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我有一身被动技TXT下载我有一身被动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有一身被动技全文阅读

作者:熬夜吃苹果     我有一身被动技txt下载     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〇八章 破局只需城门令,官道车夫赠受礼

    “圣劫?!”

    白衣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个正在渡九死雷劫的斩道,只吞下了一枚药丸,他的圣劫引出来了?

    太虚呢?

    这么大一个炼灵境界,放哪去了?

    传承了如此之久的炼灵之路,每一步都有它的存在意义。

    不经太虚之境,便诞不出太虚世界和太虚之力,更无法褪去凡态,演化形成第一缕圣力,结合半圣位格,引来圣劫——这是每个炼灵师都知晓的正常炼灵步骤。

    犬三青走的,莫不是另一条路,超出了炼灵的范畴?

    “这……”

    某一刻,道穹苍眼里都出现了惊愕。

    这同是他第一次见到有斩道直接开渡圣劫,简直是在改写历史,因为连魁雷汉都没法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犬三青……

    莫不成,他真是个天才?

    “不!”

    “是那颗药丸的原因……”

    道穹苍回忆了下,忆出了“暴力破圣丸”为何物。

    这不是圣宫雷鸣峰上,烬照半圣没事瞎捣鼓的那些毒药中的其中之一么?

    哪怕见识匪浅,道穹苍对暴力破圣丸也知之不深,只晓得这玩意一般人用不了,非一般的人也不敢用,是种废丹。

    理论上,暴力破圣丸能让任何炼灵师在任何境界于任何时间地点,想封圣就封圣,实现封圣自由——这很烬照。

    实际上,这就是一颗毒药……不,用毒药都不足以形容,这是炼灵炸药!

    炼灵师服下此丹,前提要有圣力,才可跳过半圣位格引来圣劫,否则服丹无用——这已够矛盾。

    毕竟大陆上如同圣迹果一般的圣药,凤毛麟角。

    就算上一步能成,炼灵师得以成功引来圣劫。

    未经过半圣位格净化、转化的圣劫之力,能量太过狂暴,会如点燃的引线般以炼灵师气海全部灵元为基,引爆人体。

    一道雷下来,古武者都难以抗下,都得灰飞烟灭!

    这犬三青,怎么敢自吞炸药的?

    “他有葵花圣体……”

    “他吞下丹药时,身上涌出了圣力,他以前服用过类似圣迹果的圣药,养出了第一缕圣力……”

    道穹苍很快有所明悟。

    但如此苛刻的服药前提条件都有人能完成,说明了这犬三青还真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如此天才,却做出这般自毁前程之举,岂不让人扼腕叹息?

    犬三青的封圣步骤出错了。

    他没有在圣劫降临时,祭出来半圣位格。

    道穹苍当然知晓这是何原因,就是很干脆的“没有”!

    那么不管此刻的犬三青有多璀璨绚烂,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烟花易逝,人会凋亡。

    “所有人,撤!”

    圣劫覆盖范围太大。

    这一战,毫无疑问也演变成了圣战。

    哪怕十分勉强,层次也算是变了。

    因而现场中,最高只有太虚的白衣再逗留此地,不亚于白给。

    道穹苍惊醒之后,果断抛弃了百界断灵阵,将所有白衣通通清走。

    对方都走到这一步了,百界断灵阵要还想保留,有可能变成“百劫之阵”,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大屏蔽术!”

    清场之后,道穹苍一道天机术划过,径直射中了的毫无抵抗之力的犬三青。

    “嗡……”

    天地一声异响。

    高空中的九死雷劫劫云一震,被屏蔽掉了。

    可圣劫依旧演变,还在膨胀、酝雷,一点都没有被屏蔽的迹象。

    “果然……”

    道穹苍瞳孔微凝。

    他的天机术第一次出现了意外。

    但也算没有太令人惊讶——此式固然能屏蔽炼灵师的各般雷劫,却是基于正常炼灵之路而成。

    它能对付岑乔夫、水鬼那等依旧算得上是按部就班修炼到半圣的天才,却对付不了想要自杀的疯子。

    犬三青太搞了!

    这个人当下状态无比混乱:

    斩道斩道不是,太虚太虚没有。

    九死雷劫也被大屏蔽术封了,相当于突破到一半被强制憋了回去。

    但还别说,最后期的圣体、圣力……诶,反而有!

    还能渡圣劫!

    “如若我研究透了那有生命的天机道则,说不得真可以对付犬三青,将他此身变化全部‘屏蔽’掉,再抓回道部慢慢研究。”

    “可惜,我没时间……”

    道穹苍暗叹不已。

    他已看不懂犬三青在走的是什么路,也许是死路,也许不是。

    但并不妨碍他对此例“特殊”产生了极大兴趣,生出了就地实验的想法。

    换个人在这里,会认为犬三青必死,等着即可成功,道穹苍认为天下无不可能,也从不小觑任何人。

    他就是天才,他知晓犬三青真要歪打正着,走出来一条新路,也是小有概率的。

    所以,他打算亲眼纪录下这例特殊的实验对象在渡劫时所经历的一切。

    过后,再去推演是否有完善、优化的可能,然后尝试去复刻。

    如能成,可与圣宫烬照半圣展开一次合作。

    如不成,可用贩卖特殊毒药反制圣宫一手。

    得失皆掌于我手,便如虚空岛一局,又怎谈何有败?

    但观察归观察,眼下犬三青是为敌人,一些必要的制约,还是不可避免要表现出来给某些人看的。

    “大屏蔽术!”

    道穹苍先是往自身甩了一记天机术。

    再给毫无防备的香姨、仍有利用价值的鬼面,也各自甩上一记。

    这既避免了他们三人被圣劫锁定,又排除了多余的变量对实验对象封圣的干扰,还能让他们三人继续在场,不用乱跑。

    做完这些,道穹苍又有条不紊调动了京都大阵。

    “启!”

    这一回,大阵真正启动。

    但却不是为了对付犬三青,而是屏蔽掉了圣劫对玉京城所有人的锁定。

    至此,多余的变量完全排除。

    可也正因为要顾及到这些外在因素,道穹苍连续施法却不刻意针对,给犬三青腾出了大量时间。

    “鬼面,往城外突破!”

    犬三青发出一声爆喝,葵花圣体完全解放,从鹰爪下挣脱了出来。

    他调动体内那缕珍藏了多年不敢暴露的圣力,身形化作利剑,一马当先刺向了南城门口的结界壁。

    “轰!”

    京都大阵被轰得显形。

    然结界壁垒只是往外一凸,那圣力如被分化掉,一点点被大阵吞吃。

    京都大阵,并没有破掉!

    “唳——”

    后方,鬼面一声长啸,鹰爪上发出黑色的锋芒,紧随其后狠撕于南城门口的大门之上。

    轰鸣再响。

    南城门口看似脆弱的桂木门,也如被附魔上了最坚硬的符文,摧之不得。

    这么硬?

    他都还没操纵这大阵呢!

    鬼面、犬三青二人,同时懵了一下。

    道穹苍捏着天机司南,甚至没有动手,只是看得失笑出声:

    “两位,本殿不要面子的吗?”

    “京都大阵,有本殿几十年的积累,半圣都难以破得。”

    “你们两个加起来算勉强算是半个六道、半个半圣吧,这要能破得了此阵,我道穹苍以死谢罪得了。”

    所有人闻声,心头沉入谷底。

    是啊,道穹苍自家门口,怎么能不安上最强的防御呢?

    独独香姨面不改色,在鬼面鹰利爪之下,平静地注视向那骚包老道:

    “是吗?”

    “此门若破,你真会以死谢罪么?”

    轰!

    劫云摩擦,轰鸣而响。

    众人错愕,不明何意。

    朝灵街远处,冬冬却突然单手抄起了阿摇,闪到了董记茶铺前。

    这里,正有个被犬三青一巴掌拍死的护城卫周队长尸体,他的前胸至后背处贯出了刀柄,献血流了一地。

    冬冬只摸索了一下,无果后,索性用太虚之力炸掉了整个尸体。

    血肉、宝物一大堆,登时全给震碎了。

    独独一枚桂木所制的,看似脆弱不堪的令牌,同样如被附魔了最极致的坚硬一般,在太虚之力下连半分破损都无。

    城门令!

    冬冬抓住令牌,闪到朝灵街的尽头,来到无人防守的南城门口,将之插到了城墙的凹槽上。

    “开门。”

    嗡嗡嗡……

    桂木城门,徐徐打开。

    这电光火石间在战场下方毫不起眼的残破街道上所发生的一切,给所有人看傻眼了。

    “……”

    世界,沉默了有一刹。

    脑满肠肥的犬胖子僵在了京都大阵的结界壁前,嘴唇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鬼面鹰定格在城门口,望着身侧美艳女子,那看着就不太灵光的一双鹰眼眨了两眨,然后用半手半爪的前肢挠了挠脑袋。

    道穹苍手指停在了天机司南上,似乎石化了,瞳孔中,是香姨唇角间的笑意在逐渐放大。

    很快,嘲讽声就跟着响起来了: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动动脑子。”

    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吃下了“暴力破圣丸”的犬三青感觉受到内涵。

    开了六道畜生道被爪子支配了身体的鬼面,感觉香姨在含沙射影。

    以死谢罪道穹苍,此刻则什么话都没说,仿佛只要他不说话,大家就会忘记他此前说过什么话。

    “发什么愣,出城啊!”

    冬冬将阿摇塞到了鬼面鹰爪子下,给这群二愣子们,上了生命中最严肃的一课。

    出城就要开城门,开城门就需要钥匙。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们没有想到,总是想着要暴力解决问题?

    炼灵炼糊涂了?

    冬冬师承香姨,炼灵废物不重要,她也属于大脑这一流派。

    百界断灵阵一破,白衣、护城卫一被挪移开,只读了香姨一个眼神,服侍过多年的冬冬,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而现在,这群呆瓜们,竟还愣在原地!

    “出城啊!”

    冬冬一声爆喝,多好的机会,要白白浪费掉吗?

    犬三青、鬼面鹰,以及爪下的香姨、阿摇,还有冬冬,刷一下化作流光,从大开的城门中溜了出去。

    南城门口战场,突兀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好一个香姨!”

    道穹苍深一呼吸,似是给无奈住了。

    脸上表情既有懊恼,又夹悔恨,惋惜之余,再现不甘。

    他的表情戏做足了有好一阵,最后唇角一斜,竟是乐出了声来:

    “不得不说,有点小聪明。”

    “但仅仅如此,你们就以为能逃出本殿京都大阵范围了?”

    “未免太过天真!”

    刷一下跟进,道穹苍出城的同时,天机司南开始快速转动,机扩声咔咔而响。

    他的神态更加精彩了。

    仿佛埋藏了多年的小彩蛋,终于给人发现了般,他很有分享欲地讲解道:

    “本殿虽不修古武,却也知道拳瞄于脸,人一后仰就能避开。”

    “而若拳瞄脑后,则连后撤,都难以躲避。”

    “所以,既然要玩,那就玩个痛快吧!”

    一声戏谑之后,天机司南嗡一颤响。

    才堪堪出城的几人,但见夹道的黄金桂在无人的风雪中沙沙律动,继而树身亮起天机道纹!

    “这是……”

    几人愣住了。

    鬼面鹰爪下,香姨的笑容跟着凝固,发出一声惊呼:

    “离开官道!”

    “离开黄金桂!”

    这个京都大阵,覆盖范围竟不止京都!

    那骚包老道利用了人的思维惯性……却提前将大阵的覆盖范围,往外拉到城外的三十里远?

    “呕!”

    没来由的一阵反胃,香姨又想吐了。

    ……

    细节,决定成败~

    道穹苍压下了止不住翘起的唇角。

    他既已成竹在胸,又怎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想跑,迟了……”

    “盘缚之树,启!”

    双手当空一印。

    黄金桂原地拔高,疯长几十丈,如同妖魔之树般垂下了无数枝条。

    花香交织风雪,配合枝条纹画,在虚空勾勒出了繁复的道纹,充斥着城外几十里地。

    香姨一行人出了城,却如尚未出城一般,依旧困于大阵之中!

    而当道纹彻底成型之时,那些疯狂肆虐着的黄金桂枝条,从高空探下,就要将鬼面鹰、犬三青等盘缚住。

    “滚!”

    鬼面黑翼一展,凌空数周翻旋。

    阿摇被转得头晕目眩,欲吐不吐时,勉强睁开眼后,所见是黄金桂枝条已被嗤嗤斩断。

    “骚包老道……”

    犬三青总算明白这家伙为何流传有这外号了。

    他同样大发雷霆,一掌一片,将枝条隔空震断。

    可那些断了的枝条顷刻恢复,无穷无尽,再次探来,分明是要将他们死死拖住。

    “轰隆!”

    虚空一声炸响。

    圣劫酝酿完毕,就要轰下。

    陷入绝路的犬三青平静回眸,望向鬼面鹰:“你们先行退离,我已必死,我来断后。”

    鬼面余光一扫,道穹苍从容不迫,凭虚而立,他心头都在发颤。

    这么一个恐怖存在,提前将人算计到了死,凭你一个犬三青,能拖得住?

    “我也必废,时日无多,你带着香姨离开,我俩断后!”

    鬼面鹰毫不迟疑,将香姨和阿摇塞回到了冬冬手上,转翅上了高空,突向了道穹苍本体。

    欲破天机术,必得先破人。

    道穹苍若不拿下,让他持续施法,现场一个人都跑不了!

    “咔。”

    香姨拳头攥紧,后槽牙咬得咯嘣响。

    望着身边人为了自己,一个个将命都舍了出去,她看向道穹苍的眼神,满含杀机。

    可杀意能起得了什么作用呢?

    无能狂怒罢了。

    道穹苍心都在发笑,第一时间甚至无视了鬼面的突袭,反而凝向后方香杳杳,轻声嘲道:

    “脑子,可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有可能会反被问题解决哦~”

    杀了他!

    死也要咬他一口肉,自爆都行!

    香杳杳被这老道嗡嗡嗡叮了一整天,在此刻,终于破防了,她差点从冬冬手中挣脱。

    “香姨,冷静!”

    冬冬即刻大喝,一手抓着一人。

    当望见香姨脖子上的禁武令时,她泪水都要盈出。

    打不过的……

    再回头,也是中了道殿主的激将法,怎么可能赢?

    她倒是果决,二话不劝,抱着香姨和阿摇转身就跑。

    “一个都跑不了!”

    道穹苍嗤笑着,回首对上了突袭而来的鬼面鹰,脚下一旋,展开了璀璨的苍穹绘卷。

    正面战,谁说天机术士不行?

    这么认为的人,只是没见过天机术的极意——将“奥义”都提前研究出来,蓄势待发罢了。

    “大……”

    正要发动时,玉京城南城门口“嘎嗒嘎嗒”生起异响,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在夹道黄金桂的疯狂作乱下,马车夫一手缰绳不住甩下,冲进战场。

    一手,则高高举着什么东西,在快速摇晃示意着。

    “道殿主,您的礼物,徐小受所赠!”

    徐小受?

    这三个字成功吸引了道穹苍的注意力。

    大挪移术将自己挪向了后方,暂时避开了鬼面鹰的正面攻击后,道穹苍往下方一瞧。

    一条手臂?

第一四〇九章 进化受惹撂棋局,三指厚惊呆殿主

    “受爷,京都大阵,覆盖范围是京都之外!”

    “我知道。”

    “啊?您知道?那您不早说?”

    “我以为这是一个常识……算了,我有点理解八尊谙了。”

    “现在怎么办?”

    “勿慌,等本楼主再召来一缕灵念,便送那骚包老道一份大礼,让他知道我的阵盘,不是那么好拿的。”

    “什么礼?”

    “不重要,重要的问题是,你是选择自己送,还是别人来?”

    “这,似乎不成一个问题?”

    李富贵当然不可能选择自己送死。

    他放下礼物,将香桂马车驶离原地,换装后把整辆马车都销毁了。

    很快,不远处又驶来一驾马车,靠近后,马车夫将那来自杏界的残破天机傀儡手臂给拾起。

    “嘎哒嘎哒……”

    马车驶出南城门,车夫兴高采烈,单手赴死,边扬手臂边道:

    “道殿主,您的礼物,徐小受所赠!”

    徐小受?

    道穹苍避开正面战斗之后,只看了一眼,那条手臂便给马车夫抛上了高空。

    “嗡!”

    还是熟悉的味道。

    极富生命力、蕴含律动感的特殊“天机道则”激活。

    那手臂便如有了灵性,在半空快速变幻起了印决,一个比一个复杂,翩跹如蝶,幻化玄机。

    “这是什么印?”

    “完全没见过……”

    道穹苍越看越心凛。

    那条手臂只有一只,因而结出来的印,只有总印的一半。

    且和自己平日里在辅助使用的天机手印,有极大的不同,显然师出不同门。

    但这手印,有的功能竟比自己正在使用的还要好,更贴合大道!

    换个别的道部成员来此,但凡没有珠玑星瞳,都会觉得那手臂结的印晦涩难懂,看都看不大清。

    道穹苍不然。

    他几乎在观印的同时,就进入了顿悟状态,身周道韵横生,天人合一。

    只是通过肉眼观察,他从对面手印快速变化的功能上,读出了这般手印对应自身印决库中的该是的名字:

    “通、引、空、寰……”

    “透、或、全、变……”

    通过这几个名字的结合,道穹苍又反推出了这手臂结印的目的。

    甚至,他能提前预判出这手臂最后该是那几个印:

    “传、破、灵、迟……”

    “大、原、间、改……”

    至此,道穹苍瞳孔一凝,表情微讶。

    “天机道,通空间道,又传到阵道……它想做什么?”

    “不好,他要强行打开我的空间戒指?”

    “不可能!我的空间戒指下了三万道禁……”

    “不!有可能!假如他跳过正面破解天机术的步骤……”

    道穹苍猛然反应过来。

    徐小受,有个不全的空间奥义!

    他或许是定位了自己空间戒指的坐标,正在尝试破译打开。

    而定位器,必是方才自己只粗略封禁了一手的那个阵盘!

    “他的天机造诣,这般之高?”

    果不其然,那手臂临空最后结的几个印,道穹苍看不懂,但看周边道韵,功能该是和预判的相差不大。

    “去!”

    怎么可能让徐小受成功?

    道穹苍灵机一动,将破阵盘往空间戒指外一扔。

    来不及慢慢转移了,他再使用大挪移术,将戒指中其余不多的物品,提前搬到了另一个戒指去。

    “砰!”

    至此,戴在中指上的空间戒指还没卸下,发生了爆炸。

    一个小小的黑洞迸出了吸力,试图将这位圣神殿堂总殿之主的半圣化身卷进空间碎流中杀死——十分滑稽。

    道穹苍指尖只亮起一道天机符文,身周浮现圣力护罩,空间戒指的爆炸伤害,便难伤他分毫。

    “中计了。”

    “他的目的,重点不是引爆空间戒指,而是逼出破阵盘……”

    道穹苍抬眸望去,便见那手臂在半空稍稍一掐印决,自己方才下在破阵盘上的天机禁制,就给破了。

    他知道自己被阴了一手,却无可奈何。

    要么在当时自己多花点时间去封禁破阵盘,要么当场将那破阵盘解剖研究吃透……

    一旦留下,必给可乘之机!

    可当时情况紧急,真那么做了,香姨几人说不得能给跑掉。

    阳谋!

    徐小受不在现场,却开始幕后主局。

    这个小鬼头,又进化了,不同于虚空岛的“变数”,这回他开始往棋手的方向进化!

    “好,好,好。”

    道穹苍气乐了,一连三赞。

    他已经高看了徐小受很多很多。

    却还不曾将那个小辈,摆到棋盘对面的位置去。

    此时此刻,他总算意识到这局棋背后,他的关注点还在八尊谙身上……

    人八尊谙早撤了!

    弈棋者,从始至终,都只有徐小受一个!

    “这么玩?”

    “本殿,奉陪到底!”

    道穹苍不可能让虚空岛上自己入局后输掉的局面再现,更何况此刻对手,是一个小辈。

    他怕大意失香姨,不敢再玩耍了。

    ……

    “轰隆!”

    九天圣劫灌下时。

    犬三青前冲之势被扼,头顶没有半圣位格转化圣劫力量,他一击就给轰进了空间碎流之中。

    鬼面鹰在几个大挪移术下,如同无头苍蝇般,速度是快,战斗意识却跟不上,碰都碰不到道穹苍的衣角。

    道穹苍当场撂翻了棋局!

    他怒目一竖,半圣气场,骤然全开。

    “天机三十六式……”

    苍穹绘卷如同浪潮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开,道穹苍背后浮现出了一个如同圣像般的虚影。

    那依旧是道穹苍!

    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

    这个圣像道穹苍,足有万丈之高,头顶鎏金冠冕,手撷亿万星辰,脚踩桂折圣山,目色冷漠苍古。

    不至玉京城,连周边之地,但凡举目者,皆能视及此圣像,耳闻那圣音:

    “大镇压术!”

    一声喝下,苍穹绘卷化作圣域。

    圣像道穹苍,只轻轻将手中星辰一抛。

    那恐怖至极的圣压,将空间刷得层层迭破。

    凡人面圣该有的恐惧,在此刻于道穹苍扯掉遮羞布后,被完全释放!

    劫云“轰”的一声,被压得下沉,进入低空。

    犬三青利用葵花圣体特性,以最光滑的肌肤,卸掉了大部分的圣劫恶性能量。

    他扛过第一道雷劫之后,却还是陷入了萎靡之中。

    而从地面抬起头,又在视见道穹苍圣像之后,犬三青“噗”一声倒喷鲜血,身形抛飞,魂胆俱裂,意识昏沉。

    “这是……”

    鬼面鹰同样抬眸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觉此前闷骚的道殿主形象不复。

    有如见到了一尊远古巨神般,鬼面鹰七窍迸血,膝骨炸碎,双翼断折,跌匍于地。

    古武六道,改变了他的人型状态。

    可畜生依旧只是畜生,不成圣,终为奴,他此刻连头都抬不起来。

    “跑——”

    香姨发出一声悲鸣。

    她是最明了局面的那个人,或者说她了解道穹苍。

    她知晓鬼面、犬三青等,之所以能在道穹苍手底下撑这么久,不是因为他们够强……

    是!他们确实较之于常人而言,强了不止一点。

    但道穹苍较之于寻常半圣,那更加是有天壤之别!

    局势僵持这么久的本质原因,不过是因为道穹苍不甘如此,想钓更大的鱼罢了。

    当他看到那手臂出现,展露的天机术有了改写局面的半分可能性。

    他不想玩了。

    那太虚,跟半圣,怎么打?

    凡人,跟十尊座,又怎么可能形成僵持?

    “噗!”

    冬冬左边抱着阿摇,右边抱着香姨,本在一路狂奔。

    在鬼面鹰和犬三青的掩护下,她都快要跑出盘缚之阵覆盖范围了。

    可大镇压术出现后,她如被人从后给了猛力一脚,往前飞扑而去后,喷血砸地。

    “我……”

    冬冬眼前一花,只觉半生画面在脑海里迅速走过,人都要死了。

    “啪。”

    那自幽桂阁临别时,香姨给的空间戒指被镇得碎裂,里头炸开了一道玉符。

    玉符一破,化作光罩,笼住了冬冬。

    顷刻间,大镇压术的圣压好似不见了,冬冬如沐温泉,身上的伤势还在被修复。

    这是……

    “护圣符!”

    一霎间,冬冬眼里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这等级别的宝贝,连道殿主的强势一击都能护住,便是半圣世家最天才的弟子,都不一定能得到长辈赐予。

    而香姨临行前,一人一道,给了足足三护圣符?

    侧眸望去。

    阿摇同样如此。

    凡人之躯,她在大镇压术的一击之后,本该完全炸烂。

    可戒指一破,护圣符跟着出现。

    阿摇此刻后背残躯,都在快速修复着,然意识却好像无法回来了,陷入了昏迷。

    香姨抿着唇,却是半点圣压都没有感受到。

    那骚包老道甚至连对圣压的控制,都如此妙到毫巅,分明对她,和对凡人阿摇都有所保留。

    可她却知晓身边人在承受着何等痛苦——常人面圣,提步皆颤,又怎谈对敌?

    “跑……”

    香姨泣声说着,“以我为盾,莫要回头。”

    冬冬艰难从地上爬起,灵念都不敢往后一扫,仿佛生怕扫见道殿主已在脑后提着双人临至。

    那样,谁有动力再往前迈步?

    她背上了香姨,抱住了阿摇。

    堂堂太虚,距离最后一株黄金桂不过六步之遥,却觉咫尺天涯,永世难以跨越。

    但能走一步,是一步。

    冬冬步履维艰,往前方还坚持着颤颤踏去。

    “轰隆隆。”

    “滋滋、滋滋滋——”

    劫云被压到低空,终末在那圣像道穹苍的垂眸后,烟消云散。

    至此,犬三青的封圣之路,被迫中断。

    当试验或许会成为一个变数,改写现下大局之时,道穹苍的选择,自然是提前结束试验。

    犬三青仰躺在地面深坑之中,望着虚空电蛇游走,短暂勾勒成了一副人像,后又破碎。

    他笑了。

    他的葵花圣体基本废掉,内里被暴力破圣丸冲垮,外表被圣劫轰残。

    他肉肉的脸颊上,此刻却浮现出了极致虚弱,又极致满足的笑容。

    他嗫嚅着,最后颤颤闭上了眼缝,让世界归入三十年前就该陷入了的绝对黑暗。

    “李大人,若有来生,狗子再报答您吧……”

    另一面,鬼面毕竟还持续燃烧着寿元,维持着畜生道鬼面鹰的力量。

    古武者的倔强,令得他即便被压得倒地,傲骨也不曾断掉。

    圣压狂刷而下,空间轰轰爆开。

    鬼面的身上,对应八门、七宿的穴窍,骤然亮起星光。

    “啊啊啊啊——”

    他怒吼着,终于在有如神明之威压下,昂起了古武者骄傲的头颅。

    啪。

    一只脚踩过。

    鬼面鹰的吼声戛然而止,匍头后吃了一嘴泥石,眼前再不见世界。

    道穹苍缓步走向前方,目光平远。

    此时夕阳落入西山,余霞之下,破碎马车和马车夫和马的溃烂尸体的黯淡影子,又散又淡。

    道穹苍看的,却并非迈不出黄金桂阵法的冬冬和香姨。

    他看的是在半空依旧掐诀、变幻手势的那条手臂。

    圣压之威,不仅没有压得它掉地,竟如能量供给般,给那手臂提供了更快变幻印决的动力。

    不过瞬息之后,破阵盘啪的裂开,无数小蜘蛛迸现。

    “嗤嗤嗤……”

    疯狂肆虐,将脚后鬼面鹰、不远处犬三青卷成了树枝卷,还想着偷袭冬冬三人的黄金桂们,纷纷停止了颤动。

    它们从数十丈的疯魔之态,回到了原来的貌不惊人样。

    整个盘缚之树大阵,同此前百界断灵阵一般,被破阵盘一下破掉。

    那富含生命力的特殊天机道则再现,在道穹苍眼中一次又一次演化着“天机”的奥秘。

    夹道的黄金桂,变成了无害的“小蜘蛛”阵法。

    只有冬冬三人侧方,破开了一个小洞,可供出入,通往自由。

    “真是让人迷醉啊……”

    道穹苍发出一声感慨,默默记下了方才破阵盘的变化。

    有百界断灵阵作为前车之鉴,他怎会不防?

    既已知晓这破阵盘破掉自己的京都大阵,可能也是一瞬之间!

    道穹苍强势出手,镇压鬼面和犬三青后。

    余下的废物冬冬、凡人阿摇、禁武令香杳杳,又能掀起怎样的浪花?

    天色,彻底昏暗。

    圣压持续镇下,护圣符的力量被磨灭至光。

    冬冬最后一步迈不出那小蜘蛛阵的通道口,倒在了希望的前方。

    道穹苍收了神通,却没有动手擒人。

    他一直分神关注着的那来自不知名者的窥探——源于地面的影子,消逝在了天地之中。

    “不敢冒头吗?”

    道穹苍失笑一下,表示也能理解。

    毕竟他此前顶着圣像的模样,气场全开,威势逼人。

    那个偷偷摸摸的家伙,从早盯到晚,一直不敢冒头,他既将敛息术修炼到了此等境界,说明也是个惜命之人。

    最终当回缩头乌龟,也是正常之事。

    “大挪移术!”

    道穹苍收了苍穹绘卷。

    虽是可惜,没有钓来会敛息的鱼。

    他依旧张开大手,往力竭的冬冬方向,甩出了三道星光。

    “嗡。”

    天机变幻。

    南城门口的一战,彻底进入了尾声。

    道穹苍抓来三人,低头一瞧,眼里却跳出了错愕。

    挪移过来的,并不是香姨、冬冬、阿摇三人。

    而是半条黑色的及膝薄纱袜、一只有点味道的淡粉色可爱兔男性底裤,还有件足有三指厚的紫色绵软胸衣。

    道穹苍愣了不止一下。

    他先是扔了薄纱袜和底裤,又迟疑着捏了捏那厚度惊人的胸衣。

    很软。

    其上,竟还有淡淡余温……

    继此战以来,道穹苍眼里,第一次出现较为强烈的震惊。

    “什么东西?”

第一四一〇章 天楼人见微知著,金门术羚羊挂角

    “哟吼,刺激!”

    玉京城百里开外,林山之中,朱一颗猴叫之后,一蹦三尺高。

    仅用半只丝袜,一条底裤,一件胸衣,他不仅从道穹苍手下偷天换日换来了三女,更是成功恶心到了这位神鬼莫测道殿主。

    那三件宝贝,朱一颗是从玉京城中的不良家少妇府中乃至身上精挑细选而来,属于是原滋原味!

    “不知道高高在上有如道穹苍,入手了,会不会也有闻一下的习惯呢?”朱一颗捂着嘴库库窃笑。

    道殿主哎!

    从他手上偷人,这一事已能上金门历史,留给后人去传唱了!

    然三女到手后,朱一颗却是不敢继续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远远进行偷窥。

    道穹苍毕竟非是寻常人。

    哪怕他必也无法窥破金门偷术,但若及时反应过来了,大肆搜山。

    到时候再想跑,就不一定跑得了了。

    “几位……”

    “嘿嘿,没事吧?”

    贼眉鼠眼朱一颗,哪怕蒙着面,裹得只剩一双眼,他一笑,感觉就已经不是什么正经好人了。

    “发生了什么?”

    香姨的感受极为神奇。

    明明己方三人都已要落难了。

    突然世界一花,在道穹苍的眼皮子底下,她们神奇地来到了一片风雪林山之中。

    这一会地狱,一会天堂的。

    要不是周遭灵气程度和玉京城外的相差不大,香姨甚至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空间之中。

    何人有此等能力,在道穹苍手底下截人?

    “三位……都是哑巴?”

    身后传来声音。

    香姨转眸看去后,没来由心头一毛,险些跌倒。

    这家伙就露一双眼,眼底全是淫邪。

    凭其蒙面下的脸部轮廓,轻易能想象到此人乃是何等的尖嘴猴腮,相貌丑陋。

    便是这般气质无比类似十字街角里的大奸大恶之徒,救了自己三人?

    “你是谁?”

    香姨微微含胸,双手交叉在身前,略含戒备地问。

    她此时被上了禁武令,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

    “嘿嘿……”

    朱一颗没有回答,放肆的目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依次扫过被他翻过身来的三女。

    禁武令的是香姨……

    这个太虚不认识,背倒是很妙,身材也是绝佳。

    这个抱着断琴……嗯,是断琵琶吧,凡人?嘶,怎么也露背,身段更妙啊,难怪能活下来……道穹苍就这点癖好?

    “你是何人!”

    冬冬神态同样警惕,眸底更多愠色。

    这种目光,她见得多了,幽桂阁来来往往,大都是这种恶心的男人。

    而今香姨被下了禁武令,此间她们三人之中,只有自己还余一战之……

    “啪!”

    冬冬思绪都不曾走完,只觉脸颊火辣辣生疼,灵魂都险些被抽飞。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望向了那个淫邪的丑鬼。

    “你……”

    “你什么你?!”朱一颗耷下眼皮,黑布下嘴角一扯,冷言冷语道:

    “首先,不要用这种语气,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其次,我不是什么好人,更非正人君子,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子如你所愿,就地办了你!”

    “最后,我不喜欢意外,你要么原地自废修为,要么吃下这丹药,否则你跟雪地凉快去吧,我不可能带你走。”

    朱一颗说完,掌心翻出一颗深紫色的丹药。

    这一看就是颗毒丹,吃了必然没命,不吃则得自废修为?

    冬冬一愕后,旋即大怒。

    你在侮辱太虚!

    然她只是红唇一张,尚未出声。

    朱一颗电光火石间出手,双指并拢,狠厉点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咚!”

    闷响一声出。

    冬冬双眼一凸,她太虚境界,没能反应过来这丑鬼何时出的手!

    胸前后背,同时传来剧痛。

    殷红血滴于这一指之下,从冬冬后背迸出,在要落于雪地之上时,又被朱一颗倾身一掌接住。

    “你……”

    冬冬本能不适,就要往后仰倒。

    因为那丑鬼一俯身,几乎完全贴在了她身上,她甚至已能闻到那股恶心男人的臭味。

    可朱一颗哪里会放过她?

    抓住血液后,他贱兮兮“嘿”了一声,右掌覆在了冬冬胸前大把柔软之上,往上一推。

    逆反乾坤!

    冬冬胸口破洞伤势,竟给这一掌推到了眉心之上。

    “唔!”

    一刹间,冬冬娇躯猛震,花容苍白。

    若说胸口的贯穿伤她还能承受得住,那当这一伤势被挪移到了眉心处……

    她本就状态不佳,此刻更觉命将休矣!

    “大是大了点,废话也真多。”

    朱一颗收回了手,意犹未尽闻了一下,顺势将冬冬的血液滴入了一张黑色的玉符之中。

    然后他屈指一弹,那紫色的毒丹,便射进了冬冬檀口之中。

    你不做选择,我来帮你。

    “你!”

    冬冬奋力一挣,灵元裹住毒丹,就要吐出。

    朱一颗双指一捅,直接戳进了冬冬喉咙里头,那毒丹在他灵元催化下,即刻融进了冬冬气海里。

    “啪。”

    冬冬软倒在地,气海枯寂,半分灵元动用不得,只余一脸绝望。

    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什么人,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朱一颗将带着涎液的双指抽出口,在冬冬胸口衣物上抹了两抹,这才拍了拍手笑道: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放心,这是三日祭命丹,能保你当前伤势,也能在令人三日后亡……嗯,我身上没有解药,不用试图杀我。”

    “如若三日后,我们都还活着,会另有人出面来救你的。”

    “至于这玉符……”

    朱一颗嘿嘿笑了一下,拎着那玉符,在冬冬失神的眼前甩了两下:

    “这是我个人爱好,你的命是我的了,以后就是我的奴隶。”

    “哪怕三日后你还活着,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朱一颗蹲了下来,将那冬冬愤怒欲言的脸一掐,扭到了别处去:

    “别说话。”

    然后,他才转眸看向那个凡人:“别装了,你早醒来了。”

    阿摇瑟瑟发抖,缩在香姨背后,抓着衣裙不敢冒头。

    道殿主没有刻意针对她,在护圣符的力量下,她其实在被眼前这家伙一转移之后,就醒过来了。

    但冬冬姐贵为太虚,都被这么对待了。

    若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朱一颗捏过来阿摇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摇着头“啧”了几声:

    “真他娘的人间绝色啊!”

    他一掌拍在了阿摇小腹之上,很快,眸色变得古怪。

    “不至于吧,真没有半分灵元?那你命是真大啊!”

    “圣战之局,一个凡人能活下来?”

    “我救了她们。”香姨忽然出声。

    朱一颗瞥了她一眼,眉头高高一挑,也就放下了轻贱之手,同这三女拉开了点距离。

    瞅见那小姑娘被自己吓得脸色青白交加,他失笑着道:

    “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在此刻玩弄你们。”

    “我只是没时间跟你们废话、解释,还要防止你们可能背叛、偷袭……巴拉巴拉,呸,就这样吧!”

    朱一颗一摊手:“要不是受人所托,老子真不愿意趟这浑水。”

    阿摇松了口气。

    冬冬捂着额头作深呼吸,怒视着这家伙。

    她不信这人的哪怕半句话,自身身上上倒是也有丹药可以修复额头伤势,但纵观旁侧几人,此时竟没一个能动灵元,可以打开空间戒指。

    香姨倒是面色十分平静:“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免贵姓李。”朱一颗笑。

    “李兄,是南域人?”香姨话锋一转。

    朱一颗当即眸色一黯。

    他那双本就不大的双眼随着一含,便多了几分阴冷杀机:

    “你最好不要乱猜乱说,我急了,连你也杀。”

    朱一颗不笑了。

    香姨反倒轻笑了一声。

    也就南域罪土那等混乱之地,能养出来这等如蛇般阴毒之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中域人可能没什么感受,南域人个个体验极深。

    别看南域人耍得花,别看这李兄对冬冬动手动脚的……

    他们对待起女人来,个个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因为那地方有太多太多的高阶炼灵师,死在了美人杀手之上。

    这李兄的种种表现,不外乎是以前吃过这般亏,但最后从死亡边缘走了回来。

    他很怕意外。

    除了不曾怀疑过自己,他连阿摇都怀疑。

    而令香姨笃定这李兄是南域人的原因,还不止这些。

    方才此人轻飘飘展露的一手术法,将冬冬胸口的伤势直接挪移到了额头上去。

    冬冬、阿摇看不懂。

    香姨可太知晓其中门道了。

    能将轻伤变成重伤,那能否将重伤如变戏法般,变成轻伤呢?

    这最起码是个失落神技!

    寻常灵技,根本实现不了这个功能。

    而这人施展灵技时,基本没有灵元波动外泄,显然这还是最绝巅的南域术法!

    结合此人术法上的成就,亦正亦邪的性格,惜命的本质,却冒死于道穹苍手底下救下自己的事实……

    香姨脑子一转,便对这位“李兄”有了全新解读。

    ——天上第一楼,金门偷术传承者,朱一颗!

    “多谢李兄救命大恩,我等三人,没齿难忘。”香姨欠身一礼,仪态万方。

    朱一颗好不容易抽回了被吸住的双眼,从这风韵绝妙的少妇身上收回目光。

    这可是那位的女人……一哆嗦后,他冷笑道:

    “可别!”

    “没背地里给老子一刀,我就谢天谢地了,千万不要没齿难忘。”

    香姨莞尔,转口问道:“李兄敢在此地逗留,想必不怕被老道发现?”

    她已然看出,此地距离玉京城说近不近,但说远也不远。

    只要回个头,玉京城南城门口的一些风景都可入眼,这说明朱一颗在这里等待许久了。

    但那边的道穹苍,不也能回头看见?

    “老子怕得要死,但老子更怕被你们背后捅刀。”朱一颗嘀咕了一声后,才正色道:

    “放心,道殿主的天机术还没那么绝,短暂发现了不了此地。”

    他在这里施展了一个下午的“瞒天过海”,任何追溯之力,查到此地都发觉不了什么,哪怕半圣施术。

    当然,如果圣帝来了,朱一颗表示不想说话,并且愿意束手就擒。

    瞒天过海,金门术法之一,能抹除所有存在痕迹,欺骗大道规则,做到来无痕,去无影。

    冬冬闻声一翻白眼,却觉额头处还在生疼,她忍不住怼了一句:

    “道殿主都发现不了?你再耽搁下去,他直接降临。”

    朱一颗侧眸望去,唇角生讥:

    “天机术算个鸟,他老道一日不封机祖,一日破不了我老……李的术法!”

    机祖……香姨嘴角一抽,赶忙道:“先上路吧。”

    朱一颗点了点头。

    准备周全后,他是不敢耽搁,在此地逗留过久的。

    他一手先将阿摇抄了过来,抗到肩上,手一摁下后,当即“嘶”了一口冷气。

    “乖乖,这真的是腰吗,我怕给你搂断了!”

    小姑娘脸色当即就红了,但抿着嘴在发抖,不敢说话。

    朱一颗又探出手,却在望向了香姨之后,迟疑了下,伸手抽手,再伸再退。

    “呃、嗯、唔……”

    “无妨。”香姨摇头,她岂是斤斤计较之人。

    “那,得罪了!”

    朱一颗硬着头皮,攥紧拳头,将香姨拦腰搂来,也扛到肩上。

    他只觉大臂小臂隔着衣物传来一阵温润触感,虽然很是朦胧,但却更让人心猿意马。

    然那君子手、握紧拳,朱一颗甚至分出一缕灵念在时刻关注着,生怕一个不自觉就松开摸上了。

    “这我得先声明一下,我死都不敢碰你的,但这是你自己同意的,我也并没乱摸。”

    “嗯。”香姨没有多言,被人扛到肩上,脸上总归是挂不住的。

    朱一颗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了冬冬。

    冬冬脸色一白,扛不住压力,率先指着自己说话了,“我呢?”

    “你也看到了……”朱一颗掂了掂左边,不敢动右边。

    他一半身子都处于石化状态,却还嬉皮笑脸道:“我两只手,两个肩膀,可都被占据了,没法再带人。”

    “你!”冬冬气极。

    “我的术法得拘着人,才能带走。”朱一颗眼珠子一转,嘿嘿道,“倒是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冬冬心头隐有不妙预感。

    朱一颗拱了拱双腿,膝盖夹了又夹,“你自己过来,我就能带你走,但你肯定不愿意。”

    冬冬往这家伙裆下一瞧,险些气炸了。

    我是太虚!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带上冬冬姐吧……”

    阿摇声若蚊蝇,却忍着颤抖在出声。

    没有冬冬姐在朝灵街上带她走,她早落在战场之中,此刻不知落入谁手了。

    “好啊,你陪我一晚,我就带上她。”朱一颗转头看向左边,戏谑说道。

    这两个女人,他其实一个都不想带!

    阿摇娇躯一震后,闭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定后,白得发紫的嘴唇一启,“好……”

    “落下她,老道很容易通过天机术追究到你。”香姨打断道。

    朱一颗仰头吹了一个口哨,也没多说什么了。

    他当然清楚此节,但要的就是香姨一个态度,知晓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办事的。

    他朱一颗可以为了受爷卖命,因为他现在是天上第一楼尊贵的二把手。

    至于什么香姨、幽桂阁,什么八尊谙、圣奴……浮云!

    这些狗屁,对此刻的自己而言,已经完全不重要!

    南域人恩怨分明。

    我朱一颗奉受爷命来救你们,我是自愿的。

    但你们命被我救了,这也是事实,可别当成理所应当,甚至对我颐指气使。

    哪怕我说这人情不要,客套话你们最好也别当真,还得记住此时此刻欠下的债。

    “鬼门关,神称神”的人情……

    朱一颗说不想要,跟受爷说他是周天参一样,都是假的。

    “咻。”

    大拇指一弹。

    一个铜板飞了上空。

    在落到阿摇背部上时,它便落到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冬冬只觉眼前一花,她叠到了阿摇的背上。

    “唔。”

    阿摇闷哼一声,弱不禁风的她仿佛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险些重伤。

    “谢谢。”香姨及时出声,她太清楚南域人,或者说这些同十字街角内里一般的死徒们的江湖规矩了。

    “不用客气,我应该的。”朱一颗咧嘴一笑,牙齿险些突裂了蒙面的黑布。

    他脚一踩过雪地,铜板消失不见——这是不能落下的,给道殿主瞧见,会死人。

    环顾一周,检查三遍。

    朱一颗很有耐心,将此前半天无聊时,从别处山地偷来的石头物归原位。

    他山之石,怎会飘零至此呢?

    至于说内衣内裤那些,不好的自然早就还回去了,气味也解决了。

    “还有什么吗……”

    再检查三遍,朱一颗又抹除了“移形换影”、“瞒天过海”等术法留下的痕迹。

    是的,瞒天过海可以抹除一切痕迹。

    但哪怕源于术祖传承,这一门术法的存在本身,就有痕迹。

    天机术细心点,也许能触摸到。

    道穹苍是一个粗心的人吗?

    不然!

    朱一颗压力很大的。

    他毁尸灭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细心过,最后又问了下香姨:“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吗?”

    “没有了,你很……非常谨慎。”香姨斟酌完措辞,咽下了后半句话:不愧是徐小受的人。

    再再检查最后三遍,确定了没有任何细节缺漏,朱一颗深吸一口气。

    “闭眼!”

    肩上三人,同时闭眼。

    “起飞~”

    林山不惊鸟,人影逝无踪。

    以雪来完成偷天换日,天衣无缝。

    而当微雪成漩后,很快也掩埋了朱一颗留下的最后痕迹——两个脚印。

    是的,这也在老朱的考虑范围之中。

    感谢【北域天才姜呐衣】对朱一颗的万赏,老朱啊,有人赏你喔。

    朱一颗:“嘿嘿,想要我偷你的内衣吗?”

第一四一一章 大惊奚神圣任务,倔强鱼不敬尊长

    “咻咻咻……”

    一道道身影从南城门口跃出。

    为首的正是异部首座奚,以及道部首座鱼知温。

    布局于四象秘境的天祖成员,此刻除了敖生带了一支小队驻守之外,其余全抽调出来了。

    天组行动,失败了!

    至少,在九成天组成员的认知之中,这毫无疑问是道殿主的又一次大败!

    动用了那么多人马,连半圣都用上了,甚至涉及到了利用圣帝的层次,提前那么久组建成一张大网,就为了拿下徐小受……

    别说徐小受了,八尊谙过来,估计都能一把兜住、拿下。

    结果人家徐小受一个变大,把网撕破了后,轻而易举逃之夭夭。

    白给啊!道殿主!

    但这些东西,大家暗地里想想就好,万万不能说出来。

    道殿主还在挣扎……

    他对下的意思是,真正的天组行动,现在才刚刚开始。

    以往是有很多人无脑“神鬼莫测道穹苍”的,也就是所谓的“道吹”。

    而今经历虚空岛一败、四象秘境一败后,大多数人冷静了下来。

    道郎才尽。

    或许,也是有可能的?

    然不管如何,十人议事团一日没有驳下“道殿主”之位,天组成员一日不得抗衡命令,哪怕贵为半圣。

    这不,得到了命令的奚二话不说,带着大批人马从麒麟界赶回了玉京城。

    他倒不是“道吹”,也不是“道不吹”,只是夹在中间一个很卑微的打工人。

    道殿主叫什么,做就好了。

    错了,上面的事,与我何关?

    “道殿主!”

    一行人出城之后,望见那道庄严身影,齐齐躬身致敬。

    奚出现得太快。

    因为道殿主有急令,命他速来。

    所以他出了城后,借用了鬼灵换位,闪到了道殿主的侧方去。

    “奚,见过道殿主。”

    这么一望去,奚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因为道殿主刚刚似乎往空间戒指中收进去了一个厚厚的罩子……

    我在想什么?

    奚愣了下后,险些没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

    是中了什么妖术么,自己的思想,怎会突然变得如此龌龊?

    “道殿主唤我何事?”他赶忙摒弃杂念。

    “道殿主。”鱼知温跟着冒泡。

    道穹苍一一环向四周,颔首致意,旋即郑重道:“所有人,退回到城墙之上。”

    咻咻咻!

    一道道身影即刻得令。

    道穹苍再看向鱼知温,手指一摆:“小姑娘也先去避一避吧。”

    “哈?”鱼知温星瞳一怔后,只能先带着疑惑退去。

    小姑娘……

    道殿主,什么时候对自己多了这么个称呼?

    唯一还留在场的奚顿时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了。

    道殿主竟需要屏退这么多人,亲自对自己嘱咐些什么?

    “凑近些。”

    “是。”

    “再近点。”

    “呃……”

    再近?

    再近我们都要贴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对您名声影响也不大好吧?

    奚犹豫了一下,再往前迈,几乎是凑到了道殿主怀里。

    南城门口,顿时有了些骚乱。

    “道殿主?”奚忐忑着。

    “有个东西,你看一下。”道穹苍严肃地从戒指中一翻,翻出了一截黑色。

    奚,呆滞了。

    道殿主在干什么?

    他掏出这半只黑色的女士薄纱袜,是个什么意思?

    “道……”

    “你认识这个东西不?”

    “……”

    我,应该认识吗?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奚的三观,突然受到了陨石冲击。

    是我今天不对劲吗,还是道殿主吃错了药,他在做什么?

    然一抬眸,瞥见道殿主那无比庄严的神情,奚意识到自己在接受的,应该是一件神圣的任务。

    呼……

    吸……

    冷静。

    一二三、三二一。

    很好,我应该是误会了。

    “认识。”奚正了正色,却不敢直视神圣。

    “认识就好,查一下。”道穹苍将薄纱袜塞到了他手中。

    “?”奚手一抖,“查什么?”

    “查它主人。”

    “……”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刹。

    奚的双眼,快速失去了焦点。

    他略显麻木的目光从黑色薄纱袜上挪开,落到了道殿主脸上。

    “您说,查、查什么?”

    道穹苍尚未说话。

    奚如电般一颤,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我知道了,查它的主人……嗯,主人,我一定帮您找到。”

    “嗯。”

    道穹苍不苟言笑点了点头。

    然后,他从戒指中再次掏出了一个粉色底裤,“这个你也查一下。”

    奚一踉跄。

    搞什么!

    异部,是做这种工作的吗?

    淡粉色可爱兔……这是个男性底裤吧?道穹主疯你了吗?

    “……也是查它的主人?”奚险些精神混乱,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思维不要发散,那些画面不要出来。

    “对。”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险心死了。

    这时他记起方才来时匆匆,意外瞥见的那个厚厚的罩子……

    也许,不是幻觉?

    “还有吗?”奚问。

    “没了。”

    道穹苍摇头。

    他要留着一个,自行解析术祖之力的气息。

    奚能力再差,废掉一个,该是也能追寻到那偷人者的踪迹了。

    且异部情报成员广布天下,手眼通天。

    就是不知道最后是异部群策群力快,还是自己的天机术更高一筹。

    但两手准备,道穹苍向来如此。

    “没了……?”

    奚还沉浸在震撼当中。

    不可能没了的,明明就还有一件!

    道殿主……哇……啧……该怎么说呢……不,这该说吗……

    奚的世界,突然变得好奇怪。

    他觉得自己被污染了,成了一个坏小孩,之后还得为虎作伥。

    余光扫见南城门口立着的那一道倩影,瞥见其脸上一抹狐疑时。

    奚突然知晓,为何需要“避让”了。

    这确实不是件见得光的事情,更非“神圣”!

    “给你半天的时间,查出它们的主人。”

    道穹苍下了死命令,随后才道:“让你的人散出去,除了京都大阵覆盖范围,挖地三尺都要将人找出来,他必在近处。”

    奚一懵。

    待得道殿主将战场留影珠抛来,让他自个儿去观看时,他才意识到……

    还有留影珠?

    可以不看吗?

    “退去吧。”

    道穹苍挥退了小年轻。

    他当然知道拿出那两件私密物品意味着什么,从奚的反应看,他必然也想歪了。

    但道穹苍懒得解释,一切都在留影珠中。

    换人来,或许会难以启齿,他从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他反而还能从那三件颇显情趣的私密物品中,总结出偷人者的大概气质。

    “有点恶趣味……”

    “很好,有小毛病,就好办多了。”

    是的,道穹苍短暂丢失了这个目标。

    那个以物换人的家伙,是他见过敛息术只在徐小受之下的人了,且谨慎到了极点。

    他的一些安排,短暂没有起效。

    不过不重要,好戏,才刚刚开始。

    “鱼知温。”

    “到!”

    鱼知温应声而出,如鱼探头出水,快速闪到了身边,可惜没偷听到什么。

    “这个东西,你研究一下。”

    道穹苍掌心一翻,翻出了一截用古老枪杆拼接而成的粗糙手臂。

    在此前,这手臂的出现,炸掉了他的空间戒指,逼出了破阵盘,更施展了那特殊的天机术,破了“盘缚之阵”。

    正是因为京都大阵的子阵被破开一道口子。

    那个偷人者,才得以从自己眼皮子底下,以物换走三人。

    可以说,此臂为此局重点,还是重中最重!

    道穹苍当然没有放过它。

    这条手臂在完成使命后,内里灵气全消,最后竟是还想自爆。

    奈何在京都大阵的封锁之下,自爆程序启动一半,道穹苍强行破解了。

    可惜,里头那道意志死去了。

    失去了两块破阵盘,却得到了这半废的天机手臂……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道穹苍眼里,谁都不比谁高贵,可以操纵破阵盘的天机手臂,价值大有所在。

    他研究透了之后,将之丢给鱼知温,当然是存了几分带人和考验的心思。

    “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手臂?”

    鱼知温抬眸冷不丁来了一句。

    道殿主没有回应,是个无趣之人。

    她也就自讨没趣,低头仔细打量起手臂来。

    初为其上破碎的天机道纹而困,开了珠玑星瞳后,隐觉玄妙,又因其上道纹被破坏了大部分,而难复原其形。

    她还没有看过战场……道穹苍很有耐心,并不给战场留影珠,而是静静等待着。

    他平静到像是丝毫没有敌人或已远走高飞了的焦虑,如同是个局外人,放任了香姨自由。

    不多时,鱼知温星瞳涌现一抹震撼,抬起头来后,惊疑道:“天机傀儡?”

    道穹苍面容一板:“是我在问你问题,还是你在问我问题?”

    鱼知温吓得一缩脖子。

    “是天机傀儡没错。”

    “但这天机道纹,并不出自道部,好像……嗯,也不是出自道殿主您手……”

    “所以?”道穹苍接过话,能从自爆过的天机手臂瞧出来这些,小鱼已有很大进步,但还不够。

    鱼知温欲言又止:“有其他人,研究出了天机傀儡?”

    听到疑问,道穹苍面容再一板。

    鱼知温立马后撤了半步,脸色一苦,“您不要吓我……”

    “你已经是道部首座了。”道穹苍叹了口气,道:

    “虽然这对你们而言,确实有些快,但时代的节奏,已经被某人推得有些过快了。”

    “再难,你们也得快速成长,否则必被其他人抛于身后。”

    “噢。”鱼知温吸了吸鼻子,将疑问改成了肯定,“这是天机傀儡。”

    “继续。”

    “大陆上并没有其他人可以研制出天机傀儡,哪怕只是仿制品……无机老祖也不行。”

    “继续。”

    “有可能他突破了。”

    “继……”道穹苍顿了下后,眼皮一跳,“你是搁浅了吗,我拍一下,你跳一下?”

    鱼知温一鼓腮帮子。

    一来就要我在你面前搬弄天机术然后奚落我,我没脾气的吗?

    她正了正神,缕清了思路后,一鼓作气道:

    “除却无机老祖外,圣帝道氏,就你!”

    道穹苍一瞪眼。

    鱼知温气势跳过再而衰,直接三而竭,语气跟着弱了下去:

    “就您和我师尊那一族,也不是没可能。”

    “还有,南域诸术,其中不乏有涉略天机真意者,真给他们研究出来了天机傀儡,也不是不可能。”

    “还早。”道穹苍插话。

    “不早!最近出了个天机神教,传得很是邪乎,我的小星星已经混进去了,他们真的很厉害。”

    “什么?”道穹苍一愣。

    “天机神教!”鱼知温瞪着大眼睛,不甘示弱盯过去,不敢相信天机界内这么大的事情,道殿主没耳闻过半点风声。

    “哦,记起来了。”道穹苍揉了揉脑门,叹了口气,“小星星?”

    “是呀。”鱼知温弯成了月牙眼,小拳头一攥,“她换了个名字,混到了高……”

    她突然停了下来。

    星瞳往下一低,又往上一抬,看回道殿主。

    眼睫毛一颤后,眼珠子往侧方一抖,又赶忙看了回去。

    “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

    “说!”

    鱼知温嘴唇一瘪,表情像是要哭出来,“您别吓我呀……”

    道穹苍无奈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您没听说过天机神教?我不信。”

    “我最近事情很多,脑子很乱。”

    您信这话吗,反正我不信……鱼知温星瞳提溜一转,决定吓吓道穹苍,“我要去告……”

    “鱼知温!”

    道穹苍突然一喝,南城墙上的人都给惊住了。

    “到!!!”

    鱼知温自己吓了一跳后,像条死鱼般呆板肃立。

    “闭上你的臭嘴,不要乱讲,少说话多做事,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多动动脑子想想后面为何,别像个孩子一样,止步于此。”道穹苍难得生气,也难得多言。

    “噢。”

    “那就继续。”

    “继续什么?”

    “你说继续什么?!”

    “……那就还剩下个徐小受。”

    “哦?”道穹苍来兴趣了,“为什么徐小受也能研究出来天机傀儡?”

    “他就是可以。”

    “展开说说。”

    “不展开。”鱼知温气势往上一顶,干瞪着眼,“少说话,多做事。”

    道穹苍一愣。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比看到徐小受夺舍了八尊谙后使用炼丹术炼个九品丹药一不小心把自己炸死了还要震惊。

    他歪着头,绕着鱼知温走了一圈、两圈、三圈,依旧想不透这妮子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样。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道穹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这姑娘今日带刺。

    “少说话,多做事。”

    “本殿,现在让你多说话。”道穹苍眼睑一含,周遭空气好似冷了几分。

    鱼知温吓一哆嗦。

    要不,退了?

    她强行收回了害怕的表情,倔强一翻手,翻出来一个星盘,质问道:

    “你!为什么对我的‘瑰斓’动手脚?说!”

第一四一二章 老顽童道谈天地,雪夜山阴阳论鬼

    瑰斓?

    道穹苍怔了一下。

    当目光落到鱼知温手上的星盘上时,他记起来这是她星盘的名字。

    小女生起名字,总是花里胡哨的。

    就如同“小星星”是鱼知温的专属天机傀儡一样,“瑰斓”是她的常用星盘。

    这当然比不上“贰号”和“天机司南”半点好和实用且名字起得更加贴切……嗯,不重要。

    道穹苍总算明白小姑娘在记哪里的仇了!

    四象秘境时,鱼知温最后关头险些冲出秘境,也不知道在上头些什么。

    关键时刻,道穹苍启动了子母阵中于瑰斓里隐藏的天机阵,将她小命保住了。

    很明显,年轻人并不懂得长辈的苦心,甚至根本不领情。

    道穹苍长叹一声。

    记忆中那个乖乖女不见了。

    属于她的叛逆期,虽迟但到!

    “就因为这个,你对我发脾气?”道穹苍不答反问。

    这个?

    所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咯?

    鱼知温小拳头一握,心头憋着的那股气膨胀了好大一圈,张嘴后……

    也就吹走了唇边的发丝,嘀咕道:

    “我哪……有发脾气?”

    她还将“敢”改成了“有”,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因为道殿主此时脸色沉得可怕,虽然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但他面无表情时最可怕!

    “那就耍性子?”道穹苍换了个说法。

    “我……”鱼知温憋得好难受,最后触底反弹,闭上眼睛后跟竹筒里倒豆子一样,语速快到极致:

    “你让我说话!”

    “我说话你让我少说话多做事。”

    “我不说话你说我阴阳怪气说话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说。”

    “我再说话你说我耍脾子、耍性气……呸,脾气、性子……啊!反正我现在在跟你讨论正事,你跟我说、说……”

    嘴一打滑后,鱼知温脸颊一红,脚都跺了两下。

    她恨不得挖个坑把废物的自己埋掉,连话都说不利索。

    而当打开眼缝瞧见道殿主依旧面无表情后,那股子气,自个儿就泄掉了。

    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鱼知温嘟囔着,把最后半句也给吐了出来:“你现在,又说我说话语气有问题,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啊。”

    小话一完。

    这姑娘胸一含,肩一垂,两只手都被重量拉直了,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垂头丧气。

    道穹苍等了一阵,确定她说完了以后,冷不丁道:

    “所以你在吐泡泡吗,巴拉巴拉的,我一句没听懂。”

    咯嘣!

    鱼知温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捏紧了拳头,又恶狠狠松开。

    “对不起,我又冒失了。”

    “但这是因为我昨天就开始生病了……”

    随口捏了一个谎言,这当然是不好的,鱼知温也无暇他顾了。

    她心灰意冷,垂着脑袋转了个身,往后边走去。

    她不想说了。

    她发誓以后也不会再说了。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和他们聊起这些的时候,没一个人会关注重点。

    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

    谁会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呢?

    在他们眼里,自己多大了,都还是一个孩子!

    孩子的大道之争是过家家,孩子的思维博弈是猜谜题,孩子的天机术是用来制作手工玩具的工具……

    你可以拥有世间的一切美好。

    但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中,因为只有这样,你不会出大问题。

    好,什么时候可以脱离掌控呢?

    等你长大了。

    好,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呢?

    傻孩子呀,长大并不快乐,在我们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

    无解!

    一个瑰斓、一次保护。

    鱼知温看得很明白,她或许应该感谢道殿主的暗中保护才是?

    但她想说的本质,不是这些。

    平等、隐私、尊重、自由……她想说的是这些。

    灰暗、规矩、碰壁、束缚……她感受到的是这些。

    她只恨自己嘴笨,没法把这种东西说明白、讲清楚。

    她寄希望于聪明的道殿主能从她的一番话语中听出来她的内涵,不要跟师尊一个样,公式化应对。

    嘁,很拉胯……

    神鬼莫测,也就那样……

    鱼知温一步一步,越想越委屈,低着头好像看到了她的精神寄托。

    徐小受,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那张越挣扎越束缚的大网,如何才能挣脱,真的只有变大一个途径么?

    谁能教我变大呢……

    “回来!”

    身后传来道殿主的喝声。

    鱼知温暗自一翻白眼,抹了泪花后,轻车熟路收拾好了自身所有负面情绪。

    她回到道殿主身前时,已经回到了圣山上的那个乖乖女鱼知温,面无表情。

    “道殿主。”

    “抱歉,我没有尊重你的隐私,我确实对你的星……嗯,瑰斓动了手脚,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道穹苍叹气。

    “您是在保护我。”

    “但这也是不对的,我是一个不合格的长辈,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忘了你的感受,我连我妹妹都不如。”道穹苍作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笑的比喻。

    “没有关系。”鱼知温没有笑。

    道穹苍看着一脸“我已经不想多说了,你放我走吧”的小姑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他微蹲了下来,同鱼知温齐高,挤出了僵硬的笑脸:

    “你笑一下。”

    “嘻嘻。”

    “哈哈,真是僵硬的笑容啊。”

    “……”

    鱼知温无波无澜地瞪了他一眼以作回应后,没有了后话。

    她其实还有更狠的。

    她还想问为什么瑰斓里有后手,北槐伤她的时候,后手没有出来。

    她还想知道师尊出不来就算了,鱼爷爷没有任何顾忌,为什么被一击退了之后,再也没有现身。

    鱼知温不是小孩子了。

    她知道答案。

    当然,她更知道问出这些已有答案的问题后,伤心的就不是一个人,而该是两个。

    一个人伤心就够了。

    多来一个,没有必要。

    场面因为道殿主一个尬笑,短暂安静了下来。

    道穹苍收敛了嬉戏的表情,起身回眸,望向了夜色,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驻足良久,突然指着夜空说道:“这是天。”

    不待鱼知温回应,他指了指地面:“这是地。”

    他像是在跟自己对话,嘴角浮出了不自觉的笑容,跟个孩子一样放下天机司南后,用手丈量起上面和

    “天和地之间的距离,是我想打破的距离,那时我如是说道。”

    摇头失笑,道穹苍道:“在他们眼里,这十分好笑。”

    鱼知温一怔,正视起了这个她以为也是冷笑话的问题。

    道穹苍转过身后猫起了腰,像是个老顽童,左右张望着,仿佛在提防暗夜里的鬼,然后他用手竖在嘴巴前,很小地、很轻微的……

    “嘘……”

    鱼知温惊呆了。

    她第一次见到像个幼稚鬼一样的道殿主,险些被逗乐。

    道穹苍当着她难以自遏的表情,笑着起身,大手摁在小姑娘头顶上,眺望远空,怅惘道:

    “不管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别人给不了你答案。”

    “我唯一能叮嘱你的,依旧还是那句话。”

    “遵从本心,注意安全。”

    鱼知温红唇微张,望着夜空,星瞳中莫名多了一些瑕彩。

    道穹苍将残破的天机手臂拿来把玩了一下,交到小姑娘手上去。

    “徐小受的杰作。”

    “天和地的距离。”

    ……

    夜色入户,山雪微粼。

    奚在百忙之中,突然被叫了回来。

    诡异的是,道殿主选择了和他一人共赏夜山,没带其他人,连鱼知温都给他撵走了。

    很奇怪!

    回到这山。

    此山距离玉京城南城门口小有百里,是个无名林山。

    山上人迹罕至,只有飞鸟夜啼。

    偶然回眸时,可见玉京城南城门在月夜下若隐若现。

    玉京城的雪不大,这里的山倒是积了有没踝的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嗤”的一声,脚脖子便冰冰凉凉了。

    奚,正在瑟瑟发抖。

    战场留影珠他看过了,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道殿主的情趣。

    他的搜寻方向自然也及时调整,从京都少妇猛男们改成了那个南域邪修,也就是偷人者。

    但距离“半天”的截至时间,好似还有一阵,道殿主这么快将自己揪来这里干嘛?

    “知道本殿为何把你抓来这里吗?”道穹苍负手踏雪,四下踱步。

    抓……奚郑重道:“知道,这里,是‘他’待过的地方!”

    “哦?你查出来了?”

    “禀道殿主,还差一点。”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待过?”

    “视野绝佳,是个极好的点位,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道殿主带我来这之前,我甚至没考虑过这个地方……这明显有问题!”奚斟酌着措辞,不知为何,只觉身边是头老虎,随时会爆发。

    “哦,就因为本殿带你来这里,你以为‘是’,所以说‘是’?”道穹苍平静问。

    “呃……”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作为情报工作者,作为异部首座,你一点都不草率,凭第六感做事,还能以古剑修之身,遵循炼灵师心血来潮之能,善。”

    “呃……”

    “异部找不出来人,也非是异部废物的表现,其实是敌人藏得太深,敌人实力过强,且没有痕迹就是最好的痕迹,这很发人深省,本殿学到了。”

    “呃……”

    “尊老敬长,亦步亦趋,话里话外全是对本殿于此地选择的尊重……看来在异部待了这么久,圣山上的小规矩,也着实是摸透了,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呃……”

    奚头皮麻了。

    是天气原因吗?

    还是此地阴气过重?

    怎么道殿主说起话来,变得阴阳怪气的?

    想骂异部直说,想骂我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你被噎住了吗?”

    道穹苍转过身来,看着在雪夜里好像热得满头大汗的年轻人,淡漠道:“还是天气太冷,你被冻得只会鹅鹅鹅,你是大鹅吗?”

    “道殿主,我错了!”奚惶恐,先认错总不会有错了吧?

    “错在哪里?”

    “我错在……”

    “知道错了,改就好,不必说出来,有些东西说出来,只会恶心人。”

    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比吞了苍蝇更难受。

    今夜道殿主,心情不好?

    谁惹他了!!!

    “圣山上的风气并不好,年轻人不要样样都学,取其糟粕,去其精华,这是个不好的习惯。”

    “我……晚辈受教。”

    “本殿让你去办的事,你亲自去办了?”道穹苍话锋又一转,语气是从始至终的恬淡。

    “是!”

    奚终于找到了亢奋的点,大声回道:“属下亲自操办此事,查了方圆数百里的痕迹,已经将范围缩小,不用道殿主带,很快我也可以靠自己找到这个地方!”

    “如若本殿说,这个地方不是他的藏身之地,只是本殿随意一逛呢?”

    “呃……”

    “你又冻住了?”

    “禀道殿主,不是!属下只是,无话可说!”奚豁出去了,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出气筒。

    “说话这么大声,你在玉京城也是这样扰民办事的吗,还是说,你在表达你对本殿的不满?”

    “没有!哦,有……哦不是,那属下小点声就是了。”奚委屈极了,语无伦次。

    “你一个晚上,都在忙此事?”道穹苍又问。

    “对。”奚松了一口气,这回无话可说了吧,我只是找人慢了点,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道穹苍冷笑一声:“当你意识到你很忙的时候,你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异部首座了。”

    奚一怔。

    道穹苍再道:

    “异,从不像你这般忙碌,总在游山玩水,顺带着搭建各地情报网络。”

    “首座,不必事必躬亲……学不会信任下属,学不会将任务分派出去,你的古剑道不要了?你的后半辈子,要为异部忙碌到死?”

    奚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反驳,然十分无力。

    “想想你身为两部副部的时候,是为何忙碌。”

    “再换位思考你现在身为首座,为何还是你一个人忙碌。”

    “你的方法出了问题,你的思维还是下属的思维,这些东西你的师尊教不了你,那本殿来讲。”

    道穹苍骂了一阵后,终于舒坦了许多,语气也回归了正常,难得提点一句。

    奚凛然一醒,似有所悟,郑重抱拳道:“晚辈受教。”

    “不要总是受教受教,也不要总是停留在思考而不行动的阶段,你们年轻人都是这个样子……好好想一想吧,之后你该做的事情!”

    “我该做的……”

    “炼灵师争道,古剑修夺名,八尊谙已经告诉了你答案,那这七剑仙,你是争,还是不争?”

    “我……”

    奚有心想说自己身兼异部首座之职,还是天组行动情报总负责,有事没事还要完成您老派遣下来的额外任务,哪有时间去打排名?

    但转念一想,这话都没出口,道殿主提前堵死了,再说出来不是找骂吗?

    神鬼莫测,简直可怕!

    “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奚认真一拱手,只答不辩。

    道穹苍微一颔首,不再多言此事。

    他换了个方向,往雪地上掬了一捧雪后,任其从指缝中滑下。

    “你说,这里没有他留下的痕迹?”

    一句话,奚冷汗冒出,意识到此地真的是那南域邪修之前的藏身之所,道殿主已经找出来了?

    方才他说的随便逛逛,果然只是戏言!

    “我……得找一下。”奚选择了稳重一手,不敢乱来了。

    “等什么?”

    “啊?什么等什么?”

    “找啊,让本殿陪你在这雪山发呆过夜?”

    我……奚险些裂开,第一次感觉道殿主耍起脾气来,比师尊还恐怖。

    “这就找、这就找……”

    他不敢耽搁了,双手一合,目中焕出幽青小剑。

    倏然间,夜色下林山雪地,便显得阴气森森。

    道穹苍依旧背负双手,却微眯起了双眼,认真观察起这个年轻人来。

    是的,他第一次亲自看奚出手。

    之所以要有这一次夜山试探,当然不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奚是个天才,要好好培养。

    道穹苍只是觉得……

    是时候,该认真研究一下鬼剑术了。

第一四一三章 莫鬼术听雪陈剑,谓天机人高于法

    “鬼蜮。”

    奚的出手十分简单。

    只堪堪将合十的双掌一旋,合叠于胸前。

    如同炼灵师展开界域一般,他周身气场便契进了此间天地之中。

    当目中幽青小剑亮出微光后,他整个人近乎是半透明地幽灵化。

    方圆数里地,跟着浮召出了点点死灵。

    那是毫无意识的飘浮灵、残破的兽魂、草木枯败后留存的不甘或者怨念……

    夜色下,雪山变得无比阴森。

    阳间如同通向了阴境,凡人来此,恐会被活活吓死。

    密密麻麻的“灵”契进了鬼剑,成了奚如臂使指的外在延展。

    是耳朵,也是眼睛。

    “回溯。”

    奚轻喝一声。

    鬼蜮之中,“灵”幻化汇聚,化作了一幅幅画面。

    很快,画面中回溯出了此地死灵见证过的,从白日走向黑夜的一幕幕光景。

    奚静静地看着。

    道穹苍默默等待。

    画面中一整日不见有人影,只有孤寂的雪一直在下。

    其中唯一最活跃的时刻,是有一头猫科野兽觅食寻来此地,不了了之后离开。

    “无人来过……”

    奚看完一切,心头一沉。

    他对鬼剑术无比自信,当下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道殿主,难不成判断出错了?”

    “这是鬼剑术十八剑流之一,御魂诡术?”道穹苍的关注点似乎不在回溯结果上。

    “是的。”奚张了张嘴,扯回正题,“禀道殿主,属下并没有找到人。”

    “鬼蜮,是一种类似于炼灵师界域,独属于鬼剑修的领域型剑技?”道穹苍再问。

    奚下意识“呃”了一声,想起来这有点像大鹅,急忙回道:“是。”

    “当你半圣时,这便类似于炼灵师的圣域?”

    “是。”

    “很巧妙的构思,同青河剑界有点像,但少了点进攻性,属于侦查型剑技?”

    “是,也不是。”奚认真地摇了摇头,还没解释,就闭上了嘴。

    因为道殿主成了个问题宝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算有进攻性,也比不过青河剑界吧?毕竟莫剑术号称进攻性最强。”

    “看跟谁比。”奚在古剑术方面是不容许自己没有自信的。

    “跟苟无月比呢?”

    “……”

    奚直接沉默了,良久才嘀咕道:“无月剑圣……”

    “剑仙。”

    “剑仙?”奚一怔,“无月前辈,还没封圣?”

    前段时间,剑仙苟无月封圣的消息漫天飞,圣山上下,传得到处都是。

    虽说是为异部首座,但奚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然听得多了,众口铄金,他也以为成了。

    但和外人不同的是,奚还知道,随着白衣执道主宰的职位更迭,上一任的信息,被完全封锁了。

    外人说的都不准确。

    道殿主,却绝对知晓第一手情报,因为就是他封锁的信息!

    道穹苍反问道:“你理解的‘圣’,又是什么呢,是一种境界,还是一个战力的衡量单位?”

    奚觉得两种都是,左右为难。

    道穹苍道:

    “如若是一种境界,那神亦就只是太虚,因为他炼灵境界最高只掌握了虚像。”

    “那按常理论,随便去个半圣,神亦就得被打得趴下,是这样吗?”

    奚听完,心头有了答案。

    圣,不是一种境界,是一个战力的衡量单位。

    道穹苍再道:

    “如若‘圣’是战力衡量单位,那半圣位格的意义又何在?”

    “所有到了太虚巅峰境界的炼灵师只要再往上修炼,不论有无半圣位格,他们都可越阶而战。”

    “半圣位格,不就形同虚设?”

    奚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颗墙头草,又倒向了另一边。

    “求道殿主解惑。”他抱拳郑重说道。

    道穹苍口衔天机,神秘莫测道:“世无常理,因人而异,异常人者,常理难喻。”

    奚若有所思。

    他的思绪很快发散出去,联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那无月剑仙便是类神亦者,不曾封圣,但已有突破,臻至半圣战力?”

    “类……”道穹苍闻声失笑,“年轻人,你的用词,很有意思。”

    奚再次“呃”了一声。

    道穹苍便严肃道:

    “十尊座,七剑仙。”

    “在上一代天骄之中,苟无月是唯一一个以一己之力,在双榜各夺一席之人。”

    “我不如他,神亦不如他,八尊谙亦不如他,他又何须类人?”

    奚闻声,为之一震。

    细细一想,好像真是?

    但他震惊的点不在于此,而是没想到道殿主对无月剑仙的评价,这般之高。

    既如此,为何圣神殿堂还这般对他……

    奚不敢往下想了,略带歉意道:“是晚辈用词不当,太冒失了。”

    他话锋又一转,很晓得如何刺探情报:

    “不过如道殿主、第八剑仙、神亦者,皆行之有新道。”

    “无月剑仙的道,若仅仅只是莫剑术,无法推陈出新,属下认为,他得不到道殿主这样的评价。”

    道穹苍笑了:“你的小聪明,用在鬼剑术上,你老师会很欣慰。”

    奚一缩头。

    他的话确实大不敬。

    对上一任白衣执道主宰不恭。

    也对古剑术的前辈很不尊重。

    但在今夜,好像道殿主愿意听到自己这么说、这么问?

    道穹苍转而点头:

    “不过你说的确实不错,苟无月在找一条新的路。”

    “如若不然,他无需加入圣神殿堂,也许早早就可封圣。”

    “若非如此,八宫里时,也不至于连八尊谙劝他回头,他都不回,还带着无袖回山找罚。”

    “在光明到来之前,凌云木和小草,一样深埋地底……”

    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穹苍声音低了许多,如同是在自语:

    “真回了头,几十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奚的目光多了亮光:“所以,无月前辈最后成功了!?”

    道穹苍抬眸,望着月色下对新道心驰神往的年轻人,唇角一翘:

    “如成。”

    “啊?”

    奚傻眼了。

    别啊,别吊人胃口!

    道穹苍却是不说话了,望着月色,仿佛回忆起了那一幕。

    当时,他拿着半圣位格及时出现在死海,重新给了一次机会。

    已有封圣剑鸣,但被死海,或者被他自己压下突破的苟无月,接受了提议:

    他选择脱离死海,继续担任圣山的剑,只不过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

    能用他的,也只剩下了一个道穹苍。

    这自然令道穹苍无比高兴。

    然出乎意料的是,苟无月拒绝了半圣位格,拒绝了这在外人眼中,他加入圣神殿堂兢兢业业几十年的唯一目的。

    “心比天高!”

    道穹苍轻易看得出来苟无月的想法。

    但从那时过后,是否“命比纸薄”……

    断臂的苟无月,命,似乎也被他斩断了。

    道穹苍再也算不出他的未来,掐指神算都不行。

    “聊回鬼剑术吧。”

    道穹苍不愿多提他的专属宝剑了,望向奚的眼神中多了很明显也很廉价的赞赏:

    “你的御魂诡术,已入化境,浑然天成,用得炉火纯青,玄妙非凡。”

    “似这般鬼蜮,如是剑圣催使,想来可敌古武六道之饿鬼道?”

    奚偶得这么大的夸赞,有些受宠若惊,却苦于无从比较,只能道:“属下不知。”

    “那圣帝呢?最高境界,你该有些衡量了吧?”

    “圣帝……”奚目中多了憧憬,“到了那等层次,就不止是御魂诡术了。”

    “嗯,有理。”道穹苍附和点头,“酆都之主,你可修成了?”

    “难……”

    “酆都之主较之于古武六道,你觉得孰强孰弱?”道穹苍此刻颇为关心下属的古剑修境界。

    奚笑了一下,回答得干脆:“因人而异。”

    “你如何?”

    “我不行。”奚脑海里闪出了那个光头大汉,彼时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那华长灯如何?”道穹苍目光如电,悍然捅破了窗户纸。

    “老……不可同日而语。”奚抿着嘴摇头,分明已经明了道殿主的真实想法,却也没有隐瞒,再道,“天与地的差距!”

    “哦?何为天,何为地?”

    奚给出了最肯定的答案,郑重说道:

    “酆都之主,阴界主宰,是为掌控。”

    “古武六道,向天借、向人间借、向地狱借、向修罗、饿鬼、畜生借……杂而不精,无法超脱。”

    他言意至此,没有往下。

    因为不必再说了。

    道穹苍微微颔首,略作沉吟,倒是没有妄下结论,只是道:

    “六道,不是古武的终点,你看到的,不及神亦的万分之一。”

    雪夜下,万鬼森幽,奚目光如炬,毫不畏怯:

    “鬼剑术,包罗万象。”

    “我尚无资格评价,但道殿主真要问的话……”

    “我只能说,我老师,同样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道穹苍满意地笑了。

    吐得很多,我很欣慰。

    最后收言,他没有收在天边,而是收在眼前:

    “本殿很期待看到你评价鬼剑术,评价天地各道、万法万相的那一天。”

    “届时,你我平桌而论,因为道无先长。”

    奚,微一晃神。

    前一刻的道殿主阴阳怪气,咄咄逼人。

    这一刻的道殿主勉励后辈,期待如许。

    奚是真看不懂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道殿主——是囊括四海能容万物,还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属下不敢。”奚恭敬一低头。

    “有何不敢?胆子大一点,这里四下无人。”道穹苍笑着。

    “呃……”

    “古剑修目无神佛,你若不想斩了华长灯,你永远超越不了他。”道穹苍目光灼灼如焰,“说吧,你其实很想。”

    奚底气一壮,胸膛一挺,大声道:“是的,我确实很想斩了他,我忍了他好多年了!”

    “斩谁?说出来,你甚至不敢直呼他的名讳!”

    “华!长!灯!”

    “好!好胆!真是泼天的大狗胆!”

    道穹苍大笑三声,鼓掌三下,然后收敛一切表情,将掌心中的留音珠在年轻人面前一晃,郑重收好:

    “明日,本殿便替你转告华长灯。”

    咔!

    奚如冰雕,僵硬当场。

    “???”

    ……

    “你说本殿错了?”

    “道穹……殿主,你必错无疑!那南域邪修,今日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你确定?”

    “哈哈哈,属下已查十三遍,查无此人,万分确定!”

    “哦?倘若你错了呢?”

    “错?哈哈哈,何为对,何为错?属下敢以人头作保……道殿主,你算有遗策,今日技穷于此!若我输了,这大好头颅送你,又有何妨?”

    “放心,哪怕你出言不逊,本殿亦不忍心斩你,你自有你老师来收。”

    “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哈哈哈哈……”

    奚笑中带泪,在雪夜下放肆大笑。

    此刻的他,哪有彼时在桂折圣山、在圣寰殿前的半分谦逊模样?

    形同被人夺舍!

    奚,已经不是那个奚了。

    从今往后,他不信天下任何人!

    “早这样多好,装什么装呢……”

    对此,道穹苍十分满意,并表示留音珠不可能因此而捏碎,或者交给奚。

    他同古剑修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哪能不知晓这个人群看着人模狗样的。

    背地里,一个比一个要骚?

    将这些闷着的骚气强行释放出来,疯狂其人、癫狂其态,正是道穹苍的小小乐趣之所在。

    “鬼蜮回溯,再看一遍。”道穹苍只是简单吩咐了一声。

    “再看三遍,你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真以为我尸位素餐,是个草包?”奚冷笑一声,逼视而去,“我的建议是,不如不看!”

    道穹苍大乐,就差拍大腿了。

    以往的奚,哪里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好一个古剑修!当真有趣!

    “你现在,有几分异部首座的样子了……不,你比异狂,比你老师还狂。”

    “狂?我只是就事论事,不要以为你是道殿主,就可以无视下属的努力,随意戏耍他人。”

    “放心,说了不杀你,就不杀你,回溯吧。”

    “呵呵。”

    奚毕竟只是下属,只能再次动用鬼蜮回溯之力,接着抱胸冷盯向道穹苍。

    他就想看看,这位神鬼莫测道殿主,究竟和自己有怎样的不同,能从这副毫无疑点的画面中,找出点什么破绽来!

    画面中。

    雪,漫漫地下。

    饱满了林山上常青树的枝条,又将树叶卷成了一团,打落于地。

    风,沙沙在响。

    当那一头似虎似豹的野兽步入画面时……

    “停。”

    道穹苍伸手喊停。

    奚一怔,及时停滞了回溯画面,目光跟着落到野兽上。

    他观察好几遍这头野兽了,但没有任何发现,难不成还是忽略了什么?

    “看见了吗?”道穹苍指着画面中的远方。

    “什么?”

    “树叶。”

    树……叶……?

    奚一愣,看向画面中的白日景象。

    山林之中,密密麻麻的都是树叶,道殿主指的是哪一叶?

    等等!

    奚突然头皮发麻。

    该不会,自己看了十三遍画面,道殿主也看了十三遍,但他的每一遍,详细到了连每一片树叶都不放过?

    “这里。”

    道穹苍以星光聚力,指在画面景色上毫不惹眼的某一片树叶上。

    奚目光跟着过去。

    雪抱枝团,打掉了枝条,打散了落叶。

    这叶,既没有不翼而飞,也没有加速流转,更没有任何灵元波动……

    它就是自然降落,何来异常之说?

    “嗤。”

    奚嗤笑一声,没来由却感觉不妙。

    道穹苍继续道:“若正常雪打枝条,树叶飘落,断口处是这样的。”

    他以天机术模仿了树叶被打破后的细节——断口处放大后,很是粗糙!

    “这片叶子跌落后,结果却是这样的。”

    道穹苍再放大了鬼蜮回溯里头断口处的画面——依旧粗糙!

    “噗。”

    奚登时笑了出来,唇角多了嘲色,“道殿主,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道穹苍摇头。

    “哈哈哈……”奚感觉自己要疯了,道穹苍在说什么,他是耍自己,耍上瘾了吗?

    “但你看这里呢?”

    道穹苍忽而上前,走到了鬼蜮回溯画面中,对应的现实地点落叶的断口处。

    这十分难找。

    要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树叶中,找到那一片“自然跌落”的树叶的异常,还要对应上现实的位置……

    奚自认为没有这个精力。

    他跟上前,举目望去,接着心头一沉。

    道殿主摘来让他细瞧的那个树叶跟树枝的断口处,现实情况是——无比光滑!

    就像是被一剑切下一般,它没有鬼蜮回溯中的半分粗糙模样。

    也就是说:

    鬼剑术,欺骗了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奚震撼着。

    他震撼于鬼剑术被蒙蔽了。

    他震撼于南域邪修真在此地来过。

    他更震撼于道殿主能在这成千上万的同形树叶中,找到没有异常的回溯画面中的“异常”,并和现实对应起来,找到真正的“异常”!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奚惊呆了。

    他此刻心服口服。

    这,就是神鬼莫测道穹苍?

    道穹苍没有回答,指尖星光再点向回溯画面中的其他叶子,足足三十七片。

    又一一对应现实世界三十七处点位,示意去看。

    奚不信邪,疯了似去查看。

    无一例外,那三十七处叶子,在回溯画面中断口处是正常的、是粗糙的,现实里是异常的、是光滑的!

    “没有什么所谓的神鬼莫测……”

    道穹苍似乎知道此刻的奚在想什么,平静说道:“本殿所做的,不过是按图索骥,然后用了你们哪怕无计可施也不想去用,但可能是唯一有用,却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办法。”

    “你……”奚不可置信,“您,真一一去辨认了?”

    道穹苍转眸视来,捻起了手指头:

    “十三次画面回溯,十三次赢的机会,足足三十八处敌人留给你的破绽……”

    “你,全忽视了。”

    一顿,道穹苍平心静气道:

    “本殿想说的是……”

    “今日人头可以暂寄你项上,明日你的命还要不要,取决于你还想不想争取。”

    “机会,稍纵即逝。”

第一四一四章 画人像殿主授学,朱尾巴朝夕不保

    “属下,受教了!”

    奚抱着拳作揖,心悦诚服。

    他真的学到了,惟一还有所不解的是,“道殿主,您在之前,已经于此地回溯过了画面?”

    “不。”道穹苍摇头,“本殿同你一样,初临此地。”

    那真就是同我一并看的画面,我什么都没发现,他却发现了这么多?

    奚颇感唏嘘,留音珠的事情都给他暂时放下了,只想学习道殿主的思维。

    “属下尚有一事不解。”

    “说。”

    “既然道殿主您提前不知道真实情况,又如何笃定此地有问题?”

    道穹苍看着年轻人目中灼灼有光,他本已不欲多言,却想到了年轻时自己钻研天机术的痴狂。

    “大胆推测,细心求证。”他像是在回应自己。

    “愿闻其详。”奚总算明白为何圣山高层,有那么多人不喜欢动脑子了。

    ——真的很香!

    道穹苍沉吟了下,从戒指中掏出了那个三指厚的罩子,是个女性用的紫色胸衣。

    “这是他留下的三件物品之一。”

    “是的。”奚终于看到这玩意的真正样子了,果然,道殿主私藏了一件。

    道穹苍在夜色下轻缓踱步,徐徐说道:“本殿给你了你两件,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南域邪术,有邪神之力的气息,推测出手之人,是南域邪修。”

    “就这些?”

    “敢在道殿主手下夺人,此人胆大包天,但出手颇有顾忌,谨小慎微,推测未曾臻至圣级,最高太虚境界。”

    “还有呢?”

    “呃,还有……太虚出手,受限于施术精度和范围,百里之距,约莫已是他的极限,推测此人藏在南城门口周遭百里范围内。”

    “纯纯马后炮!”

    “呃,是的,这确实是事后总结得出……”奚有些汗颜,如实道,“禀道殿主,属下没有再多的猜想了。”

    道穹苍唉了一声,略显失望道:

    “你得到的,只是处于你如今这个位置、掌握这般资源者,能得到的所有正常结论,却并不超出。”

    “换句话说,你,并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奚感觉心口被人扎了一刀。

    他听出来了,这是在说栓条狗在异部首座的位置上,都能得到和他一样的结论。

    “敢问道殿主,属下还忽略了什么?”奚有些不服,却已不敢表现出来,道穹苍真折服了他。

    “忽略了本质!”道穹苍捏了捏手上柔软的罩子,将之递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呃……”

    奚难以启齿。

    道穹苍斜了他一眼,失笑道:

    “这种物品,用料上乘、材质绵软、做工精细,放在玉京城中,也是上流富奢之物。”

    “就算你还年轻,得不出这般结论,看其标志,也该知是‘豪宫’所产,专供富豪玩乐所用。”

    一顿,道穹苍再道:

    “紫色胸衣、情趣造型,其本身轮廓也够大,覆掌难握之,本殿做过统……”

    “嗯,一般情况下,此物为大家族、大宗门势力中,三四十年华,如狼似虎的女性专属。”

    “若为炼灵师,欲望较强,岁数还可再往上推一推。”

    “当然,也不排除有天赋异禀者,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规模,却还想着更进一步,表现出来更大。”

    奚听得整张脸充血,像是捏一下就要爆浆。

    他经受了好大的冲击,不明白道殿主怎么可以如此正经地说出这么一些污……呃,经验之谈?

    “道、道,道殿主,所、所以……呢?”

    “所以你害羞了,没往这方面去调查?”道穹苍表情揶揄,“本殿不是没纠正你的邪念歪想,也没让你不往那方面查么?”

    奚身子都僵硬了。

    所以当时道殿主只给战场留影珠,却没点出自己误会了他的癖好……

    还有这方面的意思?

    还想让自己顺藤摸瓜查下去?

    这,能查出来个什么啊?!

    道穹苍以亲身经验告诉面前年轻人,有时候不正经,也能得到很多讯息:

    “大宗大族势力,必有护宗护族阵法。”

    “此人偷盗此物,事情可小可大,至少玉京城没爆出有何等采花大盗的流言,但也侧面说明了一点……”

    “一点?”奚脸色滚烫,怔神抬眸。

    “护宗护族大阵,护府护门大阵,对此人而言,形同虚设。”

    奚忽然感觉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发烫的脸快速冷却下来。

    他惊醒了。

    他再一次感受到道殿主思维的缜密,以及恍悟了对这类难以启齿之事的主观逃避,本质上是对情报工作的不负责。

    搞情报,哪有什么荤腥清白、正义肮脏?

    “请道殿主教我!”

    奚认认真真鞠了一躬,受益匪浅。

    道穹苍一面想维持高冷的殿主形象,一面又想为年轻人于当下话题的正经严肃,以及自己本身其实并不想正经而发笑。

    耳闻这一句后,他险些绷不住,最后嘴角抽搐了两下后,没有出声调侃。

    而是看着好学的年轻人,压下波澜道:

    “要么,他有着臻至圣级灵阵师的灵阵造诣,否则他不可能随意入侵他宗阵法,而外人毫无察觉。”

    “要么,你说的低劣的南域邪术并不成立,此人修炼的,是正儿八经的术祖传承。”

    “唯如此,他能以圣下之境,玩戏各宗各族大阵,再于本殿眼皮子底下,以物换人,而我无从察觉!”

    这最后一句,有如洪钟大吕,轰在了奚长久发懵的心神之中,发人深省。

    他愣愣盯着这三指厚的罩子……

    就这个东西!

    就这么个玩意!

    道殿主得到了这么多?

    “人就是人再细心,再谨慎凡做过,必留下痕迹……”道穹苍正视着面前年轻人,苦口婆心道:

    “也许在他心底,他已做得天衣无缝。”

    “但实际上,没有人能做到像天机傀儡般,处理掉任何痕迹。”

    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想如若他是那个南域邪修,得知此事后,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这种罩子了。

    而见微知著的道殿主……

    奚忽然认认真真打量起身前人来。

    这分明就是个人,肉做的人!

    可在此时此刻奚的眼神中,他更像个算无遗策的精密仪器,更像是一只天机傀儡!

    “道殿主,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圣级灵阵师……”奚尝试着提出反面猜测。

    “不!”

    道穹苍回答得十分果断,“他若是,盘缚之阵困不住他,他不用等那么久,他还可以多救走两个人。”

    所以,答案只剩下一个……

    那人身上,有术祖传承的迹象?

    奚点点头,感觉一切都很合理,就该如此啊。

    然而,当低眸看到手上的罩子时,他差一点就抱着脑袋又疯掉。

    屁!

    太不合理了!

    这是正常人能从这罩子上得到的结论?

    “道殿主……”

    奚深呼吸后,稳下了情绪,“所以,您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些结论,好像和此地无关?”

    “不,很有关,本殿说了,你忽略了本质。”

    道穹苍说完,一把抄过那三指厚的紫色胸衣,捏了捏后,再举起来:

    “如若是你,会闲着没事,去偷盗这种物品吗?”

    “绝对不会!死都不可能!”奚发誓。

    “好,姑且当做现在的你不会……”道穹苍点了下脑袋,“什么样的人会呢?”

    什么叫现在的我不会?

    以后的我也不会好吗!

    奚吸了一口气:“南域人,这么做很正常。”

    道穹苍的目光多了冷冽:

    “不要有地域歧视!”

    “若本殿说这是障眼法,主要是用来掩盖他真实的性格的呢?”

    奚怔住了。

    一下子,他感觉失去了目标。

    那人竟在用这些污秽之物,掩盖他的真实性格?

    “你看,这下你迷糊了吧?”

    道穹苍笑:“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但胸衣偷,男性底裤都偷……不用怀疑了,正常人想都想不到要去这么做。”

    奚暗自白眼一翻,所以吓人才是道殿主的本质吧?

    道穹苍再摇起了手上的紫色胸衣,不疾不徐道:

    “我们来做一个人体画像。”

    “这是一个有些恶趣味的家伙,他有偷窃的毛病,很惜命,也很大胆……毕竟敢从本殿手下偷人,该是个常年在刀尖舔血之人。”

    道穹苍用天机术在虚空勾勒出一张模糊的人脸,以相由心生之说,徐徐描绘。

    人脸是阴沉的。

    单眼皮,高颧骨,薄嘴唇,眼睛很狭小,跟毒蛇一般,看着就让人不太舒服。

    道穹苍顿了一下,将他的牙齿打乱,参差不齐了些,一下感觉气质上更贴合了。

    “你觉得,他和‘稳重’这个词挂钩么?”他忽然问。

    “绝无可能。”奚立马回道,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画像,已是心生万分钦佩。

    “不稳重,但绝对是个很会等待机会之人,因为他等了一个下午,就为了一次出手。”

    道穹苍做完总结,那人下半身也跟着出来了,是一身黑衣,佝身小偷状。

    同时,他如有了生命,多了些小动作——时而像是过街老鼠般左顾右盼,来回张望。

    奚震撼了。

    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给画出来了!

    “不够。”

    道穹苍沉吟了下。

    指尖一动,那天机人像手上也多了小动作,时不时搓两下,若在舒缓等待的焦虑。

    “他应该不是死士,没经过特殊训练……”

    “他等了足足一个下午,但他不是一个稳重的人,他有偷窃的小毛病……”

    耳畔传来这般低喃声。

    奚的瞳孔,跟着一点点,在放大!

    因为他看见,那天机人像等着等着,忽然指尖一搓,捏出了一片雪花。

    一错。

    那雪花成了紫色胸衣。

    也许是等待太久,更加无聊了。

    当这人回头用眼神逼退了突如其来的野兽时,下意识指尖之物再错,就成了一片叶子。

    “树叶!”

    这一刻,奚只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掉了。

    那一片片不时更替的树叶,必是那南域邪修的习惯之举。

    而反馈在林山之上……

    就是道殿主此前指出来的,本该粗糙,实则光滑的断口!

    “如若是因为术法原因,树叶整片被‘以物换物’走,那断口处,自然就是光滑到形同切割的……”

    奚长大了嘴,望着道殿主还在不断完善天机人像的细节,只觉看到了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峰。

    他眼前闪过六道神亦拳轰圣山的画面。

    他脑海里飞逝过第八剑仙的种种惊艳传说。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是十尊座,有些人只能当异部首座。

    “还是不够。”

    道穹苍手指抵着脑门,进入了思考态,自言自语道:

    “这么一个怕死的人,怎么可能整张脸都暴露在外面,他不怕万一,也该害怕我……”

    话音一落。

    天机星光一闪。

    那人像整张脸,就都给黑色大兜帽裹住了。

    兜帽之下,多了张黑色的无脸面具,其硬朗风格和此人阴冷气质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道穹苍袖口再一摆。

    面具成了黑布,透过黑布,还能隐约瞅见此人面部轮廓龇牙咧嘴,实际相貌无比丑陋。

    “很好,差不多就这样了。”

    “本殿若是他,也会这么做,先丑化自己,用黑布遮掩,给以朦胧的假象、臆想的真实……”

    他拍了拍手,转过头来,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当然,实际样貌可能这样,也可能不是。”

    奚:“……”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表达自身情绪的震撼了。

    因为天机术的刻意遮掩,人像的五官是模糊的。

    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小心惜命的南域死徒一个。

    再结合道殿主对此人能力、性格的描述,以及奚自身作为异部首座对五域太虚情报的了解。

    这个人,有点眼熟?

    “你认识?”道穹苍惊讶。

    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没回答,只是从戒指中快速翻找,然后摸出来了三张悬赏令。

    奚示出第一张悬赏令:

    “兀老鬼,死徒,南域太虚,古老金门传承者,掌握金门偷术‘偷天换日’,同道殿主您描述的以物换物能力有点像。”

    “但相传他陨落在了‘风水密藏’之中——许多人在那里得到了邪神之力的气息,疑似古老邪神……哦,术祖传承。”

    道穹苍点点头,不置可否。

    奚抓过第二张悬赏令示去,再道:

    “阴冥老鬼,死徒,十三年前术金门一脉古老金门术法研究者,他同样有在研习金门偷术的‘三十六计’。”

    “但术金门遭逢大难之后,此人再不出世,也许是死了,也许是重伤修为全废,总之之后再不现世。”

    道穹苍微微颔首,看向奚手中的最后一张悬赏令。

    这家伙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至少到了他的本职工作方面,他十分称职。

    奚立马将悬赏令反面,展示过去:

    “花红大盗,恶人,南域出生,曾在东域偷过东云界王城总部圣神殿堂分殿的宝库,被追杀后逃进中域。”

    “在中域,他进死浮屠之城避难过一阵,但没胆子进十字街角,怕不出不来。”

    “后续出来后,又曾在南域现身……嗯,他也进过‘风水密藏’,也掌握了金门偷术,有人说他是兀老鬼的弟子,但具体不明。”

    道穹苍眼神微含。

    去过东域,被追杀后反而跑来中域,躲进死浮屠之城……寻求庇护么?

    这很正常。

    但也可以说是很奇怪的逃亡方向!

    因为中域是圣神殿堂的大本营,南域死徒,一般走投无路时选择半月湾,而不会选择死浮屠之城。

    道穹苍平淡开口:“重点在于,那人现在救了香杳杳,这三人之中,谁和圣奴有关系?”

    奚一愣,旋即将前两张悬赏令收走,只留最后一个花红大盗。

    “和圣奴有没有关系不知,但和徐小受有点关系……此人去过天空之城。”

    他先是盖棺定论,而后回忆着道:

    “天空之城一役后,所有登岛后还存活的太虚,圣神殿堂过后大都做了统计和调查。”

    “其中,有一东域太虚,名为陈冉,提及过他曾见过徐小受,在他一行六人的试炼小队之中。”

    “那一小队成员,有南域风家的风萧瑟、南域太虚李富贵,有东域玄无宗的玉虚双法——阮平和阮安。”

    “嗯,阮氏兄弟,其实是三炷香的金牌猎令杀手,为徐小受人头而去,最后被杀。”

    “至于这最后一人,则是南域邪修,朱一颗。”

    奚说着一停,将悬赏令放下,提及另一事:

    “天机傀儡小柒的天空之城战后痕迹调查研究指出,九大绝地之一,罪一殿战场,出现过金门偷术的力量。”

    “那里是徐小受和天机神使的正面战场,先后出没者还有伪装成宇灵滴的水鬼、天人五衰、姜布衣、黄泉、梅巳人和颜老等强势半圣,寻常太虚,根本参与不得此局。”

    “金门偷术的力量既还出现在那里,不是我们的人,就肯定和徐小受有点关系。”

    奚又将悬赏令翻了过来,本来还有些迟疑。

    当他将悬赏令画像放到了道殿主天机人像的侧面,进行比照之后,又将之挪至天机人像后方。

    二者,便大差不差重叠了起来。

    这一下,奚沉默了。

    透过天机人像,他指向了花红大盗,大胆推测,等待确证:

    “道殿主,花红大盗就是朱一颗。”

    “他和徐小受有关系,得命后以偷天换日之术,换走了香姨?”本章完

第一四一五章 寻生路撒豆成兵,本我镜无所遁形

    “呃啊啊啊,爽!”

    在客栈二楼的走道上舒爽伸了个懒腰,将昨夜消耗的精气神完全找了回来。

    已是一副唇红齿白阔家大少模样的朱一颗,反手就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三个陌生女人挤在一张床上。

    与初次见面时有所不同,这三人姿色变得极为普通,连身材都变形了。

    一眼过去……

    中规中矩,只能说毫无记忆点。

    若不是提前知晓,谁都认不出来这是香姨、冬冬、阿摇。

    “该出发了。”

    朱一颗落座茶桌旁,看着早早梳洗完毕了的三女。

    这三人昨晚睡没睡,睡了又睡不睡得安稳,他一点并不关心。

    反正他没睡,盯了这三人的房间一宿,还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满大街都在找一个叫做‘朱一颗’的人,李兄,你知道这事吗?”

    经过一夜调整,冬冬语气温婉了许多,看向救命恩人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和善。

    毕竟这人要是登徒浪子,昨夜一夜,她三人毫无反抗之力,该做的早做了。

    但就连阿摇,这姓李的嘴上调侃几句,实际上什么也没敢动。

    朱一颗斜了她一眼。

    他记得早前的时候,就客栈小二来敲了下门,送了个早餐。

    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这女人将外面一夜发酵后的情报,全给套了出来。

    有点东西的。

    “知道!”

    朱一颗随意点了下头,拿起了茶杯,“我还知道他们还在找一个花红大盗,还在找三个女人。”

    阿摇都有些忍不住了:“朱……李兄,您不是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吗?”

    林山那会,这姓李的处理后续琐碎细节的谨慎程度,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阿摇真以为没留下什么马脚了。

    结果一夜过去,她反而从圣神殿堂的悬赏令上,得知了救命恩人其实不姓李,姓朱。

    有点好笑。

    对于这一点,朱一颗自己也是懵的。

    他确实已经尽力了,自认为天衣无缝。

    然而马甲只穿了一夜,就掉得人尽皆知,简直可耻。

    但认是不可能认的。

    他死都不会在这三人面前承认自己是朱一颗。

    “异部一群酒囊饭袋,虽说还查不出我的真实身份来,但至少对于‘三女’的情报,是准确而中肯的……”

    给自己倒了杯茶,朱一颗看向了香姨,“你想去哪?”

    冬冬忍着发笑,阿摇也有些莞尔,却心照不宣没有拆穿这男人的伪装,齐齐循声看向香姨。

    香姨抓着自己的麻花辫,思忖着道:“哪哪都不安全,解开禁武令,我才能安全。”

    “这我无能为力。”朱一颗一饮而尽后,放下茶杯摊手。

    他试过了。

    但禁武令比他想的更为玄奇。

    哪怕是他的术法一靠近,力量也消散于无,根本无从破解其中奥秘。

    朱一颗想,他能偷走香姨身上的所有物品,包括内脏。

    但独独那枚用细线串着挂在脖子上,连半分防护都无的令牌,他偷换不走。

    香姨当然不指望眼前朱一颗能强到解开禁武令。

    她想的是另一人,且与计划中的目的地,不谋而合。

    “禁武令,除道殿主外,中域或许还有一人,有能力解开。”

    “哦?”朱一颗来兴趣了,“谁?”

    “魁雷汉。”

    这简短的三个字,仿佛有万钧重力,一下震得房间内其余三人说不出话来。

    魁雷汉?

    那个所谓的十尊座之首?

    朱一颗短暂傻眼,他的感觉是……

    如此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人物,比第八剑仙还神秘——八尊谙起码和受爷有点关系。

    魁雷汉这等人物,就算我们找到了,人家又怎么可能搭理我们这般小人物?

    转念一想。

    哎,不对!

    香姨也是十尊座,他俩是同时代的,说不得真有点交情!

    然后,朱一颗便更加沉默了……

    同为十尊座,魁雷汉和香姨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差距,有如八尊谙和毕啸天。

    毕啸天不认识?

    很正常,朱一颗也快忘记他了。

    那是他六岁时的一个村里玩伴,在一次夏日河游中,意外溺亡了。

    香姨很快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异样。

    那朱一颗分明想说点什么,却有点被镇住和吓傻了的感觉,欲言又止。

    身边两女,同样表情古怪。

    香姨习惯了,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某人眼中的毕啸天,自顾自道:“我知道魁雷汉在哪。”

    朱一颗忽然伸手制止下文,对着冬冬和阿摇挤出了个笑脸:

    “麻烦二位,先去我房间待下。”

    两女一怔后起身,倒是没有多言,很有婢女的自觉,辞别香姨后,退离房间。

    “青原山,常德镇?”

    人一走,朱一颗开门见山。

    香姨这下意外了,“你知道?”

    朱一颗摸着鼻子苦笑:“我领到的任务,最终去处只有三个,常德镇、死浮屠之城、半月湾。”

    这是李富贵给他的安全去处。

    当然,这个“安全”,也是相对而言之。

    道殿主既已识破了他的身份,想必该有防范,说不得已经堵在了某个去处的必经之路上。

    当然,朱一颗还有一言没说。

    人在他手上,关键时刻,他有自主决定权,可以抛却李富贵给的目的地,随机而变。

    香姨眸光变幻着,很快摇头说道:

    “死浮屠之城去不了,这是我的大本营,老道既然让我出来了,就不会轻易放我回去,半路上估计堵截者很多。”

    “半月湾在南域,从中域过去,需要经过跨域传送阵,而域级传送阵的主体是天机术,在这一节上,你我身份都可能暴露。”

    “那就只剩一个青原山?”朱一颗皱眉。

    香姨本来是这么想的,现在不敢苟同了,严肃的话语声中,有着浓浓的忌惮:

    “不能去了。”

    “当你第一时间想去这个地方,而我也正好这么想时,老道就不至于想不到此处了。”

    “他甚至能比我们思虑得更加周全,已经有了我们进入青原山地界之后的应对措施,都不无可能。”

    朱一颗脸色骤然变得极为复杂。

    他之前是极为轻松的,人都救出来了,中域这么大,随便找个山洞一藏,谁逮得住?

    现今一分析完,怎么感觉天大地大,无处可藏的样子?

    那道穹苍还真能一把推开门,精准定位到自己二人在这里讨论去往何方不成?

    朱一颗忽感背后有一股阴风,猛然回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还好,门没打开。

    “依你这么说,我们哪都不去,在这里躲着更好?”他迟疑着反问。

    香姨摇头:“等死尔。”

    房间内,短暂沉寂了有一阵。

    “不信!”朱一颗倏然起身。

    “不信什么?”

    “老子不信他那骚包老道,手眼通天到能找到我在哪里!”朱一颗匆匆忙翻找起了他的衣兜。

    香姨有不好预感,跟着起身道:“先不要冲动,我们暂且不出……”

    她话音戛然而止。

    才刚刚说过了,不出去,就是等死。

    朱一颗并不喜欢坐以待毙,当然也不至于蠢到盲目自信带着三女出门逛街。

    他很快从兜里抓出来了一把熟花生豆。

    “这……”

    “吃吗?”朱一颗将花生豆递了过来。

    香姨呆滞了,搞半天你抓了一捧豆子出来,问我吃不吃?

    我还以为你要破门而去,闯一闯道穹苍的必死之局呢!

    你们天上第一楼的人,是不是都有大病?

    “不吃算了,挺香的其实……”

    朱一颗往嘴里一塞,塞了满嘴花生,快速咀嚼着,只在手心处留下了四颗豆子。

    当他将嘴里的豆子残渣一并咽入腹中时,掌心处的那四颗豆子,就亮出了星光。

    “去。”

    朱一颗横空一甩。

    四颗豆子飞出,在前方幻化变形,化作了三女一男,正是如今阔家大少朱一颗带着三个姿色中等婢女的样子。

    “官人~”

    “官人早安~”

    “嗯嗯~官人今日气色真是不错,昨晚睡得可香呀?”

    三女千娇百媚地行礼,粘巴巴地说着。

    像是脖子被神亦用手强行箍紧了一般,她们的话音声出来后,甚至惹得香姨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嘿嘿嘿,小娘皮们,昨晚老子可是一夜没睡呐,累死人了!”

    那豆子版朱一颗搓了搓手,神态极其猥琐,却也极为传神。

    香姨讶然了。

    这四个人,若不是她看着出生,真不敢信原身是四颗豆子。

    这,也是南域的术法?

    “撒豆成兵。”

    朱一颗回头,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再道:“我先试试,他到底能不能找出我来!”

    他一顿。

    香姨在思索,并没有阻止。

    朱一颗掌心便多了四颗石子,刚好塞进兜里去。

    那一男三女的“四豆组合”,就同时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他们去了哪里?”香姨好奇问着,同时对眼前男子印象再次改观。

    此人能力太强,真非寻常人等。

    那撒豆成兵的术法,有点说书人身外化身的味道了。

    虽然战力方面,可能都是连半圣化身……不,半圣意念化身都比不上。

    “死浮屠之城。”朱一颗道,“如果顺利的话。”

    “传送阵不能走……”

    “我知道,他们走小路,隐蔽得很。”

    香姨见状,也就不再提醒了。

    显然,谨小慎微的朱一颗,自己能考虑到的,他都考虑进去了。

    房间内,便陷入了沉默而良久的等待。

    朱一颗又抓出一把花生米,真不知道他口袋那么干瘪,是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就着茶,吃着花生米……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朱一颗闷哼一声,一口茶险些喷在香姨脸上,被及时避过。

    “失败了?”香姨侧身望来。

    “嗯……”

    朱一颗整张脸黑了下去。

    四豆组合走的是山路,中间变幻了不止一重身份,遁术也奇快。

    砀峡关是通往死浮屠之城的必经之路,约莫处在此行的一半路程之上——如果不走传送阵的话。

    在悬崖前,四豆组合遇到了一行十三人的白衣小队,扛着一面丈许高的灵镜。

    “前方禁区,来人止步。”

    才刚耳闻这一声,白衣都还没出动。

    那高阔的灵镜之上,便呈现出了四人的本体——四颗花生米!

    结局,可想而知……

    十三白衣愣神之后,一拥而上。

    花生米们死状奇惨,死无全尸。

    “他们有一面镜子,估计如若照到了我们,伪装得再好都没用,都得原形毕露……”朱一颗已经说完了全程。

    “本我镜,道部的大作。”香姨点头,表示认识这等天机造物。

    “数量多吗?”

    “不多,但既然研制成功了,只要想,就可以全力打造,布置在各个重要的关口上,至于灵晶,对他而言,显然不成问题。”

    “狗日的道穹……咳咳。”朱一颗骂都没法骂本名,郁闷得摔掉了茶杯,又往桌子上拍了一灵碎。

    “我及时中断了联系,那四颗豆子回归成了本体后自爆了,白衣应该找不到我……”朱一颗迟疑着还是说出来了,“我没留下任何痕迹。”

    香姨沉默许久:“昨晚,你也这么说……”

    朱一颗直接起身:“此地不宜久留!”

    他已经不想赌了。

    很明显,答案是骚包老道的天机术强于自己的金门偷术。

    毕竟,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明明做得天衣无缝,连一处破绽都没留下!

    香姨跟着起身。

    朱一颗望向了隔壁房间的方向,手一抹喉,轻声道:“我的建议是,做了她们。”

    香姨摇摇头,没有说话。

    如果答案是死人更安全的话,早在幽桂阁时,她的选择就不是给出空间戒指,而是赐下毒药。

    炼灵大道,固然重要。

    可又有多少人是一心扑在大道之上的呢?

    至少她香杳杳不是,而几十年的姐妹情感,迄今已成家人,又岂是轻易说断能断?

    朱一颗叹气:“带着她们,我如芒在背。”

    香姨静静视来:“可放下她们,我说了,老道只需找到其中一个,随时能出现在你面前来。”

    “……”朱一颗感觉天机术士真恶心呐,让人想吐。

    “为什么?”他问出了昨晚没问的话。

    “我不知道。”香姨很果断的摇头,“我若知道,我也是天机术士了。”

    “……”朱一颗再一次沉默,良久道:“你能确定,她们之中,没有叛徒?”

    “就如你自认为天衣无缝,实际上也被老道找出了破绽一样……”香姨目光眺向远方,“我亦不知。”

    “那你还敢带着她们!”

    “纵之未果,不若束之、用之。”

    “呵,妇人之仁!希望你能栓好她们吧!”

    朱一颗冷笑完,从袖口中摸出了隔壁房的两个茶杯,偷天换日之后,两女懵然出现。

    “香姨。”

    “香姨。”

    一一问好之后,二人看向了整装待发的朱一颗,“我们去哪?”

    “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香姨同样侧眸望来,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朱一颗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李……嗯,里头的人说了,踌躇未定的时候,可去那里,有机会的话,还能见到一个人。”

    “谁?”三女齐齐一问。

道穹苍的信

    “诸君晚好,本殿道穹苍,苹果今日回乡过节,舟车劳顿,托嘱诸君雾灯。

    “中域近有圣奴作乱,搬弄是非,然宵小顽徒,难逞长凶,不过须臾时日,圣殿定将那徐小受捉拿归案,诸君宽心。

    “时值秋分,佳节双至,祥云庆月,玉兔衔彩,诸君出行当注意安全,未能归家者,可多与家人联系,团圆之好,万家同乐。”

    “奚,便这般写吧,拟成半圣玄旨,昭告天下。”

第一四一六章 贵客登门铁匠铺,排纹吐术出玄奇

    “谁?”

    “是我。”

    这回答了,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曹二柱心头嘀咕一声,但很快打开了大门。

    其实铁匠铺的营业时间还没到,但既然有人敲门了,或许是着急要拿货,或许是别的原因。

    听到了就开门,待人要有礼貌,老爹教过。

    “嘎吱”一下,木门打开,热浪一股脑就往外涌。

    外边天方破晓,街道上还飘着雪,铁匠铺内外俨然两种天气。

    一是严寒,一是酷暑。

    “你是……”

    曹二柱赤着膀子,单个手臂一撴,能堵住门口,只露了半个身子。

    他矮着头,迟疑地望着面前这颇为面生的中年男人,最终没能记起来他到底是哪位。

    来人一身白袍,黑发束于玉簪,腰间配有云纹腰带,除了手上拎一个酒葫芦外,身上再无它物点缀。

    饶是如此,这人长得脸色正气,皮肤无比白嫩,气质一看就非凡人。

    他绝对不是经常上山打鹿,或是猪场杀猪的。

    更像是老爹说过的那种大人物,总之跟整个常德镇的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最起码得是个村长级别的!

    道穹苍抬起了头,被面前小巨人的高度和宽度给震了一下。

    他抬起手,比量了一下彼此差距,笑道:

    “二十多年没见,你长这么大了。”

    曹二柱闷着没有说话。

    这人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没说是谁呢,这么说话很没礼貌。

    “你叫我叔就好,当年我还抱过你呢。”

    道穹苍往小巨人腋下示意了一手,表示让让,他想进去。

    曹二柱目光落到了这人手上的酒葫芦,摇头瓮声道:

    “你来找俺老爹?”

    “他还没睡醒呢,睡醒也不一定见你。”

    “你傍晚时分再过来,他一般这个时候心情不坏,也许会见你。”

    “还有……”

    一顿,曹二柱手指点向了酒葫芦,“这点量,不够老爹塞牙缝的。”

    道穹苍笑了,举起酒葫芦晃了晃,里头传出了潮水般的涌流声,“你听说过空间戒指吗?”

    曹二柱表情略显错愕。

    很快,他意识到这人真不是村里人,跟自己一样,是个伟大的炼灵师。

    常德镇很难见到炼灵师。

    最多就是半吊子级别的,练了几口气,增多了个把子力气而已。

    青原山倒是有。

    上山勤了,总能见到几个跟这村长级别人物一样干瘦的家伙,在使用火球术、土墙术等灵技,对付那些一巴掌就能拍死的野猪。

    “你是什么境界,后天、先天?”

    “你开了元庭没有?元庭很神奇的,开了后会多一种东西,叫做灵念。”

    曹二柱来性质了,说着还让开了身子,饶有兴趣想请这位进门一聊。

    ——趁老爹酒还没醒,多聊聊光怪陆离的炼灵界!

    “暂时保密,你呢?”道穹苍本欲抬脚步入,闻声后瞥了眼门槛,暂时立在门外没有进去。

    “俺先问的。”小巨人闷闷不乐。

    “你要这么说,叔以前抱你的时候,你还咬过我耳朵呢……”道穹苍拉长了自己的耳垂,翻出了后面部分,“喏,就这个!”

    曹二柱凑近一瞧,发现还真有个小疤痕,顿时感到不好意思。

    “俺是王座道境……”

    “王座很厉害啊!”男人惊讶了,“那你会不会那个什么,滋滋滋全身电的那个,紫色的,很帅。”

    曹二柱眼睛一亮:“你知道罚……”

    乓!

    后院炸开一声惊雷。

    小巨人吓了一跳,话音声都咽下去了。

    道穹苍也缩了缩脖子,扯着嘴角,有点害怕地望向了那边,“醒啦?”

    “嗯。”曹二柱闷闷应了一声,听出来了老爹不想让自己过多跟别人交流炼灵师的事情。

    “之后有空再聊,你老爹在找我了。”道穹苍小小挑了下眉,偷摸着塞了一颗通讯珠过去。

    曹二柱乏味的神情一扫而空,眉宇都多了几分喜色,急忙将通讯珠藏好。

    啪!

    一道蓝色闪电划破黑暗,精准打击,从指缝中劈进去,劈在了通讯珠上。

    掌心摊开。

    通讯珠已经碎裂。

    曹二柱目中的光,也就同昏暗的铁匠铺一样,在闪熠之后快速消失。

    道穹苍没有气馁,再次对着小巨人挑动眉毛,便从寒冬中迈步进了炎热的铁匠铺。

    “几十年不见,脾气还是这么暴?我可是拎酒拜访的……”

    “你来作甚?”后院传出的不似人言,倒像是滚滚雷声,连房梁都在震颤。

    “当然是送酒,顺带着聊聊天、叙叙旧,这可是你最讨厌的醉仙酿。”

    道穹苍往后院走去时,还拔出了瓶塞,晃动着酒葫芦,一脸贼笑着扇风,让香味快速逸散出去。

    “让送酒来,但不是让你亲自送酒来……什么狗屎味道?滚!”

    “哈哈哈哈……”

    铁匠铺不算大。

    后院二人的交谈声和笑声,随时间推移愈发变小。

    曹二柱提着铁锤挠了挠后脑壳,感觉有些神奇。

    老爹很少跟一个陌生人讲这么多话……不,应该说是基本不跟陌生人说话。

    但这次他们好像聊得很开心,那个人也敢开老爹的玩笑。

    曹二柱止不住对那个白衣中年人的身份更多了几分好奇。

    也许,他不止是村长级别的。

    老爹的朋友,应该很厉害吧?

    “朋友……”

    思绪频频跳跃,大清早的,曹二柱已经有些伤感了。

    但提了提大铁锤后,他精神立马就振奋了。

    朋友,俺也有,大铁锤就是好朋友!

    不过,那个叔叔最后的挑眉,是什么意思?

    曹二柱忽然感觉手心有些异样,翻过来看后,发现刚握过通讯珠的手掌心中,多了一些个简单的纹路。

    它们勾勒交织成了一个友好的“握手”符号。

    “噢?噢噢噢?”

    曹二柱心花怒放,提着铁锤险些没原地起舞。

    他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个那种神奇的灵阵图案,只要注入灵元,就会有所感应。

    “试一下?”

    想到就做。

    等意识到那个叔叔就在后院的时候,曹二柱灵元已经注入进去了。

    他抱着脑袋,感觉搞砸了什么。

    “滴滴、滴滴、滴滴……”

    后院方向,从空无声音,到传出了十分刺耳的滴滴声。

    紧随其后,整个铁匠铺都安静了,滴滴声快速跟着不见。

    “啊哈哈,你先听我解释……”叔叔的声音分明有些惊慌。

    接着,老爹那熟悉的暴躁狂吼出现,直接碾杀了叔叔的尴尬:

    “骚包老道,你他娘在找死!”

    轰!

    惊雷炸响。

    铁匠铺的顶板,被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曹二柱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一道灰白的人影翻飞着出了天空。

    “啪嗒。”

    后院掉下了碎成段的玉簪,还有一颗带血的牙齿……大门牙。

    曹二柱一哆嗦,赶忙冲到门外去看那个叔叔。

    天色不知道怎么的就暗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下是雷鸣滚滚,像要大暴雨。

    “轰!轰!轰!”

    一道道蓝色雷电从空中劈落,精准无比轰在了那个叔叔身上。

    灰白色很快变成焦黑。

    叔叔一次又一次被打飞,毫无招架之力地被雷电送出了视线和灵念所及范围之内。

    “这……”

    曹二柱迟疑着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嘴角一抽搐,有些后悔,又不敢吱声。

    “过来!”

    后院传来沉闷的声音。

    曹二柱铁着头过去了,很快看到了瘫在地上,披着大氅,浑身是汗的老爹。

    他脑子转得很快,率先解释道:

    “他想让俺出门,但俺对炼灵界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发现这个后,就及时让老爹您发现了,俺做得对吧?”

    曹二柱嘿嘿傻笑着,用铁锤挠着头,一脸憨态。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等来怒骂和苛责,而是老爹很平静的一句:

    “手翻开。”

    “哦。”曹二柱乖乖让那个握手的符号展现出来。

    “试一下,抹除它。”

    “哦。”曹二柱急忙用手给它擦了擦。

    “哈哈哈哈……”老爹突然大笑起来,虚空紫电噼啪作响。

    曹二柱看到老爹刚刚动了手指头,应该是想揍自己。

    “用灵元。”老爹难得又温柔了,他的平静,就是不可多得的温柔。

    “哦。”曹二柱催动气海灵元,啪的一下,手上的符号摧枯拉朽被他击溃,化作灵气消逝。

    “不见了。”他有些沮丧,但表情很是开心。

    “不是不见了,只是藏得更深。”老爹从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么有耐心,甚至还会解释,解释完还再道,“用彻神念。”

    “哦。”曹二柱赶忙再应,很快周身噼啪作响,游走出了紫色的电弧,覆在体表形成薄薄的一层。

    “滋滋——”

    电蛇迸蹿,闪逝虚空。

    后院的空间开始纹裂,一道道黑色的细线在惊芒之后成型,又快速修复。

    “强度、强度、强度!”老爹不耐烦着,“强度上起来,这才哪到哪?”

    “铺子扛不住……”曹二柱嘟哝着。

    “叫你上强度就上强度,别废话!”

    “哦。”

    曹二柱只能开始上强度。

    万分之一的彻神念,是他的极限之弱了。

    既然老爹不怕铺子炸了的话,那就不进修炼房了,在这里开吧。

    “轰隆——”

    后院顿时炸开一道怒雷之音。

    曹二柱周身的紫色电弧,翻涌呼啸,几乎化作一片小雷海,将他整个身形都淹没。

    “咔咔咔!”

    空间快速崩碎。

    就连墙上的铁器都开始崩解,被余温熔化的同时,一点点铁水又被雷音崩飞。

    “再上!这才不到一成!”

    老爹瞪了下眼,那崩飞的雷霆一股脑涌向了他,从他口鼻之间灌入。

    各般威势,竟在此后消逝于无,像是完全被吃干抹净了。

    老爹出手了!

    曹二柱惊奇,老爹竟也会相助自己练功?这可是稀罕之事!

    他当即无所顾忌,全力施为。

    顷刻之间,那萦于周身的小雷海,勃然膨胀,几乎要将整个铁匠铺填满。

    彻神念罚神刑劫,浓稠如液,电炼万千。

    “轰轰轰……”

    陋室之中,惊鸣不断。

    这般雷声若在平时,定能惊得邻里街坊惶恐不安。

    但在此刻外界阴雨雷云的掩盖之下,却是藏得颇为巧妙。

    一成、三成、五成……

    直至十成!

    曹二柱使出了浑身解数。

    然那化成实质,汹涌泛滥的罚神刑劫,余力依旧在老爹的口鼻吞噬之下,难以对铁匠铺造成更多伤害。

    “好强……”

    曹二柱心下震撼。

    他已太久没见识过老爹出手,几乎要忘记了老爹有何等强大。

    今日的一切异常,似乎都源于那位叔叔的到来?

    “谁让你分心了?!”

    半躺在后院的大巨人扯了下大氅,察觉不对后,直接开骂。

    “哦。”

    当见到曹二柱将毕生所学尽数放出时,他往雷海中扔进了道穹苍的酒葫芦。

    整整一大池的醉仙酿炸出,顷刻被炼化。

    满屋尽是酒香,然一瞬过后,酒香都被炼尽,化为乌有。

    躺在地上的魁梧巨人提起自己的大酒桶,和着这连大道都能融炼的罚神刑劫,咕噜灌了一大口酒。

    “释放型。”他放下酒桶。

    曹二柱心领神会,眉目在雷光中倒竖,陡然一声爆喝:

    “开!”

    轰轰轰轰!

    那翻涌的雷海,强度再以十倍、百倍的可怖程度往上倍加。

    雷光有如决堤之水,迅速往铁匠铺顶棚的大窟窿、往木门之外轰出。

    “嗒。”

    魁雷汉只是指尖轻轻点在了酒桶盖上。

    无形的念拘下,那若要撕开天地呼啸而出的罚神刑劫,便被压迫在了后院空间之中。

    连雷声,都再也发不出去了。

    “轰轰轰轰!”

    然而后院当中的爆鸣还在持续。

    曹二柱不断从体内宣泄着力量,仿佛要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给彻底拉出来。

    多少年了,他从未有这般酣畅淋漓感!

    平日里练功,都得防着点,不能倾力而出,怕惊了邻里街坊。

    这下可好。

    有老爹在,他只顾输出就行。

    虽然一切都还被压迫着,可在后院范围内,他释放到爽!

    “嘎嘎、吱嘎……”

    曹氏铁匠铺半掩的木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昏暗之中,一次次闪耀起紫蓝的光,这现象持续了足足有半刻多钟,直到后院小巨人精疲力竭。

    “老爹,俺快撑不住啦……”曹二柱一身汗水都被雷霆堙灭。

    “找!找到那个图案,将它从你的身体里找出来排掉,不然你就释放型释放到死吧!”

    “啊?”曹二柱吓到了,赶忙开找。

    论别的他可能不行,论对罚神刑劫和对身体的掌控,他说第二,也就老爹敢称第一了。

    很快,在释放型彻神念的冲刷下,他在气海处找到了那个友好的握手图纹。

    果然如老爹说的一般,它没有消失,只是发生了转移——藏了起来!

    “老爹,俺找到了。”

    “释放型,冲出来,不要毁了它,它会再藏。”

    “哦。”曹二柱扎着马步,铆足了劲,将血和汗都从毛孔中冲刷出来,终于挪动了那握手图纹一分。

    “这是什么东西……”

    他惊到了。

    释放型彻神念已经够强了!

    那个叔叔给的东西,竟只能被挪移一点点……

    他看向老爹,结果老爹只顾着盯他的大酒桶,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喝!”

    求人不如求己。

    曹二柱眼珠子一瞪,几乎要废了自己气海般,将那握手图纹和一身灵元尽数散掉。

    “啊啊啊啊——”

    当撑到了一个极点时,他浑身龟裂。

    某一刻,脑子一嗡,曹二柱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感觉是短暂功夫过后,他清醒了回来,却发现自己已瘫软在地。

    而老爹,正半个手肘撑着地面,一副差点要站起来了的模样。

    他眼神里分明有着惊讶,正出神地望着地面,瞳孔中倒映着一圈璀璨的光亮。

    “老爹?”

第一四一七章 少年出山意气发,花开富贵见受爷

    “哈哈哈哈!”

    老爹发出了大笑。

    曹二柱很是艰难才能抬动手,这才发觉气海内的那握手图纹,不知何时,已跟着释放型彻神念排出了体外。

    “老爹,你在笑什么?”

    老爹笑了很久之后,才瘫回到了地上去,眼神一斜,斜向对面脚下,“自己看。”

    曹二柱一低头,看到自身脚下有一圈极为刺的图纹。

    上面纹刻着看似繁复,实则可以轻松被理解的图纹,包括“暴力”、“震慑”、“权柄”、“惩罚”、“忿怒”、“狂化”、“惊吓”……

    曹二柱惊呆了。

    好漂亮的图纹,远胜那握手图案百倍!

    他左右看着,细细打量,过了好久才读出来,这是老爹给自己的死命令、死任务,完成了。

    ——雷系奥义阵图!

    “老爹,俺成功了?”

    曹二柱下意识又挠了挠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点开心,但不多。

    有点成就感,但感觉也理所当然。

    毕竟自己日夜苦练,练了这么久,资质这么愚钝,总是把老爹气得半死,最后还能成功。

    在那个天才辈出的炼灵界,若别人肯付出自己的一半努力,早该修成奥义阵图了吧?

    “嗯,你成功了,但记得不要让别人看见,这东西能夺舍,还是挺值钱的。”老爹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看他的表情,奥义果然也没那么厉害,而且还能被夺舍……这不是匹夫无罪,怀才不遇嘛!

    曹二柱想起了什么,“那个叔叔的图纹……”

    “是的,他就是想夺舍你,包括你的罚神刑劫,和雷系奥义。”老爹神叨叨一句

    曹二柱听完沉默了,咬牙切齿的,亏他还以为那叔叔是个好人来着。

    “可他说抱过俺……”

    “你小时候老子大街上捡来之前,谁都抱过,再说了,人不会撒谎的吗?”老爹嗤笑。

    但自己肯定不是捡来的,这点曹二柱可以肯定。

    老爹对待陌生人和自己人,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那个叔……”

    “别叫他叔,以后他跟你套近乎也不用管,总之不要再跟他说话和接触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老爹心情好像不错,竟然有几句话没骂自己了,曹二柱“哦”了一声后,便听老爹再道:

    “还有,以后碰见玩那种图纹的,绕着点走,你脑子不行,玩不过他们,容易被弄死。”

    “哦。”

    “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去山上过吧,刚好最近不想看到你了。”

    “哦……啊?”曹二柱又懵了,“那铁匠铺怎么办?”

    “把门带上就行。”老爹合上眼睛,显然不想多说了。

    曹二柱感觉方才消耗的精力已恢复了七八成,也就起身抄起包裹,往门外走去。

    不用怎么收拾。

    老爹撵人,常有的事。

    虽说这次有点久,但一个月没人做饭,想来老爹应该也饿不死,毕竟他还有酒喝……

    “嘎吱。”

    木门要关上时,后院闷雷般再传来一句话:

    “多事之秋,遇到陌生人不要交流,特别是那种你看起来觉得像好人的,避开就行,记得回来多带鹿肉。”

    “哦,那坏人呢?”

    “嗯?”

    “哦,不说、不说。”

    曹二柱赶忙把门带上,走到街外。

    外边阴云褪去,还在飘雪,天气冰凉凉的,雪落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并不燥热压抑感。

    明明已经冬天了。

    老爹是闷屋子太久,还以为在过秋呢,真傻!

    至于不说话……

    当哑巴曹二柱可太在行了,毕竟他当了十多年,每次上山遇到陌生人都当哑巴。

    老爹的叮嘱,他很久之前就记在了心上。

    外面人多,坏人更多。

    不要交流,是避免惹事最好的办法,老爹在自己小时候就教过。

    “嘿!”

    收拾心情,轻装简行。

    曹二柱掂了掂包裹里的锤斧刀兵,他什么都学,主要是老爹什么都教。

    再一次上路的时候,他心情也十分轻松,感觉和以往的每次进山打猎,没有多大不同。

    “张婶。”

    “杨叔。”

    “李大哥……”

    一路问候着起早的邻居们,街坊都十分友善。

    “二柱啊,又上山?你那酒鬼老爹又不要啦?”

    “嘿!是二柱,这回你可得给叔带点狼肉,叔好这口,市场价跟你买……”

    “狼肉又不好吃。”曹二柱嘟哝。

    “带一下咯,你上次的虎皮也很卖钱!”

    “肉!二柱,我要大量的肉有多少来多少,对了,你刀真好用!哈哈!”

    “好用就行。”曹二柱点着脑袋招呼的人一多,他反而缩回去了加快了脚步离开。

    走出村口,落在小土丘上。

    回头望时,常德镇其实不像镇,就是个小山村,跟满山的大雪一比,连芝麻粒都不如。

    “走喽!”

    曹二柱紧了紧肩上包裹,回头看向青原山,眼里多了热切。

    “先试试速度!”

    “嗯,就跟那一片雪花比……它落地时俺还没有上山,就会死。”

    轰!

    雪地上炸开一道雷音。

    进山的速度,当然比雪落下还要快,这可是彻神念,免了一死。

    曹二柱很快却停了下来,左右捏起了自己的胳膊,脸上多了担忧。

    “糟糕,忘了披个衣服,钱叔好像就是在大雪天进山被冻死的……”

    ……

    常德镇以北,山下坊市。

    朱一颗风雨兼程,紧赶慢赶,多拐弯路,最后还是绕到了凡人区域青原山附近来。

    因为李富贵同他说的地方,便在此间坊市之中。

    万幸的是,一路上撒豆成兵往别处探的路,几乎都被截下了,独独往凡人地界走,道殿主似乎设防不严。

    在牺牲了百来花生米后,他成功绕过防守。

    “到了。”

    来到一间兽皮店前,朱一颗回头看向了香姨:

    “你们先进去逛逛,我去找一人,去去就来注意不要离开此店铺范围。”

    冬冬和阿摇还在后头远远吊着。

    一行四人,一男三女组合,现在过街着实太招摇,他们便拉成一条长线。

    好在太虚走凡尘,百里难见一炼灵师。

    见到了只要稍加警戒,基本不出问题。

    朱一颗带着香姨,后面拖着两个累赘,就算实在不行,还能随时抛弃,完成自救。

    “好。”

    香姨往后方街道递了一个眼神,先行迈步入店。

    朱一颗径直往里头方向走去,敲着柜台,看向了掌柜的:

    “我来取钱。”

    那掌柜的老儿满脸都是褶皱,拄着一把拐杖,身上披着粗布麻衣,有些老眼昏花。

    他动作缓慢,移步凑近了去瞧清这阔家大少后,才摇着头摆起了手指头:

    “没呐没呐。”

    “老夫没记得有你这号人,你没在这里存过钱。”

    朱一颗看向了掌柜的拐杖,看到了中间处刻着一个“天”字,才道:

    “花开富贵。”

    掌柜老儿愣了一下,一拍脑门:

    “记起来了,客官月前在这里寄卖了三件虎皮?哎,老糊涂喽。”

    “客官,快快随我过来。”

    老头步履蹒跚推开后墙的门。

    朱一颗也不知道怎么走的,连绕道都不用,身子穿过柜台,快步就跟了进去。

    香姨收回目光。

    灵念没法用,她什么都听不到。

    “冬冬呢?”

    在墙柜上的兽皮上挑选着,香姨侧眸看到了阿摇迈步入店。

    “在后边,她说得慢点进来,免得被人瞧见。”

    阿摇说完也开始挑选兽皮。

    还别说,绸缎选多了,女子挑兽皮,真是一件稀罕事!

    ……

    当那掌柜老儿将门一关,腰背一挺,反手撕下整张脸皮的时候,朱一颗惊住了。

    “李富贵?”

    那唇红齿白,气色绝佳,相貌略略高他老朱一筹,勉强算是步入了平凡之境的熟悉面孔……

    朱一颗,怎会不识?

    虚空岛时,他同这家伙就组过队,走过一程。

    李富贵还时常献计风萧瑟,俨有一队军师的风范。

    后续见了受爷,这家伙立马卑躬屈膝,全无太虚傲骨。

    不曾想却是因此早先自己一步,暗自先入了受爷法眼。

    朱一颗还记得这个小人狐假虎威,仗着在虚空岛后,率先联系上了受爷,就给自己颁布命令。

    天上第一楼第二把交椅的位置,谁都没资格争,独独李富贵有这资本,跟他老朱争上一争。

    “好你个李富贵!”

    “化成这副模样,还藏了灵元,我险些都没认出你来……真不愧是搞情报的!”

    朱一颗边说着,边还在暗自心惊。

    这是何等敛息术?

    自己已经够警惕了。

    李富贵扮成个老儿,就完美融入了角色,令得自己差点还以为他只是个带路人,要带自己去见受爷……

    不曾想,掌柜老儿就是李富贵!

    “你就是这么救人的?”

    昏暗的房间内,李富贵撕完脸皮后,径直往桌子上拍出了一张张悬赏令,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完全没了杏界内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是朱一颗的上司,指着桌子就开始喝骂:

    “好一个金门偷术,偷得那叫一个光明正大!”

    “你是真不怕死啊,道殿主天机术何等强大?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小心点、小心点……”

    “你露这么多马脚,是赶着去投胎吗?”

    朱一颗“哟嚯”了一声,嘴角就往边上一斜,扯开椅子坐下后,脚猛地踢出。

    咻的一声,他那架势,不像是要往桌子上搁,反倒像是要给李富贵来上一记鞭腿。

    “你就说人救没救出来吧!”

    李富贵急忙矮身避过,耳闻这懒散一言,怒火上涌,“有你这么救人的?”

    朱一颗坐在椅子上环手抱胸,眼睛一斜,便冷笑道:“你可知,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李富贵怔了一下。

    难不成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朱一颗?

    朱一颗猛地抬腿,一鞭桌面,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你在跟罪一殿第一功臣说话!”

    “你在跟受爷亲允的天上第一楼二把手说话!”

    “你在跟一个冒死完成了受爷任务,但记住,不是你李富贵任务——一个赤胆忠心的前线战士说话!”

    朱一颗语气平和下来:“放尊重点。”

    李富贵愣神之后,唇角往上一翘,迅速压了下来,“这是受爷的意思。”

    朱一颗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起身,再度喝道:

    “我看这是你李富贵的意思!”

    “我看你李富贵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上瘾了,想使唤我!”

    “隔着通讯珠就算了。”

    “当真以为见面了,你也能对我颐指气使?”

    “老子看不见你,打不着你,现在面当面,脸当脸,你敢给老子脸色看?你算老几!”

    朱一颗抄过手上茶杯,指尖忽地一错。

    李富贵甚至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身上失去了什么,他双腿一凉,猛地夹起。

    朱一颗手上的茶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指尖上挂多了一个红色内裤。

    “哟,喜欢三角?”

    “你还本命年?本命年注意点,谨言慎行!”

    房间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李富贵唇角抽搐着,眼皮狂跳着,伸出的手哆嗦着……

    好!好!好!

    敢偷我底裤,你已有取死之道!

    “受爷!!!”

    他发出一声哀嚎,接着揉起了眼眶,泫然欲泣道:“你看朱一颗在干什么!”

    受爷?

    朱一颗急忙藏好底裤,四下张望,吓一大跳。

    但这破房间哪有受爷的影子?

    李富贵说是说来这里如有可能,小概率能见到受爷一面。

    可受爷跟圣帝一战过后,现在应该还在养伤才对。

    否则他出面救人,只需要一个空间大挪移。

    “你诈我?”

    朱一颗气死了。

    这李娘炮还哭上了,成何体统?

    今日不彻底治治他,真以为天上第一楼受爷不在,他当大王?

    “好了!”

    这个时候,李富贵的身体之中,传出了受爷的声音,阵法成音: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朱一颗不弱,李富贵也很好,你们都是我天上第一楼的卧龙凤雏,争什么争?”

    “啊是。”李富贵率先恭敬低头。

    “你你你……”朱一颗却傻眼了,指着这奸诈毒辣的老李,半天说不出话来。

    受爷在你身上?

    不早说!

    “受爷?”他不确定地再唤了一声。

    “把底裤先还回去。”李富贵傲然挺胸,声音刚好就从他体内传了出来,卡得极准。

    狐假虎威!

    这是真正的狐假虎威!

    李富贵,好你个李富贵,你真该死啊……

    朱一颗险些吐血,但只能无奈还裤。

    今日之仇,他记下了,竟敢藏着受爷不说阴自己一把,这只只会偷鸡摸狗的情报老鼠!

    “先给东西。”受爷不再跟着卧龙凤雏嬉闹,很快扯回了正题,“人能带到这里来,已经成了大半,之后应该不是问题了。”

    “是。”

    李富贵一应后,开始往空间戒指外掏东西。

    他率先摸出的,是受爷给的玉符,通行杏界的玉符……

    哎,真不想给啊!

    ……

    同一时间。

    街道上,人来人往。

    冬冬望着不远处“丑猪兽皮店”的牌匾,犹豫了一下,从胸口处摸出了一块令牌。

    玉京城,南城门口,出城令。

第一四一八章 龙凤争宠寄身换,藏头露尾天机兴

    “这个是通往杏界的玉符,留一丝灵元,捏碎即用。”

    “这是受爷说的保命留音珠,希望你用不上,拿好。”

    “这个戒指中呢,则全是传送阵盘,都是受爷制作,我只留了几个,剩下的都给你,还是为了保你小命。”

    “这批全是丹药,功效我都标注好了,来自……嗯,你可能没见过,但杏界有一头三品炼丹猫,我说的是真话……啊,你见过?”

    “还有这、这,和这些,则是我个人资助……”

    李富贵像是一个无底洞,拿出来一批又一批的物资。

    当桌子上堆积如山,甚至还有许多个空间戒指里的东西没法释放出来看时,朱一颗感动了。

    “受爷……”

    他看都不看李富贵的个人资助就收好。

    然后望着受爷给的宝贝们,眼眶都在发红,热泪滚烫。

    “受爷大恩,朱一颗没齿难忘!”朱一颗拜倒在地。

    李富贵深一呼吸,指着自己:“我呢?”

    “你?你我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都为天上第一楼的人,你如此斤斤计较?”朱一颗疑惑望去。

    我,斤斤计较?

    李富贵人给气傻了。

    这可是要将他老底都掏空了!

    现在他从花草阁中被划了出来,已很难第一时间申请到那边的资源。

    为了朱一颗能在道殿主手下活命,他老底都翻了出来,这家伙一句话揭了过去?

    “好了,别吵。”

    受爷的声音及时出现,扼杀了内讧之象,“勿以善小而不报,何况李富贵给了这么多。”

    朱一颗顿时感激涕零,抱拳示敬:“受爷一句,醍醐灌顶,朱一颗谢李富贵!”

    李富贵:“……”

    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朱一颗转头就道:“受爷,既然您都来了,我护送香姨的任务,也就可以算是结束了吧?”

    “不。”

    李富贵摇头。

    但凡能这么早结束,他都不至于费财费力,跑来这里见这鸟人。

    于此同时,受爷的声音出现:

    “李富贵说得不错,我本尊重伤昏迷,正在杏界养伤。”

    “我分身被斩神官遗址所纳,暂时无法脱离。”

    “现在跟你说话的,只不过是我的一道分身灵念,寄以李富贵之身,吸食灵元苟活……”

    朱一颗闻声大吃一惊,截然打断道:

    “受爷龙身凤髓,金贵之躯,岂能假寄李富贵这等腌臜泼才身上,自降身份?”

    “不若寄于我身!我朱一颗保证,受爷可随意吸食灵元到饱!”

    尽人震惊了。

    好你个老朱,我的话,重点是这个吗?

    李富贵也震惊了。

    好你个朱一颗,这马屁之术,我看不在你那金门偷术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我是腌臜泼才,你不也藏头鼠辈?受爷在你我身上,有何区别?”李富贵拍案而起。

    “是啊,我还是太虚呢,你也是太虚,但太虚和太虚之间,你觉得没差别吗?”朱一颗斜眼而去,十个李富贵绑在一起,打不过他一根手指头。

    “我在暗处,你在明处!”李富贵气得瞪眼。

    “我居明犹暗,随时可以脱身,你臭味昭著,异部寻味抓你,手到擒来。”朱一颗不甘示弱。

    “你满口胡话!”

    “你含血喷人!”

    “你他娘……”

    “你大爷……”

    “够了!”受爷一声爆吼之后,整个房间再次安静。

    很快,两个人争先恐后开始认错:

    “受爷,我错了。”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和李富贵这个鸟人计较。”

    “不不,是我有错在先,朱一颗天生智障,五体有缺,我该体谅他的……”

    “不不不,错在于我,我不该……”

    “都他娘给本楼主闭嘴!”尽人再度爆吼,情绪都差点崩溃了,怎么能这么聒噪?

    这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挺好的呀,一个个有勇有谋,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

    怎么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坨大便?

    除了拌嘴,还是拌嘴……你们有种倒是动一下手啊,怎么除了互换唾沫外,连碰一下对方都不敢?

    “好的受爷。”

    “是的受爷。”

    房间内就两个人,规规矩矩肃立着,各自头偏向看着墙面,再不敢废话。

    “握手言和。”受爷的声音传出。

    两个人目光一回来、一接触,半空就像有电光滋开,但无奈只能各自伸出手握住彼此。

    “咔咔咔……”

    竟开始在角力!

    骨都要捏碎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那今日这手不握断,我们不谈正事了。”受爷的声音传出。

    两个家伙才急忙松了力气。

    “不敢。”

    “不敢。”

    “不敢就都给爷笑一个!”尽人怒。

    “嘿嘿……”

    “嘻嘻……”

    “就这?不用再说点什么?”尽人冷笑。

    “呃,好兄弟?”朱一颗挤出笑脸,腾出另一只手,重重抱上了李富贵的肩膀。

    李富贵闷哼一声,感觉肩胛骨都裂了,也挤出笑容环手回抱而去,“一辈子!”

    朱一颗闷哼一声,眼皮都为之一跳,这阴险的李富贵掌心竟然藏了细针,狗贼!

    “哈哈哈,不打不相识。”

    “嘿嘿嘿,不骂不成情。”

    “受爷,我俩感情好着呢……唔!”

    “咳!嗯嗯,是的,我们天下第一好!”

    尽人给干沉默了,良久幽幽开口:“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那就抱着,再也不用分开了。”

    房间内,两具躯体紧紧缠绵着,谁都不肯先行卸力,只余一个红色的三角内裤在地上凌乱。

    “我方才说到哪了?”

    尽人注意力都快给分散完了,好半晌才想起正事是哪些,重新道:

    “局势已变!”

    “而今朱一颗有杏界通行玉符在手,便是有了退路,我们接下来可以反向钓鱼了。”

    “朱一颗带着香姨,前往青原山常德镇,找一个叫做‘曹氏铁匠铺’的地方,那里有八尊谙留给我的一个‘绝世天才’,你带着‘八字令’去。”

    “八字令?”朱一颗跟李富贵耳鬓厮磨。

    “就在我给你的第二个空间戒指中。”李富贵咬牙切齿,连啃下这家伙耳垂的心都有了。

    “哦,那就好。”朱一颗当即点头,不用先卸力就好。

    尽人眼不见为净,再道:“总之那边情况尚不明朗,我们随机应变,也许八尊谙的人情有用,也许没用,但只要遭遇意外,你第一时间遁入杏界。”

    “好的受爷。”朱一颗总算有了主心骨。

    还是受爷强啊,这一下局势明朗了许多,看到了生机。

    他想起了什么,问:“香姨被下了禁武令,她说只有魁雷汉能解开,如若最终解不开,能带她能进杏界么?”

    “不能!”李富贵断然拒绝。

    “李富贵说得对。”尽人跟着出声,“如遇不测,抛弃香姨,她怎么样都死不了的,最多受困,我们的行动失败,回到最初原点,仅此而已。”

    “那倘若钓起了大鱼来,但鱼过沉呢?”朱一颗想到了那神鬼莫测道殿主的可怕。

    这鱼,谁吃得下?

    受爷要是本尊在就好了……

    “十尊座,就要十尊座来打!”

    尽人显然也早就想过此节,“待会儿我换你身上去,这鱼吃不吃得下,全看八尊谙的面子大不大了。”

    朱一颗眼前一亮:“好!”

    李富贵却懵了,感觉自己被受爷背刺了,泪水氤出,“受爷……”

    “你尚在暗,能有诸般用,朱一颗已浮于水面,路仅此一条。”尽人懒得搭理这二人的暗中较劲,能解释一句算是不错。

    李富贵嘤嘤嘤还在哭:“受爷,这样你不安全……”

    “最坏不过死一灵念,赶紧行动!”

    李富贵无奈,只能先行松开朱一颗,将银针拔了出来,再按照之前受爷教的法子,开始转移灵念到朱一颗身上去。

    “嘿嘿嘿……”朱一颗挑着眉毛在笑。

    李富贵懒得跟这家伙怄气了,“你最好别死太早,这是十尊座之争。”

    “放心。”朱一颗口齿不清,“我命比李硬。”

    ……

    “香姨。”

    冬冬走进兽皮店,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人,“那姓李的,哪去了?”

    “见人。”

    “香姨,你说这里真的有可能见得到受爷么,他跟圣帝一战,不死也得重伤啊!”冬冬也挑起了兽皮。

    “似徐小受这等人,非你我可以理解。”香姨摇头,语气唏嘘。

    “呼……”冬冬眸色变得彷徨。

    “你叹气作甚?”香姨看了过去。

    “香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冬冬闻声,神情多了忧虑,道:

    “冬冬在想,那个姓李的当真信不过我们!”

    “倘若今日过后,他还没有给冬冬毒丹的解药,怕是再也等不到解药了……”

    一顿,冬冬语气无比愁苦,“而冬冬若死,香姨身边再无一人可尽职保护,那姓李的看起来就不似好人……”

    香姨怔神过后,唇角浮出笑意,“你要姨帮你要来解药?”

    冬冬抿起了唇,最后果决地点头,“没有灵元,寸步难行,冬冬连……”

    嗒嗒嗒。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脸色脏兮兮的阿摇,抱着一小块白色兽牙,健步如飞跑了过来,雀喜道:

    “香姨,这里有银象玉白牙,阿摇可用它来制作轴……相……”

    她话音声越来越小,俨然是察言观色看到了冬冬姐和香姨神情有些不对,顿时缩了缩脖子:

    “怎、怎么了?”

    “没事。”香姨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喜欢就买。”

    “我没带钱……”阿摇神情一窘,埋下了脑袋。

    “无妨,李兄有。”

    话音刚落,掌柜老儿和李兄就从后门处走了出来,后者哈哈大笑:

    “买!”

    “这一小块象牙才值几个钱?整个店铺给你盘下来都……”

    音声一定。

    朱一颗本来咧嘴笑着,笑容陡然僵硬了。

    他敛回了所有表情,眉目一含,眼中杀芒一闪。

    “好!很好!”

    店内几人,包括香姨、阿摇、掌柜老儿李富贵都懵了。

    “李兄这是什么意思?”冬冬被那杀人般的目光吓退了半步。

    “我什么意思?”朱一颗仰头大笑,“老子拼死拼活,带着你们三个东躲XZ,四处逃生,你现在问我什么意思?”

    他手往虚空一抓,前一瞬还在墙柜旁的冬冬,下一秒脖子已经落到了朱一颗手上。

    “老子倒想问问你,这身上的天机术气息,是个什么意思?!”

    朱一颗简直要吓尿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有可能在内奸的监视之下!

    毒丹喂了、灵元禁了、奴简做了……

    他该防备的都防备了,冬冬一路也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饶是如此,朱一颗都没放松警惕,这三人全程在他没日没夜的盯防之中,连通讯都无法出得。

    但就跟李富贵这闹心的一小段时间过后,冬冬成了奸细?

    要不是受爷寄托在自己身上,一眼看出了不对传念提醒,是不是自己还要被蒙在鼓中?

    可不对啊……

    受爷此前在李富贵身体里。

    那厮固然羸弱,不至于养得受爷也灵念受限,看不出冬冬的古怪吧?

    所以,这点天机术气息,是刚刚沾上的?

    趁着自己去见受爷的空隙,她使用了天机术,联系了天机术士?

    是道穹苍么?

    但她没有灵元,又是怎么使用的天机术?

    朱一颗成了朱·十万个为什么·一颗。

    “咚。”

    银象玉白牙掉到了地上。

    望着冬冬一下被李兄捉进手里,阿摇整个人似是失了神,自喃着怔怔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香姨倒还算平静,仿佛天塌下来了,都与她毫无关系。

    “你,在……说什么?”冬冬感觉要窒息了,手脚不住蹬踹,艰难出声。

    “我想知道,你没有灵元,如何使用的天机术?”朱一颗只想感慨受爷太强了,连此人使用过天机术,都能事后看出来。

    他的指尖高速变换着。

    初始是一块石子,后续切成了内衣、鞋袜、头发、簪子、内脏、骨骼……什么都有。

    最终,一切定格在一枚令牌上。

    当它出现时,整个店铺陷入了死寂。

    “出城令!”

    阿摇掩着嘴,发出一声惊呼。

    这不正是冬冬姐破局之关键,带着她一并冲出生天的钥匙么?

    “不!”

    “我不是……”

    冬冬也震撼着,瞥了那出城令后,死命扭转过头颅,看向后方的香姨,挣扎愈发剧烈:

    “香姨!不是我!我不是!”

    朱一颗气得半死,恶狠狠也瞪向了香姨,“我就说一个个全他娘的先杀了,就不会出事!”

    他猛地将出城令碾碎。

    又翻手拿出了那枚滴了冬冬之血的奴简玉符,在后者惊恐目光的注视下,毫不犹豫捏碎。

    “轰!”

第一四一九章 不请自来祸趋人,二十余载等新生

    “发生了什么?”

    北面忽然炸开一声巨响,山摇地动,星光盎然。

    此般天地异象,在半凡半灵的常德镇边上出现,惹得人心惶惶。

    “地震了?”

    “还是说,青原山的畜生们集结到了一块,兽灾又要来了?”

    “已经十多年没有兽灾了吧……不好,二柱才刚进山不久,该不会……”

    “不不,老天爷保佑,二柱这孩子淳朴敦厚,一定不会出事的。”

    “哎,得去铁匠铺通知他老爹一声呀!”

    “说得对,但谁去?”

    这一下,方才担心曹二柱的邻里街坊,个个眼神开始回避。

    二柱这孩子是可爱,但二柱他那酒鬼老爹,唉,甭提了!

    “反正我不去,老杨你……”

    “我有事,档口还没整理好呢!”

    “你有事,那我也有事,我得杀猪了,今个儿已经误了些时辰。”

    “都兽灾了还杀猪,赶紧卷好铺盖等待跑路吧!”

    “不会的,老天爷会保佑我们兽灾无难的,就跟十三年前一样。”

    “唉……”

    街道上弥散着惶惶不安。

    那门扉紧掩的铁匠铺里,却是没有传出任何一声异响。

    醉鬼,正常。

    后院之中,魁雷汉实则一反常态,毫无半分平日里的邋遢之象,更不再瘫软于地。

    他披着大氅,面如斧凿,线条硬朗,满脸的络腮胡上还沾着些墨水,神情游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前置放有一张大桌,桌上散乱着一幅幅图画。

    画上或是圆圈,或是方块,或是线条……纵横交错,无比复杂。

    其中,还散布着几个大姓,或道,或饶,或北,或八……字迹狂放,笔走龙蛇。

    若是曹二柱在此,定要大吃一惊。

    他印象中的老爹,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弄墨提字了。

    可魁雷汉的字自成一派,俨有大家风范,看得出功底无比扎实。

    如是一面,曹二柱二十多年来,不曾见过一次。

    “唉……”

    后院之中,许久传出一声长叹。

    魁雷汉再一次舔了墨笔之后,终究是无法继续落字,将纸笔搁下后,转身便躺回了地上去。

    大氅扫过,将桌上白纸刷刷扫地。

    一大片整理思绪、捋顺乱局的图画、方块之中,掠出唯一一件锋芒尽蓄,遒劲有力的墨宝:

    “山高鸟鸣远,秋亦雪皑皑,吾似林中鹿,祸不请……”

    那“请”字的最后一笔,破到了白纸之外,甚至撕掉了边缘一角。

    许是受了惊吓,笔锋有错。

    许是蓄势难藏,决堤而出。

    总之,再无后文。

    魁雷汉躺回到院子时,大氅翻来一盖,就闭上了眼睛。

    “隆……”

    后院惊雷闷响,桌案炸裂,白纸尽碎,如雪纷飞。

    再有紫电飞逝过空,于是乎飘飘碎雪,字毁迹亡。

    ……

    “嗤!”

    血色飞溅,麋鹿倒地。

    青原山上,曹二柱将长剑从鹿颈中拔了出来,剑下一道青色的剑影随即消失。

    他率先将老爹的任务给完成了。

    这之后自然是分割鹿皮、鹿角、鹿肉等一切宝贝,然后收好。

    空间戒指这等举世罕见之物,曹二柱有一个,是老爹送的,所以不必担心鹿肉腐坏等问题。

    “不对劲啊……”

    熟稔地处理好身前鹿尸后,曹二柱挠着头皮,越想越不对劲。

    才刚进山,家的方向,就出现了爆炸声?

    那种感觉,又出来了!

    从小到大,每逢铁匠铺来了一些特殊的客人,比如那位白衣的叔叔后。

    老爹就会叫自己进山狩猎,且时日比正常的要久,起步都是半月、一月。

    而平日里,自己进山最多不能超过三天,因为老爹要吃热菜热饭,自己则要回家煮给他吃。

    离家久了些,老爹都要问去了何方,做了何事,接触了何人……

    但这种久的,就不会。

    老爹一概不问,随便自己浪,好像跑了也没关系。

    这种古怪,伴随了曹二柱二十多年,但好像也不能算作“古怪”。

    因为每次回家时,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常德镇还是那个常德镇。

    铁匠铺还是那个铁匠铺。

    老爹依旧那副样子,半死不活的。

    但怪就怪在这里了!

    “怎么俺每次一出来,家里就有异变?”曹二柱茫然。

    这回是爆炸巨响。

    上次是常德镇的白天突兀变成了夜晚,那月光至今回想起来还像在做梦。

    再上次是天降异象,空间破裂,好像有怪物要从天空爬出来。

    还有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那几回……

    一次是天空飘满了无数把小剑,朝着某一个方向齐齐一拜,教人万分震撼。

    一次是整个常德镇都被白色火焰包裹,像是要将邻里街坊的大伙们给活活烧死。

    就那一回,曹二柱吓得提前回家,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却给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此,他不敢擅自提前回家了。

    “感觉大家都有秘密瞒着我,老爹也是……”

    曹二柱嘀咕了一句,很快就忘记了这些事情,因为他也有秘密瞒着老爹。

    在六岁时,他有一次进山,遇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子。

    那妹子使一口断了的石剑,就能将他斩败。

    可惜老爹不让自己以罚神刑劫示人,不然或可一战。

    在之后几次进山中,曹二柱都去挑战这个妹子,结果是罚神刑劫不出,他一次次落败。

    老爹说炼灵界随处可见像他那样的中高手,曹二柱自此深信不疑。

    他很好奇那妹子师承何人,竟也会一点彻神念的运用之法,还能寄以剑术之中。

    终于有一回,他偷偷使了罚神刑劫隐藏行迹,跟着那妹子去到了一个瀑布。

    这回,总算是让曹二柱逮住了真相。

    他见到了一位得道仙人。

    跟老爹截然不同,这个仙人完美满足了曹二柱对于强大的正面想象。

    他能运一把云剑,行天断瀑,裂空摄神。

    也会那特殊的彻神念,还指点妹子修行——分明是她的师父!

    毫无疑问,小曹二柱行踪败露,却没有惹来杀身之祸。

    那老仙人很是友好。

    小曹二柱也渴望成为一名仙气飘飘的剑修,而不是只会挥大锤的铁匠。

    他选择性的遗忘了老爹的叮嘱,觉得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看起来像是好人的,其实不一定全部都是坏人。

    最终,老仙人还是没收他。

    但说了可以跟着练,然道不同,最后终究还是得回到他的路子去。

    ……

    “八月妹子!”

    赶到青原山瀑布的时候,老爷子他们都在。

    曹二柱可开心了。

    有时候他进山来这里,是找不到老爷子他们的,因为他们时常会去云游四方。

    曹二柱也曾提过一句带上自己,他当然又选择性遗忘了老爹。

    但老爷子他们好像是看出来了自己还有老爹需要照顾,没一次肯带他。

    “曹二柱。”

    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传来。

    八月妹子伏案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她身后的熊白君开口了。

    熊白君是一头白熊,名字是八月取的,它的体型比曹二柱还高、还壮,平日里替八月持剑,是她的朋友。

    当然,熊白君也会剑术。

    在老爷子身边的,不管是不是人,好像都会剑术?

    六岁那年,当这头白熊口吐人言的时候,曹二柱馋坏了。

    结果,他险些被一剑斩飞头颅,以后再也不敢觊觎熊白君的熊掌。

    “曹二柱,你来了?”

    小案桌前的白衣少女八月放下了纸笔,抬起头来,盈盈一笑。

    她生有一张白净无瑕的鹅蛋脸,眼神澄澈空灵,现如今已出落成了一个窈窕的大姑娘。

    曹二柱看着她,总会想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

    他总觉得八月应该是一个天上才有的仙女,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觉。

    “咻!”

    当八月妹子含笑看来时,她身后瀑布陡然破开刺响。

    一道道水剑飞射而来,蕴含银白色的彻神念,点破虚空,就要洞穿他的头颅。

    “轰!”

    曹二柱伸手一挡。

    罚神刑劫及时开启,才挡下了这名为“剑念”的彻神念攻击。

    然那剑术中蕴含着的他参悟许久都不曾精通的“点道”,将他震退了半步。

    “你不要惹俺!”

    “俺现在已经突破了,是不想跟你动手,否则你打不过的!”

    曹二柱气呼呼的,刚见好朋友的好心情,一下子给破坏掉了。

    “咯咯……”

    白衣少女掩嘴而笑,笑声如风铃般清脆,她按着桌子起身,眸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小白,揍他!”

    小袖一挥,熊白君吼声既起。

    凌空跃起时,拔出了它护着的紫色巨剑,一剑劈下。

    它的身后高空化出万把虚空小剑。

    它的紫色巨剑之下,化出青色剑影。

    它携势而来,瀑布急流落下时,飞水之剑便跟着演化成青色,化作剑界直掠而出。

    曹二柱放下了背上的包裹。

    他不是在开玩笑,以前他打这熊白君,尚需出三分力的罚神刑劫。

    现在……

    “破!”

    曹二柱脚下一展,雷系奥义阵图一开。

    他当空一喝,天穹震裂,雷音滚滚,化作紫色电海猛然炸开。

    “轰!”

    熊白君倒飞而出,浑身白毛即刻焦黑无比,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你……”

    八月俏脸怔然,呆呆望着曹二柱脚下的奥义阵图。

    瀑布之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飞流落而迫分,雾霭萦而未掩的白衣老者,忽也睁开了双眸。

    “雷系奥义,你修成了?”

    老者从瀑布下站了起来,白衣须眉,仙风道骨。

    “老爷纸,二柱欺负小白!”

    八月如鸟雀一般轻盈飞去,一把抓起了老爷子的胳膊开始摇啊摇,还抹起了并不存在的泪花:

    “呜呜呜,小白被他打死了。”

    “他一修成奥义,就过来想吃熊掌,他惦记了这一口二十年!”

    “我们就不应该专程过来一趟告诉他,他就是个白眼狼!”

    “你……”曹二柱气得发抖,指着那厮,感觉这不是仙女,是个魔女,“你胡说八道!”

    白衣老者自然知道真相掌握在厚道人手上,甩开了小魔女后,从瀑布下一跃飞出。

    “老爷子。”曹二柱连忙鞠躬,行了个古剑礼。

    “雷系奥义,你父亲应该不会让你示以外人看。”老者端详着奥义阵图,抚须而笑。

    曹二柱憨憨挠头:“你们不是外人。”

    少女八月也走了过来,抱着胸脯,蹙着柳叶眉,踩着奥义阵图好奇地打量着,边看边嘀咕:

    “紫色的奥义阵图,比第二境界好看多了!”

    “算你二柱还有些良心,不枉老爷子教你这么多年剑,肯开给我看阵图。”

    “就是天赋太差了!灵剑一道寄托在你身上,是半分不可能看到希望!老爷纸你说是吧?还是得去找徐小受……”

    曹二柱惭愧:“俺老爹也说俺天赋太差。”

    八月一下像是给噎住了。

    她抬起眸子来瞪了这傻大个一眼,没有说话,只翻着白眼扭头,噔噔小跑去查看小白伤势了。

    “收起来吧,以后莫要示人奥义阵图,这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白衣老者观完后道。

    “哦。”曹二柱急忙藏好阵图,随后一问,“八月妹子刚才说,您们要来告知俺什么?”

    “我们要离开了。”白衣老者微笑。

    “啊?”曹二柱傻眼,雷系奥义,如遭雷击。

    不远处,熊白君已经在服完丹药后站起来了。

    虽然乌漆嘛黑的看起来被打得很脏,但被罚神刑劫轰了这么多年,它也算皮糙肉厚。

    且曹二柱那一击分明留手了,没有发动彻神念只是一道雷音……虽然是奥义之雷。

    八月坐在高大人立的熊白君肩膀上,荷叶般的裙摆下,白玉小腿晃荡着,她歪着脑袋笑呵呵道:

    “我和老爷子,和小白,都要走啦!”

    “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所以过来跟你道别,希望你不要哭戚戚流鼻涕咿呀喊着想我们。”

    她捂着嘴笑。

    然后拍了拍屁股下还在傻愣着的熊白君。

    大白熊也伸出了熊掌,“嚯嚯”地开始捂嘴笑。

    曹二柱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急不可耐望向老爷子:“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老爷子颔首言道,“此去一别,经年不归,只能有缘再会。”

    “可是!”曹二柱急得转圈,分明是思绪都乱了,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甚至不知晓八月是否八月妹子的真名,老爷子姓甚名谁,他们家在何处。

    这一别,单靠缘分,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再相见了!

    因为老爹不允许他踏足炼灵界。

    “俺们是朋友!”曹二柱看向老爷子,看向八月,看向熊白君。

    “是呀,所以我叫老爷子说,得过来跟你道别……啊!我就知道你要哭,你可别哭,我最怕人哭。”八月指着傻大个,试图用目光阻止流泪。

    “俺……”曹二柱真要急哭了,朋友怎么能这样突然要告别远离呢,这不是朋友,大铁锤都没离开过自己。

    “俺跟你们走!”他灵机一动,叛逆期虽迟但到。

    “不可。”老爷子摇身往后走去,“老朽只是闲云野鹤,带不走你,更承受不住带走你的后果。”

    “那我该怎么去找你们?”曹二柱看着两人一熊逐渐远离,脚步如灌铅,抬不动、跟不得。

    “不必寻找。”

    老爷子拒绝了他。

    老爹在后面束缚着他。

    从来没有哪一刻,曹二柱如此想要踏足炼灵界。

    他想要快意恩仇,想要浪迹江湖,想要朋友!

    他不想要一辈子都在那个铁匠铺里,跟一堆破铜烂铁过日子,他要自由!

    “俺要离开青原山!”他对着老爷子和八月的背影大吼,也像是在对老爹大吼。

    他顿了一下,还是等不来回应,只能再绝望地喊道:“老爷子,俺要怎么才能离开青原山?”

    “等!”

    遥遥远空,传来八月风铃般的笑声。

    “等什么!等谁!你说完呀!”

    曹二柱急得暴跳,却只能看着一老一熊,踏剑远去。

    “咻!”

    破开掠来一道银白色剑念。

    曹二柱猛一甩手,轰的一声,虚空和剑念都被罚神刑劫打成了齑粉。

    整个瀑布被溅射出去的紫电炸碎,乱石横飞,雷光闪烁。

    远方,却同时失去了老爷子和八月的踪迹。

    曹二柱心灰意冷,只想转身回家,又想到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甚至刚刚开始……

    “哇!”

    他抱着斗大的头就哭了起来,突然看到八月妹子方才伏案写字的小桌。

    他忙跑了过去,瞅见桌上放着一本剑谱,一张纸条。

    曹二柱率先拿起剑谱,然后又失声爆哭。

    那是他求了老爷子许久,老爷子说他悟性不够,悟不出第二境界就打死都不教的《行天七剑》。

    ——八月妹子手抄留下了一本,字迹才干,她真是一个好人!

    “对了,纸条……也许她给俺留下了答案?”

    曹二柱藏宝贝般藏好了剑谱,再看向那张八月妹子留下的纸条,正用镇纸压着。

    他抽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三个隽秀的字,分明是一个人名。

    国庆快乐!求月票!

第一四二〇章 朱门斗术道弗如,阴阳分离人魂殊

    “徐……小……受……”

    当冬冬的嘴唇一启,蹦出来一个男性声音的时候,全部人呆若木鸡。

    朱一颗的奴简并没有将她捏死。

    相反,冬冬脚下卷席而出璀璨的星光绘卷。

    那陡然翻涌迸溢而出的圣力,不止将丑猪兽皮店炸成了齑粉,将店内几人轰退而去。

    更是把周遭几条街荡平,林立的商铺摧毁,街道上的行人跟着不翼而飞。

    这个隶属于凡俗的地方,本该连地震都让人生恐,此刻却出现了炼灵界才有半圣伟力。

    炼灵战场,凡俗世界,一下泾渭分明!

    “道、穹、苍!”

    不论是李富贵、朱一颗,还是香姨、阿摇。

    都从那璀璨瞩目的苍穹绘卷之上,从漫天纹篆的天机道则之中,瞧出了来者的身份。

    但道穹苍的出现方式,似乎有些古怪?

    他并没有亲身登场,因为造成现下这般影响的……是冬冬!

    “不……”

    “我……”

    “呃啊!”

    冬冬的神态有些挣扎、疯狂、扭曲。

    她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娇躯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正对前方,头颅却扭到了背后的方向。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点,望着香姨,也像在反视自己。

    她的眼睛最后留下了泪水,却在同一时间,闪逝过无数古老文字。

    “……神……降……”

    当这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一声出现时。

    嗡的一下,苍穹绘卷完成具现,圣域构筑成型。

    空间和道则,似乎都被隔断在了此方圣域之外。

    冬冬停止了颤抖。

    她的脸上浮现微笑,体内开始走出天机道则和星光。

    是的,就是“走出”!

    那些疯狂勾勒的纹路,很快汇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冬冬的体内一步踏出。

    当从虚妄走到现实之时……

    他,跟着凝实了!

    ——道穹苍手托司南,玉冠锦袍,仿若天上神仙,气质脱俗。

    “嗤!”

    身后的冬冬突然化作无数古老文字,风一扬,便消逝于无。

    香姨一怔。

    阿摇泪目,掩唇跌地失禁。

    李富贵只觉头皮发麻,腿肚子都开始在打颤,以他见识,没看出这是什么能力。

    “鬼兽寄生,夺舍,还是其他?”

    朱一颗表面平静,却疯了似的在心头呼唤起受爷的名字:

    “受爷救我!!!”

    道穹苍,怎么就出来了?

    自己不过才捏碎了奴简而已,怎么他就从冬冬体内走了出来?

    就连南域罪土各般邪术,都难以造就当下渗人之景吧!

    “呃呃呃……”

    李富贵扮的掌柜老儿也跌坐在地上,双膝颤颤,惊恐无言。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目前身份普通的时候,他连一丝反抗的想法都无,只想继续做一个平凡人,图求平安。

    在余光瞥到阿摇失禁时,李富贵很快也开始失禁。

    聪明如李富贵,此刻却是慌得也有些忘了……

    道穹苍降临之时,能将街道上的行人完全清走,划分出战场来。

    那么他还被留在此地的原因,自不必多言。

    李富贵没想到这些,他只是有些无奈。

    朱一颗这厮,不仅将道穹苍带来了,还在关键时刻将受爷夺走。

    要是这会儿受爷寄生在自己身上,最起码,还能有点底气……

    “莫慌,先拖住他,拖一点时间。”备受期待的受爷,此刻其实更慌,却想都不想,第一时间对朱一颗如是吩咐。

    他可是没忘记,冬冬在化作古老文字消碎前的第一句,喊了自己的名字,用的还是道穹苍的声音。

    那就是说,道穹苍知道自己在这里?

    但怎么可能?

    自己这缕灵念,于杏界而来,自李富贵身上转移,中间连空气都没碰过,怎么可能被人察觉而出?

    “你就是骚包老道?”

    朱一颗很快打起了精神。

    因为受爷的心念传音好稳,是那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味道。

    作为天上第一楼尊贵的二把手,朱一颗觉得,自己也该很有自信。

    区区道穹苍,不过尔尔!

    “你就是朱一颗?”道穹苍指尖一翻,翻出来了一个三指厚的柔软胸衣,含笑反问,“这是你的?”

    朱一颗眉头一挑,顿时有话说了:“在下很好奇,明明我已做得天衣无缝,你是怎么一夜之间找出破绽来的?”

    道穹苍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收起你的好奇。”

    朱一颗倒吸凉气。

    这特么叫我怎么接?

    受爷教我,我要怎么回他话,我该如何拖时间!

    道穹苍轻轻拨弄着手上的天机司南,一言道毕,继续盯着朱一颗,不疾不徐道:

    “本殿本还在想,你身上只有一半的概率,附着徐小受的意志、灵念,或特殊的化身等。”

    “但你会拖时间……”

    一顿,道穹苍挪过目光,望向远方那个失禁的掌柜老儿,耸肩笑道:

    “既如此,你便可以上路了。”

    李富贵瞳孔骤凝。

    就因为朱一颗先开口说话,道穹苍笃定受爷不在自己身上?什么逻辑!

    不啊!我现在都只是一个凡人,何至于对我动手……

    “咻!”

    没有给任何反应时间。

    道穹苍手上的天机司南一动,便射出了一道星光,寂绝了李富贵的思绪。

    “大堙灭术!”

    那绚烂的色彩,是李富贵毕生见过最瑰丽的一术。

    他张着大腿,裤裆湿黄,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区区情报人员,怎么可能在战斗意识上快过十尊座?

    李富贵现下懊恼的是……

    不该学阿摇的!

    这让自己的死,看起来毫无尊严,像在被道穹苍吓尿后,再被屈辱杀死。

    “偷天换日!”

    关键时刻,朱一颗眉目倒竖。

    他连兜里的石头都没来得及摸,径直将自己大拇指的第一节,狠狠弹飞出去。

    血珠迸溅。

    指节消失。

    同道穹苍施法还需要拨动天机司南去浪费短暂的时间不同,朱一颗的术,连结印都不用,后发先至!

    “嘭!”

    一声炸响。

    指关节和地面在大堙灭术的星光下粉碎。

    裤裆发臭的李富贵,却愣愣出现在了朱一颗的手上,满满的劫后余生之心悸感。

    “嗒嗒嗒……”

    屎黄色的尿液好似更多了一些,从裤脚滴落于地,李富贵浑身上下都在发臭。

    朱一颗嫌弃地偏过头,只留下一个完美的公子侧脸,用着充满磁性的声音,沉沉问道:

    “李富贵,吾帅否?”

    李富贵怔了一下,脚一踢,往这厮脸上糊去一坨屎。

    “果然是偷天换日,当日你便是用这一招,换走了香……”

    道穹苍眼前发亮。

    正说着,他感觉左眼视线消失,嘴边更传来恶臭,话音声戛然而止。

    道穹苍呆住了,伸手一抹,掌心多了一抔黑黄。

    “……”

    这一瞬,世界死寂。

    香姨噔一下跌坐在地,震撼莫名地望着朱一颗,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人。

    尽人在老朱体内,也险些灵念炸溃掉。

    他早知南域人无法无天,不曾想朱一颗能混账到这个地步,简直是不讲武德。

    ——李富贵的晦臭一击没有打中朱一颗,朱一颗的手上多了一颗眼球,道穹苍被污染了。

    “金门偷术,由我正名!”

    朱一颗哈哈大笑,一抹面皮,恢复成了贼眉鼠眼的本来面目。

    他指着被污秽糊了一脸的道穹苍,像个得志小人……不,不是像,他就是!

    朱一颗放声狂啸,一把捏碎了眼球,丧心病狂道:

    “今日朱某若死,金门和历史,都会载记某之壮举——你道穹苍败我一术!”

    全场依旧鸦雀无声,似乎大家都还没能从这突然袭击中反应过来。

    出乎意料的,道穹苍回神之后,却没有动怒,而是掏出清水浅浅地洗了一把脸。

    他依旧可以抬起脸来,谈笑风生:

    “不……”

    “从今之后,五域再无金门,历史更无这段。”

    朱一颗毛骨一悚,察觉到苍穹绘卷,自自己脚下翻卷而出。

    “偷天换……”

    他急忙想要动手。

    却在此时,九天之上,炸开一道宏伟圣音:

    “跪下!!!”

    轰!

    圣域当中,十里长街,轰然地陷。

    李富贵没有感觉,香姨没有感觉,阿摇没有感觉。

    朱一颗话音未完,却觉肩上砸来整座桂折圣山,那恐怖的压迫力从天轰至,将他面皮都撕得破裂。

    “砰!”

    双膝砸地,小腿崩飞。

    朱一颗整个人被大镇压术镇得跪地。

    而那恐怖重压甚至只是开始,不过须臾一瞬后,又逼得他以头抢地,如在赎罪。

    “嘭!”

    当头颅轰向地面之时,碎石都被崩飞,朱一颗只觉苦痛袭来,面目全非。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鼻子碎得堵住了呼吸道。

    他甚至感觉脊梁骨、脖子、头颅被分成了三段,该是被那股压迫感扯得断裂。

    “啊啊啊啊——”

    朱一颗喉间发出惨烈抗争。

    他的身上涌出星光,一股淡淡的祖源之力气息抬起,将那弥天重压,好似抬高了一分。

    “果然……”

    道穹苍其实根本不怒。

    与战之人,古井不波,污言秽语无法乱其心,苦痛魔欲无法拔其志。

    这一点,年少时期的道穹苍,就已经做到了。

    他在意的只有战时的细节,及时关注之中,自也能察觉到那术祖气息的出现。

    正是这一时机的到来,令得朱一颗苟得残息,扯裂袖口,撕出一片血布,猛力扔上了天空。

    “大堙灭术!”

    道穹苍哪里会让金门偷术再次成型?

    这玩意太难防备了,何况朱一颗施术速度,当世首屈一指。

    一道星光应声飞掠而去,就要将那血布打成齑粉,将金门术法扼杀于摇篮之中。

    “呸!”

    朱一颗却啐出一口血沫,模糊的整张脸,还能挤出极为生动的讥讽:

    “在我老朱面前,谁敢玩术?”

    “跃然纸上!”

    顷刻之间,大堙灭术的星光忽然消失了,道穹苍也消失了,整个圣域都消失了。

    李富贵、香姨、阿摇只觉周边那属于战场的恐怖气机,完全不见。

    抬眸一看……

    朱一颗匍倒在地,手里抓着一张血布,里头独眼的纸片人道穹苍,正惊疑不定地往外看。

    那大堙灭术,灭了半天,还在二维空间的血布之中无限拉长,却和外界永无相交。

    “你有这么强?!”

    李富贵震撼着闪来,急忙掏出复躯丹递去,眼睛都在发红,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其他。

    在虚空岛和风萧瑟、朱一颗组队时,他感觉这就是南域邪修的其中之一,平平无奇。

    在玉京城用朱一颗时,因为知晓了老朱在罪一殿的战绩,李富贵觉得他有点可取之处。

    至少,那一手金门偷术,世人没见识过,第一时间绝对防备不住。

    而现在!

    当看到老朱其实强到能困住半圣道穹苍,哪怕只是暂时的,李富贵也嫉妒得眼红。

    同为太虚,他怎么能这么强!

    那以前都在扮猪吃老虎,连他全部实力都没展现?

    这比杀了自己,还让人难受哇……

    朱一颗却没心情开玩笑了,吞下丹药后,勉强修复了残躯,他便抹去脸上的血迹,沉重道:

    “没时间了!”

    “如若我有术祖之力,还有一战之力,可惜我只掌握了术祖之力的气息……”

    低眸往血布一瞧,朱一颗自嘲道:

    “现在也就打他道穹苍一个措手不及,根本困不住多少时间的。”

    “你们先逃……罢了,我送你们离开吧。”

    他抓紧时间往兜里一摸,摸出了三颗染血的石头,突然动作一怔。

    目光所及,手上血布之中,道穹苍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破开此术。

    他反而盘膝闭目坐下,身周道韵流转,开始尝试以温和的方式,在里头沟通外界圣神大陆的圣道。

    “草!这个疯子!”

    朱一颗不由唾骂出声。

    他终于看到到自己和十尊座的差距有多大了!

    常人若被困于此术之中,不得是慌不择路,各法乱出?

    暴力破解、曲线自助……

    都有可能!

    但只要是个思维正常的,怎么可能选择在一记术法之中,在敌人的关注之下,盘膝悟道,开始修炼?

    “你会死!”李富贵眼红着,却不再关注道穹苍,而是握住了老朱手上的石头。

    “但你留下来也没鸟用。”朱一颗目光收回,心情倒是轻松,只扒拉开老李的手,知晓这家伙战力同冬冬一个级别。

    “可是……”

    “放心,老子命比李硬!”

    道完,朱一颗掌心中现出了好几个空间戒指,都来自李富贵,很快消失不见。

    李富贵当即沉默,确实,自己几人留在这里,只是累赘。

    受爷在老朱身上……

    也许,他有一线生机?

    朱一颗不再迟疑,三块石头同时往天上一抛,换来八十里外其他石头,再锚定了眼前三人。

    “偷……”

    咚!

    他忽觉思绪一晃。

    脑海里,似是传来低沉异响。

    术法还未成型,朱一颗低眸,已瞥见自己僵立原地。

    而李富贵、香姨、阿摇等,尚在等待偷天换日,无有察觉自身异常。

    这是……

    朱一颗猛然意识到,自己灵魂离体了!

    可,怎会如此?

    “咻咻咻……”

    远空掠来一道道白衣身影。

    斩道、太虚皆有之,很快在周遭之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白衣的前头,幽灵浮现,化出来一个青年。

    他身着朴素灰衣,目中隐现幽青小剑,周身翻涌着阴冷森鬼之气。

    他双指合并,郑重无比竖于胸前,神情无比认真,仿在面对一个绝世大敌。

    “嗤!”

    朱一颗身体上下,迸射出幽青色的剑气。

    “嗤!”

    朱一颗被控离体的灵魂体,同样上下贯通,化出了肉眼可见的幽青色剑气。

    “御魂诡术·阴阳分离!”

第一四二一章 威震白衣名裂胆,一句受爷君枉然

    好快!

    这人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尽人是真给骚包老道的诡异入场吓到了。

    他才刚准备反钓一手鱼呢,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同四象秘境提前了十多天开启一般,道穹苍,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老朱是可以的!”

    关键时刻,寄身在朱一颗体内的,又只是一道灵念,根本帮不了忙。

    惟一能起作用的天机手臂,更是在玉京城那会儿损坏了。

    尽人还以为这下子要给圣神殿堂一锅端了,没想到朱一颗最后关头站了出来,真给拖出了点时间!

    他嘴皮子固然不利索。

    道穹苍显然也看出了他拖时间的意图,强势止停。

    但真架不住金门偷术比嘴皮子更能拖时间,朱一颗以命相搏的办法,更让人防不胜防!

    短暂交锋的过程中,道穹苍都被控下。

    藉此同时,尽人脑海里,已得到了许多个问题的答案。

    他并没有忘却道穹苍同在钓鱼的核心:

    “他,是冲我来的!”

    这一点,从道穹苍针对香姨,却只抓不走,而选择守株待兔的行为中可以看出。

    不论中间过程如何曲折,不论道穹苍对其他谁谁谁也动了手。

    这个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而连香姨都看不上,李富贵、朱一颗等,则更不可能入道穹苍法眼。

    且只要目的是自己……

    一切,就有了斡旋的余地!

    “所以,老道会借助那个女人的身体出现,是因为万分肯定了我的在场……”

    “但我之前并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是了,南域邪修朱一颗突然看出了天机术的痕迹,这太明显了些……”

    “道穹苍并不蠢,该知晓有人在指点……”

    “或者得说,这,本就是他故意卖出来的一个破绽!”

    对于骚包老道的智谋,尽人绝对认可。

    在察觉到自己无意识间又踩中了对方设下的陷阱后,他已来不及懊恼,只能寻找破局之策。

    而在这个时候,朱一颗是暂时封住了道穹苍,对面的古剑修却在自己等人即将成功脱离时,出来了。

    “奚!”

    尽人识得此人。

    在香姨给的情报中,奚主修鬼剑术,又为新任异部首座,之前还是异、暗两部的副部!

    其个人能力,不论是情报方向,还是战力方向,毋庸置疑。

    但徐小受是看不上奚的。

    他和年轻一辈之间,隔着的真不止天差地远的距离。

    都不用本尊出马,尽人仅凭古剑术,就能拖住此人,甚至有概率杀死。

    除非对方藏了什么底牌。

    然现在不一样,在朱一颗体内的,毕竟只是一道灵念……

    “御魂诡术”的味道一逼近,尽人就察觉了,奈何灵念终究只是一道灵念,作用有限。

    他在提醒的同时,朱一颗已经被控制了。

    无解之局?

    穷途末路?

    尽人遥在染茗遗址,本尊也还在沉睡,徒留无甚卵用的区区灵念在场。

    他,却进入了绝对冷静的状态。

    ……

    白衣环伺之中,奚肃穆以待之下。

    朱一颗那明明已被灵肉分离的身体中,突然发出了这么一道恬淡的声音来:

    “你,便是奚?”

    这声音太轻淡了,甚至可以说是中气不足,却给人以极尽轻蔑感。

    在此刻寂寥无声的战场之中,它如此扎耳!

    闻声之际,四周的白衣,都有了些许骚动。

    “受爷?”

    “徐小受!”

    “真的在这里?不可能吧,他才刚打过圣帝,不应该跟道殿主说的一样,重伤未醒吗……”

    这声音,圣神殿堂人可太熟了!

    从东域杀到中域,从红衣杀到白衣。

    当今五域,要说谁风头正盛,不是封圣的奥义水鬼,也非圣奴的头目八尊谙,而是惹事精徐小受!

    就连奚耳闻此声,都不由瞳孔一凝,连分离朱一颗人魂后,要出的下半式,都给暂时压下。

    徐小受的声音又出来了,这回不再有半分虚弱,而是底气充盈:

    “看你是古剑修,本楼主便给你一个面子。”

    “三息时间内,将白衣清离现场,否则,后果自负。”

    刷的一下,全场白衣,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奚。

    谁都听得出来圣奴受爷的意思——他杀累了,这次不想伤及无辜!

    而白衣众人,本是得了道殿主的令前来此地,来了后却不见道殿主人影。

    ——没有天机大阵护住自身安全,徐小受倘若变大,一拳下来,不得全军覆没?

    至于说徐小受看不见人只闻其声……

    屁!

    人家尊号“受爷”啊!

    他能让你个区区太虚看见,还配叫称爷?

    奚的剑指竖于胸前眸光之中,看得出来颇为犹豫。

    直觉告诉他现场局面有些古怪,就连气氛都颇为异常。

    香姨的表情、阿摇的反应、那个失禁老儿的注视……

    所有人的小动作,分明都写着“不正常”,奚却看不出不正常在哪里。

    毕竟道殿主都困于那张血布之中,徐小受困兽犹斗,临死反扑,极有可能!

    “三……”

    还来得及多思,徐小受催命符般的倒数声,已经开始了。

    奚的额上多了冷汗。

    透过余光,他能瞅到白衣们脸色上的慌张,以及神态语言在说着“赶紧让我们撤”!

    ——不可能撤!

    奚反而触底反弹。

    无形的心理压力,压得垮斩道、太虚的白衣,压不垮一个目无神佛的古剑修的心!

    奚的眸光一板,便多了决然,正要下令直接冲锋时……

    徐小受的讥笑声出现:

    “嘿,你小子,当真以为本楼主会轻易放你们一马?”

    “一!”

    他竟是直接跳过了“二”,去到了一个让人短暂局促、短暂紧张、短暂失神的瞬间。

    而紧随这戏谑一声后,徐小受的声音,又变得空灵、缥缈、高高在上:

    “剑术有名,名曰幻……”

    这一刹,全场诸多白衣,头皮微微一麻。

    连同奚都觉脚底发凉,战栗感如电般掠过肌肤,令得浑身汗毛倒竖。

    “不好!”

    “是幻剑术!”

    白衣之中,不知是谁先骇然吼了一句。

    他们记得这个“起手式”!

    可以说,而今圣神殿堂人,谁都知晓徐小受的剑术源于梅巳人。

    而梅巳人出剑前的“起手式”,便是这一句——这放在受爷身上,能斩剑圣饶妖妖的一句!

    当一个白衣选择回头望向后面时,旁边人跟着回头,也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当一传三、三传九、九传无穷时,所有白衣都跟着回头了。

    让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世界,同灵念所见,无有不同!

    若身后是恶灵、是花鸟、是高山、是火海……是天灾种种、万象异常。

    这,都不会让人感到惊慌。

    因为幻剑术,便该如此,便该化无为有,化虚为实。

    可身后依旧只是身后——这太可怕了!这只代表了一种可能:

    “我,怎会观不破幻剑术?”

    奚目中的幽暗小剑亮出了璀璨的光芒。

    他御魂诡术催发到了极致,心却随时间推移,逐渐沉入谷底。

    他连一丝一毫的剑气都不曾感受到,连半缕半分的幻剑术真意都不曾体察出。

    奚手心在冒汗了。

    徐小受的幻剑术造诣,竟如此之高——返璞归真,雁过无痕?

    “撤!!!”

    他再不敢自负,扯着喉咙,发出命令。

    霎时间,白衣如鸟兽散,各显神通,或遁或闪,连滚带爬。

    他们自四面八方落于此地,困住了朱一颗后,又从灵肉分离、毫无反抗之力的朱一颗身前,退回远方。

    “这……”

    朱一颗的意识凝固着。

    李富贵揉了揉眼睛后,依旧看不懂,却在心头腹诽起来了:

    原来能出手!

    原来还能施展这么强大的幻剑术!

    既如此,当初出杏界时,为何又说灵念只是灵念,连一战之力都无,碰到个人都得散?!

    瞥了下裤裆的湿黄,李富贵都要哭了……

    受爷误我!

    早知道不装了,我老李的一世英名哇!

    “这是幻剑术?”

    另一面,香姨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确定。

    以一种局外人的视角去看,站在十尊座的高度上去俯察……

    香姨的直观感受是,是自己眼花了吗,怎么会有连一丝剑意都无的幻剑术?

    很快,她就从奚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不愧是幻剑术!

    不愧是圣奴受爷!

    原来徐小受已经成长到连自己都无从察觉到他已出剑,且出的是幻剑术的高度了。

    这家伙,只论幻剑术造诣,竟是不亚于当时年少的八尊谙……

    “鬼蜮,破!”

    远方传来一声喝响。

    奚的心慌慌,剑诀都有些紊乱。

    他速度奇快,已在十里开外了,竟还感受不到半分剑意!

    仿佛,这里也是幻剑术的中心区域……

    按理说,幻剑术是越靠近中心,幻术越强。

    但碍于古剑修的精力有限,敌人越远离,则幻术越模糊,破绽越大,越有机会逃离。

    可……

    “徐小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吗?”

    “短暂时间,他连十里开外的范围,都能精细幻化?”

    “还是说,我看似跑了,实则在原地徘徊?”

    奚冷汗涔涔。

    他现已完全听不见徐小受的呢喃耳语、靡靡道音。

    可一边跑,凭借记忆、凭借对七剑仙的认知……

    他甚至能幻听出徐小受的声音、巳人先生出剑前的剑语,在幻剑术范围之外的高天,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缥缈响起:

    “幻之道……”

    “锦华瑰丽,天上神国,广袤无边,永恒不堕……”

    “谓真为假,谓假为真,万般皆妄,时空犁罗……”

    三十里!

    跑了足足三十里,都快跑到青原山上去了!

    脑海里的那一道道声音循环了又循环,出现了又出现……

    奚,依旧不曾察觉到半分剑意!

    他心态都要炸了!

    “鬼蜮,给我破!”

    “破啊!!!”

    周身鬼蜮再现,奚试图以暴力破界,堪出幻剑术的边界来。

    没有结果。

    鬼蜮引爆之后,就是周遭万灵寂灭,而后再无其他。

    便是这些无处不在的“灵”,都找不出徐小受幻剑术的破绽。

    它们,永远沉睡在幻剑术的世界当中,至死无法清醒,无法反哺回来一丝“幻”的痕迹……

    “嗒!”

    奚猛然停下了脚步。

    汗珠,从他的鼻尖滑落。

    奚的瞳孔开始地震,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

    “不可能!”

    “绝对、绝对不可能!”

    奚猛力摇头,扼杀了自己的想法。

    倘若那般猜测为真,从今往后,古剑修的世界里,怕是再无他奚的半分容身之所。

    他今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世人嘲笑,还不如现下拔剑自刎算了。

    可再不愿意相信,那不失为一种可能……

    如果连面对都不敢,今日过后,“徐小受”这个三个字,怕要成为夜夜促人惊醒的梦魇!

    “咻!”

    奚,拔身而回。

    ……

    战场之中。

    “咚!”

    脑海一震,心脏恢复跳动。

    朱一颗能感觉得到,那禁锢在自己身上的鬼剑术之力,全部都被其主收了回去。

    当灵肉归一时,朱一颗没有后怕和惊喜,只想原地给受爷磕三个响头。

    “受爷……”

    “不,受神!”

    “今日过后,您就是我老朱的神!”

    作为唯一的亲身经历者,甚至可以说是“施剑者”——哪怕灵肉分离,那一段时间内灵念还在,可以看、可以听。

    朱一颗分明能察觉得到,体内受爷的灵念,在方才施剑时,连多一丝的灵元都没有吞去。

    这也就意味着……

    受爷,根本没有出剑!?

    可没有出剑,数十白衣跑了,奚也跑了——这些人,莫不成还能是被吓退的?

    朱一颗感到无比荒诞。

    这是一种让人蛋疼的感觉!

    就如同世界其实是假的,炼灵之路也是假的,真正的强者,仅凭一两句话,就能杀死敌人。

    朱一颗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架还可以这么打?

    但最后,理智又让他亲手关上了这扇大门!

    朱一颗宁愿相信自己也中了幻剑术,都不敢相信奚和数十白衣,是被受爷吓跑的。

    “受爷,你真的出剑了吗?”他颤抖着,提出了这般可笑的问题。

    尽人没有回答。

    他没那么多的时间去讲废话。

    当是时,他几乎是以咆哮的方式,在敌人短暂退离后,一连发出了好几道命令:

    “李富贵,捏碎杏界玉符!”

    “香姨指路!”

    “朱一颗转移战场,去常德镇找魁雷汉,不要耽搁!”

    “道穹苍的目标是我,你们一有危险,直接遁入杏界,小命为先,他不会找你们的……”

    “嗯?你们怎么不说话?”

    周遭,持续保持着安静。

    李富贵怔着、香姨怔着、朱一颗怔着。

    阿摇都是一知半解的,跟此前一样,瘫软在地。

    几人似是都没反应过来受爷为何这般焦急。

    尽人却急了!

    特么的老子的假幻剑术控的是敌人,有这么强大吗,连自己人也中招了?

    “愣着做甚?”

    “老子装的!一切都是假的!”

    “空城计你们懂不?我一道灵念屁用没有,怎么可能施展幻剑术?”

    “那群白衣早被我受爷之名吓破了胆,那个奚一眼看去就是乳臭未干……我说的就是堆狗屁不通的话,怎么连你们也傻了!”

    更安静了。

    尽人试图以吼的方式让这帮人清醒回来,他们却傻眼得更加彻底。

    朱一颗张了张嘴,“真是真的?”

    李富贵眼神一震,瞥了眼周遭空无一人的世界吼,“这不可能……”

    香姨呆若木鸡。

    她却是第一个压下震骇、压下所有问题。压下自身下意识思考的:

    “南!”

    “往南走!”

    “朱一颗,我同你说过位置的。”

    道完之后,她才大气不敢出,神色震撼地望向了朱一颗的气海位置,那个徐小受发出声音来的地方。

    脑海里一大堆“为什么”、“怎么做的”、“你在骗我”、“不是幻剑术也得是无剑术”等问题蹦了出来。

    话到嘴边,千言万语,香姨最后只吐出来半句:

    “你别太离谱……”

    嗡!

    李富贵回神后,即刻捏碎了杏界玉符,空间通道出现。

    “受爷,我该怎么做?”

    “钻进去!”

    “然后呢?”

    “扔出来!”

    一具独臂的拼凑型天机傀儡就立在空间通道口,显然等了许久。

    李富贵想都不用想,就将它扔了出来。

    他接着从空间通道再钻回一个头来,想要跳出。

    “你还出来作甚?”尽人惊了。

    “呃,那?”

    “滚回去!”

    “好的受爷,你们保重。”

    空间通道关闭。

    朱一颗手上已经抛出去了四颗石头。

    在最后关头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天边飞跃而来奚的身影。

    道殿主不擅正面作战,古剑修隔空施法的速度,却是很快的。

    不说别的,鬼剑术可以强行使人灵肉分离,心剑术则能直接作用人的精神意志。

    这两式随便一出,朱一颗相信自己的术法都得被打断。

    出乎意料的,奚只停在了半空,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蔫头耷脑的。

    他的双手无力垂下,面如死灰,视线无焦。

    “偷天换日!”

    朱一颗不敢耽搁,趁机换走了香姨、阿摇、天机傀儡和自己。

    在最后闪走的关头,他心头还有一丝疑惑:为什么奚不阻止自己?

    直至风声中隐约飘来奚的那一句呢喃,充满着自嘲、自卑、自责感,他才悟了。

    “乳臭未干……”

    奚的眼前,世界是灰色的,“我,真被耍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969/ 第一时间欣赏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 作者:熬夜吃苹果所写的《我有一身被动技》为转载作品,我有一身被动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有一身被动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有一身被动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有一身被动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有一身被动技介绍:
“世界上最强的技能,是需要主动施展的技能吗?”
“错!是被动技!”
“什么是被动技?”
“被动技,是瞬发的主动技,是无人会去防备的杀招,是死人方能知晓的最终底牌!”
“可否通俗易懂些?”
“呼吸之法、强壮、感知……”
“呵呵,就这?”
徐小受一剑撕裂星河,世人皆惊。
“……”
“这特么也叫被动技?”
“嗯,剑术精通。”我有一身被动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身被动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