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八章 残败圣帝合道来，释然无想渊岳开
麻烦？
望着漫天凋零的北槐神魂体碎片，感受着周遭炼灵师们惊恐无比的眼神，徐小受很想要说一句……
“这还麻烦？你咋不上天呢？”
他话并不曾说出口，思绪便止在了北槐神魂体被撕碎的那一刻。
徐小受的战斗意识已经很强了，跟得上神亦和北槐的反应。
他当然也看得出来，三世狱界一破，北槐神魂体并非后继乏力，无法抵挡。
但北槐什么都没有做，就任由发疯的神亦那般撕碎了他，仿佛甘愿赴死。
“所以，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看着像是死了？”徐小受指着眼前战后景象。
“他有机会的，但他放弃了……”神亦没有回答，只是自喃般说着。
显然，他能得到徐小受同样的感受，于是皱着眉再又自语：“这说明，有比他‘护住自己神魂’更能抵抗我们的方式，在暗处酝酿着……”
神魂被撕，只是幌子，或是拖时间之举？
暗地里，北槐还在筹谋着什么更大的杀招，想要拿下神亦？
徐小受若有所思，问：“是什么？”
“不知道。”神亦头摇得十分干脆。
“不知道？”
“我只是感觉到了，不代表我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如我只负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不负责思考……”神亦斜了徐小受一眼，“这正是我讨厌你们的一点，喜欢动歪心思。”
“……”
徐小受一时沉默了。
这是真正的无脑莽夫啊！
神亦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但他不用思考能莽通过关，就算莽不通也就只是丢失一具虚像。
徐小受不行！
他要被搞了，现下死的就是真身！
“动起来……”
“我的脑汁……”
环顾四周。
弓羊山的一切人事物尽收眼底。
徐小受忽感心惊肉跳，这是心血来潮。
他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了，直接开启了“神敏时刻”，思绪登时比便秘了十天后吃了腹泻药还要畅通。
“真身亲至？不，不可能！破碎世界里北槐隐约提及了五大圣帝世家还有矛盾，圣帝真身亲至就为一猫，这太离谱了，牵扯太多、太广——他甚至很可能被其他圣帝牵制着出不来！”
“而饿鬼道下，神亦战力真是不虚，北槐神魂体碎了就是碎了，就算残余碎片能拼凑复活，能恢复多少战力？更加打不过神亦！”
“嗯，还有，按理说圣帝意念化身没理由这么弱，更不至于在饿鬼道下完全绝望放弃……神亦的思路是对的！”
徐小受思维无比敏捷，顷刻关联到了什么，心念变得无比笃定：
“北槐神魂体，在谋划着一种比他这具圣帝意念化身更强的力量，为此不惜牺牲自我——他所图已不仅是贪神，还有斩灭饿鬼道下的神亦！”
这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仓促准备的圣帝意念化身能做到的程度了。
要么北槐再次派来一个更厉害的圣帝意念化身，专门为打饿鬼道下的神亦而作，甚至直接就派来圣帝化身！
要么……
“能打神亦者，只有圣帝！”
联想到北槐的能力、北槐的研究……
徐小受瞳孔一颤，转眸看回弓羊山的封闭秘境入口时，目光仿若穿透了整一个世界。
最便捷、最不易被其余圣帝世家制约、最强大、但启动约莫也需要一点时间的力量……
近在眼前！
“你想到了什么？”
神亦是不喜欢这些动歪脑子的人的，但也是佩服这些人的，见徐小受神色有变，即刻发问。
“嗡！”
徐小受还没说话，整个弓羊山猛地一震，天色完全变得昏暗。
“呜——”
四象秘境黑天泣雨，万物同悲。
整个圣宫试炼进程，顷刻陷入瘫痪。
不止试炼者齐齐放声痛哭，情绪完全失控。
置身其中的试炼官，白衣、红衣，乃至是连半圣牧凛，都开始情绪波动，继而爆哭。
“呜呜呜……”
弓羊山同样受到波及。
但毕竟隔着一个异次元空间，这里的斩道、太虚，情绪尚能自控，只是流泪，没有彻底失去行动力。
“发生了什么？”
莫大的恐慌弥漫在了这弓羊山上，阴翳的积云自人灵魂念想而生，再也无法摘除。
“跑！”
“诸位道友，快跑！”
“老夫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奉劝各位一句：要想活命，趁现在跑！”
徐小受关了神敏时刻。
他在得到答案的同时，答案自己也出来了。
“圣帝之力！”
神亦不喜欢思考，但他的战斗触觉是极为敏感的，环顾四周后，神情一震道：
“还不是北槐的圣帝之力？”
“小鬼，你竟同时招惹了两位圣帝？好胆！”
这是你招惹出来的……徐小受忍下了这句话，知道自己其实也有点份，当即道：“是两位，但也将会是一位。”
“怎么说？”神亦好奇。
这个时候，求知欲可以不用这么强烈……徐小受没时间解释圣帝麒麟和北槐以及北槐的研究之间那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了。
就算说了，神亦大概率也听不懂，听懂了也只是震惊，震惊过后约莫也是反问一句“那怎么办”？
徐小受选择直接跳过过程，最后求解：“你可知魔帝黑龙？”
“知。”
“如若它真身降临，但有所制约，实力……十不足一，但是是真身降临，你可能打？”
“能！”
徐小受听到这个回答，喜形于色。
下一秒，神亦像意识到了什么般，道：“我说的是本体能，但要是你指的是我现在这个虚像的话……不能。”
草！
徐小受险些一巴掌扇向这个一句话掰成两半说的光头。
神亦顿了下，再道：“我说的不能，是指不能胜过，但应该能两败俱伤，给你拖延出时间跑路。”
你他娘的一句话分三瓣啊！
徐小受怒了，神亦过后，再严谨道：“前提是你还有药，而魔帝黑龙对应的，则不是灵魂圣药了，而是……”
还能四瓣？
你屁股怎么没这么多瓣呢？
徐小受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周遭逐渐浓郁起来的圣帝之力，又问：
“假如北槐的意念和魔帝黑龙合体，完美融合的那种，既有神魂一道的强度，也有绝对肉身……”
他话还没说完，神亦突然东张西望。
“你做什么？”徐小受懵。
神亦指了指远处，道：“往这个方向。”
“什么意思？”
“跑！不要回头！”
“？”
“只要你进十字街角，我一定……”
“？”
“呃，你先用死浮屠之城的规则之力拖着，等我出染茗遗址后，一定护你！”
“？”
你甚至不在十字街角！
你特么还进了染茗遗址？
你发什么疯啊，离那么远，为什么要进染茗遗址？
徐小受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这玩意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哦，这是个虚像，他本体确实无所畏惧，那没事了。
“不气，不气……”
“气出病来，没人替……”
徐小受低头一瞧信息栏。
“受到锁定，被动值，+1。”
世界在动荡，万物在逃亡。
看了一眼天塌下来了我个子高我先顶的神亦，这家伙“跑”说得贼溜，神情是没有半分畏惧的。
这一刻，徐小受像是受到了影响，平静了下来，心如止水。
“我已非我。”
“锁定了又如何？”
“贪神我救出来了，最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再不济重新扔回杏界，或者直接契约了。”
“而只要交个遗世独立，时开时关，且保持神魂不再波动……”
“北槐要找我、要找杏界，都难如登天。”
“我，在害怕什么？”
高空之中，徐小受思绪至此，笑出了声。
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受到以往畏畏缩缩的惯性影响，遇事不决第一反应是先逃。
但现下，他已经很强了。
纵使正面战力难以封最，逃命的本事大陆首
屈一指。
这回要不是刚好遇到了自己的弱项，对上了神魂一道的北槐。
真换个圣帝来，说不得还真能给他点颜色看看！
“北槐的神魂体力量残余得不多……”
“圣地麒麟就算他能驾驭，受四象秘境制约，实力也强不到哪里去……”
“神亦是打不过这俩结合，但他也是因为虚像战力不强，我不一样啊！”
徐小受细细一思，发现自己忽略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状态全盛，完好无损！”
倘若能解决无法应对神魂道攻击的问题……
极限巨人打圣帝麒麟，纵使干不过，也能给那该死的北槐一个小小的震撼吧？
且今日若能弥补自身短板，他日便是北槐真身亲至，何惧之有？
而要弥补这个短板……
召唤神亦之前，徐小受想都没想过，他甚至不确定神亦干不干得过圣帝北槐。
召唤神亦之后，徐小受只想感叹一句，古武真他么太牛批了。
风雨飘摇的弓羊山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矗立虚空。
“神亦。”
“嗯？”
“古武六道，何从学起？”
“有手就行。”
“需不需要先学那什么前置的八门、七宿，我观它们好似也只增幅肉身战力，而那饿鬼道，与之却无多大关联？”
“一般人需要。”
“那，不一般的呢？”
神亦笑了。
他隐约明白了徐小受的野心。
他转眸望向这个小鬼……
初次见面时，这小鬼满脸写着稚嫩，对他的存在有如凡人见他时一样，充满了惊恐。
二次见面时，这小鬼仿佛一夜长大，他不知从哪里拾到了别人丢失的底气，跟给人夺舍了一般，渊渟岳峙，从容淡然。
“你想说什么？”神亦笑着。
“神亦，你相信天才吗？”徐小受不答反问。
神亦一怔。
他脑海里一时闪过了诸多身影。
有意气风发的剑客、有掐指能算的骚人、有沉心静坐的汉子、有悲天悯人的圣僧……
很多很多！
最后所有的身影，通通归化，化作自己！
弓羊山下。
吓跑了胆小的，撑死了胆大的。
余下为数不多还战战兢兢选择观战者，退到了极远、极远之地。
这些人望着高空那在圣帝之威下淡定从容的二人，用灵念窃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陷入沉思。
那是一番在外人听来无比猖狂的对话，他们藐视了天下所有人。
那也是一番在体部研究中极为悖逆的对话，他们背叛了按部就班的古武。
神亦却不觉有怪。
他自己就是天才。
别人眼界所限，永生无法接触到的惊奇，在他眼里，皆为寻常。
所以，他哪里会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一蹴而就的天才？
徐小受就算于现下眼睛一闭一睁，立地封圣，神亦都能接受——他已经受过那种冲击，不下数次！
正如彼时幽桂阁，香杳杳不能理解神亦和徐小受，神亦却能理解徐小受一般。
同在此时，神亦，意会到了。
“轰！”
四象秘境轰然炸开一声巨响。
所有人的情绪一遏，但见朱雀金塔再次抛飞，一个恢弘的黑暗独角从地底之下探出。
圣帝之威弥盖全场。
大地震动，山河崩裂，再无半分遮掩。
而继独角之后，黑雾翻涌，氤氲凝液，浩瀚无穷尽的鬼兽之气，喷薄而出。
圣帝麒麟的头颅，第一次，从四象秘境可视之地探出！
“这？”
牧凛擦着泪水，瞳生惊骇，“封、封印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仰头望天，竭声爆吼：“道穹苍，你们想毁了圣神大陆不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一身黑色鳞甲的弥天麒麟从地底爬出，仅是一爪摁下，便足以碾碎整个朱雀脉的高空空间。
它并不作刻意破坏，就只这般沉沉不语，一步一步，坚定无比从地底爬到了四象秘境高空，再径直撞开了世界壁垒。
麒麟探头，双眼深蓝，死死锁定着圣神大陆的某一处。
“嘶！”
目睹这一切者，不止试炼者，更有四象秘境此刻还意识清醒的所有人和圣。
“这是什么？”
“鬼、鬼兽？！”
“天，它爬出去了！怎么回事，这里怎会有这种东西哇啊啊！”
“它看着想是要去找谁？它的目标，北槐、神亦？亦或者……”
“圣奴受爷？？？”
他们看着那圣帝麒麟四肢禁箍镣铐，道则化作锁链，四象禁止前行。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齐而出。
那四大虚像是出来了，可也是哭着出来的。
它们在四象秘境的四方，在四座金塔之上具现，化作封印之力，想要阻止麒麟外出。
可它们一边阻止，一边哭，似乎还在作隐晦的忏悔。
这样的封印之力形同虚设，根本无法阻止圣帝麒麟的步伐。
观此状者，已经不敢再往下思考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圣帝北槐，似乎在帮助鬼兽麒麟，脱困？
……
弓羊山。
当麒麟的头颅出现在这方世界的上空，弥天的黑雾积成阴云，逗留此地的观战者，头皮直接炸掉。
“草！”
所有人不约而同，亡命逃窜。
什么“观礼”，什么“生死机缘”，什么“也许万一他们两败俱伤，我得传承，这万一或许只是万一，但万一呢”……
全部抛诸脑后！
这一刻，看到那圣帝麒麟的鬼兽之力后，所有人意识到自己接触的是当世之大恐怖，眼里只余惊悚。
“跑啊——”
在这般歇斯底里的惊恐叫声中，虚空仍有两道身影不为所动。
他们坐观麒麟出世，谈笑风生：
“你想学饿鬼道？”
“嗯。”
“你有把握？”
“事不过三，而我，已看过两遍。”
“你大可以进染茗遗址找我……”
“等不及了。”
“那，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
第一三七九章 人间一拳神贯通，五行生相大无畏
“坏了！”
“坏了啊！”
桂折圣山，圣寰殿内。
已从天梯之上归来的道穹苍，单手拨弄着天机司南，看着其上异象横生，目光闪烁，频频摇头：
“圣帝合道，鬼力天成，时运不济，强倾中南……”
“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各家又非寻常人等，纵使过后得以洗褪记忆，又将付出怎样心血？”
“就算凡人记忆得以洗褪，目睹此状之能者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目光必将全部汇聚于你——幕后走向台前，不智、不智啊！”
“不曾想区区贪神，竟能勾得动你如此贪念，暴露至此，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
道穹苍在大殿之内脚步频紧，左右徘徊，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蚱。
可不过也就一小会的功夫，他落到银桌主座前坐了下来，嘴角那抹压制不住的笑意，终于如花般灿烂绽放。
“何至于斯呢……”
轻声的呢喃在广阔的圣寰殿内飘荡。
道穹苍眼睛一眨，目中喜色全无，变回无限忧虑。
“这可如何是好呀！”
“哎呀呀~”
他左顾右盼，然四下无人。
爱苍生都不在了，这让道穹苍实感无趣。
“慎独、慎独……”
他敛回了一切表情，将天机司南放在了桌面上，目光远眺，望向大陆的南方。
在沉吟了许久之后，道穹苍带着无限憧憬，自言自语：
“该出世了，是时候招摇出世了……”
“那么，叫什么好呢？”
他手指沾了水，情不自禁在桌面上开始游动，落下了浅浅几个水痕字印：
“天……机……神……”
可至此时，道穹苍手指一顿，止住了无意识下的自由动作，伸手抹除了桌面上的一切水痕。
他的表情变得很是微妙，隐含期待。
“天机，不可泄露。”
……
弓羊山。
“呜——”
圣帝泣鸣响彻八方。
弓羊山轰鸣动荡，摇摇欲坠。
“孑弱蝼蚁，怎撼圣帝？！”
当那圣帝麒麟探头而出，深蓝双目淌着黑色的泪流，浑身散发着只属于北槐神魂体的气息波动时。
当那高高在上，饱含讥讽之意的声音，自圣帝麒麟嘴里吐出时。
神亦完全明白徐小受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得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完美结合”！
“它，就是你招惹的第二位圣帝？”
“方才北槐不惜被我所撕，也要逃逸一丝残魂去夺舍的家伙，就是这个东西？”
神亦指着那遮天蔽日的麒麟，若有所思道：“鬼兽寄体？”
“不错！”
徐小受望着圣帝麒麟出世，神色同样震撼。
透过“感知”，他看出了此刻的麒麟自身意志几乎为零，神魂波动也近乎为零。
其一切意志，完全被北槐取代。
说是“夺舍”，真不为过！
“但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徐小受惊叹着。
他主观思维本认为麒麟是鬼兽，那要发挥其实力，大抵是提供一具最低半圣级别的鬼兽寄体。
却不曾想北槐反其道而行之，选择直接入主了圣帝麒麟的真身。
现下情况……
北槐才是鬼兽。
圣帝麒麟，才是他的鬼兽寄体！
神魂一道的圣帝，远古圣兽的身体，这就是北槐的研究？
亦或者说，研究之一？
徐小受吞咽着唾沫，忍不住望向了神亦，以粗劣的激将法问道：“惧否？”
“哈哈哈哈……”
神亦仰头大笑，气吞寰宇。
“我辈武修，从无惧字，你若想学，我舍命奉陪！”
“小鬼，看好了……”
神亦一声喝完，解除了人间道，化作了虚像形态。
霎时间，他泪流满面，虚像险些招架不住北槐圣帝之力附带的情绪影响，崩裂欲碎。
却又在同时，神亦猛一吸气。
“簌！”
这一刻，天地万物之精化，日月道法之真妙，仿若随此一吸，尽纳神亦体中，融汇筋骨血肌，焕发无尽玄妙。
“人、间、道！”
神亦双目爆出精光，虚像一点一点凝实。
徐小受瞪大了眼，脚下旋出的是身道盘，契入了天人合一状态。
他早见识过六道中的人间道。
他更知晓，这一道能够抽汲天地万物生灵之精化，化归己用，连虚像都能给凝实成半个真人……
若是神亦真身使用，真不知可增幅其自身力量多少倍数。
可前几次看得仓促，且多是过后以身道盘去回味，纵有所悟，不得其神。
这一回，神亦刻意放慢了速度，给了徐小受准备时间，更毫不掩饰自身开启六道那一刹的玄奇变化。
徐小受有如饥渴的海绵，在天人合一状态下，疯狂记忆、吸收、消化古武六道之人间道的变化。
当下所视，天地中的灵，尽数被神亦掠夺，为其所用。
正思及其内里真谛为何，如何通过过程推演本质，化他家之学，为我所用之时。
徐小受脑海里，炸开了如雷霆般叫人醍醐灌顶的声音：
“天为顶，地为根，凡间为人！”
“万物为种，山川为肉，河海为血……”
“所欲生气，所想生知，所图生神……”
“提一臂而沉膝、紧腰、抬胸、举头，是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为凡我之我……”
“动一我而山摇、海啸、雷震、风鸣，是为全身动而聚力生，此为六道之我……”
“凡我假我，六道真我……”
“道念人间，假真归我……”
咔！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徐小受瞠目结舌望着神亦身影一点点在眼前凝实，对照着心生的雷音，突然无限惶恐。
他总算明白为何自己已经看过、悟过，还脚踩过身道盘钻研过，这就像是拿着答案在抄，却还感觉永远不得其神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六道之人间道，竟是将人间一界，视为一人！
而修人间道者，只是那人之一臂、一脚，或是一发而已。
当这一部位需要动时，山川河海就如膝腰胸首，自当配合给力。
那所谓的“掠夺”根本就是假象！
若以此想去悟人间道，绝对误入歧途！
真正的人间道，浑然天成，只是借调、借用——这甚至算不上“借”，只是顺应人体自然，想要就有的力量得到罢了。
“人间道，人即人间！”
脑海雷音滚滚而鸣，终归最后一句。
徐小受有如磐石开裂，通悟清明，心生大妙，遍体流光。
“悟了！我悟了！”
他欣喜若狂，再以方才之所得看向神亦时，看到了这虚像凝实后的人体，内里万法流转。
他并不单一！
他身处于弓羊山上，如同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心脏，在调动着天地万物的一切力量为他所用！
人……
力量被借走了。
树……
力量也被借走了。
万物如此，道法亦然！
就连对面的圣帝麒麟，甫一出现，气势庞然。
当神亦开启人间道时，徐小受再以新想看去，能清晰看到麒麟就如“膝盖”要借给“臂膀”一力般，力量的一小部分，从它身上流到了神亦体内去。
这股流失的力量，对圣帝麒麟而言，太少了。
可对虚像神亦来说，却是十分磅礴，顷刻将他体内填满，状态几乎要完全撑爆。
徐小受明白了，为何自己所图只是饿鬼道，神亦要再开一次人间道。
因为上次，他借用的力量，或者说他从四象秘境那般小世界内的天地万物中得到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以之来打圣帝麒麟和北槐神魂体的结合。
而既然需要再次这个过程，徐小受又想学，神亦是不抱任何希望，却也不会敝帚自珍，而是坦然将此法尽数告之。
徐小受蠢蠢欲动，最后按捺下了尝试之心。
“六道？”
虚空中，圣帝麒麟轰然抬眸，天色崩毁。
它目中闪烁出人性的精光，这一刻，它和他二者，似乎再不分彼此。
麒麟的唇角一斜，瞳孔中便流出讥色：
“古武六道，六部几十年而无所得，又岂是朝夕之间可以体悟？”
“孺子儿戏，大人奉陪，过家家的游戏大可以留到你那通联的冥界之下去用，真不必在本帝面前如此耍弄，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万物生骇之间，圣帝麒麟口吐人言，一爪从天而下。
这一击朴实无华，但从天落，惊惹得风云色变，勾动大道法则，牵引玄黄气机。
“土行圣帝之力……”
徐小受瞳孔一凝。
他感觉类似的力量抽调，也在圣帝麒麟身上发生着。
只不过这一次是很纯粹的炼灵师的手段，麒麟抽调的，是大地的力量。
这可以是弓羊山。
也可以是整个麒麟界！
“轰……”
一声天动，弓羊山羚峰、角峰，颤颤生惊，落石滚滚。
骤然又崩碎炸毁，天荡地动。
而蓄满了一式之力的麒麟爪，以悍不可催之势，轰向的正是开启人间道后的神亦。
显然，北槐也看得出来，今日神亦不死，他断不可能接近徐小受、贪神半分。
“扛得住么？”
“圣帝麒麟是虚弱的，北槐神魂体是一丝的，可神亦也只是虚像……”
“靠，明明都是废物，怎么打击感这么强？”
徐小受感觉这圣战下人类姿态的自己，简直就是风雨飘摇的深海小舟一只，随时有倾覆之象。
神亦是更为平凡的。
当一爪临面时，他脚踩虚空，爆射而上，双拳轰顶，力透古今。
“神！贯！通！”
这一声爆喝之音，有如凝练了神明之力，炸响在了麒麟界上空，惊得一界之人抬眸仰望。
藉此，神亦的气势，也给推上了峰点。
“古武，也会借势……”
徐小受双目圆睁，但见神亦微小双拳，以蚍蜉撼树之姿，轰在了那弥天一爪上。
“咚……”
麒麟界外，如同远古战场上的重鼓沉音般的力量，荡扩而开。
而在弓羊山的此刻，天地反而死寂。
万里真空，再无任何爆音可言。
时间，似乎被放慢了。
“……”
徐小受的惊呼完全无声。
他只觉面上皮肉在往后拉扯，眼眶开晃，嘴唇抽扯，还被贯入了满满一嘴风。
一身被动技的宝体都被这一爪双拳的轰击之力，隔空打得皮肤生澜，层层跌荡。
圣帝反震之下，徐小受尚且无法自安，不由退撤半步。
“隆！”
耳畔终于有了声音。
那一击交锋，也有了结果。
神亦纹丝不动，背部炸开了无尽血花。
圣帝麒麟一爪被定在半空，可它的上半身身躯，因为一击惯性，还在往下压！
“噼里啪啦……”
由此带起的骨骼炸碎的狂响，在天穹之上，不尽回荡。
肉眼可见的，麒麟一爪被双拳破开，中间如同被捅入了擎天之柱。
那无形的古武之力贯入，麒麟的以爪下伤口为基，开始往上圈圈臌胀、炸碎。
当那古武力柱贯通前爪、破开前躯、轰穿后背时，漫天血雨挥洒，夹带血肉。
“吼——”
苦痛之音自然而起。
圣帝麒麟瞳孔闪逝不自然的惊骇之色，整个身子都被抛飞。
遮天蔽日的远古圣兽，就这般被人类双拳，直接轰飞了！
“雾草……”
“这能打飞？”
徐小受看得震撼，瞳珠都不住在惊颤。
神贯通……
什么叫贯通？
这才叫贯通！
莽夫神亦一拳过后，圣帝麒麟，竟给力量贯通、废掉了一只前爪——这，竟还是麒麟加持过圣帝土行之力的一击！
“这是什么战力？”
“神亦到底是个什么级别？”
“古武一道，他真只算得上是半圣，而非圣帝吗？”
“如若真是，那岂不是说，他还有发展空间，他半圣能敌圣帝，圣帝能敌十祖？”
这一刻，徐小受甚至以为自己不用学习饿鬼道了，神亦方才只是谦虚，他只开启人间道，就能干废圣帝麒麟和圣帝北槐的结合体。
可是……
徐小受定睛一瞧，神亦并不好受。
他一拳过后，背部完全炸烂，身形若隐若现，仿佛很快就要化作虚像消逝。
“乖乖，我的亦宝哇！”
徐小受急忙一步登天，双手奉上圣药，“吃，快吃，这可是大补之物！贪神都垂涎三尺！”
神亦瞥了他一眼。
他这一拳伤得可能着实有些重了，分明双腮一鼓，想说点什么，却喷出了血来。
恶狠狠瞪了这小鬼一眼后，神亦没有拒绝，三口就吞下了一株疗伤圣药。
“呜……”
圣帝麒麟的悲鸣声响彻八方。
下一秒，他前爪上的镣铐亮了起来，其上附着的，正是四象封印之青龙虚影。
“好一个古武！”
北槐毫不掩饰惊色的赞声响起。
于此同时，青龙虚影悲恸爆哭，却又具现出木行圣帝之力，疯狂注入麒麟身上的伤口之中。
“嗤啦……”
肉眼可见的，圣地麒麟受伤的身子，正以极快速度恢复。
而将之当成寄体来使用的北槐，更是不曾遭到方才那物伤重拳的半分作用。
“这特么真是怪物啊……”
徐小受看着那同样被北槐控制了的青龙虚像，心声哑然。
不止土行之力，圣帝麒麟既然能调用木行之力疗伤，想来其他三行圣帝之力，它也能用。
“五行麒麟……”
徐小受俨然知晓了什么。
四象封印，早被北槐破解！
四象之力，更早就被圣帝麒麟掌握！
神亦要面对的，不是土行麒麟，是状态不佳，但拥有其他四象之力的五行麒麟！
“铿——”
另一爪镣铐响声，白虎哀鸣。
同一时间，圣帝麒麟如覆上了一层金色鳞甲，趾爪锋芒，撕天裂地。
北槐之音，飘然而下：
“圣帝麒麟，已有五行相生之相，此时状态是不佳，力量却可以做到无穷无尽。”
“而你的拳头固然是强，但眼下，又能出几拳呢？”
深蓝的麒麟之眼一转，看向了徐小受，如洞悉过往般时空，戏谑出声：
“神农药园的药便是予了你，你还能化作在世药祖神农百草，为古武者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不成？”
神亦吞完圣药，目光闪烁着。
他却并不是为北槐一言而动，而是无视了此人，径直望向了身后徐小受。
“感悟如何？”
“颇有所得。”
“那继续？”
“继续！”
第一三八〇章 釜底抽薪神魂断，一言惊帝八尊谙
“无视我？”
圣帝麒麟深蓝眸光都在跳动。
寄身其中的北槐神魂体，更是陷入了一刹惊疑。
他只是出言相讥，并不代表他就此会小觑神亦。
毕竟同为十尊座，神亦能耐有多大，北槐自个儿门清。
可是……
“神亦就算了，他便是死于五行五象之力下，也只是一介化身。”
“徐小受缘何有恃无恐？”
从二人的对话看，徐小受此前根本不曾接触过完整的古武六道。
而连十尊座的神亦修炼六道都需费时费力，如此尚是当今世界古武第一人。
正是基于对十尊座的信任，北槐无论如何不认为徐小受只看一眼人间道，就能领悟。
古武的前置门坎，高到常人无法想象！
何况这极致的六道？
神亦却并不多作停顿，没给北槐多少思忖时间。
在了解徐小受的学习和消化进度后，他甚至没思考过“真”与“假”的问题，无条件信任了。
“鬼门关！”
转身一喝，九天上阴诡汇聚，时空错乱。
灰黑、邪异、远古的巨大关门，从天而降，重重轰击在了圣地麒麟和神亦的中间。
“来了……”
看到重头戏降临，徐小受脚下的身道盘一变，化作了灵道盘。
他再仔细端详那弥天之巨的鬼门关，多了别样感受。
这东西就如同分隔了阴阳，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人从此门进，鬼从此门出。
神亦的语速加快，知晓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因而快速将开启六道之一饿鬼道的前置条件全盘托出：
“开饿鬼道，需先召唤鬼门关。”
“欲召鬼门关，需先签订魂契，让自身灵魂通联冥界，藉此得以打开灵肉互通的大门。”
徐小受微一错愕：“如何签订魂契？”
“古籍记载，找到地狱之门，遭遇阴间使者，杀进阴曹地府……都可，只要能在人界找到通往冥界的‘钥匙’，顺藤摸瓜，以小索大，签订魂契不过尔尔。”
徐小受还是听得有些迷糊。
问题是自己人在阳间，平日也接触不到这些，还冥界……真有冥界？
“你呢？你是怎么签订的？”他忙问道。
“顿悟。”神亦头都不回，“一日顿悟，惊觉魂魄可以离体，无师自通六道鬼法。”
“……”
徐小受暗骂一声狗贼。
这可真是完全不给凡人留点活路走了。
靠顿悟能悟出来一样的东西，还刚好出现魂魄离体的情况，这概率……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有没有什么脚踏实地的路子？你这顿悟之法，太飘了……”
“刚才已经说了三个方法。”
“但凡那三个不是更飘，我都不至于问你怎么悟的！”徐小受急得想打人。
神亦似乎懵了一下。
但很快，他下巴一点。
“有！”
“何法？”
“掌握地狱道，可开地狱之门，召唤鬼门关，有如探囊取物！”
“……”徐小受心生不妙预感，“那，如何掌握地狱道？”
“掌握饿鬼道。”
？？？
徐小受顿时人都麻了。
他甚至没看出来，神亦是在这庄重严肃的时刻开玩笑，还是在认真作回答。
这特么不是一个死循环吗？
可神亦这次回过了头来，他的表情之理所当然，仿佛是在说“为什么我们要纠结这么简单的入门问题”。
没有一点点准备……
神亦一把抄过他手上的灵魂圣药，吞服入腹，一跃冲进了鬼门关中。
同一时间，徐小受脑海中，又多了雷音滚滚：
“灵肉者，虚实也。”
“人之一念，生于灵魂，可控肉身……”
“人之一念，若寄肉身，则控灵魂……”
“此之一道，虚实转换也！”
“……”
徐小受脚踩灵道盘，再不敢耽搁，契入天人合一状态。
这灵肉虚实之说，确实大有可为，有点类似巳人先生教过的红梅三流落英界。
只不过那一剑，是将意念世界和真实世界，进行虚实转换。
饿鬼道则是肉身和灵魂？
这，要怎么转换？
思绪至此时巨大的关门之后，人类神亦消失饿鬼猛扑而出，其巨可比圣帝麒麟。
脑海之内，滚滚雷音，不曾断过：
“古武修体，亦非修体。”
“修之为实，谓之为肉；照应空虚，谓之为灵。”
“灵肉虚实，一念转换；空虚则盈，真实则隐。”
“……”
这是什么东西？
这也太复杂了！
徐小受一句没听懂，可脑海声音没断，他只能强自接住，强行记忆：
“饿鬼道，餐万灵，吞万法。”
“灵法皆空，三千消化，得化盈实，只余转逆。”
“鬼门关下，虚实颠倒，当通阴阳，可逆灵肉。”
“……”
一句接一句。
晦涩难懂的口诀，比嵌套天机灵阵还叫人头大，就这般一股脑塞进了徐小受脑海之中。
脚踩着灵道盘，徐小受快速吸收、试图消化，一直未果。
直待望见饿鬼神亦从鬼门关出，身上波光流转，道韵自成。
这如此玄妙，与脑海中古武六道之饿鬼道的口诀一一照应起来。
至此，徐小受若有所悟：
“六道中的饿鬼道，对古武的定义，竟非修体，而是修‘虚’与‘实’……”
“灵魂为‘虚’，肉身为‘实’……”
“而饿鬼道，可吞的不止是灵魂，还有所有可被视为‘虚’的东西？灵、道、气、意、法……”
“‘虚’本不存在，只是对应‘实’而生，所以自然无有极限、至高等概念。”
“当‘虚’盈至‘满’，或者接近‘满’时，若能利用这股力量，那当然极为恐怖……”
徐小受瞳珠震颤着，思绪裂变，为这种古武思想而有所动容，继续推演：
“而古武者，便以六道之饿鬼道，将本寄存于灵魂的念，暂存于体；再将本为‘虚’的灵魂，通过鬼门关逆转为‘实’——藉此切换成灵魂形态，也就是饿鬼。”
“不止如此，相对应的，本为‘实’的肉身，也就成为了‘虚’——藉此得以用古武真身，去接受那股庞大的、没有上限的、最疯狂也最让人饥饿的能量！”
“这股力量本来无人可以借用，也必然无人可以承受，因而要使用之，古武者必将元气大损，需要圣药补充。”
“可也正是这股力量，在‘虚’态下强化古武者肉身，继而刺激‘实’态下饿鬼，从而得到最原始也最疯狂的增幅作用。”
“还是增幅神魂，强化神魂一道的方方面面……”
“难怪！难怪神亦的饿鬼道，能打北槐！”
徐小受猛一拍脑袋，感觉此前所不能通悟的点，在此刻全部融会贯通。
“悟了！”
“我又悟了！”
这种古武思想是破天荒的离谱。
真要让徐小受一个人去琢磨，不知道得思量多久，甚至不晓得从哪里可以迈入这个大门。
但现下……
有了神亦的那晦涩口诀，加之灵道盘和天人合一在近乎无上限般拔高人的悟性……
又有悟剑红梅三流在前，脑海中有着虚实转换的概念和经验……
徐小受如醍醐灌顶，朝夕得道！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面上激动之色，难以遏制。
“六道，我得其二也！”
思绪猛地一滞，徐小受又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不对，怎么召唤鬼门关来着？”
太难受了！
徐小受突然难受得窒息！
这种感觉，就如同发现了自己身体内有大宝藏，只要打开那扇门，就可以成为海……呃，饿鬼王。
可钥匙……
诶，就是没有！
“签订魂契？”
“这他娘的空口白话就是顿悟，就是魂魄离体的，你倒是告诉我怎么签啊！”
……
“饿鬼道……”
弓羊山之上，圣帝麒麟望着白虎金行之力，从那神亦化身的饿鬼之上穿透而过。
那种无力感，就如同此前神亦的人间道一拳，轰不中他北槐神魂体一般。
阴阳相隔！
可是……
类似的法子，北槐已经见过了一次。
神亦能奏效一拳，能撕裂他神魂体一具，打得他仅余残魂一丝……
真的，还能成功第二次么？
“无谋匹夫。”
“只知一味出拳，殊不知……你的神魂，沸腾过度了！”
圣帝麒麟眼眸存谑，轻声一笑，四肢镣铐便铿铿晃动。
鬼门关中一跃而出的饿鬼还未欺身，北槐身上爆涌五行之力。
这般力量，轮转相生，最后氤氲汇聚，化作精纯的圣帝神魂之力。
它清楚地锚定了神亦化身饿鬼那一刹的神魂波动，转瞬扩荡而出，探向五域各地。
只一刹，圣帝麒麟眸光一变。
“不在死浮屠之城？”
“竟在……”
北槐都有些惊异。
他发现，神亦的神魂波动关联到的本体，不在天边，就在眼前，就在四象秘境的染茗遗址内！
“天助我也。”
死浮屠之城还有法则限制。
染茗遗址，残余的却是斩神官的遗念。
为寻传承者，染茗遗念包容万象，甚至宣告天地寻人，自然不会过多在意圣帝力量的介入。
“仅需一丝力量，他自土崩瓦解！”
圣帝麒麟动了。
它无视了冲向自己而来的饿鬼。
它化出神魂大手，试图掐断神亦真身和这个化身之间的神魂联系。
只要二者羁绊一断……
这连半圣意念化身都算不上的饿鬼，只会化作无根浮萍，自行分解而亡吧？
北槐无声在笑。
此前仅为一道圣帝意念化身的他，根本不敢通过此法追寻神亦真身。
相信对方稍加感应，稍加反扑，自己必死无疑。
但有染茗遗址限制在前，有圣帝麒麟的力量加持在后，自己哪怕只剩一道残念，神亦真身哪怕能反溯到自己，也能抗衡一二。
更何况，北槐从没想过正面进行吃力不讨好的对峙。
抹杀神亦的方式有很多种。
掐断联系，既然是最轻松的方式，何乐而不为？
“嗡！”
虚空无名一震。
当饿鬼扑至圣帝麒麟面前之时，对方那深蓝眼眸甚至不曾有过一颤，更加无所谓闪躲。
弥天的鬼门关倏然消失了。
穷凶极恶的饿鬼动作也跟着停滞，目中失去了神采。
“啊这……”
徐小受正聚精会神踩着灵道盘感悟饿鬼道，突然懵了。
他还在寻思着如何签订魂契，召唤鬼门关的问题……
鬼门关，没了？
“刷。”
饿鬼的身影在半空闪烁着、闪烁着。
突然，其周身神魂之力分散，饿鬼形态消失，虚幻的光头神亦出现。
“虚像？”
圣帝麒麟口吐人言，多了几分惊疑。
北槐已经看过一次虚像了，至此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方才给足了自己如此压力的，真是一个虚像——这一次，神亦无从伪装。
炼灵一道的虚像，竟还能和古武六道这般结合，当真是奇思妙想！
“这家伙……”
灵道盘上，徐小受略一回顾，猛然醒悟北槐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令得神亦饿鬼道无功而散。
北槐，竟是早早就在等这饿鬼道！
待得神亦虚像神魂波动出现时，直接选择了一手釜底抽薪！
……
阻碍者终于消碎。
圣帝麒麟垂眸而下，望着身前无人的徐小受，如同看到了失去栅栏保护的小绵羊。
至于小绵羊守护之下的小白猫……
唾手可得！
“你的神魂，在沸腾。”
当这一道戏谑之音从天穹飘落之时，徐小受猛然一惊，收敛了全部情绪。
神魂之道，防不胜防！
“喵呜……”
贪神趴在主人的头顶之上，弱弱地唤了一声。
以它之灵智，早已看出这头巨大的独角怪物，目标就是自己。
而主人，就是自己最后的守护！
“喵？”
贪神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觉自己飞了起来，被主人抓到了手里。
“你想要它？”
徐小受抓着小白猫，咧嘴一笑。
“喵！”
贪神炸毛。
说好的守护呢？
怎么这就要出卖我喵？
圣帝麒麟却眼神平静，不再言语，只是淡漠注视着下方弱小蝼蚁的一举一动。
人性，总归如此。
负隅顽抗过后，当意识到自己再也无力回天，自当选择屈从。
但是这一次……
“徐小受，你不再会有机会。”麒麟口吐人言，杀机凛然。
“什么机不机会的，我有说过要将贪神送你吗，圣帝也做白日梦，也会想屁吃？”徐小受哈哈大笑，一把将贪神塞到了胸口里。
麒麟一怔。
却见下方弱小蝼蚁，忽而反手一掏，掏出了一颗什么东西……
通讯珠？
死到临头了，通讯珠？
眼下生死一瞬，他还寄希望于能叫来什么人物，力挽狂澜？
“给我机会？”
徐小受抓着通讯珠，没想到圣帝麒麟竟会等待。
他还以为需要再用时祖影杖，狠狠敲这个独角麒麟一榔头的。
圣帝麒麟四爪一动，很快有止住了动作，嘴唇一张：
“交代吧。”
交代遗言吗……
这个时候，你倒是显得大度了……
徐小受失声一笑，却是毫不畏怯迎上了那圣帝麒麟的深蓝双眼：
“记住此刻。”
“他日若再相见，我会让你北槐真身，也有这般‘交代’的时间。”
但是眼下，绝非是交代遗言。
徐小受摁通了联络。
毕竟是圣帝北槐，毕竟自己身前再也无人守护。
他只是想在这最后反击之前知道，到底自己身后，有没有还站着某些人。
若有，为何还没出现！
“嘟……”
通讯珠通了。
通得很快，仿佛对面早早就在等待这一通联络，也及时传来了一道似笑非笑的沙哑之声：
“哦？是受爷啊~”
高空之上，圣帝麒麟闻声双目骤然含起，天地气机都为之凝固。
它下意识想要往下扑了，杜绝一切后患。
却又及时止住，回归云淡风轻，掌控一切之态。
哪怕几十年未见，北槐记得这道声音的主人为谁……
“八尊谙？”
第一三八一章 蜗居之地藏大道，图纹交融衍新生
天桑灵宫。
夜色迷离，鹅湖畔遥遥走来三道身影。
从零星几个后天炼灵师的身侧路过时，即便脚步声很大，几人亦不曾惹得修炼者回眸。
“哥哥，这就是桑老二的地盘么……”
红裙的说书人搀扶着八尊谙，耳闻蛙声风语，为这静谧夜色而动。
好一方世外桃源啊！
这里太安宁、太美好了，绝对的与世无争。
人一进入到此地，连神魂都在放松，至于那什么大道之争，想想都累！
“也是受爷修道的伊始……”
另一边的老者柳长青也是长长一叹，当下他身体意志，其实是以玄无机为主导。
八尊谙默不作声走过彼时路。
到了某一个点时，他忽然停下，只觉胸口隐隐一疼。
而当路过树丛间一强大的后天三境炼灵师时，对方刚好在作突破，那股狂暴的气息，险些没将八尊谙一把掀翻，栽入鹅湖。
“哥哥！”
说书人眼前一黑，急忙上前扶住，这也忒弱了！
虚空岛后，哥哥的修为跌到了炼灵一境，一身气机有如枯槁朽木，比凡人都差。
风一大，都可能将他从地上拔起。
“炼灵四境……”
八尊谙沉吟着瞥了那个盘膝于地的年轻人一眼，摆手制止了说书人握拳翻脸，给他讨个说法的举动。
都已成太虚了，去和一个后天较劲，成何体统？
“等待即可。”
他目光落回鹅湖，双手扶在白玉栏杆上，遥望着肥鹅嬉水，目中多了些许缅怀。
“何人胆敢夜闯灵宫！”
便这时，半空一道惊喝声。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道气机凛冽的黑衣人落地，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些黑衣执法成员气息十分强悍，大都是先天巅峰、宗师高手。
而已为灵法阁大长老的赵西东叼着一根草，飘飘乎落于垂柳之巅，遗世独立，眼神斜睨而下之后：
“今日之天桑灵宫，还有人敢……鹅？”
赵西东的话音声戛然而止，差点羽化而飞升。
因为此刻，随着目光落定，他认出了下方那为首的一境炼灵，瞳孔也逐渐爬出大惊悚、大恐怖！
“老大？”
“老大，说啊！”
“把那句话说出来，你不是预演了好久吗？”
“这么久没有人敢闯灵宫了，今日正好，我们可以开开荤，桀桀桀……”
执法人员各自压抑着心头激动，对着新老大传音。
天知道当灵宫受爷、灵宫无袖、灵宫空间奥义的叶小天院长各自身份暴露，各自判出灵宫后。
天桑灵宫在附近的威名，变得有多可怕！
圣宫都难养出来这么些狼灭，小小灵宫，竟出了三个！
以至于这么些时日过去了，今日之灵宫，竟长享太平，再无任何宵小之辈敢染指一二。
这让灵法阁形同虚设。
新任的执法人员们渴望遇到强敌，狠狠鞭笞对方，以此发泄郁闷。
哪曾知，平日里无聊的过家家……呸，危机演习中，威震八方的赵西东老大，这会儿蔫了一般，连半句词都说不出来。
正值所有执法人员纳闷时，便见新老大赵西东放声尖叫，歇斯底里吼出了一句：
“院长救我！！！”
诶？
怎么和平日演习不大一样？
这啼血般的悲凄一句，从外院划破长空，扰动内院，惊到了无数正在彻夜修炼的弟子。
众弟子各自不明所以之时，抬眸便见护宫大阵陡然激活，意识到了有大敌来袭。
“嗡！”
虚空光波流转，负剑的肖七修从内院闪出，一瞬便来到了鹅湖之上，气意非凡。
“何人胆……”
他话音一滞，反手握住身后灵剑的动作，也跟着止住。
因为在垂眸时，肖七修见到了下方那个在红裙男搀扶下的八指男。
八尊谙？
这家伙，来灵宫作甚！
不堪回首的记忆疯狂涌出……
肖七修下意识张嘴，想唤桑老，发觉桑老不在了；
想唤叶小天，发觉叶小天也“叛宫”了。
“乔迁之！”
他叱声狂呼，完全没有自信一人可面对八尊谙，乃至圣奴说书人，以及那位气息约莫太虚的新面孔。
嗡！
虚空纹现特殊的灵纹。
“咦？你是……”
乔迁之惊疑不定的面孔只露出半张，下半身还在凝实，忽然瞳孔一颤，虚空特殊灵纹定格。
他的下半身不见，半张面孔也消失了，一点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乔迁之！！！”
肖七修气得差点肝裂。
可老乔怂了，剩下的压力就全给到身为内院院长的自己。
“你在这里作甚？”
肖七修忍了又忍，没将剑拔出来。
剑不拔出，人没安全感；剑若拔出，人都不安全——这可太让人难受了！
“我，记得你。”
八尊谙抬着头思忖，良久一笑，“但许久不见，你是寸步不……嗯，有点长进？”
呼。
忍一手，忍一手！
而今桑老不在，再冲动的话，可没人给灵宫收拾战乱之祸了。
肖七修为弟子们强忍着气，没有回答，只是再质问道：“你来此，所图为何！”
“哼！”
顶着柳长青皮的玄无机冷哼一声，高居上空的肖七修、赵西东，砰一下双双跌落。
八尊谙这才得以平视而去：“我找叶小天。”
叶小天？
赵西东一愣。
肖七修也一愣。
旁侧执法人员更是眼里弥生惊疑，过后更添几分骇色。
叶小天前院长，也和圣奴有染了？
“叶小天那贼厮竟然背叛灵宫，而今被通缉，人人得而诛之，我天桑灵宫又怎么可能包庇此人？”肖七修眉眼一瞪，义正辞严。
八尊谙没有说话，看了玄无机一眼。
“哼！”
无机老祖再是嗤出一道鼻息，都不见有任何动作，虚空天机纹现。
周遭执法人员，便觉目中失去了肖七修和夜袭三人组的身影。
“我找叶小天。”八尊谙再次出声。
肖七修抬首望着虚空的天机变化，长长吸了一口气后，伸手一指后方：
“三位，这边请。”
……
茅草屋。
嘎吱一声，乔迁之刚开了门，目中映入四道人影。
他头皮一麻，啪一声，急忙将木门关上。
“肖七修，你给我滚啊！”
可木门被一剑卡住了。
肖七修用力推开，一脸愠色地盯着里头这个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你还有脸叫我滚？”
“你连露面都不敢，你个老缩头王八！”
乔迁之简直要疯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将这几个带来这里来……”
“他们找叶小天。”
“诶？那敢情好哇，嘻哈嘻哈……”乔迁之干笑两声，急忙将门大开，闪身走出：
“几位，里边请。”
叶小天懵在木桌之前，手上筷子夹着的那片肥嫩烧鹅肉嗒一声跟着掉落，“你们两个……”
他刚想跑。
八尊谙从门外走了进来。
“桑七叶出事了。”
叶小天漂浮在半空，闻声脚步一顿，回过了眸来，“圣奴无袖，与我何关？”
“严格点说，你的朋友桑七叶的徒弟，出事了。”
“徐小受？哈哈哈，他更与我何关？”
“徐小受情深义重，为了救他师父，被困在了中域险地……”八尊谙长叹一声，“他真是一个重感情之人啊。”
叶小天听着这毫无感情的感叹，嘴角一抽：“通通与我何关？”
“他们在中域，我们在东域，现在过去已经赶不及了，最快的方法，是你！”
“哈哈哈，你们没有灵晶使用跨域传送阵吗，我可以资助你们三枚。”叶小天大笑。
“那会被标记。”
“哈哈哈，难道我是传送阵吗？”叶小天狂笑。
“你是，且是目前我们唯一可用，且不会被锁定的传送阵！”八尊谙确凿说着，语气多了几分赞叹：
“你已成太虚，是当世唯一的空间奥义，距离奥义半圣只差半步，东域和中域，在你一念之间。”
“不止如此，你蜗居灵宫，而今实力却可睥睨天下人，半圣不出，谁与争锋？半圣一出，你自可封圣！”
叶小天一愣。
这夸得太让人不好意思了，还是来自第八剑仙……
叶小天确实已成太虚。
自从走出灵宫，空间奥义修成且斩道后，他的炼灵之道有如康庄坦途，毫无瓶颈可言。
或者说，那瓶颈锁了他在灵宫中的那几十年，而今厚积薄发后，当是那鱼跃成龙。
就连封圣……
说实在话，半圣位格手上就有一枚！
叶小天没封圣，只是他前身为圣宫四子，知晓些封圣的内幕，不想操之过急罢了。
“我是我，你们是你们。”叶小天摇头，划清了界线，他可不愿意掺进圣奴和圣神殿堂的漩涡之中。
“南域有一黑心果族，还有半圣臧人，他只见了我一眼，尚未碰面，便选择了入局，他很明智。”八尊谙道。
叶小天一时沉默。
半圣臧人，他听说过。
而今，已被圣奴拿下了？
“你同徐小受行动过，同无袖交好，为进云仑山还辞去了灵宫院长一职，圣神殿堂通缉了你，今日我还亲自见了你……”八尊谙似笑非笑，“你觉得，你还能置身局外？”
叶小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想了桑老的最后一封信……
“云仑山脉，圣源晶石。”
狗屁的圣源晶石，这是拉我下水的信啊，亏我还认真了，苦苦去寻觅那破石头，最后还被扯进了狗屁的虚空岛，死里逃生自个儿破开时空碎流出来！
叶小天现在就将想将桑老的头揪过来，将他头上为数不多的可恶头发给薅光！
他沉默了半晌后，平静开口，半点心头狂躁都没表现出来：“徐小受，又在哪里搞事了？”
“中域。”
“他的对手……”
“那还能是圣帝不成？”
叶小天想想也是。
便是半圣，而今也奈何不了自己的空间奥义了。
想到自己蜗居灵宫几十年，重新出道的两战，一为王座，打不过八尊谙，一为斩道，干不过黄泉，差点陷入自闭。
在沉淀了这么久后，洞入太虚，奥义圆满，战力已可比肩半圣。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什么奥义水鬼，只要自己想，真不在话下了！
叶小天心头一动，隐隐有了出山的念头。
更何况，想到黄泉，自然联想到了当时自己还欠八尊谙一个人情，且身上，还有徐小受辞让而来的半圣位格……
确实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啊，关系大了去了……
叶小天沉沉一叹后：
“我拒绝。”
今天这脸，我就扔地上了！
谁都不可能让我踏进双圣漩涡之中！
你八尊谙再强，我空间奥义想跑，你还能真逮住杀死不成？
门外乔迁之忽然走进，不由分说递过来一枚空间戒指。
“什么东西？”叶小天一懵。
“你不是要去救小受吗？”乔迁之神秘兮兮挑了挑眉，“最后一步呀……”
什么最后一步？叶小天一脸茫然。
“阿戒啊……”
这位白发道童听完，当场脸就黑了，将戒指塞了回去，“我何时说过我要去见徐小受……”
“你这老脸是真不要了吗？”
乔迁之一脸嫌弃，他可是知晓叶小天半圣位格是怎么来的。
这玩意在圣宫都难获得，且若在万众瞩目下封圣，一生也就那样子了。
徐小受却随手转赠，如此大恩，拿过就忘？
“啧啧啧……”乔迁之摇着头，一脸震惊，仿佛重新认识了叶小天般在往后退，直至退出门外。
“啧啧啧……”肖七修从门外探进了头来，也啧了两声，便收头回去。
“啧啧啧……”说书人和无机老祖是不明所以的，但很懂得察言观色，有人啧啧就跟着啧啧，人云亦云。
叶小天肺都要气炸了。
这两个老不死的是不将人坑死不罢休是吧？
他抓着空间戒指，感觉像是抓了个烫手山……嗯，这空间戒指不是塞回去了吗？
叶小天惊异抬起眸来。
可木门半掩，早不见乔迁之老脸一张。
茅草屋内，安静了许久。
“位置。”叶小天终于抬眸。
“麒麟界，弓羊山。”八尊谙顿了一下，“应该还在这里。”
“四象秘境？”叶小天就是圣宫人，就是四象秘境的金塔魁首出身，哪里不晓得这个坐标？
“对。”八尊谙点头。
“徐小受，莫不成还想炸了四象秘境不成？”叶小天有些慌了。
他对圣宫是有感情的，也知晓四象秘境对圣宫的传承有多重要，忙问道：
“几时出发？”
“待定。”
八尊谙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茅草屋，“他若出事了，自然会想起我，若没有出事……”
叶小天嗤之以鼻。
徐小受的尿性，他早在此人后天炼灵境界时就摸清楚了。
有他在的地方，会无大事发生？
八尊谙往外走去，灵宫三子自然不敢落下，生怕圣奴一伙在小小灵宫搞出些什么幺蛾子，不得不一路尾行。
一行人出了茅草屋，在夜色中边等待着，边往灵宫外院的方向走去。
当赏过大半灵宫美景，重回到静谧的鹅湖畔时。
玄无机忽而转眸，望向了乔迁之，意味深长道：“天桑灵宫，卧虎藏龙啊……”
乔迁之一愣，“嘻哈”了一声后道：“龙被囚禁了，虎要出山了，这灵宫，还能有什么？”
“你是天机术士？”
玄无机此问，就连八尊谙都不由回眸，多看了貌不惊人的乔迁之一眼。
“不是啊……”乔迁之傻眼，“天机术，我何德何能……”
“那你方才施展的，又是什么手段？”玄无机眼里看到的，自然是彼时鹅湖畔乔迁之出场一半又退去时，半空出现的特殊灵纹。
以及此人暗中使诈，将空间戒指不动声色塞回给叶小天的那诡异一手。
有点类似天机术，却又不像……
南域术法？好像也不是……
“灵阵之道。”乔迁之“嘻哈”了两声，笑声很干。
“呵呵……”玄无机冷下了脸，“那你是圣级灵阵师？”
“怎么可能？我就一破灵阵宗师……”
“这是给圣神殿堂看的，浮于表面上的吧？”玄无机是真的好奇了，那特殊灵纹他竟无法一眼看破，越想越妙，“暗地里的呢？”
乔迁之迟疑了下，模仿者某受的口吻：“灵阵，大宗师？”
玄无机：“……”
他深深看了此人一眼，“好一个灵阵大宗师……”
这一等，就是一夜。
几人耐性极佳，便在鹅湖赏鹅，无有任何急躁，独独一人例外。
肖七修站了一夜。
身后的剑颤了一夜。
他暗地里安慰了一夜。
直至晨曦洒向鹅湖，波光粼粼，破开了湖面平静之时。
他长达整夜的犹豫和挣扎跟着破碎，化为了绝对的坚决。
“铿！”
一声剑鸣，惊掠八方。
肖七修远远立定，拔剑指向了八尊谙，彼时此地之战之景，与当下动作完美重合。
他剑意冲霄，再也藏不住，层层跌宕而起，最后化作战意满满的一声断喝：
“八尊谙！！！”
侧方叶小天长声一叹，心神牵系到了半圣位格之上。
他就知道但凡是个剑修，在这位面前，几乎无人可以忍住。
毕竟是号称剑道绝巅之人。
九大剑术、十八剑流、三千剑道，无所不通。
只要与之一战，那些可能一生都无法领教的风采，必然可以见识一二。
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的，便是此刻！
遑论肖七修本身就和八尊谙有点纠葛，他的徒弟苏浅浅，更是被此人夺过剑，灭过族。
能忍到此时，老肖心性见长了。
可谁都知道，八尊谙当然无畏这些，然挑战的后果……
前人之鉴，历历呈新。
叶小天是不可能让老肖出事的。
但他为数不多的把握，也只是在关键时刻将此人传送走。
然能不能成，肖七修愿不愿意，尚是两说。
“老肖……”
乔迁之脸上涌现悲恸之色。
他是真无法理解这些剑修们的性子，人生明明那么美好，何况这都忍了一夜了，再忍一下会死吗？
“把剑放下。”
出乎意料，八尊谙竟无波无澜，更似是不打算接受挑战。
他只是徐徐转过身来，浊黄眼神望向肖七修，摇着头道：
“我已无法出手，也不可能因你出剑。”
“你若真想对我出剑，回应的你，只会是他们。”
八尊谙瞥向了说书人、玄无机。
玄无机是无所谓的，他愣头青见多了——内岛那么多圣帝都不想打八尊谙，只能说圣神大陆人才辈出。
说书人忍不住了：“你哪位啊？”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叫肖七修的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剑客，怎配挑战哥哥？
肖七修充耳不闻，目色猩红，身上战意凛冽。
八尊谙却看出了此人剑道确实有变，真非彼时天桑剑修了。
“你若道成，为名而战，我已非你之试金石，但七剑仙是。”
八尊谙一笑，捏着石子，投向了鹅湖。
鹅湖水波荡漾，蓝天白云支离破碎，他轻声开口：
“从这湖中走出去的焚琴煮鹤，能与天斗，为黑暗主宰。”
“从这湖中走出去的叶小天，奥义圆满，斩道太虚，距离封圣仅差半步之遥。”
“依旧是从这湖中走出去的徐小受，不过短短年半岁月，成就已快要在你之上。”
八尊谙回眸，望向略显怔神的肖七修：
“你在湖中，他们在湖外。”
“你自觉道成，目空一切，镜花水月过后，便是这般下场……”
顺着他的手指，所有人望向鹅湖中心。
湖上的肥鹅一低头，啪叽一下，叼住了湖中的游鱼，连咀嚼都无，大口吞没。
“出水即死，除非化龙！”
肖七修愣住了，久久无法言语，不知何时，他手中长剑已经垂下。
叶小天恍惚了，八尊谙这般话语，不正是同此前桑老每次外出归来，告诉他们不要固步自封在这小小灵宫之中一样吗？原来，自己早几十年也可以突破……
乔迁之失神了，他看到的是两幅图纹在一个完美的节点交合在一起，生命在融汇，力量在升华，他双目爆出精光，头皮一点一点乍开，眼睛越瞪越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无人搭理这个落在后方，随意顿悟的半百老儿，玄无机却若有所感望向了乔迁之。
乔迁之身子一绷，继而抚须，嘻哈一笑中就搬出了某受：“原来如此啊，鹅肉之所以肥美，正是因为它吃掉了灵鱼，我想到了一个新菜谱——化龙鹅！”
“呃……”
所有人从方才那般玄奇意境中脱离，面色只余古怪。
玄无机皱了皱眉，挪开了目光。
有病……
我也有病，竟然感觉此人不凡……
“嘟。”
一声轻响出现。
八尊谙笑着翻出了一枚通讯珠，望向神情各异的众人。
“来了。”
第一三八二章 一颗珠子戏三方，极限巨人初登场
“受爷？”
通讯珠对面传来八尊谙语意微妙的称呼时，徐小受彻底绷不住了。
“你不要再叫我受爷了，我承受不起！”
这破称呼太遭罪了。
每被叫一声，就要被坑到地底去。
说好的圣帝麒麟可以沟通，只要联盟上，打上桂折圣山指日可待。
可一碰面就惹出来个十尊座的圣帝北槐，现在连神亦都给打没了，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什么都没讨到，还惹一身骚！
还好……
还好通讯珠通了。
八尊谙能通话，代表着事情应该还有挽回余地，吧？
“我见到了你的老朋友。”
徐小受说完瞥向居高临下的麒麟，将通讯珠放低，用灵元屏蔽住，扬声道：
“八尊谙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还让我带句话，要你给他一个面子，说现在离开，你还有退路！”
徐小受用着半传达半威胁的口吻。
圣帝麒麟在高空停伫着，闻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徐小受瞥了眼信息栏，除了“受到影响”，什么“质疑”、“揣测”，全部没有。
狗日的八尊谙，说了级别越高，越给你面子。
你的面子呢？
屁都不是！
“哦？是谁？”
通讯珠传来八尊谙的疑惑声，徐小受便嗤笑着回道：
“哭啊，你没听见到处都有哭声吗，这让你想起了谁？”
“我可是跟他说了，你要和他说句话，这家伙竟然完全不给你面子，还说什么……”
“‘八尊谙？孺子儿戏，大人奉陪乎？’听听，这是人话？他甚至将你当成‘孺子’！”
“呃，我可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我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往，是否朋友，是否敌人，我只是原话转述，实话实说罢了。”徐小受补充解释了一句，自证清白。
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的传音泄露出去。
以天祖、龙祖之力做隔绝，想来北槐要听到自己和八尊谙的对话，也有些困难。
虽然不知道北槐在等什么……
但添油加醋再煽风点火过后，徐小受也不管八尊谙说什么了，放下通讯珠，条理清晰地再“转述”道：
“呃，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再说句话不过分吧？”
见圣帝麒麟没有动作，徐小受便继续：
“八尊谙说，不成圣，终为奴，可就算圣帝，其实屁也不是，一念可成之。”
“我解释一句哈，北槐前辈，八尊谙应该不是把你当成晦臭不堪、让人作呕的狗屁，他这个人性子就是这么嚣张，我也忍他好久了。”
“他还说圣帝根本不是尽头，封圣不过自陷囹圄罢了，要么不封，要么封神，让你好自为之，再想想之前的提议……”
一顿，徐小受小心翼翼补充道：“就是给他个面子，就地离去的那个提议。”
圣帝麒麟深蓝眼眸依旧平静，完全不为所动。
通讯珠很快传来了八尊谙后续的声音——他也听不到徐小受对他的诬陷，区区后天，废物一个：
“……就算是他，你也不必担心，他真身无法亲至。”
“为此我还为你找了最强的帮手，待你身陷囹圄之时，他自会及时出现。”
八尊谙还帮自己找了人？
最强的帮手？
徐小受眼里冒出精光，这起步圣帝级别啊，自己认识不？
是虚空岛内岛的圣帝，还是十尊座的其他几位？
香姨虽然口误过一次，但她毕竟也说过了，能打十尊座的，只有九尊座。
有了底气之后，徐小受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捏着通讯珠传话道：
“这姓北的可真不是人呐，我不过想让他给你一个面子，他不仅出言讥讽你我，还说今日过后，他自会找上门来。”
“还说、还说什么‘十尊座已是巅峰’、‘下坡路当然走得顺畅’、‘不止虚空岛，其余四大家，包括月家，我也自会走上一遭’……呕，反正我听不下去了！”
放下通讯珠，徐小受望回圣帝麒麟，思路那是一点都不带乱。
他迟疑了好久，神情有些复杂，最后止又欲言道：“这句，我有点不敢说了……”
“说！”
圣帝麒麟竟然开口了。
这一句出，徐小受登时知晓北槐真没有堪破自己天祖、龙祖之力的屏障。
或者说，他根本不屑偷听。
而今还在等，或是真因为是给了八尊谙一个面子，亦或者……
徐小受想到了彼时孤音崖上同样喜欢等待的饶可爱。
也许，在北槐眼中，自己只是个附带品，贪神才是重中之重。
但若在拿下贪神后，能顺带钓出来八尊谙，那就是锦上添花。
不对……
八尊谙，该是道穹苍的目标才是？
想到北槐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道穹苍在幕后指使。
而今这“等”，说不得就是道穹苍想要对付八尊谙的手笔，徐小受顿时知道该怎么讲了：
“八尊谙说，‘姓北的既是棋手，亦是棋子，在那骚包老道手中，圣帝就算再跳，还能跳出他手掌心不成？’”
“受到怀疑，被动值，+1。”
还真能给搞出来波动？
徐小受抿了抿嘴，颤声道：“最后一句，我是不敢说了……”
“说！”
圣帝麒麟再降雷音，滚滚轰鸣。
徐小受唯唯诺诺了许久，脑海里闪过笑崆峒在虚空岛上装腔作势扮他老师的一幕幕。
他发现自己对年少时期的八尊谙，印象竟都来源于笑大嘴，真是荒唐。
很快，徐小受袖袍一甩，昂首挺胸，仿佛穿上了八尊谙的皮囊，气吞万古道：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北槐不丈夫！”
圣帝麒麟凌空一震。
还别说，这一句，真给北槐镇住了。
不论是气意、口吻，还是八尊谙独有的那股味……太冲了！
北槐等在这里，确实是因为此前道穹苍请他出面时，有过这么一句话：
“届时徐小受若身陷困境，必然求助八尊谙，你若得闲，可略助我一臂之力，留下那人，只要他出现。”
那人，自然是指八尊谙。
北槐还以为徐小受一颗通讯珠，真能叫来八尊谙。
不曾想这小子只能传达内容，人都叫不来半个。
但他话语中的八尊谙的口气，未免也真太过狂妄！
十尊座那时就算了。
大家同处一个级别，八尊谙固然桀骜不驯，无人可治他，也是事实。
而今几十年过去，十尊座的大半人还在原地逗留，甚至有的还有所退步。
他北槐却已封圣帝，大道距成，只缺半步。
八尊谙再敢于他面前狂……呵，这人也就只敢藏头露尾，在一具圣帝意念化身之前狂了。
他还真敢出现在自己真身面前不成？
“我记住了。”
圣帝麒麟深蓝双眼饱蕴冷色，冰寒出声。
“他还说了什么？”通讯珠同时传出八尊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徐小受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嗓子道：
“他说，‘本帝，记住了！’”
顿了一下，徐小受再吸一口气，真情流露地冷声讥讽道：
“他还说，‘圣奴蝇营狗苟，八尊谙藏头鼠辈，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圣奴不丈夫！’”
嗒一下。
叫不来八尊谙，徐小受恨恨将通讯珠给掐断了。
藏头鼠辈！
说的就是你！
猜去吧你，这里头几句真话几句有假，让你坑我！
今日你敢坑我，明日我家槐宝就敢杀上圣奴大门，直接找你干架，你个该死的老毕登……
徐小受心思澎湃，很快压下情绪，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放下通讯珠，看向圣帝麒麟。
“说。”
“不太好说……”
“说！”
圣帝麒麟话音才刚落。
徐小受嘴往侧边一噘，脸部就皱成了一朵菊花，惟妙惟肖地“模仿”道：
“哟哟哟，还‘我记住了’，他当他是骚包老道啊，我还怕他惦记不成？”
“呃，八尊谙说的，原话。”
徐小受立马恢复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感受着正在沸腾的北槐的神魂波动，紧张兮兮道：
“我只负责传达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他娘的，刚追杀我家贪神，这不得狠狠给你这沸腾哥和那死老道之间上波眼药？
今日你们北道两家你侬我侬，亲密无间。
来日我看看你北槐还敢不敢毫无防备听信那骚包老道之言，再来捉我！
而一旦圣帝北氏有所提防，以那老道聪明人多疑的性格，怕不得猜忌成病？
这一来二去……
嘿嘿，心上的裂痕要么不出现，要么出现了，永远都修补不了！
……
北槐是真被徐小受的语气恶心到了。
虽然是对立的立场，他却敢断言八尊谙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或许内容有八分为真，但语气绝对经过徐小受的添油加醋。
他这是变着法儿消遣自己呢！
“说完了？”不过很快，北槐神魂波动恢复正常。
“说完了。”徐小受放下通讯珠，长叹一声。
他现在就祈祷八尊谙的强大帮手能尽快出现，不然自己定要给穷追不舍了。
遗世独立，毕竟也没法常开，总有出水换气的时候……唉！
“自己动手，或是我来。”
圣帝麒麟的目光落到了徐小受胸前的贪神身上。
这鬼兽想来徐小受已不敢再藏进他的那小世界里，否则该丢失的，还要再多上一界。
徐小受并没有回答，而是作最后挣扎：
“八尊谙让我等他一刻钟。”
“北槐前辈，我有一个妙计！”
“这次你放我和贪神走，一刻钟后，我将那老八和他同行欲救我之人，打包坑送给你，如何？”
叛离圣奴，当然不能张口就来。
徐小受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后路，思路异常清晰地道：
“但之后我就无处可去了，不知你们圣帝北氏……嗯，收不收人？”
“我对你的研究也挺感兴趣的，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徐小受随手就扔了一颗通讯珠过去。
看上去，他不是那弱势的一方，反倒像是这个局面的主人，能执掌圣帝麒麟的生死：
“不用立刻回复我。”
“有了答案，通过这个通讯珠，联系我。”
这骚包一手，自然是学老道的。
徐小受恶心人很有一套，学过就用，猜疑留给别人。
通讯珠在高空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精准无比打向了圣帝麒麟的嘴巴，试图从牙缝中强行挤进去，然后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拿下就是接受。
可都不见圣帝麒麟有什么动作，靠近麒麟后，通讯珠仿佛重力剧增，快速往地面跌去。
“啪。”
落地轻响。
通讯珠碎了，干脆利落。
弓羊山忽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凝固着一丁点徐小受并不认为是尴尬的尴尬——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呃，通讯珠的。
……
一刻钟？
北槐是真不晓得这是随口胡诌，还是徐小受延长了时间。
他在意的是，一刻钟内，八尊谙真会过来？
可那也是道穹苍的事情了，与自己毫无关系。
北槐一点面对八尊谙、拿下八尊谙的欲望都没有，这人又非鬼兽。
甚至如果没有徐小受整之前、此刻这两出，他都不用面对此前的神亦，更不用寄身圣帝麒麟。
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给道穹苍出力呢——这老道，甚至还算计自己……
“轰隆！”
翻涌的圣帝五行之力，打碎了短暂的静寂平衡，令得空间再度节节破碎。
徐小受不想自己交出贪神，北槐只能自己来取。
甚至都不需要放逐空间，圣帝麒麟一爪探下，禁锢其身的四象封印便多了松动。
青龙之木、白虎之金，朱雀之火，玄武之水，麒麟之土，融汇相生，化作一爪之下璀璨无比五行彩光，强势镇压而来。
道则崩裂，时空紊乱。
便是半圣在此击之下，亦是无所遁形，遑论这区区王座徐小受？
“受到锁定，被动值，+1。”
“受到影响，被动值，+1。”
徐小受双目一醒，目中便翻涌出不尽神采，赫然是开启了神敏时刻，强自提高了自身反应力。
麒麟一爪，莫大威胁！
独独该跟着出现的“受到偷袭”，不再出现。
这意味着神敏时刻状态下的徐小受，完全跟得上圣帝麒麟一击的速度。
“何必呢……”
“何必逼我出手呢？”
垂声一叹，徐小受再无有任何保留，身形丈丈拔高，再不复人类之态。
十尊座圣帝，真要独自面对，还是压力山大的。
“狂暴巨人！”
只一瞬，金光破天。
如同破碎世界中一般，与麒麟登高的狂暴巨人强势登场。
面对麒麟一爪，狂暴巨人竟不退反上，一拳轰向了五行彩光。
再两相交汇之时，神敏时刻似乎都要撑不住了，狂暴巨人浑身灵元已在亏空。
可这时，那弥天的巨人之后，陡然浮现巨大的血红饕餮兽首。
“大快朵颐！”
哚。
一口！
甚至不管自身能否转化圣帝之力，徐小受只是拼了命去吞，他已置之死地而后生。
麒麟一爪，失去无形彩光之后，顿失锋芒。
所有能量形态的攻击，全都被大快朵颐一口吞食，归入狂暴巨人身体之中。
“嘭！”
圣帝五行之力是没了。
可麒麟之爪，还是硬生生轰在了狂暴巨人的拳头之上。
毫无疑问，一觉的被动技，根本挡不住圣帝之威，哪怕五行之力尽消，哪怕麒麟羸弱。
狂暴巨人身形一臌，浑身就被崩出密密麻麻的伤口，能量疯狂外泄，如破裂的巨大气球。
就在右臂也即将粉碎，化为齑粉的那一瞬，空间、道则如同焦烂树叶，翩翩翻飞。
“无袖·赤焦手！”
彻神念的高位格之力，勉强保下了狂暴巨人的一臂，同时拳风轰过。
灼热之意，贯进圣帝麒麟前爪，疯狂肆虐其内筋骨脉络，令得麒麟深蓝双眼都是一紧。
可……
太弱了！
还是太弱了！
毕竟是一个王座道境施展出来的彻神念，哪怕有了半圣肉身加持。
圣帝麒麟状态再差，也是远古圣兽，就算不动青龙木行恢复之力，都能暂时稳下那彻神念的攻击。
“噗！”
狂暴巨人张口一喷，似要溅血。
可一身灼息令得鲜血方要破体而出，又被蒸发。
稳不住了！
体内的圣帝之力，太过磅礴！
只靠一个“转化”，根本无法在瞬息内消化这般圣帝五行之力。
就在徐小受感觉到浑身要爆炸般的剧痛时，胸口处龙珠悠悠转醒，将姑且无法转化的大部分力量截下、存住，再反手释放出来。
这正是徐小受的打算！
他之力量，我之成就！
狂暴巨人双目爆出凶光，这一刻龙珠内储存之力，再次溢满。
如此，徐小受便有余力，在神敏时刻下，再开二觉。
他当即仰头怒天，声若惊雷，势随音声，莽到了九霄云外：
“极！限！巨！人！”
轰隆——
圣帝麒麟深蓝眼眸多了一丝惊愕。
不论是北槐，还是麒麟本身，第一次见到了超越自己体型之外的玩意，比虚空侍还要夸张。
那金色的、等大的狂暴巨人，突然就不见了。
圣帝麒麟的前爪之前，突然变成了一块散发着蒸汽的巨大骨头……
北槐就是研究人体和鬼兽的。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一块膝盖骨。
人类……
不，巨人的？
圣帝麒麟一抬眸，发现不是错觉。
徐小受的狂暴巨人，二次进化了！
且这一回，他单是站着，圣帝麒麟，竟也只够得及其膝盖高度！
“虚空族血脉？不像……”
“古武六道？不是……”
“天、祖？”
北槐就有过天祖意志的认可，当然也研究过天祖和天祖传承。
他发现，这似乎也对应不上徐小受此刻展现出来的力量。
这，是一种全新的力量形态！
一刹间，便连北槐，都陷入了短暂的思维怔滞状态。
“徐小受，到底是个什么人？”
……
“嗬……”
极限巨人一呵气。
那灼热之息，从高天之上冲刷而过，扫过了小半个麒麟界，熔化了柔软云层。
天地，降下了诡异的灼雨。
雨至半而终。
蒸发成汽再上。
云层汇聚，化雨而下，再又作汽回升，周而复始。
麒麟界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这古怪、这异象，当然令得整个麒麟界的炼灵师抬眸而骇然。
可他们这般看去时，也难以看清弓羊山方向出现了怎样的东西。
只能透过扭曲的空间，瞧见一个似是巨人俯身的高大、模糊的虚影。
“这是什么？”
“巨人？”
“巨人”都无法用来形容这般怪物了！
这玩意如此之大，只要一拳，莫不是能轰碎小半个麒麟界？
少部分亲历过弓羊山之乱，却在北槐圣帝之力下及时逃亡之人，隐约感觉出了这异象来源于何人。
那地方，耗子都跑没了，只剩下两个人！
伤心圣帝最后有人见过了，寄生在了圣帝麒麟身上，这超级巨人不可能是他。
神亦也没了，且人间道、饿鬼道，都非这个形态，也不会是他。
如此，剩下的推论就算再不可能，也仅可能只是那位了……
“圣奴的那一位……受爷？！”
第一三八三章 白骨之下渺世界，天祖之手镇北槐
“这是什么鬼东西？！”
四象秘境的天被破开一个大口，那是神亦将北槐轰出异次元世界的残留。
而此刻，几乎所有朱雀脉的试炼者，都可以看到这个巨大天窟窿中垂下的一条巨大的、白里透金的骨柱。
骨柱从天垂悬而下，末端延伸，开出五叉，指节分明。
看上去，这就像是……
“人的手？”
“巨人之手？！”
试炼者们抱住了脑袋，满心满眼不可置信。
仅是垂进四象秘境的一只手腕和手掌，足有翻天覆地之巨。
难以想象，这金玉白骨之手的主人，本体有多么可怖。
“为什么这届试炼老是出现这些鬼东西……”
“朱雀脉蹦出个巨人受爷也就算了，随后还有更大的圣帝麒麟，末了十尊座神亦、北槐跟上，而今……”
“而今又是这白骨巨手！这真的是人力得以敌之？半圣来了，都要被一掌拍成碎片吧！”
“我只是想进个圣宫啊……”
所有目视者，无不开始揣测这白骨之手的主人身份。
可思来想去，除了鬼兽和神亦，似乎天地之大，再难有其他生灵能具现出这般“巨大”来。
“受爷？”
有人想到了此前徐小受的金光巨人。
可便是那等金光巨人，在此刻白骨之手下，不过萤火之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咔！”
白骨之手只动了一下手指头，周遭空间咔咔崩裂。
很快，其上流转出了生机，多了几分独属生命体该有的灵动。
这一巨大之手，往四象秘境外，抽了出去。
“去了！”
“出去了！”
“好想跟出去看看……”
天降异象，可谓是太令人好奇了！
恰逢此刻天窟窿尚未自行修补完全，时空碎流更是被此前神亦一击轰得断层。
那影影绰绰传来的一些来自圣神大陆各地的海市蜃楼画面，不能阻挡试炼者们的好奇心。
“天地幻视，式！”
“窥道镜，出！”
“……”
本该是圣宫试炼的各位试炼者主角们，沦为了兴奋异常的观众，各凭手段在追溯外界所发生之景。
同一时间，天组作战频道也开始了急切的报点声：
“七十七号阵眼，周佑就位，发现白骨之手！”
“一百一十二号阵眼，朱雀脉惊现一只巨人之手，请指示！”
“九十三号阵眼……”
朱雀金塔方位，鱼知温收回目光，星瞳中残留惊色。
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方才那突兀出现的白骨之手上，其中流转着的道纹波动，隶属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指徐小受。
陌生，则是连鱼知温都看不出，徐小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化出这般白骨之手。
最重要的是……
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这一点，既然是手，白骨上该有的血肉呢？
“失败的进化？”
鱼知温目中多了忧色。
她不关心徐小受变得有多强。
她看到的是徐小受在圣帝北槐的压力下，伤得很重、很重。
匆匆忙报完点后，鱼知温忍不住双手自行变幻，也在身前拉开了一道天机帷幕。
下一秒，她便被其上呈现出来的漫天烟尘下的弓羊山遗址、圣帝麒麟，以及巨大的白骨巨人所震撼。
那森然的白骨是蕴含着磅礴力量，可骨间挣扎着、蠕动着想要生长出来的一块块血肉，倔犟而可怜。
“徐小受……”
鱼知温睫毛都在轻颤，纤手攥紧了袖角。
天组作战频道中，传出了道殿主平静如旧的声音：
“全体天组成员听令，据守四象秘境，暂时不出，异次元空间现在是圣战最好的盾牌。”
“但需注意，密切关注弓羊山战场，时刻注意徐小受状态。”
“一旦他变回人形，得本殿之令，天组所属成员即刻抛下四象秘境一切事务，出境缉人。”
瞬间，所有方向迷茫的天组成员，如同有了主心骨，重声应和：
“是！”
徐小受是强。
白骨巨人看着也很强。
连道殿主都亲口承认了，这是圣战，说明徐小受已成长到了至少半圣的级别。
但现下一切，看起来还在那位的掌握之中。
待得圣帝麒麟和白骨巨人一方拼死，或者两败俱伤时，他们就会明白，什么叫做……
坐帐圣寰，计决生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我，是谁？”
弓羊山遗址，徐小受只觉自己沉睡了有一个世纪之久，又好似只是精神恍惚了一下，便又醒来。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了茫茫云海。
以及云海之下，蝼蚁众生，万物沉浮。
“这是……”
“麒麟界？”
体内的各般力量还在疯狂消耗。
灵元少了，精神力转化过来补充；精神力缺了，灵魂力转化过来弥补。
同一时间，天祖之力和龙祖之力也参与了自身力量的循环体系。
在“生生不息”和“元气满满”的基础下，为自己的“清醒”添砖加瓦。
这令得徐小受不至于在双开二觉后，直接崩溃死亡。
而当意识完全回归之后，徐小受也知晓自己低估了双开二觉的强大和后果。
这“神敏时刻”加“极限巨人”，完全超越了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甚至超过了在杏界时的尝试。
至少现下状态，徐小受发现他的“感知”范围，几乎扩大到了足以覆笼整个麒麟界的地步，任何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并且，心念一想，偌大一界之地，尽在自己普攻范围之中。
便是那此前威不可撼的圣帝麒麟，于此时极限巨人眼中，不过及膝高，形如孩童。
杏界和圣神大陆，终究还是大有不同！
极限巨人在两地的“极限”，概念完全不一样！
可是……
强大的后果，伴生的是代价极为严重！
即便有两大祖源之力参与了自身力量循环，即便提前用大快朵颐吞食了圣帝麒麟的五行之力。
徐小受开了神敏时刻，再开极限巨人，竟也只能臻至一半“极限”！
极限巨人只有骨架，没有血肉，成了白骨巨人！
饶是如此，自身力量还在疯狂亏跌。
约莫不过数息后，状态就要跌至为零。
届时，双开二觉的后遗症……徐小受陡然毛骨悚然。
他甚至不能保证，待会儿自己结束二觉后，能否保持清醒！
而眼下，圣帝麒麟和北槐就恭候着。
在一刹惊异后，甚至不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去再次强化。
……
“天槐法相……”
九天忽而垂降圣音。
圣帝麒麟双爪往前一印，身上翻涌出了滔天的神魂之力。
北槐惊到了。
他真为徐小受的力量而动容了。
区区王座道境，竟能施展出这般可敌半圣，甚至隐隐给圣帝带来几分威胁之感的力量。
这认可了这个后辈。
不过，一顿之后，北槐同样看出了白骨巨人状态不佳。
藉此寄身圣帝麒麟之时，北槐这一道圣帝意念化身残魂，得以借助圣帝五行之力，催使本尊一缕力量。
他又怎会延误眼下大好战机，让徐小受彻底使出他的本事？
大意了……
方才不应该等的，道穹苍误我……
懊悔情绪，显然无济于事，北槐再不敢耽搁，式决成印后，登时圣音靡靡，鬼气凛天：
“天槐法相·森罗境界！”
呜一声诡响，幽青色的力量荡扩向外，弥漫了小半个麒麟界。
这一刻，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半数麒麟界人感应到了异常降临。
他们遍体生寒，脑后生风，忍不住匍匐于地，灵魂战栗。
“这是什么……”
“树？鬼魂？啊啊啊——”
麒麟界内，在众多炼灵师抱头痛哭，惊叫连连之时。
虚幻的、阴冷的、通透的、暗青色的一株株槐树，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吊影悬灵。
半透明的神魂力量凝结化作结界，封闭包天内里槐影蜿蜒，已连成森罗密林之态。
槐树嶙丑相老态龙钟人。
饿枝尽渴血，欲作长生魂。
树须凭垂，下意识便要刺进万物生灵的灵魂之中，想要大饱一餐。
“哼！”
圣帝麒麟一声冷哼。
这森罗境界内的槐树鬼影一颤，及时止住动作，树枝纷纷探进大道之中，汲取乏味的力量。
哪怕想要对付徐小受，想要拿下贪神，北槐也仅剩一缕残魂，他亦不至于为此忘记本心，大起杀虐。
“错了！”
“错了！”
当那些树枝、树须放下美味，下意识转头大道之时，北槐再又出声。
这一次，似乎是得到了首肯，森罗境界之内的所有树影、鬼影，亮起了暗青色的光芒，齐齐望向白骨巨人。
麒麟界，如同套上了一层朦胧的青色迷雾。
迷雾之中，无数鬼魅之眼，闪烁着饥饿的鬼火冷光，发出了刺耳的亢鸣阴响。
“呜——”
圣帝之音肆虐一界。
弱小的炼灵师，给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
“不要杀我啊……”
“呜呜，放过我，我没有罪，我无罪……啊啊啊，我有罪！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
“呃唔。”
甚至有人当场窒息。
即便不曾被树影刺中灵魂，汲取力量。
一旦沉沦进情绪的海洋中，悲死者有，惊死者有，被旁人情绪瘟疫所感染同悲同惊而死者，更有！
而以此刻白骨巨人之态，徐小受甚至不用“感知”，都可以用上帝视角看到，这森罗境界根本没有针对麒麟界的炼灵师，只单单为自己一人而来。
“坏了！”
那无穷无尽的鬼魅、树影，在得到北槐的首肯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白骨巨人的身体之中。
“嗤嗤嗤嗤……”
坚如磐石的骨架，在神魂攻击面前，形同虚设。
当脑海中一道道被刺入、被扎穿的声音出现时，徐小受只觉精神都为之一恍。
“受到攻击，被动值，+9999。”
“受到催眠，被动值，+9999。”
“受到影响，被动值，+9999。”
“……”
逃不了！
也根本躲不掉！
北槐捏住的是徐小受意识混沌自清醒的那一瞬。
即便有神敏时刻伴身，反应力极强，十尊座的战斗意识更非虚设——被先发制住，必失主动权！
极限巨人又太大了，这似乎是一个弱点？
森罗境界的树枝、鬼影甚至不用瞄准，只需往中间扎，白骨巨人就被扎了个对穿。
而当徐小受想要抽身而出时，灵魂又一阵蠕动、战栗，他忍不住都哆嗦了几下。
“噢~~~”
偌大白骨巨人，惊世后的第一声不是嘶吼、不是狂躁，而是极尽舒爽的呻吟。
太爽了！
就仿是置身天堂，沐浴春风，又被无数柔情细腻的纤纤细手揉按身上各处穴窍——美妙，不可言说。
精神觉醒，陡然触发。
徐小受悚然回神，终于感受到这其实是不尽针锥灵魂般的痛楚，只是被隐藏了。
“这些树枝，在抽汲我的力量？噢~”
“可是怎么会这么爽，好爽好爽……不对，我被催眠了！这些玩意将痛苦的情绪，改成了舒爽，嘶~”
“北槐，能操纵的不仅是悲伤的情绪，还有这个？唔！呃！哇偶~~”
体内力量在疯狂流逝。
这简直是为双开二觉后的萎靡状态雪上加霜。
所幸“精神觉醒”正是抵抗情绪影响最强大的手段，徐小受不至于沉沦在情绪的海洋里，在舒爽中死去。
他正处于冰火两重天的苦不堪言当中！
“我，还有救……”
极限巨人太大了，以至于变身后目标过大，避无可避，此刻被各般树枝、鬼影扎中之后，更是连抽身都难。
极限巨人也真的太大了，它大到连北槐以圣帝麒麟之力催动的“森罗境界”，足以覆盖几乎小半个麒麟界。
于白骨巨人而言……
徐小受也是这才发现，自己的极限巨人变身后，是处于俯身状态。
当他操纵着自己直起腰，再以巨人双眸低头时，便看到了只堪堪没到自己胸口的暗青色结界壁。
白骨巨人胸下全身，都被树枝、鬼影扎穿；直腰后，胸上及脑袋部分，屁事没有！
徐小受都为之沉默……
躬身诚惶恐？我道天太低！
下方，只及膝高的圣帝麒麟一抬眸，才察觉到了这个骇人的事实——白骨巨人，太高了！超出极限的高！
北槐自己都出现了一丝错愕。
用圣帝之力催动的灵技，一念下可颠覆整个麒麟界，却连徐小受这个人都无法完全包闭进去？
这得是多大？
这得是多高？
这种“意外”，放在常时根本算不上意外，甚至不在发动灵技时的考虑范畴当中——领域技，还需要考虑范围裹不裹得中敌人？
而今，此等荒谬，真发生了！
“如若徐小受懂得一些手段，将浑身神魂收敛到胸上部位……”
圣帝麒麟深蓝眼眸一颤。
在北槐的感应中，森罗境界内的树枝、鬼影同时一滞，汲取之力都跟着一停。
显然，不止自己想到了解决之法，徐小受那裸露而出的胸上部分及脑袋，同样保持着清醒思维。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北槐！”
高天之上，陡然炸开一道狂笑声。
下一瞬，白骨巨人胸口处，骤亮赤金之光。
万千璀璨集于一身后，巨人胸腔部位，化作一颗耀眼的烈阳。
不！
那是……
“龙珠？”
圣帝麒麟眼神一震。
当徐小受发现龙珠内积蓄的力量没给抽汲而走，他简直癫狂了，完全不再给北槐机会。
他就是蛇随棍上，倒打一耙的性格，顷刻将龙珠内积蓄的天祖传承未能消化之力，完全释放。
“卑小麒麟，渺弱圣帝，怎敢抬眸视神？！”
轰！
伴随这狂妄至极的一声，天地轰鸣震颤。
白骨巨人身周的玩具结界，在磅礴的祖源之力气息下，嗡然一颤，摇摇欲碎。
“就是这个感觉！”
徐小受忽然灵光一闪，总算知道自己为何迟迟消化不了天祖传承了。
这力量就是给虚空侍那等巨人族接收的，人类形态那么小，接收后要短时间内消化，怎么可能？
而当以白骨巨人形态去尝试触碰这般禁忌的力量时，却有如水到渠成。
——天祖传承之力，在飞速融汇进身，合而为一！
“吼！！！”
白骨巨人张口发出一声宣泄的狂啸，音声破开云层，荡得麒麟界山摇地动。
“天祖传承，化！”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加点后人类形态可能还要半月之久才能吸收完的天祖传承，尽数消化。
白骨巨人周身纹光流转，血肉飞速激生。
那些扎进它体内的树枝、鬼影，汲取之力不仅被断了，甚至在徐小受一念之下，反向汲取！
“天祖传承……”
“他，得到了？”
圣帝麒麟深蓝眼眸里，终究是起了几分震怖之色。
北槐望着那白骨巨人在蜕变、还进化，感觉像是看到了虚空岛上的虚空将军在复活，在解放。
不！
甚至要超越之！
而虚空一族的特性……
北槐神魂波动在沸腾。
他发现，事情好像要坏了。
虚空侍，无视能量攻击，甚至会将之吸取入体，反哺自身。
而接收了全数天祖传承的徐小受……
“唔！”
圣帝麒麟思绪一滞，闷哼一声。
这一刻，麒麟界之人环顾四下，但见不尽鬼魅、槐影，从此前吸满能量后的圆润多汁，突然变得瘦骨嶙峋。
就仿佛，一瞬之间，不仅方才吸来的尽数交了回去，连本源的、自己的，也给别人偷盗了。
而这个小偷……
不！大偷！
无数人纷纷抬眸，怡然通悟。
那比天高的白骨巨人，一身祖源之力，竟完美克制了北槐的圣帝灵技——森罗境界。
“来！”
“你要，便来战！”
白骨巨人当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得势不饶人，狂妄恣意，肆无忌惮。
它抽出大手，在芸芸众生惊骇注视之下，脚下旋展出了富含生命气息的奥义阵图。
“这是什么奥义阵图？”麒麟界人，尽数惊呆。
就连圣帝麒麟内的北槐残魂，都为徐小受层出不穷的奥义阵图而惊异。
——生命道盘！
于徐小受言，这不过只是他大道盘中的其中一个，还是不常使用的那个。
此刻拿出，只是为了加速白骨巨人的肉身修补。
而在脚踩生命道盘，接引生命规则，抽汲天地能量，契进天人合一状态时。
周身，还有森罗境界的力量，被天祖之体吞噬过来补给自我。
外有天时，周身地利，我即正义！
三者齐下，想输都难。
于是乎……
白骨巨人这一提臂，血肉自肩膀旋展而生，环过手肘，化过指尖，最终凝聚出了肌肉虬结，宝光流转的天祖之手。
这一形同白玉，完美无瑕的手臂，又以指尖为起点，焦化道则，翩翩枯萎回去，当黑色游过手肘，再至肩时，右臂终于完全焦烂、枯朽。
可力量，却得到最极致的升华！
祖源之力，天祖之手！
彻神念，无袖·天祖赤焦手！
这一刻，白骨巨人脚踩奥义，只手遮天。
徐小受满心狂气，心比天高，他终于化作了彼时幻境中最至高无上的巨人，不仅气吞山河，甚至要气吞圣帝！
于圣帝麒麟眼中，于北槐眸底……
那一击、那一臂，就如同世界被强行压小了一般，伴着狂徒的嚣言，在他的瞳孔之中化出了无限的璀璨。
“北槐！！！”
“便让我徐小受看看吧，当今圣帝，几斤几两！”
第一三八四章 沉世之土封白骨，道间人下臻极限
“北槐……”
“让我徐小受看看……”
“当今圣帝，几斤几两……”
狂妄音声，悠扬回荡，传遍了大半个麒麟界。
数不清正在遥望弓羊山战局，又于森罗境界下瑟瑟发抖的炼灵师们，闻声震撼抬首，无不惊容：
“北槐？”
“十尊座中的北槐？”
“徐小受？”
“新七剑仙、圣奴受爷的那个徐小受？”
这话语声中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狂傲，搭上那高可俯天的白骨巨人，冲击力简直拉到了极限。
更别说，徐小受这一声中，还透露出了别样的讯息：
“北槐，圣帝！”
“那头麒麟？是圣帝级别的战力？就是北槐？”
“而今之战，非但不止半圣之战，甚至是圣帝之战？”
麒麟界人完全傻眼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才堪堪在云仑斩下半圣饶妖妖，又被世人质疑是借用了天空之城上其余各般伟力，实际上本身犹有不足的徐小受……
只隔了月余时间，便不满于此。
他打上了圣帝！
甚至跨时代交手，打上了北槐！
“这……”
“如何可能？”
“当真不是痴人说梦？”
响彻麒麟界的狂妄一言，同样传进了破开了天窟窿的四象秘境内。
若说外界的炼灵师，九成九尚不能明悟这一声意味着什么——毕竟受眼界限制，大多人无法理解圣帝战力。
四象秘境中，作为未来圣宫圣人苗子的五域英才们，才深知此时此刻能在圣帝北槐面前吼出这一声的那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最最让人心头发涩的是……
徐小受，是青年辈，是本该同在四象秘境中进行试炼的一个小鬼！
“他这个年纪，他怎么可以这么、这么……”
圣神大陆没有卷的说法。
四象秘境所有同辈天才们，却在此刻感受到了卷的概念。
就冲这一句……
便是不看那一击的威力，就冲他敢在圣帝面前吼出这一句的魄力！
老一辈自观之下，深感老矣，真正看到了新时代的降临。
新一代则是恍悟了几分当年十尊座力压上一代所有天才的压迫，乃至是，第八剑仙的压迫感。
“徐小受，一骑绝尘。”
“毕一生之力，亦难望其项背啊！”
……
“受到注视，被动值，+9999。”
“受到感慨，被动值，+9999。”
“受到敬畏，被动值，+9999。”
“……”
徐小受心下已经要乐疯了。
他后天曾经有一个狂妄的梦想，是站在万人的舞台中央，对着所有观众喊出一句，“我乃先天高手！”
彼时，相信被动值库，能暴涨一万数值。
而今，他立足麒麟界，在成百上千万的观众面前，自爆身份，再无隐瞒。
“今日之我，再非彼时之我。”
“得此天祖传承，何须蝇营狗苟，如那宵小八尊谙鼠辈一般，藏头露尾？”
徐小受气吞山河，睥睨一界。
他现下的这一手哗众取宠，取到的可不再是怀疑和轻蔑了，而是敬畏与尊重！
当然，最重要的……
“被动值：6214443。”
才堪堪在加点完成后，骤降为五位数的被动值，只一呐喊，暴增六百万之数！
六百万呐……
这甚至，只是一个开始！
徐小受哪怕是进入幻想时间，都不敢把梦做得如此美好！
信息栏的信息，是有极限的，一次为“+9999”。
可一界之炼灵师，近乎是无限的。
哪怕是一个人一次只能贡献一点被动值，过后大体情绪再难波动。
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那信息栏刷屏的速度之快，徐小受生平仅见，叹为观止！
他保住了贪神，本可以抽身走人，却还要留下干这一票。
心中所想，除了印证所学，不也就还有此时此刻么？
“就这一票！”
“干完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绝不再浪！”
“槐宝……我必杀你！！！”
……
无袖·天祖赤焦手！
当那枯朽焦烂的黢黑之手当头镇来之时。
当那白骨巨人眼里闪烁起疯狂、火热，乃至是莫名其妙的“迷恋”之时。
局外人再震撼，比不过当事人北槐此刻之悚然！
“祖源之力……”
“彻神念的特殊运用……”
“该是古武人间道和天祖传承结合的特殊巨人体质……”
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座道境，北槐真不知徐小受能将这三般极致力量，完全融合，形成如此攻击。
这等天资……
北槐仿佛看到了当年十尊座之战中的英才辈出。
便是以当下徐小受这一手，在彼时之争中，想来亦可夺得一席之位。
这是位跨时代的天才！
方才自己，不止是小觑了他，该是大大小觑之！
“可是……”
“明明有这般力量，为何他此前畏我如狮虎，卑微如尘埃？”
来不及思考了！
那天祖之手镇压而来，抓的同样是森罗境界覆盖不住白骨巨人的那一个契机。
又怎么可能给机会让北槐去思考、去逃匿？
而贵为十尊座，贵为圣帝……
便是徐小受展现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境界该有的战力，北槐需要避战？
他连想，都没想过要退！
“五世帝界。”
轻声一道。
圣帝麒麟四肢镣铐嘣响。
霎时间天地灵气翻涌，汇聚化形。
天祖赤焦手和圣帝麒麟之间，多了五重世界，隔断了时空和规则，拉长了战线之间的距离。
“这是……”
白骨巨人一手压下，徐小受目露惊疑。
他看得出来，北槐这一手有点“三世狱界”的影子在，却又不完全是。
最明显的，“三世狱界”是神魂灵技，防备的神亦的饿鬼道。
而这“五世帝界”，以五行之力各自汇聚化形，糅成世界的同时，一字排开，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是为了专门应对天祖赤焦手而生！
临时创技？
北槐，好强的能力！
“轰——”
一道轰鸣炸音在高空响彻。
首当其冲的青龙界，在天祖赤焦手下顷刻压扁，其内浓郁的木行之力轰鸣叠爆，界身龟出了无数裂纹。
“扑扑扑……”
诡异轻响在界内点燃。
瞬息之间，青龙界化作白炎世界，天祖赤焦手探压而下，世界嘭一声炸成了晶莹碎片。
那逸散而出的磅礴能量，一部分被接受天祖传承后的徐小受身体自行接受。
一部分，则在白骨巨人身后的大快朵颐一吞之下，尽数转化为徐小受的能量供给。
“玄武界！”
圣帝麒麟眸色凝重。
五世帝界固然是他的变招之一，但也是穷圣帝麒麟之力凝聚化出的。
圣帝真身的防御一击，在徐小受这一手下，竟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预想还是实现了……
木生火。
以青龙界为首，抵下天祖赤焦手后，那白骨之手上的大片气机，化成了纯粹的火系。
水克火。
玄武界排于第二。
北槐的心思之深，战斗反应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嗤嗤嗤……”
当缭有白炎火光的天祖赤焦手探进玄武界时，徐小受已经感受到自己这一击，威力有所磨灭，弱了不止三成。
不止是自己一动后就在消耗，麒麟的圣帝之力也再疯狂消耗自己，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北槐也给利用上了！
“不愧十尊座啊……”
圣帝麒麟似乎也是被北槐初次寄生？
但一缕残魂，能对麒麟的力量利用至此，北槐当得起十尊座之名！
“轰——”
毫无疑问，即便力量有所减弱，天祖赤焦手依旧强势破开了玄武界，毕竟是极限巨人加祖源之力加彻神念。
因由五行克制之道会影响，徐小受不得已转化了全部的火系力量，依旧让自己的一击以天祖之力为主，继续进攻。
可在破灭第二玄武界后，自身消耗更甚。
他只能开大快朵颐吞没玄武界残余力量，而之，却不免让天祖赤焦手附上了一缕水系气机。
见状，圣帝麒麟眸中流露一抹慰色。
“他想搞我！”
徐小受何其敏锐？
可即便读出了北槐的意图，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要么停止攻击。
要么攻击每破开一界，就必须要大快朵颐吞没对方的力量。
否则，消耗太大了，完全跟不上！
“该死的北槐……”
第三界，五世帝界之麒麟界！
土克水，土行的麒麟界，分明就是为了克制水行之力而来，徐小受勃然而怒，再破一界。
第四界尚未触及。
藉此三界被破时机，圣帝麒麟已得喘息之机，前爪一招，青龙虚影遥从天来。
“青龙降！”
嗷——
龙吟声起。
滔天的蜿蜒青龙从第四界前破出，化作纯粹的木行圣帝之力，冲向了天祖赤焦手。
这一会，可不是木生火了。
吞没了麒麟界圣帝之力的徐小受，满身散发着土行之力的气息。
别说是徐小受了。
便是底下炼灵师遥望远空，震撼于天祖赤焦手层层破界的同时，也都读出了圣帝麒麟的意图。
木克土！
这是连环牵制啊……
“轰！”
青龙虚影即刻被大快朵颐，饱腹一餐。
徐小受体内却是各般力量有所紊乱，难受至极，仿佛被人牵着鼻子在走。
第四界，白虎界！
金克木的白虎界，足足抗住了天祖赤焦手十三息时间才破。
第五界，朱雀界，火克金！
藉此之时，天祖赤焦手已然有自行崩溃之势，它经受了四次圣帝之力的反向相冲！
如若徐小受是圣帝，那还扛得住。
可他本质只是一个王座道境，拥有半圣肉身罢了，极限巨人再强，目前并非极限……
圣帝麒麟却是真身！
便是它此刻状态羸弱，其力也远强于北槐残念，乃至是虚空岛上鬼兽圣帝联合的四神柱之力！
“徐小受，破得了圣帝防御么……”
底下世界，无数人望着那焦黑之手，一路摧枯拉朽，跟着提心吊胆。
抛开立场不谈。
谁都期待草根逆袭。
谁都希望看到后浪颠覆前浪，将前辈踩在脚下扬名立万的故事。
更何况，徐小受给了如此震撼的视觉呈现，那彻神念下的祖源之力一手，简直惊爆世人眼球！
然而……
鲜少有能真正读懂当下局势者。
当长达二十多息，朱雀界依旧不曾被天祖赤焦手磨灭时，圣帝麒麟目中闪烁起了愚弄光芒，叹道：
“诚然，你之天赋，冠绝当世。”
“可惜了，时间是世人逾越不过的坎，是天才最沉重的阻碍，是他之懊恼、你之惋叹——未曾兑现的天赋，分文不值！”
北槐看到了成长之后的徐小受该有多强，那必然可以媲美大成体的十尊座。
但徐小受对上的，又是谁呢？
是已为大成体的十尊座！
是圣帝北槐，更是圣帝北槐寄身于圣帝麒麟的完美结合体！
花有妖冶，代表它努力盛放过。
可谁又不曾妖冶过呢？只是时代不同，世人遗忘了他北槐也曾经努力过罢了。
“咔——”
当朱雀界终于被毅力轰穿，天祖赤焦手姗姗来迟之时，圣帝麒麟动了。
它的独角之上，亮出了微光。
“沉世之土！”
五行其余四力，终究只是借用。
独属于圣帝麒麟一身道法的土行之力，在这一刻，于北槐的操纵下，亮出了它惊世的光。
一声令下。
圣帝境域，囊括整个麒麟界。
天地大道，被染成厚重黄土之色。
圣帝麒麟扎根虚空，却能调动圣神大陆这一片土地的全部力量。
在整座麒麟界的轰鸣地震之中，土黄色的道则汇聚化形，凝成锁链，疯狂缠上了白骨巨人血肉未全滋生完毕的躯体。
与此同时，虚空浮现出了污秽紫土、沉重黑土、肮脏绿土、中正黄土、血腥红土……等等等等！
这无穷无尽的土块呈出，能量凝练，压缩至极，便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都有着万钧重力。
而战局内，一式之下，可远不止这点数量。
——那数之不尽的土块，一瞬将麒麟界整一方蓝天，填充成了五颜六色的大地！
“这……”
视之者怎不生惊恐？
这，便是圣帝之力！
一式之威，翻天为地，再画地为牢！
蓝天化作了大地，世界的中心，更是随着圣帝麒麟独角的一点，变作了它的目标——白骨巨人！
“受到锁定，被动值，+1。”
天地，变了。
徐小受感觉自身的吸引力，成千百万倍在暴增，一股未知的大恐怖，弥漫了全身。
“不好！”
“时……”
声音甚至没法出现，不过短短半个呼吸的功夫。
“轰轰轰轰轰轰轰……”
那悬于天空的大地，竟以白骨巨人为世界中心，迅速往内坍塌。
无数沉重土块，如同破世重锤一般，轰进了白骨巨人的血肉、躯干、骨骼之中，砸出了一块块坚硬的骨片！
“这……”
底下世人，触目惊心。
整个天地，再次颠倒了。
这一回，是侧着颠的——大地，变成了竖着站着的白骨巨人！
伴随着“沉世之土”的轰嵌，麒麟界的地面至天，如同砌上了一堵厚不可破的隔世之墙。
而墙内生机，荡然无存。
那一只破开了五世帝界的天祖赤焦手，更是余威被磨耗殆尽，再不能对圣帝麒麟形成威胁，于沉世之土的轰嵌下，彻底被贯通，形同土砌。
“咕噜……”
所有人吞咽着唾沫。
所以，终究还是败了么？
徐小受再强……他确实够强了，天祖之手、彻神念，都是跨时代、越阶战的力量。
可北槐，也是啊！
时间，确实真如北槐所言一般，是人之宿命，是连圣奴受爷都逾越不过的坎？
不！
也许，那该叫天堑……
“闹剧，便到此为止吧。”
圣帝麒麟悠然一道，情绪无波无澜。
就如他从不将徐小受放在心上一般，此人能令得他生多几分惊讶，已是极限。
真当世人皆是神亦，个个能以虚像战圣帝，能闯鬼门关，逆天改命不成？
殊不知，就连神亦，在他北槐寄身麒麟之后，亦是连碰都没碰着，顷刻烟消云散。
“贪神……”
圣帝麒麟深蓝双眸亮出幽光，在那站立的大地之中，寻找起了鬼兽气息。
很快，它眸光一定，浮出喜色。
可也是同时，一抹错愕，生于深蓝之间。
“嗡！”
麒麟界侧立的大地脚下，骤然旋展而出璀璨的奥义阵图。
那被困于大地之中，肉身都被圣帝之力强势洞破的白骨巨人，不知何时，掌心之中多了一根权杖。
较之于比天还高的巨人，那权杖，简直微不可察。
北槐却是惊而忆起：
彼时，徐小受初次登场时，就是握着这根权杖！
“时间奥义……”
那奥义阵图第二次出现，世人都瞧清了为几何。
繁复的齿轮，玄妙的钟摆，晦涩的图纹……交织勾勒而出的，便是名为“时间”的力量。
“哗啦啦……”
侧立的大地之后流出无形的水声——那并不是水，那是时间。
继而演变成一道蜿蜒腾绕的河流——这亦不是河，名为命运！
当此之时，一道满是倔强、满是悖逆的声音，自战局落败之后出现，却又强势落于白骨巨人被封为大地之前。
所有人想起来了！
当白骨巨人被埋葬进圣帝敕出的“沉世之土”大地之前，确确实实，做出了足够的反应！
那一声。
是在他道完“不好”之后。
是不服、是篡改、是于十死无生中依旧顽固求生。
“时由我掌，命由我定！”
此一声出，时间道盘逆向旋转，命运长河倒回无名。
真实介于虚幻之间，竟无法被定义。
轮回与生命的循环，归于人之一字。
人为主宰！
人为天、为地、为万物本根！
“道！”
世界在倒退、景色在飞转。
“间！”
世人回归平静，惊骇堙于波澜。
“人！”
圣帝麒麟独角熄灭光芒。
北槐的由衷之叹，字字回敛。
轰然一声炸响，无尽土块，便从白骨巨人身体之中拔射了出来。
污秽离开了它，血腥离开了它，中正离开了它，肮脏离开了它……
能够沉世的一切，通通离开了它，离开了白骨巨人。
白骨巨人就是白骨巨人，在“人间道”力量的加持下，尽纳天地万法，蜕变臻至极限。
极限巨人！
圣帝麒麟张嘴兴叹：“可惜了，时间是世人逾越不过的坎……”
北槐又诞骇生惊。
这是自己说过的话！
怎么会、怎会在此刻，再说一遍？
“空余恨，又过来了？”
而对面，白骨巨人一掌磨灭朱雀界，借助人间道之力，化作完全体极限巨人。
它一手摁下，以万法尽摧之态，卡在沉世之土未出之前，摁住了小小的圣帝麒麟的脑袋，将之磨进了时空碎流之中。
道纲崩毁。
万法失芒。
麒麟界下，仅余一死而复生的天祖赤焦手，以及徐小受那漫不经心的谑笑声：
“世人无法逾越的坎，我可以。”
“所以，去死吧！”
第一三八五章 弓羊山北槐爆汁，成名战受撕麒麟
“去死吧……”
漫天回音在风暴中撕卷破碎。
所有人还没从白骨巨人被封进沉世之土的遗憾中回过神来，局势忽然就逆转了！
白骨巨人化作极限巨人。
天祖赤焦手摁着圣帝麒麟的独角，死命将之磨进空间碎流之中，暴力解恨。
“这是……”
“时间之力？”
倘若是一个人看到方才画面，会觉得自己方才是中了幻术——那一堵巨人之墙，是徐小受在是示敌以弱。
可那一幕，足足一界之人看到了！
一个人可以是错，一界人的记忆，总不至于都是假的吧？
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就是那转瞬即逝的，疑似时间奥义阵图的东西。
那么，问题又来了……
“受爷，掌握了时间奥义？！”
这个年轻人，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是世人所不得而知的啊！
“受到怀疑，被动值，+9999。”
“受到骇视，被动值，+9999。”
“受到畏惧，被动值，+9999。”
“……”
信息栏再一次刷爆了屏。
这一次，徐小受可万万不敢分神去看了。
他反击已是甚为及时的天祖赤焦手，北槐都能用五世帝界去挡，从海绵中挤出时间来反击。
若是让此人在时间伟力的错愕下反应了过来，又该会拿出什么手段来抵挡？
拖延不得！
更加赌不起！
“死——”
极限巨人双目赤红。
一击之威，它将毫无防备的圣帝麒麟，脑袋都往身体之中轰陷了些许。
“咔咔……”
骨骼音爆之声响彻不休。
万里虚空，有如镜面一般，崩而爆碎。
弓羊山所处整座山脉，更是遭受了天祖赤焦手气势轰压——那些已经碎成遗址的双峰巨石，顷刻坍塌陷底，化作齑粉。
高峰之地，沉陷千丈。
一掌覆压，生灵涂炭。
那隔空轰出来的超绝大手印，烙于弓羊山之地，抹除了此地所有生命痕迹，该将名垂青史。
“嘶……”
所谓毗邻的观礼者，再不复生机。
而那些已然远离此方战场的斩道、太虚，则是在冷汗涔涔之余，暗道侥幸。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般圣帝之战，根本不是太虚得以观礼的！
“轰轰轰……”
黑暗破碎的空间碎流之中。
圣帝麒麟浑身龟裂，肉块和血色无声喷涌，于天祖赤焦手的指缝之中挤迸而出。
它只觉脑袋被人牵制住，深蓝眼珠，都要给那一只巨手捏爆出来。
堂堂远古圣兽，从未在肉身之力上输给别人。
而今却因状态虚弱，四肢戴铐，被人只手握住，摁进碎流。
这是奇耻大辱！
可是……
没有如果啊！
虚弱就是虚弱，状态不佳就是状态不佳。
徐小受能以王座道境之姿，看一眼人间道而学会，又展现出这般战力来……
这不也是谁都不会在战前去考虑的那一个个“如果”？
北槐没有多去思忖假如自己多准备一手，先将圣帝麒麟的状态恢复巅峰，再去对付徐小受会如何。
一遭不慎翻船后，他神魂气息勃然爆涌，以最果决之速，点燃了圣帝麒麟的部分神魂。
“魂祭！”
献祭部分灵魂，激发自身潜力，解放巅峰战力！
“呜——”
空间碎流本无音声。
这一刹，徐小受却觉灵魂世界内，传来一道凄厉的嘶鸣。
伴随这一声响起，圣帝麒麟浑身“燃烧”起了熊熊的幽青色冷火。
它的气息，竟在节节攀升，似要往巅峰状态恢复过去。
“冥顽不灵！”
“天祖度化，乃是恩赐，区区北槐，还敢负隅顽抗？”
极限巨人急了，哪里肯给机会，哪里敢给机会？
几乎是在魂祭开始的同一时间，它双目幽光一闪，灵魂读取便对上了圣帝麒麟暴凸而出的双目。
“轰！”
一刹间，圣帝麒麟灵魂炸开巨响，身上涌现的神魂力量跟着一滞。
徐小受为之惊异。
因为灵魂读取之时，他看到了两个神魂体、两股意志！
“是了，北槐只是寄身，还没有完全抹除圣帝麒麟的意志，所以他们现在是共生状态……”
“但毋庸置疑，北槐的意志绝对为主，他一念下，哪怕是献祭圣帝麒麟的灵魂，后者都无法反抗……”
“都是圣帝，那麒麟，当真甘愿如此？”
徐小受是万万不敢读取北槐灵魂的，哪怕对方此刻只是一缕残魂。
他怕直接面上北槐本体，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圣帝麒麟……
想到此前破碎世界中，那麒麟分明是看出了自己的结盟意图，还拼命想要劝退自己。
但自己却死不悔改，愣头青般一味想着去将麒麟拐进天上第一楼。
殊不知，这圣兽早已入北槐之手！
但由那时态度可知……
圣帝麒麟，是被强迫的！
八尊谙的想法不错，斡旋几番，便是麒麟被北槐掌握了，能否强抢而来呢？
就算强抢不了，只要说动它，在战局关键时反抗一下北槐的意志。
哪怕只能一刹！
自己必然可以抓住那个时机。
届时，能否真的做到将十尊座圣帝北槐的残念，斩于弓羊山，一战成名？
想到就做！
徐小受毫不迟疑，分出一缕灵念，读取圣帝麒麟的记忆，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触及它的破碎意识世界，继而沟通上麒麟自主意志。
“轰！”
脑袋忽然一眩。
这一回，徐小受没能感应到那种所谓的柔和“波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海啸般的阴鬼嘶鸣声。
“嚎！”
“噫噫噫！”
“寂——”
一道道刺耳的鸣叫，如同针扎般，往他神魂之处贯穿而去。
密不透风的神魂之瓮，顷刻将徐小受的分出的那道灵念捕捉，甚至蛇随棍上，要攀附上徐小受神魂本体。
“受到偷袭，被动值，+1。”
徐小受心道坏了，至此方意识到，自己已经中计！
那狗日的北槐，竟是早已布下了黑手，就等着自己去再次触及圣帝麒麟的神魂体！
“是了……”
“我的时祖影杖自带遗忘之力，而北槐只是一的残魂，力量不足，这才能够二次坑骗到他的原因。”
“但‘灵魂读取’没有啊！上一次就是通过此法沟通到的圣帝麒麟，北槐寄身之后，自当晓得一切，又怎会没有防备？”
壁虎断尾，只图求生。
徐小受毫不犹豫将那道灵念斩断。
他是真狼灭，甚至双目直接化作幽暗小剑，凝出鬼剑术，切下了一部分已经被北槐“污染”了的灵魂。
“嘶！”
疼痛袭来，让人心都揪起。
极限巨人的脑袋上方，突然就黑掉了一大部分。
一身被动技却又疯狂运转，开始“转化”，修补起这一部分神魂的残缺。
“该死！该死！”
徐小受遭此劫难，一式进攻不仅未得寸进，还被强行停在了空间碎流之中，不由毛骨悚然。
贪念害人啊！
为什么要贪这一手？
自己半吊子的神魂一道水平，怎么敢去赌北槐没有完全掌控住圣帝麒麟呢，太天真了！
这十尊座北槐，未免太难对付，几乎是毕生所遇之敌中的最恶心型选手……徐小受暗自记住了这个教训：
“十尊座都是狗，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小心小心再小心！”
……
“呵……”
灵魂世界内，似是传来了一道轻蔑的笑声。
当天祖赤焦手磨灭不了圣帝麒麟，在空间碎流忽然一滞之时，北槐动了。
他的一式“魂祭”，当然是附带了圣帝指引之力的，目的是让徐小受寻求破解之法时，往他那能读取灵魂记忆的一式灵技上去靠。
藉此留下的陷阱，自然就能触发。
“少年人，确实天真可爱。”
“本帝若掌控不了圣帝麒麟，它会那般绝望，任我驱使？”
“本帝若能留下那么大个缺口给你去偷，你，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极限巨人不仅没有压下“魂祭”，甚至在一顿之后，让圣帝麒麟浑身气息攀升到了极点。
而当他斩完自身灵念、灵魂，再度清醒回来之时。
圣帝麒麟浑身裹挟青龙木行治愈之力，身上伤口，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它竟顶着天祖赤焦手，调动了圣兽血脉天赋本源，独角绽放出弥天光芒。
“玄黄诛神光！”
……
“嘭嘭嘭……”
高空不断传来鸣响。
于世人眼中，极限巨人当真暴力！
它摁着圣帝麒麟的头颅，将之轰进空间碎流。
祖源之力，彻神念叠加，又将圣兽肉身点点磨灭，试图轰杀。
此举也是完美成功的！
当天祖赤焦手的手掌不分沉没进空间碎流，手腕、手肘，乃至连肩膀都跟着沉进空间碎流时，意味着圣帝麒麟，毫无反抗之力。
现世，即将上演一出王座道境虐杀圣帝真身的颠覆性戏剧。
可不过短短时间……
局势，峰回路转！
“轰！”
一道土黄色的神光忽然从空间碎流中喷薄而出，逆冲上天。
细细看去时，那神光竟是穿透了天祖赤焦手的手掌，洞开了极限巨人的胸膛，从其后背破出！
“这……”
这一击，不可谓不惊爆人眼球。
“后辈，终究只是后辈么？”
“徐小受能以时间之力逆转巨人之墙已是极限，圣帝麒麟，还有后手可破他这一力之威！”
轰轰轰！
天边极限巨人受力反震，连连后退。
他的手从空间碎流中被轰了出来。
他退的第一步很小，只从弓羊山退到了数万里开外，第二步已退出了战场。
第三步，却觉巨力在体内炸开，导致自身所有力量差点完全翻盘，直接退到了麒麟界的边缘，险些踩进了另一界内。
“受到惊吓，被动值，+1。”
“感知”一探天祖赤焦手上正在快速愈合的破洞，徐小受懵了。
他真懵了！
这就是圣帝麒麟的真身之力？
绝地一击，竟能轰破极限巨人、天祖之体、彻神念三力相加之下的防御？
“那一道神光，决计有着不亚于四神柱下，我所有攻击能量的结合……”
“其强度，举世罕见！”
徐小受被击退了，却不曾被击败。
相反，隶属于狂暴巨人、极限巨人这一、二觉技的原始狂野兽性，因吃痛，而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嗤嗤嗤……”
极限巨人的另一条臂膀之上，焦烂再生，枯黑弥漫，道则翻卷，翩翩凋零。
无袖·天祖赤焦手！
“轰隆……”
籍此同时，及膝高的圣帝麒麟，已从空间碎流中弹射而出。
它的独角上神光再凝，借助魂祭之力，二度轰杀而来，得势不饶人。
“给我挡下啊……”
极限巨人悲呼一声，似是有些绝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硬挡。
根本来不及闪躲了！
两大天祖赤焦手，硬着头皮顶着独角，扛着神光，交叠一挡。
徐小受，却不是坐以待毙。
不动明王！
开！！！
“轰——”
圣帝麒麟的第二道神光，借助魂祭之力，短暂拥有了高位圣帝的力量，本该轻易透过极限巨人的格挡。
却突兀的，在触及极限巨人身上淡淡金光之时，迟滞了一下。
就一下！
“砰砰砰……”
神光贯体，极限巨人再次倒退三步。
而圣帝麒麟，却是浑身炸开了血花，麒麟血漫洒麒麟界。
它的整个巨大身体，如同皮球一般，自个儿被反震之力轰得往后方抛飞。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北槐残念，短暂都被炸得眩晕。
他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防御灵技！
在那一瞬交锋时，更无任何“强大”的气息出现，让他心血来潮，及时收手。
可其强度……
这简直不能说是灵技，乃至是圣帝灵技了，这是神技！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击明明得以轰破这巨人的防御，却还会受到同‘玄黄诛神光’攻击完全一样的反噬？”
在北槐的计划之中，两道神光，足以将那极限巨人轰得萎靡。
纵使它有天祖传承！
纵使它还有那红色的饕餮兽首，可以吞没能量形态攻击！
但玄黄诛神光的强度太过凝练，天祖传承加上那饕餮兽首，怎么吸都没法一口吸完，只能硬抗。
接下来，必然重伤的极限巨人，只要顺势就可以轻松拿下。
北槐可不是徐小受，不会天真到去踩敌人埋下的雷。
他可以一手接一手，环环相扣，趁他病要他命，将极限巨人一点点磨成渣滓。
可是，那反震之力、那等金光，抹杀了北槐所有幻想！
极限巨人抗得下两道神光攻击而不死，因为巨人暗地里有一身完全成型了的被动技。
圣帝麒麟本就状态不佳，魂祭只图爆发，乃是竭泽而渔。
至此，羸弱之态，又自吞苦果，被自己的玄黄诛神光反噬之后，如何能有再战之力？
“哈哈哈哈……”
极限巨人放声狂笑，方才的无力感一荡而空，笑声丝毫不掩嘲讽：
“北槐痴儿，你中计了！”
“能这么狠毒地埋伏我一手，让我痛吃一记反击，不得不承认，你是真阴险！”
“但是，你太贪了！”
极限巨人其实已然力竭，一身状态跌至谷底。
徐小受连神敏时刻都想关了，却怕一关，自己直接失智。
大战拖延太久，他已然扛不住这等消耗，感觉眼皮好重，昏昏欲睡。
他还能强撑着，全凭一口气，全凭不甘念想，全凭人间道不断在抽汲世界力量，弥补自身亏空。
即便如此，还是不支。
若没有提前习来神亦的古武六道这一手，他早打一半人就得倒下。
可他不敢让北槐看出来一丝一毫这等迹象，他怕被翻盘！
他甚至拼命压榨着龙珠内储存的最后一丝天祖之力，还点燃着自身潜力，就为了保持清醒！
他伸出巨人之手……
边维持着嘲讽之态，边调动感觉快要不是自己了的那双沉重无比的大手，往前一拍。
有如皮球般被抛飞的圣帝麒麟，就像那孙猴子永远也飞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好半天飞不出极限巨人的臂展范围之外。
而当极限巨人双手合十之时，圣帝麒麟像只蚊子，啪叽一声，就被合在了掌心之中。
“嗤……”
酱……血汁喷溅。
麒麟爆汁了，这回是真的在狂爆汁！
它龟裂的身体完全不受控，魂祭过后，更为虚弱。
极限巨人合掌之下，底下所有麒麟界人，都听到了“北槐爆汁”的声音。
“我……”
而残魂北槐，受玄黄诛神光反噬，愣是在足足三息过后，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这一刻，他在神亦一击下，同样是断尾求生，只余残魂去寄身麒麟的缺陷，毕露无疑！
——仅剩的这点残魂之力，根本不足以让他在这般沉重伤害下，及时清醒。
“何必呢？”
“都说了，何必逼我出手呢？”
极限巨人双手碾着圣帝麒麟，还在轻蔑地感慨——趁这喘息之时，多提出两口气力来使。
他却是能感受到圣帝真身，哪怕是遭受玄黄诛神光反噬，依旧该有的强度。
贼硬！
比徐小受的骨头、嘴巴还硬！
至少……
换做是别物。
极限巨人这一合掌，别说爆汁了，屎都得给轰成虚无。
可圣帝麒麟却抗住了。
这肉身强度，不可谓不强！
然而，也仅限于此了……
一式“不动明王”，以静制动，化被动为主动，真正诠释了被动技“被动”二字的真谛。
徐小受人是累的，心是喜的。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感到一觉的“不动明王”有如此神效，比二觉的极限巨人、遗世独立还要强大！
那被轰破之后敌我都有的反噬，才是“不动明王，动如雷震”的核心所在！
现在，他掌帼麒麟，反噬北槐，也真正意识到被动技、觉醒技没有一式是弱的，就看怎么用。
“你不该贪的。”
“我的教训，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呼！你又怎么敢贪第二手呢？当真以为，我徐小受，束手无策了？！”
极限巨人呢喃着，最后一声，随着音调拔高，他双手迸出无尽伟力，其上金光炸裂，姿态更为炸裂！
——巨人双手，一边各抓一半，将圣帝麒麟的脑袋和身体分开握住，就像是拧住了小龙虾。
尚未发力，下方观战者头皮发麻，仿佛看到了血腥场面的降临。
“不是吧……”
“不会吧不会吧……”
“疯了吗！受爷疯了吗！他想做什么？他这个动作……”
不止是麒麟界。
四象秘境内，目睹此景者，一个个背脊发寒。
那弥天的圣帝麒麟够大了，这会儿落在极限巨人手中，像条死狗，毫无反抗之力！
“徐小受……”
鱼知温侧首，有些不忍直视。
可一想到此前北槐化出神魂之手，毫不留情轰向自己，试图将自己诛杀的那一幕……
鱼知温紧握着星盘，头是偏开了，眼睛却没有离开天机帷幕上的画面半分。
人活一口气。
鱼，也是这样的，也是会生气的！
“徐小受……”
“不能放过他……”
咻！
战局之内，异变陡生。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圣帝麒麟毫无招架之力时。
麒麟被巨力压得口唇微张，其中却突然迸射出一道暗青色的幽光，往极限巨人头颅射去。
“散魄钉！”
那是一颗钉子。
也是一件神魂灵器。
更是位列远古遗纹碑一席，久久失传了的一种失落神器！
它并不是北槐残念所有，甚至不配被炼化契约。
而是提前寄放在圣帝麒麟神魂体内，是本着哪怕用不着，也要留一手备用的心思。
不曾想，而今对一个王座道境，用上了。
“小心！”
四象秘境，鱼知温脱口而出。
她的反应速度是极慢的，待得那偷袭的幽光掠射巨人之后，才意识到局势不妙，却急忙羞脸闭言，当做没有说过这句话。
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战斗上，没有关注自己这个局外人……
徐小受当然不可能听得到这一声提醒。
可是极限巨人的头颅，却在那散魄钉飙射而来之时，微微一偏。
世界，于此刻无声。
散魄钉，擦着他的神魂一角，从脸颊掠过，划出来一道小伤口。
这却不是被侧面碰到。
而是被这一击之猛力，刮出来的神魂罡风所伤，毕竟徐小受神魂体，本就弱小。
极限巨人的脸上，因此陡生出了一道黑色伤痕，那是灵魂受伤于肉身的显化。
徐小受却笑了。
他开着神敏时刻啊！
他之前就被阴了一手啊！
这散魄钉射出来时，信息栏甚至没有“受到偷袭”的提醒，可想而知，徐小受有多苟。
他觉得十尊座圣帝北槐，依照方才的战力表现，哪怕穷途末路了，也该能有能拉着敌人一起下地狱的手段吧。
——怎敢不防？
“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
极限巨人双手猛一用力，在一界之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避开了偷袭之时，往对立两方撕扯。
“就这的话，本座今日，便要手撕麒麟，灭杀圣帝了啊！！！”
嗤啦一声。
血色飞溅，骨肉崩解。
圣帝麒麟如同可口的小龙虾，鳞甲都阻挡不住莽力撕裂，被极限巨人对着拧，拔成两半……
身首异处！
感谢【你猜嗯】大佬对小鱼的两万赏，小鱼的角色也晋升成五等星了，嗯，你自己出来谢吧！
鱼知温：“小女再次拜谢……”
感谢【不管不顾不理】大佬的万赏，这是赏给本书的，嗯，那就你出来谢一下吧，别吓到了人。
雾灯：“呃，谢谢……但是我真的可以出来吗？”
第一三八六章 新生机悲鸣帝境，止步令狩鬼提灯
悲鸣帝境。
此地常年阴雨连绵，冷风呜嚎，一年只有两季，一为阴季，一为雨季。
这里的天，总是乌暗。
世界庇佑在一片巨大的树冠之下。
为数不多的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从密密麻麻的枝叶中挤进来。
同其余四大圣帝秘境截然不同，悲鸣帝境给人的感觉是冷色调的，是多愁善感的。
置身于此，总会让人格外想多，稍不注意就会沉沦进情绪的海洋里。
或伤或悲。
再多就是愤怒、惊恐。
要能在这地方找到“喜”这等情绪的，必然得得是半圣起步。
这就是悲鸣帝境，圣帝北氏的传承之地，连其余四大家平日都不愿涉足之所。
北氏族人占据这等圣帝秘境修炼，数量却是不多。
说是一脉单传有些过了，一脉十传，约莫就能概括得很精准。
到了北槐这一代时，数上列下，整个帝境里加起来真正姓北的，不超百个。
且这些北氏族人大都想往外走，不喜待在悲鸣帝境。
便如新七剑仙北北，就是在圣帝华氏的云山帝境长大。
……
大世槐。
这是一株足有十丈高的老槐树，暗绿色的枝冠繁茂，黑黢黢的树干粗壮，十分普通。
除了老，它没有任何值得一道的其他特点，俨然返璞归真，泯与众树。
老槐树扎根此地，有数万亿年历史了，历经过无数时代，根部渗透进了整个悲鸣帝境，能随时搬运这方世界在时空碎流中行走。
它的树冠投影，正是屏蔽天光的乌暗根源所在，也是北槐多愁善感性格的直接表达。
毕竟圣帝一念，能影响整个世界。
很大程度上，接手了北氏这一代圣帝位格，和大世槐签订了契约的北槐。
其内心映射，就呈现出了这一悲鸣帝境。
极高的老槐树前，此刻正蹲着一个白衣赤足的少年，面如冠玉，双目出神地望着树下毫无光影，却倔强破土而出的一颗嫩草。
“生命，如此伟大……”
他无声呢喃着，眼神如枯井般死寂，看不出半分生机。
可在周边，却有着与悲鸣帝境格格不入、略显嘈杂的各般声音、各个北槐。
“噫~”有用肚皮贴着树枝，将自己对折在玩脚的北槐，扣一下指甲盖就闻一下气味，露出嫌弃的表情后继续扣继续闻，乐此不疲。
“嘻嘻。”有坐在树下木马上正在玩着摇摇乐的肥嘟嘟小北槐，他抓着木马的两个把手，翘来翘去，不亦乐乎。
“哟呼——”有正在荡秋千的北槐，在后面当苦力的另一北槐的一推之下，绕着树枝翻了一周，最后砸到了正在抠脚的北槐，双双掉下。
“哈哈哈，好玩、好玩……”
“哎哟，你找揍是吧！”
“杀了我！啊啊啊，杀了我，否则我必杀你！”
有女扮男装的北槐，有没事找事踩人脚的北槐，有发泄精力正在战斗的北槐……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大世槐下，除了琳琅满目的北槐，还有各般巨大的鬼兽尸体。
它们被随意处置，或是成了槐树养分，或是还待研究，或是仍有生命气息的，就在瑟瑟发抖。
唯一双目空洞，正在观草的白衣北槐，在各般奇形怪状的北槐之中，竟是最正常的那一个。
当然，也是最不正常的——他少了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
事实上，周遭所有的北槐，全是白衣北槐的圣帝意念化身。
同其他半圣、圣帝截然不同，北槐的每一个圣帝意念化身，都有独属于他们的性格和意志，以及小脾气。
有的傲娇，有的沮丧，有的疯狂，有的纨绔……
北槐从小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是一个探究欲很强的人。
他的一生，天马行空的一个个想法全部实现了，最后也就随之落到了“生命”这一本质问题上。
为此，他进行过许多次的研究尝试，也并入了许多个“北槐”归为自己，再分离出去。
他依旧不曾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生命，似乎是一个永无止尽的研究话题，北槐迄今依旧兴趣不减。
坐于树下，背靠大世槐，白衣赤足的北槐蜷起了膝盖，从腰上翻出了一卷泛黄的笔记，咬出了一支笔。
笔记的封面很粗糙，或者可以说没有封面，只是在第一页上写有几个大字：
“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记。”
左下方，还有朵小红花，约莫是某个调皮捣蛋的小北槐画出来的。
笔记翻半，少年提笔落字，速度很快：
“古槐历一三二三三年，天气阴，微风。”
“山上的空气依旧清新，微风夹杂着雨丝，捎来了昨日雨后泥土的芬芳，这让人心情愉悦（）”
“生命诞生，总是值得庆贺的，我要纪录一下，就在今天，阿芽破土了(o~o)”
“阿芽的天赋很高，我对她抱有很大期待，但诞生之时，她只有一品灵药的气息，这让我有点小失落（>.<）”
“阿芽的第三次轮回，我特意用了金陵龙的逆鳞之血一滴、三世破界果粉末三粒、长生源泉九九八十一日进行浇灌……中间细心呵护，没有让她遭受劫难，更没有让她被北槐们糟蹋……用料都是圣级灵物，她诞生后居然只有一品气息，也许是我对她的要求太高了，这点应该反省……（=.=）”
白衣赤足的北槐写得很是专注。
最后一段足足写了三页，详细介绍了“阿芽”第三次轮回的过程。
待得他快要停笔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叫声：
“啊？你怎么可以吃她，她好可怜的喔。”
北槐怔神，瞥目望去，发现方才正在木马上玩摇摇乐的北槐，此时正趴在阿芽的坟冢上。
而那颗刚破土的一品灵草阿芽，尸首都被吞了。
北槐张了张嘴，双目多了一丝波动，很快唇角往两边微微掀起。
他继续在《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记》上落笔：
“很有意思，阿芽的诞生，竟然勾动了阿乐的兴趣——她被吃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森林法则，我不会过多去干涉，更不会惩罚他们，虽然阿乐的做法确实让我生了气，但也就一小下。”
“值得一提的是，阿乐是个傻子，之前本不会对其他生命体感兴趣，是一个孤僻性子，只喜欢木马。”
“阿乐，取北域普玄姜氏半圣姜布衣残魂半缕，辅汇灵粉、焕身花粉，借鬼兽长遗之身而生——长遗是一条大蛇，太虚境界。”
“也许是长遗太弱的缘故，原本生不出来阿乐，为此我添加了大世槐的粉末进去，这过程当然磨灭了大世槐的灵性，防止研究变量增多，意外发生。”
“意外，果不其然还是发生了。”
“阿乐出生后，只喜欢大世槐树枝打造的木马，只喜欢摇摇乐，对其他一切毫不感兴趣，甚至不会说话。”
“今天他吃掉了阿芽，我的世界有了光，这代表着阿芽必然有一定的特殊性……”
写到这，北槐停笔。
他往身后抓了两抓，抓出来了又一本厚厚的泛黄的笔记。
第一页就是书封，写有几个大字：
“北槐们的纪录手册。”
翻开《纪录手册》，白衣赤足的北槐很快翻阅完了有关“阿芽”、“阿乐”，乃至是“长遗”的所有相关基础生命信息。
对照完记忆里的，发现无有缺漏之后，他又查改增删，完善细节。
当这些刚刚写完时，旁边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北槐抬眸看去，便见才一个月大就长得肥嘟嘟的小阿乐，正欢快地迈着两只小短腿，抱着脑袋，绕着木马来回跑。
这太反常了！
《纪录手册》上写着，阿乐并不喜欢跑步，甚至是走路，他只喜欢木马，还不会说话。
但现在，小阿乐一边跑，一边还在欢呼：
“本圣长草啦！”
“本圣长草啦！”
北槐目光，一点点变得呆滞。
阿乐，会说话了？
就是这内容怎么来回只有一句，且……
他看向了肥嘟嘟小阿乐的脑袋，其上果然长了一根嫩绿小草，正是他方才观察过的，被吃掉了的……
“阿芽？”
北槐吸了一口气，咬起笔头，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本圣长草啦！”
“本圣长草啦！”
阿乐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双手太短够不着脑袋上的草，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自己长草了的，就这般抱着头绕着木马来回跑。
北槐思绪一次次被打断，目中不由多了几分烦躁。
“闭嘴！”
阿乐仿若听不见，还抱着脑袋，绕着木马撒欢跑。
“本圣长草啦！”
“本圣长草啦！”
北槐起身一脚将阿乐踢飞，同时将那木马也扔到了远处去，登时聒噪声就跑离了此地。
“本圣长草啦……”
“长草啦……”
“草……”
北槐来回翻看着《北槐们的纪录手册》，最后目光落到了《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记》上，无奈一叹：
“起床了。”
日记一颤，纸张沙沙翻页且舒张，像是在伸懒腰的同时发出呻吟。
“我得改一下最新的内容。”
日记便停在了最新叶上。
其上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回删，删到了第二行去。
“停。”
北槐一声落定，日记就失去了生命气息，上面只剩两句：
“古槐历一三二三三年，天气阴，微风。”
“山上的空气依旧清新，微风夹杂着雨丝，捎来了昨日雨后泥土的芬芳，这让人心情愉悦（）”
北槐想了想，提笔划掉了最后几个字，改成：
“这太扯了。”
“真的很扯。”
“我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他刷刷记录下了阿芽的诞生，但重点却落到了阿乐的开口说话和诡异举动上，以及他吃了阿芽后又长了阿芽的惊悚事实。
“……是‘寄生’吗，还是‘共生’，或者说，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
“我不知道。”
“我现在很迷茫。”
“可能的方向有很多个，我需要一一尝试，这很费时费力，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同意，但我会坚持下去的——探索生命的未知，这正是乐趣之所在。”
末了，放下笔。
北槐无神地望着天空中的树冠投影发呆，耳畔依旧还有那遥远但刺耳的声音：
“本圣长草啦……”
“草啦……”
这位白衣少年，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
“生命，如此伟大……”
便这时，他突然感觉脑袋一疼，眉头蹙起。
同一时间，用肚皮贴树枝对折玩脚的北槐，荡秋千推秋千的北槐，打架的北槐……乃至是正在围着木马来回跑的北槐！
所有北槐，停下了各自动作，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上万道目光从远方、从近点、从四面八方射来，让人惊悚，北槐却习以为常。
大世槐微微一震，跟着垂下了一根树枝，似乎是在询问。
“无碍。”
白衣赤足的北槐一笑，慰压下了所有北槐们波澜的情绪，又摩挲着大世槐的树枝进行安抚，道：
“阿麒受伤了。”
“它正在四象秘境玩耍，遇到了一些情况。”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北槐走了过来。
走到本尊面前时，他也不说话，憨憨地将衣服一扯，就裸露出了比石墩子还圆润光滑的肚子。
肚子上没有肚脐眼，也没有毛，是一面凸面镜。
镜子上呈现出的是四象秘境的画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人，有兽，还有一些像是门的建筑物……根本看不清画面！
“阿瘦……”
白衣赤足的北槐抚了一下这凸面镜肚子，知晓这位北槐是好意的，但只能无奈进行劝说：
“你……圆润了许多。”
“现在肚子上的画面，我已分不清是北槐们，还是正常的人类了。”
“你回去吧，成功减肥了再给我看。”
阿瘦“哼”了一声，气鼓鼓回去了，只是衣服扯开纽扣后，怎么也扣不回去。
他越扣越气，怒而回头：
“你让我增肥的！”
“我只是让你把能力利用起来，平面扩大，能看到的画面自然就更多……”
“我不听！都怪你！”
“……”
北槐送走了阿瘦，迎来了阿美。
阿美抛了一个媚眼，将她身后长长的黑色尾巴卷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内，云雾幻化，呈现出了弓羊山的一次次战斗画面。
最后是圣帝麒麟被撕成两半，极限巨人仰头长啸的一幕。
北槐眼神直接凝固了。
良久，他的眸底，似乎多了点点光芒闪烁。
“这巨人……”
从人类形态，暴增到金光巨人形态，再化作白骨巨人形态。
同古武六道结合后，还能拥有血肉，化作最极限的形态！
北槐猛地看向了阿美。
阿美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再看向山上的其他北槐们。
其余北槐们还是正常的居多，一个个狂呼呐喊，拔头扯脚的咆哮道：
“报仇！”
“报仇！”
“为阿麒报仇！”
轰的一声，荡秋千的北槐摘掉了头颅，当场裂变化作了百丈大小的鱼头牛蟒，浑身散发着驳杂的气息。
对着玩脚的北槐一跳，抠掉了指甲盖后，凌空炸成了一只巨大的独脚……不，他也有身体，只是身体是正常人类大小，独脚有千丈高！
打架的北槐、下棋的北槐、正在扣屁眼的北槐……无数北槐，各自变异，化作了最真实的本体形态。
这些北槐，个个最高只有太虚气息，连半圣位格都没有。
然而其一身力量，最强的，甚至超越了普通半圣！
“准备一下。”
赤足白衣，面如冠玉的北槐一招手，就要带上身后奇形怪状的北槐大军们，出发去寻找全新的巨人生命形态。
他有预感，这一次的研究若能成，比得到贪神都还要让人兴奋。
那个人……
北槐脚步定了一下，翻出《北槐的纪录手册》，率先在全新一页上，写下了即将入手的新北槐的老名字：
“徐小受。”
他又抬头，看到了面前正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阿美，不由沉吟后一问：
“阿美，你是不是喜欢强壮的？”
阿美低下了牛角脑袋，夹皱了黑色的蛇尾巴，来回摩挲着地面，嘴里发出了一道略显期待的沙哑声音：
“繁……殖……”
北槐收回手册，刚想要动。
轰隆一声，悲鸣帝境之外，冉冉升起一轮银色圆月，其中似有宫殿虚影。
天空之上，跟着出现了八个古老的封印古字：
“圣神大陆，北槐止步！”
北槐一顿，认真道：“我这次，是有急事，且保证不会伤及无辜。”
轰隆再一声，悲鸣帝境外再生一个星盘虚影，其上道则翻涌。
那八个古老的封印文字，再次于空中浮现：
“圣神大陆，北槐止步！”
北槐脸色无悲无喜：“你们，逼我？”
轰隆又一声，一座巍峨山峰的投影出现。
这回其上不是虚影勾勒，而是走出来一个负剑的人身。
“圣神大陆，北槐止步……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当晓得，你的危害性，有多大。”
那道有如风中残烛般的人影，一身气息无比低晦，仿若从九幽之中走来。
他手上的剑，坑坑洼洼，仿佛一碰就会断折。
“华长灯……”
北槐眸光一凝，瞥向下世天梯之所，神情多了异样：“道穹苍让你来的？你，要突破了？”
华长灯提着屏风烛地的那盏残灯。
烛光摇曳下，他目中幽暗小剑凝聚，所视之世界，再不是空荡荡的悲鸣帝境。
相反！
丑陋狰狞的大世槐，树冠原来是由无尽冤魂厉鬼所组成的。
树须凭吊着断裂的、惨淡的、无以言状的、密密麻麻的恐怖恶鬼。
那一声声的凄喊声，化作了呜呜风鸣。
一点点的细雨微扬，竟是灵魂在滴血。
这里，不是人间，是肮脏堕落的无边炼狱！
华长灯微摇着头，声无惧色，徐徐提高了手中的名剑狩鬼：
“提灯狩鬼，此夜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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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七章 殿中人智珠在握，十死境无力回天
“哗啦啦……”
麒麟界与中元界的交界处，下起了瓢泼血雨。
放在以往，这般圣帝之血，每一滴都是宝贝，蕴含着无尽精元。
常人若得，能够炼化，那便是不亚于圣级秘宝的天大造化。
但这会，别说偷血的了。
就连靠近战场的，一个都没有。
“过来了，它过来了……”
“快跑啊！”
中元界的炼灵师们，一个个惊慌失措从百裂兽山逃离。
极限巨人战至过半，连退三步，从麒麟界一脚踩进了中元界的地界之中。
也就是还好踩在的是百裂山脉上，毁灭的只有十数座交易坊镇。
里头各大中元界独有的猎妖人，大都提前、或者生死之中用秘宝逃离了，这才没造成过多损伤。
饶是如此，百裂兽山，也算彻底没了。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那一脚若踩的是炼灵师的郡城……
中元界人，不敢想象死伤有多可怕。
“报——”
“中元界西北，包括长生郡、北明郡、落日郡、白衣郡……等在内的二十三座郡城，通通受到了影响。”
“其中以前三郡损失最大，万幸只伤到了坊镇，余波波及了城池但被灵阵挡了下来，初步统计，死者过万，伤者无数……”
“百裂兽山，已成深渊，其中灵兽尽数死绝，疑似接近圣阶的百裂兽山霸主级灵兽八臂天猿，所居花果洞刚好就在巨人脚下，无幸。”
“巨人一脚踩破了百裂兽山的天灵遗址封印，疑似太虚、触及圣阶遗址，但遗址甫一出世便化作了齑粉，传承无望。”
“以及……”
“还有……”
“这更加是……”
从麒麟界到中元界。
随着极限巨人和圣帝麒麟的厮杀，一道道战时观测小队探出的情报，不断传往圣山总部。
最后，落到了异部总部之中，经过处理和安排，余下所无法决断的，则上达天听，经异部首座之手传至道殿主方，又得妥善处理。
圣神殿堂落在各地的分部完全启动，化作了一台精密的机器，不断将战斗的损失弥补至最低。
饶是如此，那些外人所无法触及的战损，各个情报人员观后，触目惊心。
“圣神大陆，王座以上之争需开界域，这条规则以前我不太懂，看起来像是在脱裤子放屁。”
“现在一想，道殿主前瞻性太强，这规则太有必要存在了啊！”
“不可思议啊，那巨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圣帝麒麟，竟然还能给他手撕了！”
“听说是受爷？”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圣奴受爷哪里可能这么变态，我听说是远古虚空族降临。”
“我听说他是神亦……”
“我怎么听说，是道殿主的天机傀儡失控了？”
……
桂折圣山，圣寰殿。
道穹苍坐在一堆杂乱的银桌前，面色无比凝重。
他的手指快速掐着，不知在算些什么，嘴里无意识地念念有词：
“北槐残念够了……本尊不行……底线……”
“十字街角居没暴动……神亦虚像……嗯，看来进址了……”
“北槐就算透露是我请他……嗯，没事……道殿主位，他们让我坐的……”
“司徒庸人不错，起势很快，他们目光全在悲鸣帝境……”
“圣帝饶氏，没有出现在悲鸣……”
“香杳杳倒是跑得兔子，刚好那阁趁神不在……可端……”
“祖神榜……这周天参，徐小受吗……”
“还好华长灯这次可以出山……应急……”
“嗯，神之命星……祖神命格？这东西也出来了么……”
大厅内，寂静又嘈杂。
死而复生的天机精灵小柒盘旋在桌面上，于密密麻麻的通讯器之间辗转腾挪，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一道道命令。
“老……”
当小柒累得抬眸想要抱怨时，看到老道那眉头紧蹙的模样，登时一句话说不出来，继续专心工作。
至于老道专注时的无意识呢喃……
也就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老道根本不会这样子。
小柒是知道的，但其实听不懂内容，那些断断续续的词汇，连不成片。
它倒是晓得老道思绪可以变成多频，在短时间内更新几十条线的讯息，同时进行处理。
所以，老道的呢喃声，自然也是拐来拐去的，天机傀儡都难以理解。
道穹苍很快停下自语。
他面前多了一幕画面，是小柒呈现出来的，里头正是极限巨人手撕圣帝麒麟的一幕。
显然，这是当务之急。
“骇人听闻。”
道穹苍停下了快速掐指的动作，发出了沉沉的感慨声：
“圣帝麒麟是真身，但受圣宫的四象封印制约，力量万不足一。”
“加之被汲取了这么多年，本身就是虚弱之态。”
“北槐残魂是寄生了它，但此前没有配合试验过，想来操纵起来也是有所掣肘，发挥不出十成十力量。”
“即便如此，圣帝麒麟的所剩战力，也比一般圣帝意念化身要强。”
“徐小受，这又是什么战力？”
道穹苍在算的，除了大陆上的各般事，以及染茗遗址。
还有一部分，就是徐小受那让他都所料不及的恐怖战斗力。
金光巨人还好，这在情报之中。
那白骨巨人，以及之后的超大巨人，道穹苍也吓一大跳。
“徐圣帝？”
他都忍不住心生这般想法，但很快又摇头。
“是借助了古武人间道的力量，又不全是……”
“以其战时的反应速度，却还需要依靠垃圾话获得喘息时间的举动来看，开启这白骨巨人和超大巨人的后遗症，很大……”
“这种状态下，徐小受约莫是超越巅峰半圣的战力，能触及圣帝的门槛……嗯，半圣也就是圣帝第零境了，本身少有区别。”
“说是第一半圣过了，但除却神亦、有怨那般得以正面抗衡之人，我都不想去硬撼其锋芒。”
同外人不同，道穹苍的眼界太高了。
他轻易能估测出这超大巨人的战力和弱点，至少是比不过火力全开的神亦等存在的。
但世界上，又有几个神亦呢？
“姑且当做第一半圣来看吧，毕竟他还是个古剑修，还有其他底牌没动……”
“且一眼看完，能习完古武人间道，大概率饿鬼道徐小受也会了，这天资……”
道穹苍再心下赞叹了一声后，开始提前测算徐小受如何承受开启这般超大巨人的后遗症：
“半圣级肉身是不够的……”
“炼灵他只是王座道境……”
“古剑修攻高防低，后遗症这块，古剑术起不了半点作用……”
“他还展露出了一个类似‘生命奥义阵图’的东西，自身恢复力也是半圣级别的……”
道穹苍不自觉又掐动起了手指头，金光灿灿。
他算得很快，将一切细节和常人会忽略掉的部分，通通考虑了进去。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扛不住。”
“反噬太强了。”
“即便徐小受的恢复力很强，人间道过后也是虚弱，超大巨人过后肯定也是虚弱……”
“他就算再开那生命奥义阵图，能很快清醒回来，至少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他会昏迷过去。”
“说不得，他战斗过半就想昏迷了——从他的垃圾话变多可以看出，之后是全靠意志在撑……”
“人类的意志，是诞生伟大的奇迹根源之一……”
“是了，徐小受的意志也不能忽略，很强！”
“那么，问题就来了……”
天机精灵忙完后发现老道又算了起来，但眉宇多了几分释怀，不由关切一问：
“老道老道，徐小受‘超标’了吗？”
这个“超标”，是它和老道之间的专属词汇。
在虚空岛那会，指“变数”。
在常时，则是指那些连老道都没能提前预料到的东西。
道穹苍抬眸一眼，平声道：“超乎情理之外，尚在掌握之中。”
“哦哦。”小柒也就放心了，赶忙用飞向了另一个通讯珠，模仿起了老道吩咐人的口吻，颁发着命令。
“问题……”
道穹苍忽然翻出了一个袖珍版天机造物徐小受，于此刻全心神投入、代入，从徐小受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
“我是徐小受，我会提前做点什么，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可能会昏迷的那段时间呢？”
“毕竟，我的对手，可是神鬼莫测的道殿主……”
……
中元界，百裂兽山。
“好重……”
“我的眼皮，要闭上了……”
撕断麒麟，徐小受的第一反应是不能浪费。
连同麒麟血和麒麟真身，他都要一股脑扔进杏界给龙杏去处理。
龙杏之灵怡然拒绝。
开玩笑，外界的战斗它看完了全程。
北槐之力，此前几乎破开了杏界，这会儿若是收容了麒麟真身，哪怕是一滴血。
届时，再给那个可怕的家伙找上门来，那该如何是好？
徐小受蓦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贪不得！
他直接抛却了圣帝麒麟两段尸身，扔进了空间碎流里头。
哪怕这玩意不剁碎，之后有可能还能复活，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没多少时间了。”
“龙杏前辈，你可有什么办法？”
徐小受依旧开着神敏时刻，却不敢一个人下决断，寻求起了远古祖树的帮忙。
至于八尊谙提过的那什么狗屁“最强帮手”……
徐小受若是到现在还认为老八靠谱，他就不是徐小受了。
那帮手有可能真是最强。
但最起码，自己不被逼到最后一步，不大可能出现。
八尊谙用人，往死里用。
就算知晓那家伙是想通过战斗逼迫自己快速成长，徐小受该骂的骂，该打时也打。
“无能为力。”
对于杏界之主徐小受的询问，龙杏之灵表示不想参与。
它能力所在范围内只有杏界，在这个范围内它会动，超过这个范围，它动都不想动。
否则，搬家搬到杏界来，图的是什么？
“他娘的，一条条的都是咸鱼……”
徐小受不得已只能依靠神敏时刻刺激自己，快速进行思考：
“尽人，你也动一动！”
他一动脑子就想睡觉——真撑不住了！
远在染茗遗址中，所幸还能通过心念进行沟通，尽人也就成了工具人，快速帮忙分析起来。
开口第一句，就是擎天霹雳：
“你完了，老大！”
“‘神敏时刻’加‘极限巨人’，在杏界尝试时你就晕了一下。”
“现在又加个人间道，还战斗超时，还压榨了你自己……你一关二觉，必定力竭而亡！”
“我现在躲在染茗遗址无人问津的地下层中，人间道，我这边也帮你测试过了……”
“用是很好用，关了直接虚弱，我都晕乎了好久。”
“你有龙祖之力、天祖之力，应该好一些，但加上其他的虚弱状态，这些后遗症叠加，只有死路一条！”
“真活不了吗？”徐小受的心念声多了几分狠辣。
“好吧，我夸张了，你不要让我死好伐……”尽人慌了，“我开了神敏时刻，用纺织术推演了一把，三天时间。”
“三天？”
“是的，最短你也得昏迷三天，期间无法动弹，无法反抗，砧板鱼肉也是……放在现下战局中，同死了没两样。”
“这是常规状态下的后遗症。”徐小受毕竟还能思考，还能读懂尽人的心念言外意。
“是的，不正常的情况下，你得契入生命道盘进行昏迷，这能将昏迷时间压缩到半天时间，再靠意志刺激强行，届时我会刺激你。”尽人道。
“我一晕，大道盘该自动关了。”
“是的，老大，你确实糊涂了，毕竟你忘记了贪神……”
徐小受幡然醒悟。
极限巨人状态下，他二话不说，往胸口一掏。
于滚烫血肉中睡得正酣的贪神，一下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喵？”
“三厌瞳目，控制我：死都不要关闭生命道盘，不要关闭‘天人合一’！”
“喵……”
贪神歪了一下头，不明所以，但是感觉到被需要了，好开心。
它目中三花翻转，倒是也没有蠢到将三厌瞳目开成三劫难眼，很快处理好了主人的命令。
“嗡！”
极限巨人脚下踩出了大道盘，契入了天人合一状态。
便这时……
“受到控制，被动值，+1。”
精神觉醒触发。
徐小受脱离了三厌瞳目的控制，陷入懵逼。
感谢【你猜嗯】大佬再再再次对小鱼的万赏，小鱼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鱼知温：“小女再次拜谢……嗯，不建议等，但应该还有一更哈。”
还有呢？
鱼知温：“求，求月票……”
第一三八八章 双俱败浴血犹战，天祖令将军疯狂
“草！”
徐小受险些崩溃。
还好，尽人的心念声，再次及时传了过来：
“这是两套纺织术，我在你战斗的时候研究成功的。”
“一套‘封闭阵’，老大你自己用，能够封闭自身神魂所有波动，外人无法感知，额外多要贪神一滴血。”
“除了滴血者可以无视此阵，对你的神魂进行控制外，其他人诸如北槐残魂那等强度，我推演过了，只要你无神魂波动，操控不了你——北槐真身来了当我没说。”
“这样，贪神只需要不间断对你施展三厌瞳目，你就能无视‘精神觉醒’，一直保持生命道盘和天人合一状态，进行恢复。”
心念传音，相当于自己跟自己说话。
尽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口一个北槐，不怕被发现。
“你太棒了。”
徐小受毫无感情地称赞了一声。
真不愧是我啊，想得太周到了，连“精神觉醒”都考虑了进去。
他毫不犹豫要了贪神一滴血，反手给自己纺织上了这般圣级灵阵。
——尽人不敢用天机术，他怕道穹苍忽然进场，随手破了自己的天机阵。
“第二套，是“循环阵”，给贪神用的。”
“套在它身上，贪神就能持续对你施展三厌瞳目，不会被外物、外力干扰……”
“老大，听我一句劝，贪神真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力就会被转移，甚至可以是一个丹鼎。”
“圣级灵阵都不太保险，契约了最保险，我没开玩笑。”
徐小受闻声一叹。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尽人的心念声，其实就相当于自己隐晦有过的想法，只是努力去屏蔽不思及罢了。
而此刻，尽人又以第三视角提起此事。
这意味着当下境况，真的很危急了，需要契约贪神来保一手。
“小肥猫。”
极限巨人捧着手中渺如尘埃的贪神，真挚一问：“你能做到吗，一直用三厌瞳目控制我，保持方才那道命令。”
“喵？”
贪神不明所以，但是点了点头。
“现在情况很危险，一旦你没有做到，你主人我就会死去，你以后也没有人保护了，你明白吗？”
“喵！”
贪神吓了一跳，举起爪子发誓，表示自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一旦我死了，或者你没能保持住对我的‘控制’。”
“你见过的，另一个我就会过来，直接契约你，我们合二为一。”
“这，是最后的一手！”
徐小受没有欺骗，真诚地恐吓道：“你，想成为那个样子吗？”
他指向了空间碎流。
所想表达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圣帝麒麟被北槐寄身后的惨态。
贪神回眸瞥了一眼，目中露出了幽幽的光。
和主人……
合为一体……
“喵！”
小白猫重重点了下头，表示很乐意。
“草！”
徐小受二话不说，直接给这不靠谱的玩意套上了圣级灵阵。
什么喵啊！
怎么会是这种尿性啊，跟藏苦学的吗？
圣级灵阵一下，贪神甚至都没有反抗，只是觉得身体变奇怪了，不由自主就想对主人施展控制。
但是，主人的各种癖好，贪神都看过了。
“喜欢被控制的主人……”
“很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贪神乐得如此，也没有选择一口吞掉身上的那些阵纹。
它早通灵智了，知晓主人好像很害怕那些阵纹失去的样子。
只是……
主人明显小看了自己啊。
没关系，配合一下吧，控制主人，也是一种新体验~
“生命道盘……”
这大道盘调动了天地所有生命能量，持续运转起来，也将在徐小受昏迷之后而不中断。
尽人考虑的其实很周全。
他建议契约贪神，也有贪神吞噬属性过强的部分原因。
只是想到如果一切失败，他也可以切换意志过去操纵本尊的身体，继而让本尊的沉睡意志去自己的身体休眠，自也就不多劝说了。
这正是本尊和第二真身共通而独立的最大好处，是许多半圣化身都比拟不了的。
徐小受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自己若昏迷，昏迷意志可以转到尽人身上……只是心头那点不多的洁癖，让他接受了这般二手准备。
毕竟，尽人被污染过……
虽然到现在是没自爆，却也没其他意外发生，更检查不出来异常。
但万一呢？
对骚包老道，徐小受总是提一万分警惕，他怕死。
……
“咻！”
极限巨人跟尽人之间的心念沟通，不过瞬息功夫。
于外界眼中，当那超大巨人拧断、撕烂了圣帝麒麟后。
底下世界之人，各自于灵魂深处听到了那一声隐晦的风鸣。
圣帝麒麟被扔进了空间碎流之中，却有一缕残魂，从中逃匿了出来。
“徐小受……”
“怎会如此？”
阿麒，也就是北槐的一道圣帝意念化身，受道穹苍邀请，于四象秘境执行任务。
能够派遣出悲鸣帝境，证明了他固然还有些独属于自己的小毛病，但本质上已经能算是个正常的意念化身了。
至少，不会同阿乐喜欢木马，阿美喜欢繁衍，阿代喜欢扣屁眼一样，满心满眼都非正事。
阿麒早在神亦的撕扯下，破碎成了一缕残魂。
寄身圣帝麒麟之后，他本以为胜券在握，神亦再临都打不过自己。
此刻，又震骇发现，徐小受仅靠一人，就干碎了他的寄体——圣帝寄体，还是真身！
“这太扯了……”
“完全无法理解……”
时值此刻，就算是心态再强大，阿麒都不免对那极限巨人、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三分恐惧。
他是一道有着自主意识的圣帝意念化身。
他知晓死了就归零了，哪怕在白衣赤足北槐的研究之下，他还可以进行轮回。
但就是因为太趋于正常人了。
阿麒知道，轮回之后的自己，大概率就不再是自己了。
“跑？”
“我乃圣帝，代表的是北槐，若被区区徐小受吓跑，还有何尊严可谈——回悲鸣帝境，也是死路一条！”
“不跑？”
“徐小受既能一眼通悟人间道，说不定也掌握了饿鬼道，他还有神农药园，有那么多灵魂圣药——不跑等死？”
自己这边的情况，想来悲鸣帝境的北槐，已经通过阿瘦或者阿美看到了。
尚且等不来支援，甚至是北槐的意念传音，想来是那边也被阻下了。
“我是北槐……”
“我是北槐……”
“我是北槐……”
三声过后，北槐的这一缕残魂目中亮出了狠厉之光，扬声蔑笑：
“得破麒麟真身，不得不说，你超乎了本帝想象。”
“然以你如此姿态，又能撑得了几时呢？”
“就算你还掌握了饿鬼道，也用得出来，之后的反噬呢？”
坏了……
徐小受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那一缕残魂。
他当然听得出来对面有些色厉内荏，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
“你的神魂，在沸腾。”
北槐残魂意外地发现了什么。
因为方才那一瞬，徐小受明显没控制好他的情绪。
“你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要糟糕……”
“不！人间道你悟了，饿鬼道，还真不一定！”
北槐残魂一动，飞手招来了那散魄钉，一滴灵魂之血便是滴上。
看见这一幕，徐小受便知晓，北槐还是北槐，他不可能被自己吓退。
这家伙，竟是只剩一缕残魂了，还要硬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说是说这是一道残魂。
可落在眼下，那神魂体固然比不上初次登场时肌肉虬结的神魂巨人，也依旧是个魁梧大汉，比自己没怎么锻炼过的神魂体要强无数倍！
然攻心之术，徐小受怎么可能会落下风？
“一刻钟。”
他甚至不必多言他物。
只是这三个字，北槐残魂便陷入了惊凝，神魂也有些沸腾起来。
一刻钟……
八尊谙说的给他个面子？
徐小受这是还在等，他的帮手，要过来了？
彼时那诛心之言突而忆起，北槐残魂一笑，竟是不觑之，反笑出声：
“你在等人。”
“本帝，何尝又不是呢？”
极限巨人面无表情。
他不是没被吓到，是真的连表情都难以控制了。
极限巨人就像是要离开自己的体外一般，同自身多了好多隔阂，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可这一刹，北槐残魂动了。
他快速契约完了散魄钉——自身之力已不再容许施展灵技，却可以借助外力，进行攻击。
无主的散魄钉，能被徐小受躲过。
这回契约了，那便可以锁定神魂，进行绝命追踪。
而只要擦中一次，以散魄钉分魂散魄的特性，从徐小受那羸弱的神魂体看……
他，必死无疑！
“咻——”
一声飞掠。
北槐残魂连多余的思忖都无，率先发动了神魂攻击。
这一式，对比起此前的惊世大战，有如小儿挠痒，不值一提。
但值此敌我精疲力竭之时，却是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必呢……”
极限巨人垂下了头颅，眼皮跟着闭上。
北槐残魂分明看得出来，这家伙神魂在一瞬内都变得疲乏，似乎就要陷入沉睡。
可是！
当散魄钉贴面之时，那巨人猛然再次抬眸，双目中焕出巨大的幽暗之剑。
双剑合并，于极限巨人眉心处，凝出了一点血红。
“红字鬼签？”
北槐残魂不由心惊肉跳。
便于此时，响彻天地的一道嘶吼之声，骤然炸起：
“战！”
这是极限巨人压逼着自己，强行发出的一声怒音：
“战！至最后一刻！”
“血！至最后一滴！”
于麒麟界、中元界世人耳中。
这却如是一声召唤令符，随之召出来了又一道圣音：
“战！”
“战！！”
“战！！！”
一缕幽光从天降下。
大部分人看不见的灵魂世界里。
散魄钉即将钉入无法动作的极限巨人时，巨人前方突兀多出了一尊身披盔甲，胸穿大剑，单膝跪地的虚空将军。
“阿红！”
“嫩死他！！！”
徐小受歇斯底里一道命令传下。
他烦了。
这个北槐，真的太恶心了。
你要是现在退了，我还真没办法，只能让你离开……
你不退！
好，那便鱼死网破！
半圣级虚空将军红，面对散魄钉射来，毫不迟疑握上了胸口巨剑。
“轰——”
虚空无形的灵魂气浪翻涌。
在北槐残魂眼中，那虚空将军，只一拔剑，便崩退了他方才契约了的散魄钉。
是的。
散魄钉是强。
贵为远古遗纹碑失落神器，其破坏力毋庸置疑。
可毕竟临时契约，北槐残魂都不曾祭炼过这一失落神器，更连器灵都没沟通出来。
这玩意，又怎么可能敌得过鏖战过虚空岛最后一役，死也要与佩剑同存亡的虚空将军？
“咻——”
散魄钉从远处弹飞而来，竟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扎进北槐残魂之中。
“退下！”
北槐眼神只一变。
那失落神器一颤，停下了攻击。
可随于散魄钉之后的，还有一个骤然解放了形态，化作弥天巨人的虚空将军红。
将军一剑，怒劈中元！
在阿红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圣神大陆，只有主人的生与死最重要。
一道命令下达，便是此刻身前的不是北槐残魂，而是本体、真身，他都敢拔剑。
麒麟界、中元界人，忽然不寒而栗。
在他们的视线中，大半看不见虚空将军红，更看不见圣帝北槐的残魂体。
却是能感觉灵魂忽然透凉，死意横生，那是无形而弥天的一剑，即将斩下。
当头一剑劈来，北槐残魂却是不惊不避，徐徐弹指拨钉。
“帝下无圣，怎敢造次？”
圣帝！
这是一种境界。
十尊座的圣帝，更是养出了这道北槐残魂处变不惊的气度。
哪怕虚空将军的突然出现确实吓人。
可圣帝就是圣帝，半圣就是半圣，尊卑有别。
他再虚弱，便是扛不住半圣虚空将军的一剑，一声喝下，能力大开。
便是那提剑解放形态的千丈巨人，也得悬停半空……
“呜——”
凄厉的悲鸣响彻八方。
连下方世界之人都听到了，更感受到了虚空将军红那一身悲怆的情绪。
那是无助、是孤独、是不甘……
是于战败后的惨痛，是无力回天的悲愤，是无法超脱时间与轮回的迷茫……
徐小受一时呆住。
他忘记了，北槐的能力，本身就是能让人悲伤，进行忏悔。
自己有第二真身可以切换意识，虚空将军却无法幸免于难。
而寻常半圣对上圣帝，哪怕圣帝只是一道残魂，也绝对是无计可施的！
“北槐……”
徐小受咬牙切齿。
仅仅如此！
只能如此了吗？
“红！！！”
极限巨人再难动作，却是能够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刻，徐小受贵为天祖传人，承载天祖之体，秉续天祖意志，发出了一道独属于虚空巨人族才能听得懂的旨意：
“不甘可、愤懑可、无奈可……凡人皆可，独尔不可！”
“本祖令，血战到底，至死方休！”
北槐残魂嗡然一颤，却是没能听出那道声音的内容是什么。
可是！
下一息，他便见那虚空将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动了！
虚空将军红头盔内的双目鬼火，分明还流淌着血泪，却如同摒弃了一切杂念与自我一般，悍不畏死发动了冲刺。
他再挥了手上巨剑，劈向圣帝。
“吼——”
虚空将军红，得令！
这一剑撕破青冥，黑化寰宇，蕴含天祖力，吞纳八方灵。
北槐残魂避无可避。
他骇然视见散魄钉轻易破开了虚空将军盔甲的防御，洞破其头颅。
可将军一剑，从他的颅顶之上劈下！
“啊——”
一剑分魂。
北槐残魂发出一声凄喊。
他无法理解，徐小受就算了，有特殊的能力在。
这等无意识的虚弱半圣，怎么可能在圣帝的一言之力下，还能反抗……
等等！
徐小受，天祖传人？
残魂一缕，连带着思绪都无法及时贯通。
待得此刻明悟了什么之时，北槐残魂已无力回天。
虚空将军红，化作亡命战士，忘却了自身生死。
散魄钉呼啸来回，将他的身体扎了个遍，捅成了马蜂窝。
虚空将军红却一剑接一剑，死也要将北槐残魂轰杀成段、分段成块、化块为粉。
“吼——”
战！至最后一刻！
血！至最后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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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九章 绝命下搬魂传界，神魔敕彼岸花开
这样一副画面……
“惨烈”二字，当真不足以用来形容了！
虚空将军红完全放弃了防御，知晓在圣帝面前，但凡停一次剑，也许下一次就不敢出手了。
它不顾身上重伤，一次次地挥剑劈砍，将北槐残魂轰杀成渣。
北槐残魂，则是在意外的第一剑后，虚弱到连防御都难以做到。
然贵为圣帝，他的意志无法杀死。
哪怕残魂化作粉末，依旧存着大怨气，操纵着散魄钉，几乎将虚空将军红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扎穿了。
“天啊！”
“这这这……”
这样一幕，落到了下方麒麟界、中元界数量不多但修炼了神魂一道的炼灵师眼中，惹人恐悸。
更也深深烙进了极限巨人的眸底，触目惊心。
“阿红……”
有无数次，徐小受想将浴血奋战的阿红召回灵魂空间里，他看得揪心！
半圣对圣帝，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这样下去，便是最后北槐残魂被杀掉，阿红也绝对无法活下来。
圣药，都难以将之救回。
徐小受的本意绝非如此——他在双方都穷途末路时，提前作出了破釜沉舟的姿态，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同是聪明人的北槐，知道自己还有一战之力，继而知难而退。
人都是有自私的。
阿红对自己而言很重要。
在北槐眼中，想必不过一虚弱半圣之魂。
那般高贵的圣帝，怎么可能选择同他眼里的蝼蚁，玉石俱焚呢？
谁曾想，这家伙中了一剑后，也杀出了火气来，竟是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
“何至于此？”
徐小受不信堂堂圣帝，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后路，再不济北槐抛弃神魂，一念逃生都可。
但当战况至此，陷入焦灼，真要两败俱伤时，他反而于心不忍。
“回来！”
徐小受发出了命令。
“吼——”
虚空将军红一剑接一剑还在打，竟是有了忤逆的想法。
它同样看得出来，今日它若挡不住这圣帝残魂，那连自身盔甲防御都能扎破的散魄钉，轻易就能洞灭主人弱小的灵魂。
“受到保护，被动值，+1。”
徐小受眼睛发涩，眼皮很重……他要合眼了！
他何尝不知晓阿红这大盾牌一撤，自己小命或将难保。
可他认为的红字鬼签，签来的是互相守护，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本祖令，归！”
当他再以天祖传人的身份，对虚空将军发出命令时。
“吼！！！”
阿红不甘的一声怒吼，带着遍体鳞伤，化作了一道流光，归入了徐小受灵魂空间之中去。
药……
徐小受赶忙将提前准备的灵魂疗伤圣药，足足拔了三四株，一股脑喂给了魂魄都将离散的阿红。
却于此时，虚空对面传来一道猖笑之声：
“徐小受，你还是太年轻了。”
“慈不掌兵，在这一点上，你对自己、对他人，都不够狠。”
“而这，就是你失败的根源！”
北槐残魂，只剩下渣滓，却还留有意念传音在九天回荡。
他赌对了。
破釜沉舟的徐小受，终究比不过心生死志的自己！
一声落下，漫洒诸天的神魂晶粉，熊熊燃烧起了阴冷的火焰，压榨出了最后一丝力量。
绝地……
亦要反击！
亦要拉一个垫背的！
“魂祭……”
这一刻，徐小受心神一颤。
北槐残魂的情绪波动，在此时毫无遮掩，分明是哪怕献祭了它的最后意志，也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模样。
狠人！
徐小受太讨厌这种对手了。
却也不得不由衷评价一句，这是个比自己还狠的狠人，也是个最合格的对手。
面对这种人，不将自己拼到死地去，永远无法胜之。
心念才堪堪一动……
“老大，不要！”
尽人慌乱的声音即刻传来。
心念相通的他，完全明白本尊这一刻想要做什么。
“伱会透支而死的！”
“而你死了，我也会死！”
……
四象秘境。
鱼知温星瞳一见伤心圣帝残魂燃烧，徐小受收回了那巨人之灵，心头预感不妙。
这看起来，不像是要偃旗息鼓了，更像是要各自发动最后一击。
而徐小受，甚至虚弱到连发动的时间，都慢了一丝！
“他会出事……”
这是一种直觉！
鱼知温左右环顾一眼。
下意识的，她脚尖一点虚空，抓着星盘就要遁出四象秘境。
手里更摸出了一个血瓶这来自鱼爷爷。
圣血于她而言，不仅能召唤圣像，还能刺激血脉之力，返化本体。
可与此同时，耳边天组作战频道，传来了道殿主平静的声音：
“时机已到。”
“所有人，原地准备！”
鱼知温瞳孔一颤，脚如灌铅，沉重无比。
也许只是巧合，只是同时……
可是，她亦感觉这一瞬，道殿主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伸出了名为“制止”的手。
“砰。”
鱼知温一脚点破虚空，往四象秘境的天窟窿闪去。
选择？
她早已做过！
“嗡。”
手上的星盘一亮。
鱼知温是飞了出去，感觉穿越了四象秘境的通道，去到了外界，很快就可以加入战场。
一抬眸，她发现自己竟还在原地，还在朱雀脉！
“这……”
耳畔，传来了道穹苍严肃的声音：
“所有人原地待命，违逆者死。”
……
“三天搬魂！”
中元界上空，北槐残魂彻底燃烧了自己，也陷入了绝对的癫狂。
就在方才，他得到白衣赤足北槐一道艰难送达过来的模糊意志——传送！
贪神可以不要。
徐小受，必须将其神魂，搬进悲鸣帝境！
眼下状态，哪里还能施展得了什么灵技，何况是搬运徐小受的神魂？
要想将这人弄回去……
阿麒发现，自己终究不是北槐，只是北槐的其中一缕。
他无法拒绝本尊的命令。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魂祭自我，同圣帝麒麟一样，得到短暂一刹的巅峰力量。
继而，放弃自我，置之死地且无后生，但将白衣赤足北槐的任务完成。
“徐！小！受！”
虚空回荡凄厉怨恨之响。
完全沸腾的意念波动，阿麒，不管不顾！
——他连死都放下了，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可便也是在同时……
不止是他，连底下世界之人，都看到了极限巨人指间一动，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好像又没有。
“这是什么？”
阿麒一愣。
感觉有点熟悉，应该在哪见过。
权杖？
……
“老大！！”
尽人感应着极限巨人再次握住时祖影杖，头皮都在发凉。
这般虚弱状态，还敢动用时祖影杖？
这玩意名字叫做“时祖影杖”，其实是“死亡权杖”啊！
虚空岛上，赖以圣帝之力、四神柱之力，才可控制住诸多半圣、乃至妄则圣帝。
四象秘境，赖以天祖、龙祖之力，才能于北槐眼前，二度扭转乾坤。
而现下……
什么都没有！
开了人间道，开了极限巨人，开了神敏时刻……
本尊可以说一滴都不剩了。
这个时候再要动时祖影杖，过后，就不是昏迷一天三天的问题了。
一年、三年？
乃至是当场力竭死去，都不是没有可能！
“生命道盘也救不了你。”
“天人合一，更加不是万能的啊……老大！”
尽人声嘶力竭地狂呼着。
可他终究只是徐小受一缕，也无法违背本尊的决定。
……
“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
“就算不死，你也会被圣帝惦记上，而圣帝……”
“我明白。我比你，更了解圣帝世家。”
麒麟界边缘的一处荒地上，大地干裂，满满的都是战后的气息残留，连一处生机都见不着。
一高大、一高挑俩身影立在悬崖口，于这荒无人烟之地，迎着冷风凛冽，遥望着远空极限巨人。
一着橙袍，戴着兜帽和橙色面具，脚下寸草不生。
一着黑袍，兜帽垂于背后，露出三千及腰银丝，在风中悠扬，她没戴面具，黑色的无脸面具在手中紧紧握着。
残魂点燃。
巨人持杖。
两道长袍身影，在萧瑟冷风中，残余话息。
“你该知道的，老夫不会出手，现在还不是时候……”橙袍人一叹，“我不能，也不甘，只换掉一缕残魂。”
高挑的黑色大袍身影无波无澜，双瞳却飞速旋转，如电般氤激出了一黑一白的雾气。
她一跃而出，毫不留恋。
悬崖畔，便也盛开了相对死亡，极尽妖冶的黑白彼岸花。
“无妨，我来。”
“我已孑然一身。”
……
轰！轰！轰！
青冥阴晦，麒麟界、中元界人，却忽而听到了这三声巨响。
骇然触目之下，便见高空圣帝神魂之力一扫而过，径直将天穹分为三层。
下层名浊。
中层名界。
上层名清。
三层之间，又架构出了唯一得以通行的通道，却不知可传向何方。
可不必再思及如何，只是这般三重天一现世，莫大伟力便将两界之人，压得跪伏于地。
“这是什么？”
下方所有炼灵师惊恐了。
都已经没了！甚至残魂都磨灭了！
突然间，又能爆发出这等伟力，竟还篡改了两界天地，化出此等异象……这，就是圣帝？
“三天搬魂，清浊送界！”
北槐残魂已灭，此刻正在燃烧的，更是自身的最后一缕意志。
他看出来极限巨人握着的是什么了。
已然出现过两次，还是被自己忘掉了的时祖影杖，来自那该死的空余恨！
可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此刻他唯一所希冀的便是徐小受状态低迷，催使不了时祖影杖。
就算使用得了，也破不掉这献祭了自己一切，架构出来的天地传送之力！
“好……强……”
极限巨人紧握着时祖影杖，没能阻止北槐的魂祭，只是在为那打通了天地、世界的弥天伟力，而感到震撼。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徐小受已不敢再去灵魂读取北槐。
鬼知道这泼天的动静，是不是假象，就为了又一次的陷阱？
他只能握着时祖影杖，将希望寄托给时间，打算以后发制人之术，再次扭转乾坤。
可徐小受也知道。
这一次，他使用完时祖影杖，命，也就没了大半。
“八尊谙……”
“这，还不够极限吗……”
徐小受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打算做鬼也不放过那个老八，诈尸都要将那家伙其余八根手指硬生生拔断。
便这时，信息栏跳出了格格不入的信息。
“受到诅咒，被动值，+1，+1，+1，+1……”
这信息，夹杂在各般“+9999”的“受到注视”、“受到敬畏”等中，是如此刺眼。
徐小受还没来得及多思虑这一条意味着什么。
耳畔，传来了一声清冷中夹带几分妖魅的声音：
“徐小受，我来了。”
在这一声之后，还有满是赌气，恨得牙痒痒了的清脆声音：
“徐小受，你不要命了吗，你不会跑的吗，你不是最擅长隐身术的吗？”
“你怎么敢一个人打他哇，你沦落了，你现在竟要靠你师妹来救你……”
“你太菜啦！！！”
三重天下，摧世之威。
底下世界匍匐之人一抬首，却惊见虚空之中，多了一道不要命的黑色身影。
狂风呼啸，将她身躯勾勒得玲珑。
那漫天飘扬的银色发丝下，回眸一瞥，便惊艳两抹神魔黑白之色。
“嗤！嗤！”
泪汐儿左眼白雾狂涌，化作一只只精神守护之手，遮蔽了圣帝威压。
她的右眼魔气肆虐，凝结成了幽暗的一株株邪魔古树，往天穹传送口疯狂注去，被强扯撕扯的变形扭曲。
“这是……”
底下世界炼灵师，彻底看懵了。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那突然出现的黑袍银发女子，强势介入了三天搬魂阵和极限巨人的中间。
就在所有人还惊诧此女竟是不要命了之时，她脚下陡然盛开了黑白双色的彼岸花。
一半是神性的圣洁，以守护之手呵护铸就。
一半是魔性的邪恶，以祟魔古树扭曲构成。
“这是，哪位？”
“不！怎么可能？她身上的气息，分明只有……王座？”
“神性之力、魔性之力，天呐，老夫见到了什么，这双色彼岸花，这双眼睛，这、这是……”
有人震撼于此女的境界之低弱，竟敢孤身一人出现在战局之中。
有人震撼于妖异彼岸花这般强大，分明是传说中的祖源之力，才得以抗下圣帝强压。
有的中域老人，却是突然热泪盈眶，然只敢无声自喃：
“泪兄，你的后人，出来了……”
……
“小师妹！”
徐小受看得一愣。
他从没想过，八尊谙嘴里最强的援手，竟然是泪汐儿！
“不可……”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
毕竟北槐哪怕此刻仅剩一丝意志，也非常人可以对付。
君不见虚空将军红就被杀得差点魂飞魄散。
可是……
徐小受又突然反应了过来。
泪汐儿，绝非常人！
若论非凡，此女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自己尚需经历虚空岛，搬空神农药园，得到各般造化，才能获得了天祖、龙祖之力。
泪汐儿，神魔瞳自带两大祖源之力。
还是最极致、最对立的神性、魔性之力，她还能自身兼容。
极限巨人目中登时有了光，反手就收起了时祖影杖——这消耗最大的东西，可以不用了。
徐小受相信自家小师妹。
就如这妮子一声不响，直接介入战场，选择了背水一战般。
没有任何提醒来自彼此。
毫无所谓配合源于我她。
三天搬魂之下，泪汐儿的声音，极限巨人的声音，交叠出现：
“神魔祭……”
“剑术有名……”
感谢【蕙清荃柳】给小鱼的万赏，这是书友小鱼我记得，就不让小鱼出来谢小鱼了吧。
感谢【pater】对木子汐的万赏，木子汐角色也从六等星进化到五等星啦，泪汐儿也表示点头感谢。
感谢【书友20220730110451863】，感谢【北岸青】的万赏。
也感谢其他大佬们这段时间的打赏，大佬们都身体健康，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苹果也是想加更的。
但昨天台风天搞了一波大的，也被搞了一波大的，外卖都没得送，今天差点没东西吃，吃了好几顿泡面维生，写到现在肚子发饿得有些胃疼，我得去补充下营养，今天应该加不了更。
来日方长，九月，我要当一颗努力的苹果。
做不到……呃，大家就忘了上面那一句话，啊哈哈……（尬笑苹果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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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〇章 圣格祭万界风暴，狱门定饿鬼通幽
“什么？！”
北槐仅剩的一缕意志，在高天之上，炸开了骇然声响。
区区一个王座道境，怎么敢介入圣帝战场？
区区一个王座道境，怎么也兼具了两大祖源之力？
区区一个王座道境……就罢了，怎么又来一个王座道境，想要逆天改命？
“泪家血脉，神魔瞳？”
“嘎哈哈哈哈！”
高天之上，响起了丧心病狂的声音。
北槐意志，此刻只觉自己成了话本中的反派形象，新生代们竟是想要踩着自己，在天下人前头扬名！
“尔等蝼蚁，怎敢如此猖獗？”
三天搬运，从一个强势无比的三界神魂传送阵中，化出了足可磨灭世界的力量力。
那清浊界三天震颤之下，降出一道汹涌之际的灰色毁灭之光。
落点，正是下方两大蝼蚁。
泪汐儿目无波澜，双手结出花印，口中念念有声：
“神魔祭，泣血沙华。”
嗤一声，她红唇一张，吐出一口精血。
刹那时，漫天圣洁神魔之力，化作了最精纯的养分，被邪魔古树吞噬殆尽。
“砰砰砰……”
高天气流激荡。
泪汐儿身上圣洁不复，如化作魔门之女，只剩一身邪魅。
可也是同时，她的境界气息节节攀高，从王座道境，拔升到了斩道、太虚的层次。
“去。”
纤手一指。
脚下冲天盛放的黑白彼岸花，其间黑色尽吞圣洁，后又化为纯粹的猩红之血。
轰的一声，血红彼岸花泣血沙华扬天杀去。
在途中，它如神魔瞳般高速飞旋，甚至将邪魔古树绞杀、磨灭，吞化作自身养分。
毁天灭地的圣帝之光从三天搬魂阵中掠下。
北槐意志分明是杀疯了，连任务都抛诸脑后，满心满眼只想先解决掉眼下阻碍者，再搬神魂。
这同他变成残魂之后，记忆随时间流逝、碎状态跌下而短缺，以及本身意志、本身就有的小狂躁毛病，不无关联。
“隆——”
只是一次交锋，天穹崩裂，阴阳破灭。
毁灭之光轰在了血红彼岸花上，将之轰得旋转之势都为之一滞。
下一息。
“噗！”
下方还在强撑着的泪汐儿，一口血绷不住，喷了出来。
她毕竟只是王座道境，纵使神魔瞳有通天彻地之伟力，魔性之力更将她一身力量短暂拔升至太虚层次。
太虚，面对圣帝，便是状态最虚弱的圣帝残魂，已无有招架之力。
泣血沙华能抗住一瞬，这已超出了泪汐儿的预期，全赖神魔瞳和祖源之力的强大。
“至生魔域！”
时间紧迫，泪汐儿连唇上殷红都还没来得及抹去，娇躯一颤后，立即选择解放至生魔体。
这一在昔时也曾被列为五大绝体之一的至生魔体，再一次，于世人眼中亮相。
漫天的生命灵气逸散而出。
紧随其后的，却是能够污染吞噬了这些生命灵气之生灵的滔天魔气。
黑色魔气汹涌蔓延，弥盖万里，将方圆之中的一切生机，尽数掠夺。
“嗯~”
泪汐儿不由发出一声呻吟，苍白的鹅蛋脸上更多了几分酡红。
她差点沉醉在这滔天的生命灵气当中，变成木子汐！
但是，她又很快清醒，将这依靠至生魔体掠夺而来的力量，疯狂注入进泣血沙华之中。
“轰轰轰……”
圣帝毁灭之光下，泣血沙华本来快要停止转动，也将分崩离析了。
忽然一震。
转速有所增加，竟还能多撑几息！
“一息、三息？”
泪汐儿娇躯狂颤，脸色艰难。
至生魔域也扛不住这等消耗，她甚至开始抽汲起白窟小世界之力来，这是拼命了！
然身上依旧有各处开始因反噬破裂，溢出鲜血——苦不堪言。
泪汐儿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只知道，只要眼睛不合上，泣血沙华便不能停止旋转。
“徐小受……”
而同样的，泪汐儿也知道，自己只需要做到如此，便可以了。
她更知道，徐小受真正需要的不是时祖影杖，而是时祖影杖所能带来的时间。
这一点……
人，也可以做到。
顺带的，消耗，也能替他承受了。
……
后方，毁灭之光和泣血沙华磨灭碰撞的时间中。
徐小受沉浸在了古老的剑道之中，脚下踩出的，已经变成了剑道盘。
他无法出手了。
但他必须出手！
既如此，那就只能选择一种即便出手了，消耗也不大，或者可以用别的东西来代替消耗的东西。
刚好……
有！热乎刚学的！
泪汐儿代替了时祖影杖，徐小受便腾出了空，得以尝试一下饿鬼道。
这是可以用灵魂圣药来弥补消耗的唯一办法了。
他并不需要破掉“三天搬魂”。
毕竟那是魂祭过后，窃取了北槐意念化身巅峰圣帝之力的一击，徐小受再自信，也没自信到能破掉这一式。
但他只需要进入饿鬼道，化作那饿鬼，随手将北槐残魂、残念捏碎。
三天搬魂，失去了主人控制，自然得土崩瓦解。
这一手，徐小受也是从北槐身上学的，学他如何断的神亦后路。
可要进入饿鬼道，尚需第一步——契约召唤鬼门！
徐小受根本无法在此刻变成古武天才神亦，随随便便就顿悟出这离谱的东西来。
他只能寻求替代品。
于是乎……
他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三千大道尽数健全的古剑术。
继而浮现出了昔时巳人先生剑斩姜布衣时，展示过的召唤地狱之门术。
“以剑作阵，化阵召鬼！”
不需要契约，也能召唤鬼门关，来为古武饿鬼道提供渠道，继而鬼化自身之道。
这，便是徐小受想出来的，独属于自身之道！
炼灵、古武、古剑术三通之道！
……
“剑术有名，名曰九……”
虚空之中，毁灭之光和泣血沙华相互磨杀，忽而有靡靡道音于世人耳畔响起。
一瞧之下，那极限巨人依旧还保持着巨人之态，背后却浮现出了一柄癫狂颤抖着的黑色小剑。
极不起眼，此刻也极为醒目！
“这是……”
“古剑术？”
“那剑、那剑我认得！不正是通缉令上，圣奴受爷的佩剑之一么？听说是几品灵剑来着……”
“藏苦？还是有四剑？”
“不，怎么可能！这岂不是说，那巨人，真是受爷？”
“打圣帝的，真是徐小受？”
“……”
极限巨人太大了！
不止中元界，麒麟界人也听到了那一声源于古剑术，源于徐小受起势所发出的道音。
中域少剑修，更少古剑修。
但这不代表，就没有剑修。
相反，崇拜七剑仙，崇拜第八剑仙者，京都是少有，纵遍两界，大有人在。
“古剑术……”
这一刻，两界无数剑修神情激动，身上佩剑嗡嗡颤响，似乎要乘风同去。
“这动静，怎么有点像是传说中第八剑仙在起剑啊？”
“徐小受古剑术这么强大，能牵引得一城之剑动荡？”
“一城？只怕是不止我等白月城，那巨人脚下奥义阵图覆盖范围，足足两界之地，诸般灵剑，都在相应号召！”
“观剑术……这是‘剑念’！他，真的是‘花来北天迎受爷’的受爷！”
剑道奥义阵图，同极限巨人同样扩张。
徐小受彻底进入了天人合一状态，模仿起了巳人先生出剑。
“剑术有名，名曰九……”
“九之道，穷数之极，衍生无数，此间定阵，且开鬼门！”
咻咻咻……
当那道音彻底落定之时。
巨人背后不止飞出藏苦，更有焱蟒，有四剑，乃至是其他二三品灵剑。
至此，麒麟界、中元界人，几乎可以完全笃定：
他，就是新剑仙，徐小受！
“九剑术，第一境界……”
灵剑修心潮澎湃。
古剑修心驰神往。
太多人一眼就看出来徐小受那一剑的名堂。
——以剑幻化无穷，定性为阵，通往冥界，召唤鬼门！
“轰！”
当那九剑在虚空凭定。
三重天之下，泣血沙华之侧，便隆立而起一座阴森诡冷的地狱之门。
其门无比沉重，拴有黑色铁链。
极限巨人剑指勾勒，地狱之门，訇然大开。
“呜呜呜……”
阴鬼恶灵从中呼啸而出。
两界于此战中被波及而亡的死灵，更如找到了生命归宿，融汇进了这虚幻透明之物的大军之中。
“这……”
三重天下，北槐意志无法发出完整声音。
他却是完全明了这一刻徐小受想要做什么——这家伙，想进饿鬼道。
他要逆改天命！
“死……”
三天搬魂传送阵彻底紊乱。
北槐意志完全癫狂，从阵中再度化出三道毁灭之光，轰在了泣血沙华之上。
泣血沙华，轰然崩溃，连半分余留都无。
“噗！”
泪汐儿有如断线风筝，在高空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向了后方极限巨人。
“喵呜~”
贪神是记得这个女主人的气息的。
在元府世界时，她给了自己好多好多好好吃的东西，都是富含生命灵气的。
这时，小肥喵开始报恩，匆匆跳去，张口将女主人吞尽体内，又赶忙回到主人身边，避开了毁灭之光的正面袭击。
“刷——”
毁灭之光破开禁锢，两道轰向了地狱之门，一道轰向了极限巨人。
场面，似乎就要无法遏制。
“嗡。”
便这时，高空之上，再现一道奥义阵图。
空间开始波动，世界开始折叠，毁灭之光明明已经快要轰中地狱之门、轰中极限巨人了。
此刻，竟有如咫尺天涯般，再无寸进！
“为什么？”
北槐意志彻底炸裂了。
又是奥义阵图，又来一个想挑衅圣帝的？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奥义阵图不要钱了，徐小受一抓一大把，现在又来个如此璀璨的？
“发生了什么……”
下方众人也看不懂了。
那三道毁灭之光，竟然被空间折叠就挡住了？
“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空间折叠！”
“这里头堆砌了无数个废弃世界，这是世界折叠……这新来的，在用无数无生世界，试图抵消圣帝之力！”
“谁？”
“这，又是何人？”
“空间奥义……我想，当世好像仅有一位吧？”
远在麒麟界，连橙衣人天人五衰都错愕了一下，以为是首座黄泉进场了。
下一息，他发现不是。
来者，另有其人！
……
“唉。”
白发道童叶小天出现在了战场之上，面色无比复杂。
怎么说呢？
他想过八尊谙有可能坑自己。
他也想过徐小受的对手，总该是比那家伙要强大数倍的。
他却万万没想过，这个二人组合，能够如此离谱！
一个，叫自己来打圣帝！
一个，甚至就在现场刚圣帝！
这他娘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哇！
“我何德何能？”
“我只是一介小小太虚，我又没有祖源之力，我才空间奥义圆满，我想要绽放，我想成为花儿……”
“我命休矣！”
叶小天几乎要崩溃了。
为什么自己每一次想要强势登场，出来打的架，就变得如此艰难？
为什么啊！
“坚持住。”
顶着柳长青的皮囊，被八尊谙同样叫过来的无机老祖，落地后抬眸只看了一眼，便拉开一道天机帷幕隐藏了自己。
是的。
他是半圣，他是玄无机！
但也是脆弱无比的天机术士也……
在幕后还好，这直接进入战场，能发挥的作用，甚至不如太虚、奥义的叶小天。
“死……”
北槐意志俨然有和圣道同化的趋势，仅余此带给执念。
他癫狂到在针对敢进场的任何一人，无论是泪汐儿、叶小天，当时隐藏了的玄无机。
“轰轰轰！”
三天搬魂阵，随着圣帝意志而动，外部三重天彻底崩溃。
此刻，只余内里有如赤裸的，毫不稳定的一大空间通道，通往一种悲伤。
而那炸碎的外衣，汇聚了最极致的圣帝之力，化作数十道毁灭之光，轰向了下方世界所有人。
“疯了！”
“圣帝疯了！”
麒麟界、中元界，所有人头皮发麻。
是的，圣帝疯了，开始无差别进行攻击了。
而一旦圣帝失智、失控，带来的影响，那绝对是灾难性的。
“呼……”
叶小天望着天穹流星雨，面庞都被灰色光芒照得晦暗，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下一瞬，他发髻崩毁，白发冲霄，一身气势强行顶上了云霄。
“吾，乃万界之主！”
叶小天目眦欲裂，伸手一插，插进了天穹之中。
这一刻，天地色变。
那从高空降下的毁灭之光，与他之间，如同隔绝有万界。
“掰天手！”
叶小天硬生生将中元界的天空掰断、掰下、掰出了整整一界的黑天，继而又将手上天穹碎片，一口吞纳入腹。
芥子纳须弥，空间吃空间。
“啊……”
“这……”
整个中元界人，陷入了无尽的凌乱当中，只觉此刻，天真的在塌了。
本以为麒麟界才是主战场。
不曾想，末日最后竟是降临在了中元界！
此间天空，已成无底黑洞。
无尽的空间之刃、空间风暴，在“呼呼”声中疯狂肆虐而下，就要同毁灭之光一般坠落，摧毁一界。
值此灭世之时，中元界人回天乏术，耳畔却再又炸开异响：
“今日此界之主，当为叶名！”
抬眸往上，便见一个矮小的白发道童发舞足癫，头悬浮现半圣位格，双手合十一印之后，又往天上猛力一撑。
“轰！”
圣劫降临。
“轰！”
那无尽的空间之刃、空间风暴、毁灭之光，在叶小天这一托之力下，被托住了！
“嘶……”
底下之人，无不骇然。
天塌下来了，矮个子顶着？
……
“徐！小！受！”
叶小天脸色都涨红了，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我是什么啊我是！
我怎么敢的啊我！
我凭什么、有何底气，敢在圣帝一击下封圣。
哦，还不止封圣，还力抗一界风暴，就为了给那小鬼拖延时间？
他姓甚名谁哇！
“徐小受，你要再不醒来，老子真撑不住了……”
天劫轰然而下，叶小天口喷鲜血。
可空间奥义在他脚下，化作了最纯净的光芒，一界之上，生有万界，万界名万，再幻化万……
伴随着圣劫轰落。
伴随着风暴降临。
叶小天，周身吐出了一种璀璨的道韵光芒，脚下奥义阵图越发醒亮。
他竟然不止在渡劫，还在劫下开始了顿悟！
“风暴，亦能为我所用……”
“碎流，该为我之归属……”
叶小天眼睛一睁，结束一刹顿悟，空间奥义蔓进空间碎流之中。
霎时间，那落向他的空间之刃、空间风暴，竟跟着万界阻拦一并回去，轰向了毁灭之光！
“成了！”
叶小天一喜。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就算能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且不擅神魂一道，他对圣帝意志，完全无可奈何。
“徐小受，快啊！”
……
不够！
远远不够！
沉浸在剑术世界里的极限巨人，其实也能用感知看到外界的情况。
正是因为有了院长大人的进场，他得以获得更多的喘息时间，模仿起巳人先生更多的一剑。
“剑术有名，名曰鬼……”
万界风暴抵抗圣帝毁灭之光。
陡然间，天地再生道音，这一刻地狱之门一动，森然百鬼，开始显形。
无数人侧目，只觉目不暇接。
这大战一波接一波，甚至不知道，谁才是此间主角。
但下一瞬，那森然冷冽之音，告诉了他们，谁才该是可破今日之局的人！
“鬼之道，阴阳作阻，狱门隔定，今剑开门，百鬼夜行。”
嗡然一声，地狱之门彻底洞穿，其中百鬼幻化，显露实体。
世界已经完全黑暗了，再也没有百鬼夜行需要转化的天象。
中元界所有人，感觉后背发凉，有种置身于此前森罗境界之感。
“呜……”
厉鬼阴魂之鸣，已成其次。
当那地狱之门彻底成型之时，极限巨人下巴一掉，嘴里便多了几株灵魂圣药，快速消化完毕。
“虚实……”
“灵肉……”
嗡！
脚下剑道盘，转成了灵道盘。
极限巨人睁开双眼，清晰看到了天地万物中所有的灵——这是他该转换形态，过去接收的又一波来自世界的馈赠。
“饿！鬼！道！”
极限巨人没有犹豫。
他其实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更遑论跳进地狱之门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抽出最后一口气，将右臂提起，徐徐探进地狱之门中。
缓慢、而坚定……
……
“不……”
北槐意志几乎消碎，天地只剩下挣扎和不甘，再难具现出完整声音。
他不甘啊！
他做到了如此地步！
神魔瞳阻止了他，空间奥义阻止了他。
现在，又要有饿鬼道具现——徐小受要的，更是彻底灭杀他！
“隆……”
不过一刹。
万籁俱寂下，弥天的饿鬼之手，从地狱之门强势探出。
它是暗青色的，是满布疮疤的，是流脓与恶心的，是有着无数角质和长着触手的……
可就是这样一条饿鬼手臂，从地狱之门探出后，不复羸弱的极限巨人姿态，动作极为迅速。
它捏成了拳头，几可遮天的拳头。
它穿过了空间风暴，乃至是万界阻隔下的叶小天，以及圣劫。
它轰在了极限巨人眼中偷偷藏匿在了灵魂大道、圣道之中的北槐残魂渣滓，以及被落英界翻显出来，具现为实，融入了圣道的北槐意志。
万物，归于一拳。
这一刻，世界屏住呼吸。
徐小受却无比平静，如同死人一般，毫无半分情绪波澜：
“阴曹不怒，拳亦通幽。”
感谢【徐大攻】对饶可爱的万赏，饶妖妖，你自己出来吧。
饶妖妖：“垂死病中惊坐起，戏份还有我自己？”
感谢【书友20220730110451863】大佬盟主十万赏啊，我之前看错了，居然以为是万赏，我果然熬夜太多眼花了……感谢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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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一章 天机传教于罪土，贪神炼丹祭二主
南域，半月湾。
形形色色的人浪迹在这等罪土之上。
有背剑负刀的独眼浪客，有以狩猎灵兽为生的猎人，有贼眉鼠眼的扒手……
有人就地摆摊，摊位上是刚杀人夺宝后的新鲜灵器、灵体脏器。
有人大庭广众之下，贩卖着囚笼中的少男、少女。
有人汇聚成伍正在游街，不住对着周遭人发着一张张什么传单……
“术金门秘法，了解一下，价格公道，童叟不欺。”
“绝对正经的隐身术，堪比圣奴受爷的隐身术，遁过路过的了解一下，独家秘法，只此无他。”
“统掌天机，归化万法……兄弟，有兴趣加入我们天机神教吗？”
“震惊！圣奴受爷于中域四象秘境爆锤饶氏圣帝，只要一灵晶，徐饶爱恨说你听……”
得益于规则特性，半月湾半圣无法介入。
因而在此地，汇聚了诸多通缉犯，鱼龙混杂，多邪少正。
八尊谙被说书人挽着臂弯扯着走，耳边还持续忍受着喋喋不休：
“哥哥哥哥，真的没事吗，就算叶小天封圣，也只是奥义半圣，如何打得了圣帝？”
“哥哥哥哥，你怎么把玄无机也派过去了，他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多好，刚好他寄体实力不强，也可以进半月湾。”
“哥哥哥哥，你两个妹妹都说想你了，这次她们要你一定去一趟花草阁，再去见臧人。”
“哥哥哥哥，白胄宫主没那么好请吧？”
“哥哥哥哥……”
“好了。”八尊谙随手抓过一张印有“天机术从入门到精通，只需三个月，包教包会”的传单，只扫了一眼，就塞进了说书人的嘴里，无奈道：
“正面打不过，跑总是可以的，不然让那个传……叶小天过去做什么？”
“虚空岛就低估了徐小受的潜力，这次再怎么说，也得把这一条算上。”
“呸，我还是觉得徐小受好可怜……”说书人将传单呕了出来，呸了一口，这传单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不晓得有多脏。
“他已浮出水面，再不快点成长，一个月能投胎三次，十天一轮回。”八尊谙面无波澜。
“这位姐姐……”那路过派传单，作天机术士打扮，眼皮有些耷拉，显得很是疲惫的男子停了下来。
“谢，不签。”说书人头都不回。
“呃。”天机术士指了指对方手上沾上了口水的传单，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要回来。
他目光倒是在红色高叉长裙上停了一会，眸间闪过异色，“这位兄弟，你是说书人宁红红？”
他又转头看向红裙男挽着的家伙，一低头，数出了八根手指，当即竖起了大拇指，颇为动容道：
“兄弟，你们这都是下血本的高仿啊！”
“滚。”
“签个名咯，你们的签名肯定值钱。”
“你不是在宣教吗？”
“挣点外快咯……要不你们加入天机神教，我只收两张签名，不额外多取费用，如何？”天机术士挑了挑眉。
今日宣教，他拢共派给三十二个说书人派过传单，这还是抛开那些视而不见的。
倒是八尊谙，只遇到了十三个，八指的只有俩。
八说组合，第一次见，十分珍稀。
说书人柳眉一蹙，已经不想说话了，指尖翻出了一本古籍。
“哇草！”天机术士眼睛都亮了，“阴阳生死簿都有，还有空间波动的……给个签名咯，我买还不行吗？”
“讨打！”说书人还没动，八尊谙及时制止了他动手，看向那天机术士道：
“一路走过南域，你们天机神教发展得倒是挺快啊，四处都有人，还渗透到半月湾来了，你们老大是谁？”
宣教的天机术士目光平静地盯着八尊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
八尊谙随手丢过去几枚灵晶。
“咣当……”
那灵晶掉在了地上，天机术士并没有接，只是目中更添几分期待。
八尊谙嘴角一抽，叹了一口气：“给我个面子，我是八尊谙。”
“诶！”天机术士眉眼顿时都舒展开来，显然是彻底爽了，“我今个儿，就必须给你八尊谙这个面子！”
他一把想要拉过这高仿八尊谙来，却被那高仿说书人瞪得及时住手。
还挺有原则……嘀咕一声吼，他这才嘿嘿讪笑道：
“什么‘渗透’啊，说得太难听了。”
“我们天机神教可是传承了有上千年的历史，半个南域的天机术士，都是我们的人好吗？”
“呵。”说书人听得冷笑，“半个南域？你的意思是各门各派的邪门天机术，都是你们教中流出来的？”
“那是！”天机术士无比神气。
“你们老大是谁？”八尊谙问。
天机术士顿时停了下话来，嘴唇半抿着，双腮鼓起了微妙的笑容，低头抬眼，静静看着他，表情含着期待。
有病。
八尊谙嘴角抽搐，转身就走。
“诶，别啊，留步啊！”
“说一句嘛，你说一句，我就给你回答啊，都不收费，也不需要加入我们天机神教的说……”
天机术士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目中多了幽怨。
这地儿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边的路人，一个个侧目回望，对照记忆后想起了什么。
“我靠，说书人，还是高仿货。”
“日！八尊谙！垂头丧脑的别有一番风味，的好想上……好像他！”
“……”
那宣教的疲惫天机术士还不甘心，冲着那俩人背影再喊了一句：
“不要那句，你说别的，也可以啊，我很慷慨的，让爽就行。”
八尊谙脚步不停，从容而去。
“嘘！”街边有个络腮胡汉子冲着说书人吹口哨，还挑了挑眉。
说书人脸色不大好看了。
八尊谙倒是岿然不动。
“来一个啊，八尊谙兄，就那个……”
“天高一尺八尊谙……快对快对，我要听下一句！”
说书人已经想要杀人了。
八尊谙倒还是平静，只是再也没有说话，一路微笑着拐进了街角中。
“切，没趣。”
“一点都不好玩，这仿着有什么意思啊他们？”
“啊，好不爽，老子浑身难受啊啊啊，对一句会死吗？他大爷的，真想宰了他们……”
“太虚哦。”
“日！”
路边的天机术士看着那群人围着八说组合却不了了之，最终不欢而散，不由一笑。
南域是这个样子的。
说是说个个身负命案，一言不合就敢拔刀，其实谁都比谁惜命——否则为何跑半月湾避难？
真要能动嘴解决的事，这些人丢半条命，都不想动手。
当然，境界差过大，另当别论。
“南宫有术！”
宣教的队伍显然发现少人了，远远传来一道呼喊。
“来了……”
天机术士回了一声，再瞥了眼消失在无名大街的八说组合，眼里闪烁起了黯淡的古老文字。
他一弯腰，捡起了被揉成一团的传单，摊开后，还能看见扭扭曲曲的几个大字：
“统掌天机，归化万法。”
“赦罪改命，天机封神！”
其上，还残留着那高仿说书人的涎液。
“太累了。”
“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将那皱巴巴的传单塞进怀里，又将手剁下收好，天机术士抓出一张崭新的传单，边跑边喊：
“瞧一瞧，看一看咯，天机神教，加入只收取三枚灵晶的费用！”
“学天机，得永生，一本天机术，三月包精通，家人们，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
“受到畏惧，被动值，+9999。”
“受到骇视，被动值，+9999。”
“受到……”
战场停了下来。
信息栏的弹框却停不下来。
举世瞩目的一战，至此，也算是拉下了帷幕。
“嗬……”
极限巨人在云层之中吐出了一口蒸汽，眼神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腰背都开始佝偻。
它的下巴，自打开后吞了灵魂圣药，便已无力合上。
而一拳寂灭了北槐残魂的所有小动作，粉碎了复活、寄生等可能性之后，徐小受念头通达，感到了一种大圆满。
灵元、剑道、古武、神魂……
诸般大道，在此一战过后，都踏入了那扇大门之中。
谈不上登峰造极，但早先存有的一些缺陷，容易被敌人看到、利用、针对的短板，通通补好了。
只要别再来圣帝。
徐小受自信，随便来一个半圣，他都能用相对应、或克制的能力，将之灭杀！
“嗡……”
气海在波动。
明明连一滴灵元都不剩了，却隐隐给人一种山洪海啸般的冲击感。
气海潮升。
虽然没有了潮，但是……
“可以突破了！”
灵元，早已不是制约徐小受从道境突破成为斩道的桎梏。
在“呼吸之法”踏入圣帝Lv.0后，他多放开几次控制，多吸收点灵气。
在“转化”的配合下，他的王座道境境界，便已臻至圆满。
这一刻，徐小受分明感觉得到，只要一个念头想，他立地就能斩道。
但是，这样的斩道，绝对是不完美的。
王座道境，是一个打磨大道根基的过程。
如宇灵滴、叶小天、水鬼等……
谁不是在这一境界上待了好几年，乃至几十年，最后一朝突破，突飞猛进？
“轰隆隆……”
圣劫还在下。
眼睛看不见周遭的环境。
“感知”却能看到叶小天仍在渡劫。
徐小受记得，如若自己没记错的话，院长大人就是这种典型！
在奥义上卡了大半辈子，奥义圆满后，斩道、九死雷劫、太虚、半圣……
短短一两月时间，他一趟，全走完了。
“这，才是天才啊。”
与别的炼灵师不同，徐小受的奥义，完全可以用蕴道种种出来。
这意味着他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去修炼，更能以看进度条的方式，清楚知道自己距离奥义差了多少。
而唯一需要努力的，只是赚取被动值，然后花花花花花……全花出去！
种一个奥义太弱，那就两个。
两个太少，那就十个，十个还不够，那就一百！
“这太奢侈了……”
徐小受感觉自己用不着种一百个奥义出来。
圣神大陆没有需要一百个奥义才能打得过的人，八尊谙都不用。
至于说购买蕴道种所需的大量被动值……
徐小受并不想笑，但他瞥了一眼自身库存，灵魂都在怒放，意念都开始撒花。
“被动值：76225012。”
值了！
这一战，值了！
虽说干废了自己，干废小师妹，暴露了泪家瞳，暴露了一个空间奥义半圣的底牌……
接踵而至的，不用想，都知道会是各种大麻烦。
圣帝道氏、圣帝北氏，再加上之前得罪过的圣帝饶氏……
五大圣帝世家，惹了其三。
低眸往下，中域也差点干废掉两界，麒麟死了一只，四象秘境炸掉了四分之一，其余也快烂掉了……
哦，还有个染茗遗址。
“困了。”
“不想了，好想睡觉。”
徐小受脑子真转不动了。
他亟需去睡一觉，然后醒来，再清点一番此战的收获。
相信届时再次加点后，也许斩道、也许不斩，但他打起圣帝来，将不会如此艰难。
但在合眼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嘱咐。
“小肥猫，记得我之前所说的，持续控制我，不要断掉，直至我醒来。”
“喵！”
“龙杏前辈，帮我控制一下杏界的时间流速，我要回去休息，但必须最快时间清醒回来，顺带隐藏一下你我和贪神的神魂波动，我们不能再被他找到了……”
“可。”
“院长！”
徐小受又看向正在轰轰渡劫的叶小天。
明明就在眼前，渡劫范围也包囊了自己小半个巨人肩膀进去，可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奥义半圣，真强吶！
叶小天甚至边渡劫，还能边注意不要影响到自己——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怎么？”
叶小天对于渡劫，那真是半分不觑，闻声还能传音过来。
他同巨人之间，隔有万界。
他渡的劫，是至高空劫——雷霆都是一种虚幻扭曲的形态，空间一道的至高圣劫！
徐小受观摩一眼，就被累着了，虚弱道：
“接下来就交给您老了。”
“这空间通道，也辛苦您处理了。”
“如若还有什么意外发生，还得麻烦您一……”
“呸！别乌鸦嘴！”叶小天唾弃一声，白发飞扬。
徐小受轰碎了圣帝残魂、圣帝意志。
但北槐魂祭之后，留下的三天搬魂化出的空间通道口，还赤裸裸停留在原地，因无主而自行崩溃。
叶小天本来只关注圣劫，只留意不让那空间通道崩溃后影响到底下世界炼灵师，避免生灵涂炭。
但他真怕极了这个受式乌鸦嘴！
他害怕徐小受道完，这崩溃通道里，即刻蹿出一个圣帝来！
叶小天忙一招手。
轰的一声，那残破的空间通道便被揽入他的渡劫范围中，圣帝之力被一点点加速磨灭。
“尽人。”
徐小受当然不习惯全部后手都托在别人身上，最后一句，回到了第二真身上。
“哎，老大，我听着呢。”
“如有差池，意志切换，你来操纵我，我的宝物你也可以动用，但一切行动，以我自身安全为主。”
“嘿嘿……”尽人贱兮兮笑了起来，他期待好久了，本体和第二真身，战力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要玩过头。”
最后一句落下，徐小受彻底扛不住了。
他闪进杏界的同时，眼睛一闭，解除了此前只敢开不敢关的极限巨人、神敏时刻、饿鬼道、人间道。
“乌噫轰啪……”
世界天旋地转，光怪陆离。
灵魂和意志像是沉进了万丈深水之下，又如泡入了五颜六色各不兼容的大染缸中，不尽沉浮。
“受到窒息，被动值，+1。”
……
“喵。”
贪神望着赤裸、苍白的主人，施展起了三厌瞳目，便看到主人脚下旋展出了那个光圈。
不多时，主人就变得好香、好香，好想让人咬上一口。
“喵？”
贪神突然记起了什么，将完全昏迷的女主人也一口吐出，扔在了主人旁边。
一起吸！
快！是香的……
银发的泪汐儿双目紧闭，闻到气味后下意识琼鼻一皱，张嘴就咬，却咬了一嘴空气。
“喵！”
贪神拍了拍爪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同时，眼里闪烁起了一种兴奋。
它保持着三厌瞳目，一吐，就从嘴里又吐出了好多鲜嫩的灵药。
它挥爪召来了一个丹鼎，便将主人和女主人啪叽一下，一并扔了进去。
“嗯？”
神农药园里，龙杏之灵一下不淡定了。
这小子身边的东西，一个个的都不太正常啊？
“喵！”
贪神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是那条龙，当然也能听出对方是什么意思：
汝欲何为？
“喵喵~”
炼丹。
“嗯？”
炼何丹？
“喵喵~”
香喷喷的丹。
“嗯？”
莫要胡来。
“喵喵~”
分你一颗。
“嗯。”
如此甚好。
……
万众瞩目之下，极限巨人突然就消失了，像是战后的胜利者对世人挥手道了别，扬长而去。
潇洒、随性。
这一幕，传进了桂折圣山，传进了圣寰殿。
“咔。”
天机司南一声颤响，亮出金光。
桌面呈放十八铜板，面面朝正。
掐指一算，道光灿灿，卦卦呈祥。
道穹苍猛然就站了起来，双目中爆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终于……”
“来了！”
感谢【不朽的御神木】对木子汐的万赏，木子汐，你出来感谢一下吧。
木子汐：“让她来。”
泪汐儿：“我？谢谢。”
感谢【苦行】对贪神的万赏，小白喵，为什么你也有？
贪神：“喵喵喵！”
感谢书友【20230220225627212】对蚊子的万赏，蚊子你也……嗯，蚊子？！
蚊子：“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感谢大佬们打赏，但苹果不行了，一滴都不剩了，真得休息一下了。
刚好，沉淀一下剧情，缓冲一手，再来大的。
第一三九二章 暗香浮动玉京城，殿主持剑下圣山
玉京城。
贵为中域炼灵界的核心，麒麟界、中元界的圣帝大战，丝毫影响不到此处。
在护城大阵的屏蔽下，城内炼灵师只感觉到了时不时的微小型地震。
但若不出城，只能遥遥望见远天有些黑压压的虚影，瞧不出是天塌了，还是巨人降临。
城外是地动山摇，城里国泰民安。
排队进城的人，从黎明列到黄昏。
当落日归山，又从东边升起时，夹道的黄金桂，依旧能在朝阳下捎来满城芬芳。
香飘万里，从街道两边的吆喝声里透过，从孩童嬉戏的脚步下掠过，从盘膝打坐的炼灵师鼻尖萦过……
桂香飘进了长乐街，飘进了幽桂阁，在一众骚客雅仕的划拳纵酒、欢声笑语中，飘进了第三层。
“啪。”
房门关上。
香姨落于床边。
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枚戒指收好，连妆都来不及卸，就捏出了一颗通讯珠：
“冬冬，眉儿，阿摇，速速来三层见我。”
一顿，她又记起了什么般，嘱咐道：
“叫上莺莺、雀儿。”
通讯珠传来几声问好和应是声，香姨将之摁断，随手捏碎了这枚珠子。
她指尖捏出一朵白色桂花。
碾碎之后，房间里多了一股幽香，很快掌中空间就破碎，她将通讯珠粉末丢进了空间碎流里。
“嗯……”
低眉冥思不过三息时间，香姨从胸口一掏，再摸出了一枚玉符，碾碎后同样扔进了空间碎流。
这是“红危秘符”，绑定了包括香家、鬼神帮、幽桂阁下属附属情报机构等的首脑。
此符一碎，各家首脑都会收到通知：
“局势，已经坏到来不及去各家通知的地步了，你们自求多福。”
捏碎红危秘符之后，楼下已经传来了脚步声，香姨一拍脑袋，脸上浮现一抹懊恼之色。
“坏了，我真是个小笨蛋。”
她忽然记起来徐小受的提醒。
鬼神帮里，不一定都是好人。
虽说大概率接收秘符传讯的那个首脑级人物，不可能是圣神殿堂的人，然万一呢？
“我还是太心软了……”
可一想到如若不知会一声，也许明日过后，那几家势力上下都会遭到血洗。
说不得，连根都无法保住。
香姨早先幻想过无数次这等画面，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要面对。
此时再去看，她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捏碎那一张玉符，也就无所谓后悔与否了。
“只要我还在，只要神亦还在，老道就不敢做绝……吧？”
香姨目中多了几分忧色。
她起身来到窗边，却没有开窗，只是隔着窗户纸往外望。
朦胧之中，玉京微雪，一派祥和。
她褪下衣裙，将缠胸的封印之带，一层层解开。
很快，一身气息于不声不响间，便涨到了太虚层次。
“呼……”
香姨对着窗外，轻轻呵出了一口气。
淡金色的暗香雾气，汇进了玉京黎明的雀鸣鸟叫之中，汇进了常年盛放的鲜花桂木之内。
它们，成为了这座城池的一部分。
而这座城池中终年不散的香气，也成为了香姨灵念的一部分。
香姨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微微一颤。
“快！快！”
“行动要快，动静要小！”
“能遁进天道的，通通都给老子遁进天道，不要留痕，这次任务是‘红色’，是最危级！”
“嘿嘿，幽……”
“不要说话！不要道出任何同任务有关的词汇！你要害死老子吗！”
“全体都有，通通闭嘴！”
“……”
笃笃。
敲门声响起。
窃听被打断，香姨睁开眼，目中多了冷意。
“不愧是你啊，骚包老道，动作比我想的还要快……”
她换上了常穿的黑色纱裙，显得很是日常。
想了想，又从抽屉中摸出了一个布娃娃，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这娃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光头大眼睛的形象，身上有很多明显的针孔，显然制作人的手艺十分粗糙。
它穿着粉红色的纱裙，活泼可爱。
“我爱你。”
将这个神亦亲手制作的布娃娃揣进怀里，香姨抬眸望向门边，脸上恢复了从容镇定。
“莺莺、雀儿先进。”
门一推开，三女恭候，两女步进，目中惊疑不定。
门一关闭，香姨便抛出了两个戒指，分别送给两人，淡然道：
“里面有一块黄色的空间传送玉石，出门后找个隐蔽的地方捏碎离开京都，再也不要回来，哪怕我亲自去找你们。”
“至于其他的东西，算是遣散费，也是赠予你们路上的盘缠，谨记财不露白。”
“从今日起，你们自由了。”
莺莺雀儿如遭雷击，脸上骤失血色，就要跪倒在地。
“对不起，香姨，可是莺莺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香姨，这到底是怎么……”
二人尚未跪下，被一股隐含暗香的幽风扶起，香姨无波无澜道：
“不是姨不要你们了。”
“是你们有了自己的造化，有资格活下来。”
活下来？
莺莺雀儿并不蠢，对视一眼后，意识到可能是幽桂阁的天要变了。
“退去吧。”香姨一摆手，显然不欲多说，“让她们进来。”
“是！”
两女应是，连多问都不敢，退出门后带上。
很快，门又推开，这次进来了三个容貌、身段皆堪称绝色的女子，是香杳杳最贴身的三个女婢。
当房间再次回归寂静之时。
香姨目光扫过同样面露惊疑的三女，淡漠道：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进的幽桂阁？”
砰几声，三女同时就跪在了地上，娇躯轻颤，脸上多了恐慌，好在还能正常说话：
“冬冬是一岁进的幽桂阁，至今，已有二十八年……”
“香姨，眉儿也跟了您二十六年了啊，眉儿是哪里又做错了吗？”
“阿摇、阿摇从小到大，都跟着香姨……”
香姨闭上了双眼，抚平了心头波澜之后，从容开口道：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背叛了我。”
啪嗒几声，三女同时软倒于地，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彼此。
“香姨！”
“香姨，不是……”
“咯咯、咯磕……”
胆子最小、做错事次数也是最多的眉儿，甚至牙齿打磕，说不出话来。
“不过，姨不怪你们。”
香姨又丢出了三枚戒指，扔在了三人前头：
“姨毕竟也利用了你们，更不愿在此刻点出那一个叛徒来，姨相信，在那人手底下做事，你情非得已。”
“姨更相信，十多年的情分，不止姨会念及，你也会。”
她目光一一扫过三女泪颜，一叹道：“拿上戒指，离开幽桂阁，从此天涯永不相见。”
“香姨！”
阿摇凄声哭了出来，不住摇着头，泪流满面。
她无法离开幽桂阁。
她的一切，都是香姨赐予的，都来自这个温暖的家。
一介凡人，如此姿色，离开幽桂阁，又将何去何从呢？
“香姨，冬冬离不开你。”
冬冬磕起了头，对那戒指视而不见。
阿摇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离开幽桂阁，天大地大，再无容身之所！
“香姨！眉儿不是叛徒，眉儿是做错了好多事，可是至少……”
眉儿小手抹着泪花，泣不成声。
至少，让眉儿侍奉您到生命的尽头啊！
“很好，方才只是一个测试。”
“而你们，都通过了考核。”
香姨忽然点起了头，而后瞥向了发髻都有些凌乱的阿摇，问道：
“你的琵琶呢？”
“姨记得，你的琵琶，从不离身。”
阿摇频频摇头，泫然泣声道：“后院……还在后院，阿摇来不及……”
她妆发至半，听到香姨那般严肃命人的语气，立马抛却手中一切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琵琶？
哪里有时间，再去顾得上那琵琶啊？
“幽桂阁危险了，回去带上你们的东西。”
“半刻钟后，南城门口，朝灵街，董记茶铺集合，跟姨一同离开。”
香姨一摆手，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是！”
三女匆匆忙起身，就要回去收拾东西。
“戒指带上。”
“是！”
三女急忙回身，各自捡起了一枚戒指，鞠躬后离开。
房门再次关上时，香姨叹了一口气。
她哪里知道有什么叛徒啊？
才刚从十字街角出来，才刚回幽桂阁不久。
她唯一清楚的是，自己觉得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就在道穹苍眼皮子底下，幽桂阁必定有！
“不要让我失望啊……”
“绝对绝对，不能是你们……”
奢望如此。
香姨却是明白。
道穹苍出手，若非自己最亲近的贴身女婢，又怎配成为他的棋子？
“雪……”
香姨失神在了窗外风雪下，足有十息。
做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到最后，她竟是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敢相信。
波澜过后，香姨摸出了袖中一张皱巴巴的玉符。
这是通讯玉符。
太粗糙了，连通讯珠都算不上，只能单向联系。
它来自幽桂阁近些时日的一个常客，一个相貌平平的马车夫。
……
南城门口，朝灵街，董记茶铺。
轰隆一声，远处传来一声炸响，震得茶铺里头所有茶客碗中茶水都洒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
“天子脚下，还有人敢作乱？”
“看这方向，是长乐街那边的吧，炼灵师打起来了？”
“好大的烟……”
那爆破分明是炸掉了哪里的防护灵阵，且伤到了内里根基，才能惹起这惊天尘嚣。
乔装打扮，姿色尽藏，毫不惹眼的冬冬落在茶铺后面的街巷里，抬眸尽是黯然。
这一瞬，她知晓幽桂阁没有了。
若香姨不来，她将永远失去那个家。
若香姨不来，来的将会是一众圣神卫，乃至是白衣。
冬冬褪下了手腕上的封印手镯，一身气息节节攀升，很快涨至太虚层次。
“香姨……”
茶铺对面的糖葫芦摊位前，眉儿一回眸，泪花便在晶莹闪烁。
她同样解除了封印，气息也涨至太虚。
“轱辘轱辘……”
马车车轮停止了转动。
与她人不同，只是凡人之躯的阿摇，便是乘上了马车，速度依旧不快。
半刻钟时间，她甚至还没赶到茶铺那边去，只是正在路上。
掀开车窗帘，满身尘土如一清贫百姓般的阿摇目中涌现苦楚，死死攥紧了手中琵琶。
家，没了。
……
香姨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过来茶铺。
她只是支开了三女，给了自己足够的逃命时间，她断不可能带着三女一同离开。
但也许是因为念及了旧情……
也许是嘴上确实只是说说，心头还对叛徒存有怨恨，想要揪出来……
当香姨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董记茶铺面前时，她已经出现在董记茶铺面前了。
“不好！”
那种心头发寒的后悸感，令得这一刹，香姨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圣帝指引？！
意识至此，香姨瞳孔再次放大。
“不对！”
“我为何又要回玉京城来，我不是直接往十字街角的方向遁离的吗？”
圣、圣帝指引？！
“咻咻咻——”
一道道光影从天穹掠至。
一股股灵元波动同时爆发。
顷刻之间，董记茶铺就被一众白衣，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
茶客们尚且一头雾水之时。
便见天穹之上，不知是谁先动了手，界域罩下，所有白衣消失，街上只剩隐晦的灵元波动。
“嗡嗡嗡……”
一重又一重的界域，套起了界域。
茶铺后巷的冬冬只堪堪转出了身，只是见到了香姨一眼，便再也看不见香姨。
“不……”
她捂住了红唇，无声摇头，眼眶中盈起了泪花。
“香姨？？？”
糖葫芦掉在了地上，眉儿侧眸后，只是愣了一瞬，浑身气息陡然炸开。
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所有的杂念，脑海里只剩一道可能会香消玉殒的身影。
“谁敢动我的香姨！！！”
眉儿从虚空一扯，扯出了一副画卷，山泉水叮咚，飞鸟萦花上。
“太虚世界，花鸟绘卷！”
长街一错。
万物归入一副图中。
图中圈圈圆圆，不止山水飞鸟，还显化出了百重界域下处变不惊的香姨。
“嗡……”
虚空之间，天机道则翻涌。
眉儿才堪堪跨越百重界域，径直闯入了最里世界之中。
便见大道纹显，百余白衣身前，幻化出一道真实的、华贵的、如同天子一般的高大身影。
他一身白袍，篆刻星纹，腰配宝玉，手托司南，五官端正，含笑脉脉。
赫然，便是当今圣神殿堂总殿之主——道穹苍！
“道殿主……”
“半圣化身？！”
眉儿只是心念一恍，短暂失神一刹。
下一瞬，她便感觉思绪延迟了后，再也无法连通回来。
世界在旋转、翻倒。
很快，视野中便出现了香姨惊愕和悲痛的脸。
“嗤！”
血流如柱。
当再旋转一圈，眉儿望见下方自己那软倒于地的无头尸身之时，瞳孔已然失去了焦点。
咚。
头颅点地，赫然是在那星纹白袍男子脚下。
“不……”
“我是……太虚……”
“怎么可能……连他出手……什么时候……都看不清……”
眉儿竭力想要和自己的身体找回联系。
她是太虚，身首异处都能随便接回，更何况身上还准备了神之庇佑。
她却发现，自己脖子断口上多了一副星图，隔绝了所有本我之间联系。
远处断首尸身的脖子上，同样有着一副星图，不止压下了一身澎湃的灵元，更是粉碎了气海。
“不是太虚……”
“我，已是凡人？”
眉儿竭力让头颅往后一倒，终于在合眼之前，让视野中再次出现那高大如同巨人般的道殿主。
他正用白色的手帕，擦拭着手中五品宗师灵剑剑身上的血迹。
他连半分侧目、低头都无，擦完剑后，手帕随意一丢。
视野……
被染了血红的白色褶皱，翩翩填充。
眉儿瞪大了眼，却再也看不到黑暗之外的任何颜色，很快，她停止了呼吸。
道穹苍目不斜视，只望着对面那张陌生的女子的脸，轻声道：
“好久不见，香杳杳。”
“没吓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