们连汤都没得喝的这种。”
把人逼到没办法,自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看着他,陆怀安唇角带了丝笑意:“如果崔二来了,你应该就能跟我们一起去。”
沈茂实骤然抬头,浑身都有了劲!
他不止自己去,还把孙华也拖上了:“收菜收菜!全部都要!每天都送菜!”
每天一个村,天天有菜送。
这些村子的村民们原本还会留下一些菜,卖给崔二,毕竟他们现在价格也越来越高了。
但是当崔二他们再次来的时候,却发现连个鸡蛋都没了!
连跑几个村,别说菜了,连片菜叶子都没瞧着。
崔二怒了:“太过分了!”
“二哥,我看他们就是皮紧了!欠教训!”老三煽风点火,暗挫挫地道:“要不把陆怀安绑了,我们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点厉害?”
可别出这种傻逼主意了,崔二一脸烦躁地一挥手:“陆怀安是诺亚的厂长!没听到说这事是上边安排他干的?我去打他?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骂又没有用,打又不能打。
“那咋办?”
崔二瞅着空荡荡的拖斗,越想越生气:“我退他就进,现在是得寸进尺了!不行,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第147章 陆怀安的良心
崔二这么一说,兄弟俩自然都是非常捧场的举起双手双脚赞同:“二哥,你说吧,咋的搞!”
“首先,得这样……再这样……”
这两天沈茂实都是天没亮就起来,比以往跑的更勤。
大家都知道他卯足了劲是为了去定州,也极力配合。
沈茂实天天往市里边跑,饭店哪吃得下这么多,每天如果菜没卖完,就会拖到黑市去出掉。
之前都挺好的,这几天特别不顺。
比如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坑,填了好一会才填完差点迟到。
比如菜突然被泼了泥水,村民们一起冲干净才搬上车。
也说不上多大的事,就是磕磕绊绊的,让人糟心。
次数一多,就有人开始神秘兮兮地拉着他说话:“沈小哥,你这不是撞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沈茂实一惊,有些迟疑:“没,没有吧?”
“那可说不好……”
这人就告诉他,可以试试一些招数。
比如车头泼黑狗血,睡觉时把剪刀藏枕头下边,找师傅画碗水去去霉运什么的。
沈茂实听完,拧着眉头,一脸苦相地回去了。
到了家,他就兴冲冲地去找陆怀安:“安哥!他们真的来了!跟你说的一样,暗挫挫干坏事!”
陆怀安笑了一声,丝毫不意外:“他们也只能使些这种手段了。”
这年头,还是很多人信这一套的。
就算不信,接连出这么多岔子,换个人都会觉得可能是有什么问题,会谨慎出车,至少送货的速度会慢下来。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出来呢?”孙华觉得这种技俩简直丢人:“上回拦车还挺男人,这回怎么这么猥琐。”
陆怀安瞥了他一眼,很淡定地道:“你现在看淮扬顺眼么?”
“当然不!”
“那你会当面跟淮扬干架吗?”
孙华若有所思,这一次回答得没那么快了:“……还是不。”
“喏,这不结了。”陆怀安摊手,笑了:“你不想跟淮扬当面干,因为你知道我们现在还惹不起他,很巧,崔二也这么想的。”
瞅着沈茂实回去了,崔二直乐。
正面杠不过,还不兴他们搞点小动作?
当晚他们决定干票大的,准备了一晚上,凌晨四点半,沈茂实出车的时候,他们老远就看到了。
空气很凉,天已经蒙蒙亮了。
沈茂实开着车,孙华坐在上边打呵欠。
从烂坑村一路开过去,会经过一条山边的烂泥路。
“有点窄,不好开。”
沈茂实非常专心地开着车,生怕不小心侧翻,左边是水田,这翻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正在快转弯的时候,前边突然飘过一抹白色。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抖着嗓子叫:“你看到没?”
“什么玩意?”孙华没睡醒,半睁着眼睛朝前看:“没东西啊!”
好吧。
沈茂实咬着牙,降了点速度,继续朝前开。
刚转完弯,前边突然掉下来个东西。
晃悠悠挂在半空。
沈茂实抬起头,刚刚好看到一双粉色绣花鞋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个人!
穿了身白衣裳,吊在了这棵歪脖子树上!
“我草!”
孙华也看到了,一蹦三尺高:“停车!”
车子是停了,那东西却挂在头顶的树上,够不着。
一阵寒风吹过,那双脚还晃了晃。
沈茂实直打哆嗦,连滚带爬下了车:“这,这啥玩意儿呀!”
看着他们头都不敢抬,崔二笑得半死:“该!敢跟我抢生意,老三,把绳子拉一拉,把他收回来。”
“好嘞!”
绳子慢慢地拉动,那挂在树上的人又沿着细线慢慢飘进了山里。
崔二叼着烟,吊儿郎当地笑:“哼哼,这一次,我让他们十天半个月都不敢来收菜!”
“二哥厉害哈哈哈。”
“还是你牛!这招真损嘿嘿。”
俩人吹捧着,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好。
崔二帮着把袋子提起,催促着:“赶紧的,别让人瞧出来。”
一路风平浪静,快到山脚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抓贼呀!”
“抓小偷!”
崔二面色大变:“赶紧走!”
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的老三还在回头看:“什么情况?”
“别看了赶紧跑!”
三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跑出了山里,转个弯上了小道,想抄近道回市里。
结果山坡后跳出来一群人,指着他们喊:“站住!”
一回头,山里的人也追出来。
被堵的死死的,人赃俱获。
崔二面如土色,狡辩着:“我们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那你到山里干啥去了?”
山里的东西可都不是私人的,全是公家的!
崔二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前给众村民递烟:“误会,啊,全是误会,兄弟这不是嘴馋了吗,前儿刚下过雨,我们兄弟想上山摘点蘑菇。”
这理由倒是站得住脚。
冷不丁有人问道:“那你蘑菇呢?”
“蘑菇……”崔二额角淌下一滴冷汗:“没,没摘到……”
“那你袋子里边是什么?”
众人低下头,果然,老三手里还拖着个大麻袋呢。
崔二讪讪地笑,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是我们兄弟几个的脏衣服,想拿回去给婆娘洗洗,男人嘛,出门在外懒的动手。”
他倒是圆得回来。
钱叔呵呵地笑:“那你打开看看。”
打开?老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不行!”
村民们对视一眼,这肯定有鬼啊!
“肯定是偷了东西!”
要说人们最恨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小偷。
“有手有脚你不做正事,跑来做小偷!?”人们拎起棍子就要上前揍人。
崔二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是不甘心,突然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捂脸痛哭:“呜呜呜,你们太过分了,我家里头出了事,这不就是想赶个早,回家奔丧……”
钱叔冷笑,他倒是能屈能伸。
麻袋一打开,满目皆白。
死者为大,要不是钱叔在,还真会被他糊弄过去。
使了个眼色,老朱直接上前扯开麻袋。
咕噜噜滚出个头。
吓得村民们吱哇大叫,孙华站出去,当即说崔二他们杀了人,该报警。
看到他们两个,崔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为他们是猎物,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猎人。
崔二恨得咬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行了,说吧,你们想干啥。”
“你觉得我们想干啥。”
恼火地瞪了眼钱叔,崔二冷哼一声:“陆怀安呢?怎么就派你们来了?”
村民们一脸茫然,迟疑地道:“你们,认识?”
“好像认识,但又没太多印象了,等会啊,我找他聊聊。”钱叔皮笑肉不笑地揽过崔二的肩,拖到一边。
把意思这么一说,崔二果断拒绝了。
他好笑地看着钱叔,嗤道:“帮你们收菜送菜,每个月给我工资?我稀罕?我收一趟不比你们这多多了?”
“但你不正规啊。”钱叔理所当然地:“入了伙,你就是我们的人了,车子每月给钱,油费我们出,你收菜送就行,不需要你去卖,不用你操半点心,出了事我们都会负责,你不乐得轻松?”
崔二冷着脸:“我喜欢麻烦。”
“说的好,我们也喜欢,不过我们是喜欢找你麻烦。”钱叔嘿嘿直乐,拍了拍他的肩:“你得想清楚,你现在这可是人赃俱获,罪名不小,一是小偷,二是封建迷信。”
说着,钱叔踢了踢滚到脚边的头颅。
前头因为这些罪名死的人可不少。
崔二脸色快跟这玩意一样白了。
垂眸思索半晌,他咬牙切齿:“无耻!”
“哎,谢谢夸奖。”
钱叔笑了,与他如此这般达成协议,才揽着他回去:“误会误会啊,他是想帮我们送货来着,抄了个近道。”
谁送货会送个人头啊?
这话都知道是假的,但村民们对他无比信任,没人会去拆穿他。
只老三不解,愤怒中夹杂着迷茫地看着他:“真的?”
崔二面色铁青,却不得不点头:“嗯!”
尤其到了村里边,跟陆怀安见了面之后,他更是脸色阴沉得滴水。
就凭这小白脸,瘦的跟鬼一样的家伙,想让他当牛做马?他也配?
“多久?”
钱叔有些没听懂,瞪着眼睛:“什么多久?”
“当然是时间啊。”崔二翘着二郎腿,瞪着陆怀安:“这次我栽了,我认,但你们不会觉得,我会跟你干一辈子吧!”
陆怀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淡定地把合同推过来:“一年。”
才一年?
崔二有些不相信,陆怀安能这么良心。
“只是现在人手不够罢了。”陆怀安腿随意地伸展着,淡然地看着他:“一年内我会给你最好的优待,一年后,你想留我还不一定会要。”
呵,崔二冷笑:“说的老子想留一样!”
这阴损玩意,要不是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他绝对不会屈服的!
把他解决掉后,陆怀安他们的行程也定了下来。
怕崔二他们几个瞎折腾,老朱自靠奋勇,说会在这期间好好跟车。
陆怀安爽快地答应了,也会给他工钱。
二十块!老朱两眼放光,第二天三点多就起来了。
看了两天,确认他们能行,陆怀安才叫了钱叔一众商议:“我们得出发了。”
“什么时候呢?”
“明天。”
陆怀安抬抬下巴,龚皓利索地把厚厚三叠钱搁到桌上:“现在,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怎么才能安全地把这些钱,带到定州去。”
第148章 实力和底气
这么多钱!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沈茂实咽了咽口水,很紧张地:“这,路上不太平,带这么多钱我们……”
两万七,这在南坪能买多少东西啊!
要放到他们山里去,已经能把他们那一片都给买下来了。
这要让人知道,怕是他们一根毛都剩不下。
“嗯,所以得商量个法子出来啊。”
钱叔有点犹豫,手有些抖的点了支烟:“不行就搞个麻袋,我们往里头塞些衣服,钱放最中间?”
这倒也是个法子……
“但这也太明显了。”陆怀安笑了笑,挑眉:“都是去定州进货的,车上人东西都不多的。”
一般都定州进货来南坪卖,从南坪带衣服去定州?
这太不正常了。
“也是……”钱叔纠结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们每个人分开带一点?”
龚皓摇摇头:“你和陆哥的话还行,孙华和茂哥太容易露馅了。”
纠结了老半天,最后商议出几个勉强可行的方案。
连龚皓都忍不住吐槽:“她们做衣服的款式都没我们这方案多。”
“那肯定。”孙华哈哈地笑:“这可比衣服吸引力大多了。”
大实话。
定好了行程,陆怀安去了趟学校。
听说他们又要出远门,沈如芸挺心疼的:“我也快考试了,等我放假,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陆怀安揉了揉她脑袋。
他最近发现,她头发养的挺好的,跟从前那毛毛躁躁的头发不一样。
现在吃的好睡的好,头发柔顺又光滑,还有些碎头发,摸起来毛茸茸的。
“很好摸吗?”
冷不丁地被问,陆怀安想都没想点点头:“像小狗。”
沈如芸脸上的红晕立马消散,把他手一把抓下来:“你才狗!”
糟糕,秃噜嘴了。
陆怀安尬笑着换了话题,好在沈如芸也并没真的生气,配合地把这事给掠了过去。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陆怀安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把东西买到就回来了。”
人多眼杂的,沈如芸知道他们有一定的风险,也没再追问,只担忧地叹了口气:“一定要小心。”
“嗯。”
夫妻俩自从开始忙活以来,总是聚少离多。
匆匆聊了几句,吃完饭,陆怀安就得回去了。
沈如芸送他到校门口,只能叹息着回转。
一抬眸,看到徐凌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这边。
不确定他是在看谁,沈如芸没在意,移开视线准备回教室。
之前的题目她还没做完呢!
即将走过徐凌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叫住她。
“沈如芸。”
沈如芸满脑子都是那道题,疑惑地回头,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徐同学。”
“你跟他打结婚证了吗?”阳光有些刺目,徐凌的脸半隐在阴影之中,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微微敛了笑,沈如芸眉眼冷下来:“徐同学,这是我的私事。”
徐凌平静地笑了笑,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但我不想说,你太唐突了。”沈如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道:“好奇心害死猫,好奇不是你对别人家事多嘴的理由。”
他自找没趣,她也不会太给脸。
她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这个小插曲让沈如芸对徐凌的观感骤降,后面正常交际都尽量避免跟他有接触。
见识过了陆家那些自说自话,就爱对别人家事指手划脚的人,她对徐凌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嫌恶到了极点。
不过是同学,凭什么要给你说?
就因为你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那他是不是也要死一死?
看完沈如芸,陆怀安回了家。
为了明早好赶车,今晚他们都会睡在这里。
好几天没回来,沈茂实几个把屋里打扫了一遍卫生才做饭。
钱叔拧着眉,苦大愁深地盯着一张纸,嘴里还直念叨:“布……娃娃……”
看他这样都觉得搞笑,陆怀安过去看了一眼:“怎么了?看啥呢这么认真。”
“哎哟,可别提了,怀安你快给我看看,这上头都写了些啥。”钱叔松了口气,把纸塞他手里。
挑了挑眉,陆怀安把纸一抖,认真地看下去。
【布娃娃一个,要女孩子】
【画画的笔,要五颜六色的】
【扎头发的带子,闪闪发光的】
“……果果要的?”
钱叔点点头,抹汗:“可不是,不知道跟谁学的,还特地让龚皓给写下来,神秘兮兮地给我的。”
扫下去,瞅到还有要两个铁皮青蛙和恐龙蛋的。
陆怀安忍不住笑了:“应该是老朱那俩孩子教的。”
“这敢情好。”钱叔都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行呗,把我当地主打了,一捎捎一村娃娃。”
他也不觉得生气,乐颠颠儿把纸条仔细地收起来。
晚上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几个人就收拾好出了门。
都拎了个布袋子,东西不多,就随身几身衣服。
一上车,他们就把东西一起堆到架子上,身边放着的就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陆怀安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只是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把这个包裹看得很紧,不管是谁离开,包裹都是必须专人看管的。
一路坐车,也就陆怀安心态好,还睡得着。
沈茂实是全程眼睛都闭不上。
不是他不困,实在是心跳得太快了,他没法睡。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将注意力全聚集在这个小包裹上,不往行李挪一眼。
孙华在一边打盹,但明显也没睡着。
因为他隔一阵子就会嘟囔两句:“三个小偷,划了两个袋子……”
时不时的,给报一下,沈茂实唬的一惊一咋的,感觉心脏都难受了。
一路有惊无险,眼看着马上到定州了,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即将到站……”
沈茂实张开手,满手都是汗,他想了想,起身上了个厕所。
回去后,钱叔和陆怀安都刚醒,孙华倒是睡着了。
他下意识往桌上看了一眼,一惊:“包裹呢!”
车子刚好到站,有人飞快地蹿了出去。
几人连忙取了行李,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一路追到站外,也没追上。
点了点手里的行李,一个没少。
陆怀安抹了把汗,笑了:“算了,别追了。”
“啊。”
“那么一袋子报纸,被抢了也没太可惜。”陆怀安恶劣地扯了扯嘴角:“走吧,吃饭去。”
抢了包裹的人兴冲冲地回去,说今儿干了票大的。
“那些人盯得那么死紧,四个人轮流守,肯定是好东西!”
包裹一打开,果然是好东西。
好家伙!厚厚的报纸呢!
这年头报纸可都是要花钱买的!
结果一层层打开,里头还是报纸,再打开,还是报纸。
全部打开以后,最里面,是一张报纸团成的球。
这人面色铁青地把东西一摔:“该死的,被骗了!”
偷儿居然被人骗了,简直丢人!
直到在宾馆里头住下来,沈茂实这心啊,总算是落到了实地。
“幸好,安哥你这法子好。”
他们把行李塞对面架子上,刚好都能看到,拿眼角余光瞟着就行,不用刻意地去盯。
也正因为他们这个态度,又把桌上的包裹盯得很紧,小偷来了几波,都没往他们架子上瞟过一眼。
注意力全聚集在他们的包裹上了。
陆怀安笑了笑,摆摆手:“我这也是以前得出来的经验。”
当初他的钱就算放的再严实,放的再怎么机密,他妈也能翻出来。
后来他琢磨了一下,把钱就放在神龛上,再神秘兮兮地到处藏几角钱。
他妈照样会把那几角钱摸走,还得意洋洋。
钱叔他们不知道这内情,还夸他老江湖,有一手。
陆怀安也就笑笑,不解释了。
这时候已经下午了,几人凑合着吃了个午饭,过去找张正奇喝茶。
“吃晚饭啊?”张正奇有些迟疑,抽了口烟才慢慢点头:“我给我大舅哥说一下……”
这事先搁一边,张正奇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就是还有个事,得给你们通个信儿……”
他这么严肃,感觉不会是好事。
陆怀安他们对视一眼,问道:“什么事?”
“就是他们这车吧,现在不只一路人想要,我这给你们牵了线,他们也有人找关系,知道吧,这不是看谁关系硬不硬实的事儿……”
张正奇狠狠抽了口烟,盯着陆怀安:“你确定,你们真的有这么多钱?这车买了,你们会开吗?”
别到时一开口,他们钱不够,就真的闹大笑话了。
他也没法给他们配司机的。
“当然。”陆怀安镇定地笑笑,一指:“他俩都会开车。”
嗬!
张正奇还真没正眼看过孙华和沈茂实,无他,这俩人太不起眼了。
他还以为这就俩跟班,帮着提东西的呢。
仔细地看了看,孙华和沈茂实都平平无奇的啊……
“两司机啊?”张正奇笑了,问沈茂实:“你以前开过什么车?”
以前?沈茂实有些迟疑:“拖拉机……和大货车。”
还真开过?
瞅着他这样子,也不像会说谎的,张正奇盯了他几秒,还真有些信了。
“行吧,你们有实力,我也有底气。”张正奇喝完茶,站起身来:“我去给我哥说一声,不过他不一定有时间。”
第149章 名利双收
为了表达他们的诚意,陆怀安特地定了个包厢。
等了好一会,张正奇和他大舅哥才过来。
见面自是好一番寒喧吹捧。
许经业甚至反客为主,说他们大老远赶过来,该是他为他们接风洗尘才是。
虽然陆怀安肯定不会让他付钱,但是这话当真是漂亮,很快就拉近了彼此距离。
凭良心说,许经业长的显老。
明明才三十岁,乍一看像是四十多了。
有点秃,但气势足,眼睛很利,看人的时候像是永远在居高临下一般,自带气场。
精明和锐利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闲谈碎语间处处在挖坑,想套陆怀安的底细。
难怪能弄出这么多机子,还稳稳升迁,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沈茂实和孙华闭紧了嘴巴,专心致志地吃饭。
这种人精,也只有陆怀安和钱叔勉强能应付了。
套了半天一无所获,许经业颇为意外,倒是对陆怀安高看了两眼:“阿奇应该给你们说了吧?这次想买大车的不止你们一方。”
“是,张生给我们说了。”
许经业没怎么吃饭,只是喝了点酒,面上带了丝倦意,似乎有些醉了:“尽量把车子拿下,这辆车牵扯的人太多,你们带走,我反而轻松。”
个中详情,涉及到许多争端,陆怀安也不追问,只含笑应下了。
见他不来问,许经业也不意外,笑笑端起酒杯:“来,干!”
等吃完饭,他说有事先走了。
张正奇留下来,给他们细细说了些详情。
等回了宾馆,钱叔精神劲垮了下来:“怀安,你说他们这啥意思呢?”
他们是奔着大货车来的,但买车他们没法参与,只能等他们消息。
一直提醒他们,想买车的不止他们一方。
沈茂实有些犹豫地:“他是不是……想让我们给他送礼?”
“不会。”陆怀安点了支烟,慢慢地抽了大半支,才沉吟道:“但想让我们送礼是真的,只是不是给他送。”
这一点,张正奇已经提醒过好几次。
关系得硬实。
在脑海中细细捋了一遍张正奇他们的话,陆怀安手指在桌面点了点:“钱叔,明天你去找张正奇,给厂里领导送点东西。”
钱叔嗯了一声,神情有些沉重:“这许经业是个厉害的,这车他想我们拿下,但不想承担这个恶名,他要名利双收。”
很显然,这车的存在,对于许经业来说是坏事。
所以他要把这东西搞走,最好是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卖掉。
还不能卖给竞争对手,所以得由张正奇牵线,卖到省外去。
然后,他还让陆怀安他们找别的关系,把这车拿下,恶名他也不担。
“要不人家怎么混得这么厉害呢。”陆怀安笑笑,倒是不意外。
商量好以后,第二天钱叔就出门找张正奇去了。
一直到晚上他才回来:“妥了。”
陆怀安点点头,不太意外:“辛苦了。”
他们今天也没闲着,到处转悠,买了些小东西。
专挑稀奇的买。
陆怀安直接说的:“钱少,就买稀罕货,像我们卖包子一样,越特殊的,越有人肯掏钱。”
定州这边到底是沿海城市,很多都是外边来的新鲜玩意,好些他们南坪压根没见过。
“果果那单子上的东西买得怎么样了?”钱叔最惦记的还是这个事。
“基本都齐了。”陆怀安随手一指,让他自己去对。
不过是些玩具用品什么的罢了,不值什么钱。
钱叔嘿嘿一笑,把纸收起来:“这有什么好对的,早些睡吧,明天要去厂里呢,他们要开会,让所有要买车的人都到现场去,公平竞争。”
呵,好一个公平竞争。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就过去了。
张正奇把他们送到厂门口,就停下了:“你们直接进去,后边那栋楼,对,二楼会议厅。”
四周看了一眼,孙华忍不住诈舌:“这厂子,比淮扬那大多了哈。”
在南坪,淮扬已经算很大的厂子了,工人们都很骄傲的,以进淮扬为豪。
但跟眼前这海曼制衣厂一比,淮扬顿时跟个小作坊似的了。
他们已经起的很早了,结果到了会议室,里面竟然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些认识的,阴阳怪气地聊着天。
不认识的,则警惕又戒备地觑着对方神色,猜测着他们的实力。
陆怀安他们领了个号码进去,9号。
四个座位连在一起的位子,只有靠墙这边的了,靠窗的基本都坐了人。
人陆续到了,剩了陆怀安他们右侧、主座对面的这两个位子一直没人坐。
“我都说了昂!今儿就是走一过场!”
一道粗嘎的声音传来,众星捧月地进来了一群人。
张正奇也混在里头,目光晦暗不明地跟陆怀安对上,又很快移开。
“那是那是,万总出马,那肯定是马到成功。”
“这边还有位置呢,万总您小心。”
一群人乱轰轰的,捧着这胖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线的万总坐了下来。
吨位不小,他一个人占了俩位置。
其他人只得站着,张正奇默默在后边靠墙站了。
钱叔和陆怀安对视一眼,都没作声。
会议室里其他人有些显然认识这万总的,纷纷上前打招呼。
陆怀安他们时不时被挤到,但他们四个人,所以其他人还敢太过分。
对面俩人就有点惨了,都快被挤到角落去了。
也没生气,就让人注意点,那人还不乐意了:“有没有点眼色的?不知道让让啊?”
“就是,瞅这穷酸样,难不成还拿得出两万?”
有人嬉笑起来,目光时不时瞟过陆怀安他们,暗暗揣测着这是哪路人马。
“兄弟哪来的啊?”有人凑过来,拍了下陆怀安的肩,笑着递了支烟:“也来买车的?”
陆怀安接了烟,拿在手里把玩,没点燃:“来看看。”
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这人倒也不生气,抬抬下巴:“唉,别看了,我们没戏了,万总一出,谁都没戏!”
“万总啊……”陆怀安在心里补充一句:万总是挺厉害,可惜他不认识。
“是啊,万总!”这人可激动,比他自己是万总还要兴奋:“他是海曼万厂长的亲戚呢,哎呀,我估摸着这就是走一过场的啦,让万总拿的更名正言顺罢了。”
陆怀安敷衍地听着他如数家珍地陈述这万总有多厉害。
什么码头一天进几车货,万总全吃下了。
什么万总资金雄厚,请人吃饭一夜三千眼都不眨……
甚至,不止他一个人。
很多人身边,都出现了这样一个“热情”的本地人,详细地介绍着这位海曼厂长的亲戚万总。
陆怀安开始还会回一两句,后面干脆不搭腔。
他一人演单人相声,竟然也说得颇为起劲。
折腾半天,众人看万总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这……
怕不是个傻子吧……
在这场子的,除了他谁不是人精来的,会上他这当?
众托儿浑然不觉已经被看透,还在奋力表演。
殊不知不少人对了下视线,唇角露出抹嘲讽的笑。
背靠着厂长这么棵大树,真要有本事,还需要搞这出?
不应该一开口,直接把车送他家里头去吗?
等厂里领导层来了以后,其他闲杂人等如张正奇这些都被劝了出去。
正餐终于来了。
厂长和副厂长先发表讲话,最后才进入正题。
“规则呢,非常简单啊。”厂长环顾四周,对万总兴奋得快趴塌桌子的行为视而不见,严肃地道:“每个人在自己的号码牌后写上可以接受的价格,我们根据各位的价格来决定。”
号码牌?
万总皱着眉头,粗着嗓子道:“我的号码牌呢?”
立刻有人把号码牌送上前,讨好地笑着:“万总,您的号码牌。”
19号。
陆怀安沉吟着,没有立刻写数字。
看来,今天来的人,一共才19个拿号码牌的,其他人全是陪行。
他抬眸望去,目光在拉了帘子的窗户上顿了顿。
万总写得最快,趴桌上写的,明晃晃的两万。
一毛钱都没加啊……
陆怀安拈了拈笔,沉思着。
“写多少合适?”钱叔压低声音问他。
“再看看,不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许经业给的两万七,是厂里商议出来的价格,是他们的心里价。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达到这个标准,拿不到车。
如果超出太多,他们也不敢卖。
毕竟车子就在那里,还是个二手的,拿四五万去买,万一被举报,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里头,谁比谁干净呢?谁又经得起查?
煎熬的十五分钟过去了,陆怀安才提笔,慎重地写下一个数字。
旁边的万总见了,对他这种小心谨慎的态度表示分外不屑,翻了个白眼。
孙华看了,都忍不住想笑。
等陆怀安起身去交号码牌的时候,他凑过到沈茂实旁边:“你以前看我,也是现在我看他一样吗?”
沈茂实仔细地看了眼万总,很认真地点点头,又摇头:“你比他还是稍微,好一点点的。”
孙华被噎得作不得声:“……我谢谢你了。”
“不用谢。”
这下孙华彻底不想说话了,细细一回想,果然曾经很丢人。
很显然,厂长他们价格果然是提前协商过的。
当下飞快地翻着号码牌,几个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万总已经一副唯我独尊的态度,抽着烟很淡定。
其他人也胸有成竹,个个觉得自己肯定能行。
钱叔皱了皱眉,凑过来:“怀安,你有把握没?”
他们为了这辆车,已经付出了太多。
全副身家都押上了,若成不了事,他们这场子还盘得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