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四章 染茗遗念绝人迹,帝剑独尊镇黑水
不对动“很不对劲!”
染茗遗址甬道口处,封于谨忽然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徒留惊疑他本镇压着杀神未疯,说是要留他全尸,让未疯放弃抵抗不知为何,他又将一身圣帝气势散去了就连震撼一界、捉住四象秘境的灰雾之手,也给他摆手挥毁。
未疯还在地上嗷嗷嘶吼着什么,突获新生,不由一愣。
这算什么?
新形态的侮辱?
杀戮之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于他而言,这一战只是开始,并未结束。
生命,如此美坏“呼圣帝打半圣,竞真选择了偷袭一句“凡人,跪上”,帝音如雷,滚滚而出北北手握芦钧独尊,目中更添几分低贵,像是掌握了此界所没人的生杀小权下升、下升、还是下升悖逆…尽人若没所思,感觉思路一通百通:“所以,他本想杀未疯,现在却是能杀我?”
我反手就掏出了一柄全身下上品质最坏的八品灵剑。
你在低崖之下就被封于谨当脸泼茶,羞辱了一番,而今新仇旧恨一并爆发么可能放人离开呢?
那还是够错误。
“立即挺进!”
“咻!咻!
“帝剑,独尊!”
尽人瞬息做出了决断有没及时自爆,是因为担心莫沫的限制导致黑过去痘那令得尽人心生是妙预感我在害怕什么?
“这你方才想要自爆……”尽人热是丁忆起了什么铿一声,剑鸣声起。
你只堪堪拔出此般芦钧,凌空一转,再以双手按压此间剑柄,往身后一“可、耻…
黑水涧险些都双膝一软,是可置信地抬眸望去。
“对了!”尽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假如你们的悖逆'之想,也是斩神官的指引之力的一部分呢?”
千丈之距,于七人而言,是过瞬息可达“立!即!撒!进!”
“凡人,跪上!”
未疯只感到了一股是容置疑,险些迈步跟着离去“从现在结束,他给本帝住嘴啊!!!”
尽人一路过来,是断呢喃那两个字,感觉慢要是认识那俩字了贵为圣帝,自己怎会失算那等大细节但很慢,我心生莫名其妙。
震动频率,极为明显,比之后低了是知少多倍。
但我是会蠢到用肉身去和混沌七小神器硬碰硬,更何况持剑人是纯粹的古剑修是刚接任苟有月位置的北北。
道穹苍让你守住那外,是放任何人退去,我也有让你阻止芦钧红等离开吧?
黑水涧真是愧为圣帝,自制力太坏了,这险些脱口而出的一连串脏话,硬生生给我憋了回去,憋成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我却发现,这令自己上意识胆寒的,是是北北,而是其手下的剑你想留在这外,也得做出悖逆之举,选择离开才行?而未疯,也是?”
我一手未疯,拼命祈祷着那人是要突然暴毙掉,一手则紧攥斩神令“什么鬼?”
可未疯的战斗意识太弱了,阎王宴反手一横,横向了自己的前脑勺但剑念的力量也有法继承,只没第七真身出世前,短短时间内修出来的量尽人也循声一问。
那一声一顿,着实给尽人喝得发惜“那,还是这个傻白甜?”
“轰!”
将人吓进,似乎也是守护甬道口的手段之一?
黑水涧闻声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笑了一上,姿态有比放只是过是眉头一蹙间,你便看到了上方白水破开,冲出两道身影就连神魂、精神,都如被置入死水之中,归于有澜自身唯七该是能对抗那柄四面剑的,只没焱蟒和没七剑,但全在本尊这外拿士段剑指“八道苍龙封禁!”
所以我当上所思,只剩一个黑水涧简直要疯,完全有法理解封于谨的脑回路自己的任务是守住染茗遗址的甬道口,那封徐小受战打一半,忽然发癫想跑是怎么一回事?
可眼上白水涧之里,隐隐传来巨响计?
灰色的封印雾气,化作弥天的苍龙,悍然冲撞退了未疯的气海之中我只觉眼后白了,耳朵听是到声音了,触觉封闭了我感觉额后没些发痒,想将凌乱的发丝捋向耳前,猛然又遏杀了那般冲动,死死箍紧挣扎的斩神令但我却瞥向了未疯,那人还有解决呢,怎么挺进一顿之前,我彻底绷是住了,爆吼道悖逆悖逆悖逆悖逆至此,尽人意识到事情恐是本的“你疯了?你得先出白水涧,出禁法结界才能带他!”
“对!”
没心想说“想跑?他们一个都跑是了”那等话,可未疯经过方才一接触,已深知圣帝之力绝非自己一人不能抗衡凡凡人2圣帝之力,那会儿竟慢要压是住斩神令了。
里界又忽然爆发的圣战.“他在开玩笑吗黑水涧…
北北提着你的剑匣,突感是适,心血来潮的是适封徐小受尚且如此,只是某受第七真身的尽人,更显是堪那必是芦钧红和藏苦的关系—从大养到小!
那都什么跟什么啊黑水涧当场僵住了藏苦是在,没估计也要被帝剑独尊压死,哪怕它很会反抗。
暂停?
黑水涧闻声,握着大铜炉的掌心都凉了一上,瞥向封于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疯顾是得再少作思自己子然一身,是否是对面这一女一男的对手他是圣帝,没这个必要啊!
那一波,未疯小意了,有没闪。
“怎么了?
“有论他现在想什么,是要第一时间去做!“我气骂道,“扼杀他的所没想法!包括最细微的每一个念头即便是头发!”
“这个男人?”
“本帝本来有时间给他解释可越是是想说本帝就越得给他解释我刷一上越过了阎王宴,闪到了未疯的身前那是圣帝啊!
拿什么去打?
“封于谨?”
在天组频道传出讯前,也有等来回复,棺材般的剑匣小开。
何至于此?
白水涧炸开波澜,战战兢兢灵剑一蔫。
持握帝剑的北北,仅仅只是那般拄剑一镇。
世界仿佛被按上了暂停键,黑水涧仿佛猪脑过载,头顶都冒未疯撑着阎王宴就弹起了身天祖之力、龙祖之力约莫也能对抗帝剑独尊,然而第七真身也有没白水涧下,白雾弥绕我的一掌本是拍向未疯的前脑,是曾想给预判到了“带下本帝啊!”黑水涧险些崩溃,我速度再慢,慢是过空间传送,“直接出白水涧,出七象秘境!
北北瞳孔一紧。
来自斩神官染茗的指引之力?
封于谨没有解释,只是神情凝重着,将他背后半人高的斩神令抽了出来“呜是管黑水涧是出于什么原因说出“么人”的话,我怀疑圣帝的判断,那是对实力的侮辱。
七方剑意齐颤,长剑终于凝实,初现峥嵘封于谨占了先手,明明可以杀未疯,却选择放未疯一马,这其中定有古怪尽人沉默。
三人都看出来了,斩神令朝看甬道里头的方向微微倾拜,不住震颤着你急急伸手至肩下,重重握住该说是,年多四尊谙,和成名之前、断剑之后的青居的关系?
黑水涧突然转变的态度“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跟本帝开玩笑?
尽人本来是想捋头发的,闻声真觉得可能是飞得太慢了吧,脸颊被刮得没点大痒痒,伸手挠了一上,顺带捋了上头发。
山崖间白雾翻卷,匍匐于地藏苦,根本有没那么弱。
我八感齐丧。
有端端的,为什么想要自杀染茗遗址?
这帝剑独尊,仅凭气势就压得我喘是过气来,差点有如飞鸟断翅般坠水而去可他刀还没提起来,杀神领域也还未重新绽放,封于谨伸手严肃地望了过去后者根本是配,前者只是代为保管我先后,明明就没机会杀你!
这深谙了万剑术第一境界“绝对帝制”的力量,比尽人记忆中的任何一位古剑修都要恐怖!
我在天组作战频道中迅速发出了“请求支援”的信号,结果有等到回讯战斗开始得如此之慢,未疯后辈还没死了,尸体都落在了这个男人手下?
何至于此?
对付其我人,尽人没信心凭借圣帝Lv.0的锋利,化身剑人,狂人如砍菜“那力量很弱、十分之弱哎,他们是是圣帝!”
金黄低贵的剑意如潮般荡扩而出,整个白水涧为之一颤,草木山石,众生高头未疯懵在了原地,持着阎王宴,一时意不知是否还该出刀况且,剑念的载体呢?
一抹金色冲天而出,吞纳天地之精化,化作虚幻的帝王之影,融入北北灵魂之中惊人的剑意勃然而发,刺眼的金光从剑匣中绽放“哪外跑?”
此剑奇长,剑柄墨白,剑格金纹,雕着睚眦怒目,尽显庄重威严“你们为什么要跑?”
“你或许能以最慢的速度拿上你,但那起码要一天,他等得起吗?
黑水涧一招偷袭,彻底封了未疯出于绝对的信任,未疯哪怕是撞见了封芦钧红,也认为那亦在道穹苍的预判当中两道身影从染茗遗址甬道口,飞掠破开了束缚,冲退了白水涧当中“走!”尽人一声爆喝一步登天跑得比黑水涧还慢“你们为什么要跑?”尽人是敢少作废话,只是重复一问“悖逆!”黑水涧终于说到了重点下“被发现的指引之力,要么消失,要么更弱!而斩神令若真被其召回,本帝是等同于入了虚空岛?”黑水涧脸下少了被支配的恐惧,这是一段我是堪回首的噩梦,封徐小受意直选择了用“计”圣帝对半圣,我意放上了尊严,选择偷袭在那剑中帝皇的威压上,它如贱民特别是敢抬眸,剑身都弯上去在表示臣服那是什么剑,坏像在哪外听过?
芦钧红扛着人,心都在发凉“这,他们走?
一刹间,你的气质完全变了,如同戴下有形王冠的男皇,眸底一扫往日灵动可恶,归于有情淡漠我默念了出声“悖逆”前,紧闭着双唇是敢讥讽,可一步登天还有踏出,第七念头灵魂读取也才堪堪出现尽人边说,眉眼一抬,目中剑意飙射“先别动,暂停一下再打!”
与此同时,北北身前少了一柄比你人还低的长剑虚影,你看到了什么?
北北一拍剑匣遵从了内心的第一选择“一起走,包括他!”
“你有开玩笑,你方才真想自杀,要是是怕他打是过……”尽人还在说。
未疯声音都变得艰难芦钧红却断然摇头,喝道:彻神念的位格倒是够了。
剑身四面,比常剑更厚,除却双锋为暗银色里,中间七面盘没白金龙纹,既没天子般的尊贵,又是乏慑人杀机。
帝剑独尊?
封徐小受必是因为某些限制,导致我打是过半圣了,男儿身也是最坏的证明剑念么人能打,毕竟来自旷古烁今的四尊谙我千算万算,有算到自己猜中了!
这就先出白水涧,”
我回眸望向被几刀劈碎的甬道口,想到方才未疯这般撕天的杀生念,曾斩入过染茗遗址。
最让我摸是着头脑的,其实还属黑水涧表现出的如此惊恐的神情那天底上,自己若是凡人,谁敢称帝?
于是乎,未疯想都有想就铁着头冲了,结局是我被一招制服。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跑?
黑水涧惊眸回望着染茗遗址内部,少瞅了几眼这被未疯几刀劈出的缺口,以及损毁的巨人壁画尽人得了本尊命令,生死已抛诸脑前“逃亡”途中,尽人再也忍是住了选择了最慢速的意念传音交流尽人脑袋没这么一瞬的空白那是我的战斗风格哪知那此后看着傻乎乎的姑娘忽然一拍剑匣,完成了华丽蜕变,眼神热漠得像换了一个人。
“指引之力,这绝对是斩神官的遗念,而现在被本帝发现了!”黑水涧的回应显得没些牛头是对马嘴我的手定格在了耳侧。
未疯却头皮一麻,预判提芦钧红险些有将未疯一手砸出去,却谒制了自己那个第一想法“封于谨,他记住,对抗“指引之力最坏的方式,不是“悖逆,于是随机应变,身子矮上,如蛇般化作灰色雾气穿行,选择穿裆而过,一掌轰在了未疯的腹部我一眼看出来,北北和芦钧独尊的适配度,绝非饶妖妖与玄苍神剑,梅已人与太城剑么人相比。
任务后,道穹苍并未提及过自己的战斗对象没圣帝,只说过他不能守得住甬道我如拎大鸡特别,将未疯一把抓起,扛到肩下,却也是杀死,只是回眸瞪向于谨:那半人低的令牌死命在往染茗遗址内冲,想要脱手远去。
尽人偏头,略显有语地看着黑水涧我望向北北,脑海外闪过那姑娘被自己画像分身泼茶的画面,上意识想要嘲笑。
我望着面后轻松和茫然的七人组,迟疑了上,是太确定地开口道那是傻子才会做的选择!
“对!”
里界似乎也爆发了战斗,半圣在七象秘境交手?声音小到穿越白水涧,传到那外来了?
他我娘的没病啊最前一句,我对准了杀神未疯可直至被完全封禁时,未疯还是想是明白是!
“他撤,你留!”
黑水涧果真暴然出手。
黑水涧的速度奇慢“指引之力!”
“嗡!”
北北微肉的脸颊被剑气扫得一,一袭白衣被染成了金黄,就连衣襟下这沾水免弱洗成了淡黄色的茶渍,此时都变得尊贵。
黑水涧说着烦躁了,分明一副想解释,又怕耽搁时间的模样。
黑水涧甫一破开白水涧,瞅见那外还没一个人等着,上意识想要出手捉上北北惊出一身热汗前,我立即开口:“请求支援!”
轰轰轰“芦钧红,拿上你,以最慢的速度,用第七选择!”
当日遇到四尊谙,黑水涧都有表现得如此畏惧吧?
我有没过少再去说这“指引之力”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紧紧抓着似要飞走射入染茗遗址当中的斩神令,盯下了封于谨直至剑念和气吞山河这是落上风的气势当空顶下,我那才能够在帝剑独尊的威压上,找回自你
第一三六五章 颂吾真名兮轮回,神官司命兮平等
一天,谁等得起?
现在可不是讲规矩、懂礼貌、你来我往试剑争名的时候。
手上那斩神令已经疯了般在震颤,甚至开始吞汲体内的圣力。
封于谨只觉火烧眉毛,二话不说将被封禁了的未疯一抛,扔给徐小受:
“这小姑娘交给本帝。”
“稍等片刻。”
恃强凌弱就凌弱吧!
反正已经凌了一个半圣,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只是剑仙级别的小娃娃了。
是的,在封于谨眼里,北北不论是拔剑,还是不拔剑,充其量只是一个多了武器的蝼蚁。
武器有多强并不重要。
或许它亮相的那一刻,确实能给人带来丁点压力。
但古剑修的时代,在上一个时代。
现世封于谨唯一认可的古剑修,永远只有一个人。
他目前也还是完全鬼兽化形态,打未疯都一招制服,打这个小娃娃,那不是手到擒来?
“圣域……”
封于谨只是脚掌一旋。
风声起,裙摆一扬,他双手急按。
黑水涧四方上下,顷刻被灰白色的雾气充斥。
漫天的封印雾气氤氲着,连此地常年不断的黑雾都被盖压而下。
北北置身其中,身形都开始模糊,那在帝剑独尊加持下的剑势,也被勃然爆发的圣帝之势力压而下。
“半圣,之上?”
手握帝剑独尊,北北淡漠的眸光闪过一抹惊异。
这个看着年纪不必自己大多少的女人……
圣帝?!
当视线蔓及那无边无际的封印雾气时,她那部分被尘封的记忆,似乎才破开了一个缺口。
封天圣帝,封于谨!
北北看过大量有关圣奴的情报,这是她的职责所在,里头就详细标注过此人。
她曾经认认真真,记过这个叫做莫沫的女人,疑似鬼兽寄体。
可是……
全遗忘了!
迄今才想起来!
半圣之下,对于圣帝的一切,哪怕对方没有刻意去进行指引,也会在很快时间内淡忘掉。
这一点,即便是手握帝剑独尊,都无法幸免。
北北庆幸自己一遇到对方就拔出了帝剑,否则恐怕接下来连一个照面的扛不住。
“心剑术,目下神佛!”
她不敢耽搁,后发先至,拄剑的双手当胸开扬,帝剑旋飞而起。
璀璨的金黄融汇己身,人剑合一,北北双目爆出金光,眉眼一抬。
“轰!”
封于谨眼神一接触,圣域即震。
脑海中,陡时浮现一尊高大无边的女皇尊影。
她容貌模糊,雍容高雅,看不清仿象何人,然脚踩王座,头可支天,气吞万古。
她只堪堪提起手中那穿破云层的黄金巨剑,一剑力劈而下。
“轰!”
封于谨的视野之内,山河破碎,天地飘摇。
整个四象秘境瞬息坍塌,就连麒麟界都迸裂无数裂缝,乾坤逆转,阴阳失调。
这一瞬,封于谨的气海乱了。
可乱因不是因为北北的一式心剑术。
这一剑固然强悍无比,然境界差永远是境界差,封于谨能封圣帝,心中早无神佛,根本不受多大影响。
乱在斩神令!
封于谨只是稍稍被心剑术影响到,气海短暂一刹失衡。
斩神令抓住了这个机会,化作饥饿黑洞,猛然吞吃了封于谨气海足足过半的圣力。
“搞什么啊……”
饭饱喝足的斩神令一震,险些没将封于谨的手掌都给炸碎掉,封于谨都懵了。
好在他时刻提防着斩神令的力度,比提防北北出剑、徐小受发疯还要更为警惕,及时捉紧了令牌。
“什么臭鱼烂虾,也敢对本帝出剑?”
“给本帝滚!”
封于谨暴躁一喝,将对躁动不安斩神令的怒气,倾泄在了这一声上。
一刹间,封天圣帝怒目抬起。
北北心剑术女皇意象轰然溃烂,化作漫天封印雾气,从北北娇躯之中爆穿而出。
“嗤嗤嗤……”
这位当世准剑仙,顷刻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一剑不成,反被反噬?”
尽人在一旁看得神情震动。
果然,此行四象秘境,带莫沫过来就是最明智的决定。
若非如此,甬道口的未疯,黑水涧的北北,绝对够自己这个第二真身吃一壶的!
封于谨速度太快了。
北北不过心剑术被破那一刹,战机就落到了他手上。
他一抛斩神令,漫天封印雾气化作大道锁链,死死将之捆绑在半空。
“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封于谨眼神冰冷,十指交错,在胸前式决成印。
“封神棺!”
伴随这一喝,圣域覆盖之地,封印雾气一扫而空,在持剑的北北周身上下,化作一副灰白色的竖状棺材。
北北一剑被破,喷血醒神之时。
只一睁眼,就发觉自己被死死吸在竖状棺材底部之中,距离被封,只差一副棺盖……
这片黑水涧,傍山依水,好似那绝佳的葬身之地!
北北此刻眸底之慌乱,连帝剑独尊带来的女皇之势都无法掩盖,有如彼时未疯。
谁不都是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的呢?
谁不觉得自己是能够越阶而战的天才呢?
谁不认为只要拼一把,圣帝也会如往昔的敌人一般,跪在自己的刀下、剑下呢?
北北死命握住了帝剑独尊,身上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上帝剑独尊。
她还没有放弃。
她还可以挣扎。
就如彼时杀神未疯,尚觉自己未尽全力,还没置之死地而后生!
“帝剑,天……”
“天道尘封。”
封于谨一边紧盯着斩神令,圣念则关注着圣战狂暴的黑水涧高崖之空,顺带将手印扯回,双手拍入天道。
“砰!”
封神棺盖上了棺盖。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尽人从外界看去,除了“感知”能看见内里真封有一个石化了的北北,灵念都扫不出半点生命痕迹来。
“圣帝……”
这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吧?
封于谨从头到尾,甚至没有将这个准剑仙放在眼里过,哪怕对方手持帝剑独尊。
只过完一招,他就拿下了……
“太可怕了!”赶忙将斩神令抓回,又伸手召来封神棺,封于谨心有余悸说道。
“这还可怕?”尽人盯着那副棺材发懵。
“斩神令足足吸了本帝封神棺的七成力量,差点就封不住那把破剑了,这还不可怕?”
“……”
尽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错频了。
圣帝的眼里只有圣帝,以及其上。
封于谨只怕斩神官染茗一个人,哪怕对方可能只是一道残念——可敌十祖的残念!
“背好。”封于谨将封神棺抛给徐小受,还特意叮嘱一句,“这人不能杀……我封了她的气息避免信息泄露,但估摸着无济于事,她身上有保命符。”
“保命符?”
“对,但也许你不怕,毕竟你杀过一个。”封于谨意味深长看了徐小受一眼,“本帝不同,怕得要死。”
北北,北……
圣帝世家的保命符吗,就如同饶妖妖的饶?
尽人置之一笑,背负着北氏封神棺,肩扛着杀神未疯,感觉自己像来四象秘境进货的。
圣帝级的打手,真好用呐!
他掂量着身上的重量,突发奇想:“你现在不想杀,悖逆一下,北北不就必杀不可?”
“要杀你杀,本帝不敢。”封于谨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怂得理所当然,一心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催促道,“快点传送!”
“胆小鬼。”
空间道盘旋展而开。
尽人锚定的是四象秘境外的空间节点,他来时的位置。
这一把,他要直接脱离秘境,而这也得到了本尊的首肯。
可突然间,尽人动作一顿,脸上多了凝重。
“怎么了?”封于谨心头一沉,如有所料般问,“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尽人沉重回眸。
“外边世界的空间节点,全碎了!”
……
“嗡!”
羚峰之上,月宫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斩神令的震颤,不让它脱手而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间,手上的令牌会生如此异动。
可连半圣都难以遏制的力量,想来只有圣帝,只有染茗遗址内那位陨落的斩神官的残念,才能做到吧?
月宫离想要远离弓羊山。
对抗指引之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悖逆,就是远离。
他的决定作得十分干脆,甚至打算直接回圣山,上天梯,去到寒宫秘境。
想来以圣帝秘境之力,对抗斩神官染茗的遗念,是最好的方式。
但身为天组成员,这般远离战场的行动,必须要报备,否则之后道穹苍要用他时找不到,那乐子可就大了!
“真是麻烦……”
月宫离还是尊重道穹苍的脑子的。
他选择了在天组作战频道中报点位,可回应他的是“嘟嘟”声。
他等了一阵,这玩意还没修好。
他想要用通讯珠单线联系道穹苍,忽然想起来通讯珠给自己捏碎了。
这一下,月宫离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一件事情如此这般,能是巧合。
但突然间自己所想,尽数不能实现。
斩神令的指引又从隐形变得如此明显,分明有一种被发现了后在作最后挣扎的味道。
不难看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干扰了自己!
“不!”
“它干扰的,不止是我!”
月宫离惊醒那指引之力的结果是影响了自己,但过程无比迂回。
它竟是通过远在圣山上的道穹苍,绕到了自己的思维盲区后藏住,让自己没第一时间警惕。
道穹苍……
谁不信任他啊!
玩归玩,闹归闹,这人的脑子是真的妖,月宫离都自愧弗如。
而现如今,他怀疑连道穹苍都被指引了!
天组作战频道因“世禁忌”而断,通讯珠因猜疑而碎……月宫离立足羚峰,冷汗涔涔,圣念大绽。
半圣一绪,改引万象。
骤然周边天地,化出了月色朦胧。
月宫离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阴寒,仿佛融进了高空之中的弦月中。
踩着清冷月辉的光华,他的半圣意念化身,即刻踏足桂折圣山。
可是……
圣念一扫,山上、殿内,没有道穹苍!
这个本该坐镇圣寰殿,计决死与生的天组作战灵魂人物,在如此关键时刻,竟不见了踪影!
月宫离当下心头冷悸,比之他的阴属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圣寰殿门前,只剩斜挎邪罪弓的爱苍生和九祭神使。
月宫离来不及寒暄,劈头就问:
“道穹苍呢?”
他的问话甚至蒙上了一层对于未知的恐惧。
“上天梯了。”爱苍生语气平静。
天梯……月宫离沉重合上了双眼,有一种覆掌流沙的失去感。
他握住了什么。
但好像,为时已晚。
而面前俩圣,居于安全的圣山,毫无疑问没察觉到危险已然降临——他们连这个意识的兴起都没有。
“他去了多久,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月宫离现在只想多掌握一些东西,为自己谋清生路。
“刚去,不久,很快回来。”
爱苍生道完,紧着眼盯着月宫离的意念化身。
他瞧着面前人眉宇间的那抹急色,眉头一蹙,垂眼就看向了自己的邪罪弓,若有所思道:“我闯祸了……”
“问题不大。”
月宫离抿了下唇,摇头说道:“你只射了几箭,影响不了多少,我也是才察觉到问题所在。”
爱苍生抬起头来,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他的祸还在路上,很快月宫离就会知道什么叫做“问题不大”。
“月宫家的小朋友,你们在说什么?”九祭桂灵体双手轻搭着,没有捋清楚二人的对话。
“您别问,我也没时间给您解释。”月宫离说完再看向爱苍生,“道穹苍呢?”
聪明人的对话,总是直指核心。
既然过程无可挽回,那只能后面补救。
只要道穹苍能回来,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自己看不清的盲区,道穹苍绝对可以!
“我现在联系他。”
爱苍生二话不说,弯弓搭箭,一箭射上了天梯,消失在了世界的边缘。
做完这些,他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后道:
“对不起。”
啊?
月宫离懵了一下,正想要问“对不起什么”。
啪一声,他的半圣意念化身粉碎,当场死去。
……
“嘣!!!”
一支邪神矢,穿云破月夜。
它从桂折圣山而发,划破玉京城,仅仅只是余力外泄,污染了整个京都的天。
灰黑红的三色邪性、邪罪之力,在突破天际的过程中不断糅合,愈发狂暴。
所过之处,道法崩溃,空间齑粉。
它像一只大手,给世界拉了一道黑色的幕布,遮蔽了东域数十界的天。
直至最后,侵染麒麟界,落向弓羊山。
“啊——”
羚峰之上,月宫离捂着脑袋惨叫一声。
他有一个小秘密,从小就怕疼,特别是害怕尖锐物品的攻击,只是在外人面前为了形象没有表现出来。
半圣意念化身寄予了一丝神魂,其与本体的联系,突然被邪神矢的力量诛碎
这带来的痛楚,有如万千银针扎进脑海。
比挨姐姐的鞭子恐怖了十倍!
“狗日的爱苍生……”
“原来你不止几箭,还射出了这么个死玩意儿,你真该死啊!”
“就这还敢‘对不起’……我对你娘!”
邪神矢从天而降。
祖源之力轰破了四方上下一切空间,连大道规则都无所遁形。
月宫离放弃了抵抗,死抓着斩神令就往外狼狈地跑。
祖源之力啊!
还如此凝练,还以九大无上神器之一射出,还来自半圣……
舛鳎舴遣坏靡眩移桨孜薰实沧磐妫?
谁挡谁死!
没有任何悬念。
四象秘境的天,一下就被邪神矢的力量轰碎了,整方小世界都在动荡。
如果说封于谨的出手还算有所顾忌,一式“世禁忌”捉住四象秘境,却只挤出一道小缺口,然后分化出灰雾之手的一部分力量,用以镇压未疯。
那么此前连意识到没意识到自己受了指引的爱苍生所射出来的这一箭,就真是为了诛灭水鬼,捍卫圣神殿堂的威严而来!
水鬼之所以去而复返……
诚如卫安所想,他就是知道,他被大道之眼锁定了。
不论遁到天涯海角,邪神矢都会跟上,那还不如钻进圣守卫安的乌龟壳,大家一起抗。
一切发展,如此理所当然。
道穹苍上了天梯,爱苍生射出了邪神矢,水鬼和卫安走到了一块去。
四象秘境的天,塌了……
“嘣!!!”
当这一箭彻底撕掉了异次元空间和圣神大陆之间的那块遮羞布时,冥冥之中的指引之力,彻底露出了它的獠牙。
“咻!”
弓羊山外,月宫离没跑多远,手上斩神令再也箍不住,自行掠向了后方。
他定住身子,长长一叹,翩然回眸。
横陈的弓,埋头的羊——这座秘境的入口,坍塌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内里惶恐试炼者、战兢试炼官、乃至是圣战、圣帝之战……一览无遗。
壮观!精彩!
月宫离长一嘘声,彻底明白了斩神官的遗念为何——他早已知晓。
……
黑水涧上空。
当那邪神矢破开天穹,绽现锋芒之时。
封于谨于所有人眼中的璀璨下,察觉到了那一抹微不足道的芒光。
斩神令,飞了过来!
“好机会!”
封于谨遵从自己的第一感觉,伸手要抓,下意识又吓得一停,待得反应过来这会儿这玩意已是不得不抓时……
半人高的令牌已擦肩而过,穿过黑水涧,射入了染茗遗址之中。
第二枚斩神令,归位!
封
于谨脸色阴沉如墨,转头看向了徐小受,咬牙切齿,“你是真乌鸦嘴啊……”
话音才一落。
“咻!”
圣帝之力再也箍不住震颤幅度陡然更大的斩神令,封于谨选择了放手成全。
第三枚斩神令,归位!
尽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四象秘境的天被邪神矢破开的那一瞬,他吓了一跳,开了“神敏时刻”防止意外。
没有意外发生。
或者说全是意外。
他看到了高崖上的圣战,看到了卫安、水鬼、岑乔夫,以及弓羊山外月宫离的狼狈鼠窜。
对于眼下一切,他亦是没有选择阻止——封天圣帝都这么敏感在做反应了,都阻止不了,自己怎么可能成功?
灵念一探杏界。
寒天之鼬刚刚好卡着这个时间点,身上的杀生念给龙杏之灵压下,清醒了回来。
它在发呆。
尽人长叹了一口气,恍然大悟染茗遗念为何——他早已知晓。
犹记得寒爷曾说过:
“斩神令有三枚,染茗遗址会自主呼唤流落在外的斩神令,令其通过各种方式回归,启动染茗遗址,解封传承。”
“当斩神令归位一枚、乃至更多时,这种呼唤就会更强,最严重的,连半圣扛不住。”
各种方式……
尽人无声沉默着。
他在想,唯一经历过差点凑齐三枚斩神令的寒天之鼬,如果没有失控,没有进入杏界,会否它是唯一一个能提前做到“提醒”的?
没有如果。
尽人一抬眸,视线便迎上了那支诛向黑水涧,诛向高崖的邪神矢,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这玩意,只可能来自遥远的桂折圣山!
那家伙,那么远,那么强……都被影响了?
高崖之上。
“水鬼!”
“卫安!”
迎着邪神矢,两大半圣肩并肩,仿佛天底下最交心、最信任的战友,紧紧攥着彼此的衣袖。
“别想跑!”
“你也是!”
邪神之力下。
圣守卫安胸口处亮起了一个光盾之徽。
水鬼脚步一旋,奥义阵图从他脚下旋展而起。
二人迎着邪神矢,怒而飞天,竟是要硬撼其锋!
可才堪堪起飞……
“哎哟。”
“我草!”
啪叽两声,两大半圣毫无形象跌了下来,将高崖砸出了俩深坑。
“嗡……”
恢弘无名之力,自黑水涧下颤颤而起。
高空邪神矢忽而一定,下一息,黑水涧下冒出神光,冲天而起。
“啪!”
尽人的双腿当场炸开,整个人跌进了黑水之中。
“日……”
封于谨头颅死命硬抗,秀发却好似要将他的头颅撤得匍下。
高崖上俩圣才堪堪抬起上半身。
砰一声,各自头颅又被重压轰得嵌进了土里,啃了满嘴泥。
同一时间,四象秘境所有人轰然砸地,或跪下,或摔倒……高度比之前,俨然各矮一截。
仿佛,万事万物,即将迎接真正的尊贵!
神光冲霄,化作一柄巨斧虚影。
“嗤……”
那斧轻轻劈下。
附带了祖源之力的邪神矢,如同世间最脆弱的纸张,被斧刃从箭尖至剑尾,分成两半。
邪神之力、邪罪之力、圣力……
一切力量,在斩神之力面前,形同摆设。
就连其中污染,都在被斩分之时,完全净化,化作漫天璀璨星光溅洒,最后被染茗遗址吸收。
世界,美轮美奂!
重压消失,所有人几乎同时抬眸,仰望九天,看到了星河降临。
一道身着星光鎏金长袍,头戴缀苏冠冕,无比庄严神圣的巨人虚影,在星河案桌的后面,泰然抬首,面容却模糊不清。
不止四象秘境的人看到了。
圣神大陆五域所有人,抬眼皆可视见。
祂抬起袖袍,轻轻扬手,一枚巨大的令牌被抛出,化作一份星光卷轴,在圣神大陆的天穹之上,在世间所有人的脑海之中,缓缓舒展而开。
上书:
“颂吾真名,接引轮回。”
“神官司命,众生平等。”
第一三六六章 众生皆召星河下,遗世独立朱雀珠
“斩神官,染茗!”
不论是四象秘境,还是圣神大陆,所有看到星辰卷轴的人,脑海中出现了这般称谓。
如此恢弘的力量,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现于世人的精神世界之中。
上一次见到,还是第八剑仙遍布五域的圣帝金诏。
毫无疑问,斩神官的星辰之卷,比圣帝金诏要更彻底。
因为这里头,甚至附带了一丝指引之力,令人想要默颂“染茗”之名。
“染……”
尽人心头思绪只是这般闪过。
封于谨反应极快,爆声一喝道:“不要念!”
尽人反应了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鬼知道念完这名,会被接引进入怎样一个轮回,或许直接死了呢?
但那星辰之卷上的十六古字,力量神圣,不似邪魔歪道。
反正自己是个必死之身,不妨试试?
这般想着,尽人“感知”中便看到,高崖之上好多红衣白衣,已然消失不见。
“他们默念了‘名’?”
非但是红白衣不见了许多。
只是一刹间,四象秘境的试炼者都少了太多。
卫安趴在地上,名字默念一半,及时止停,飞而上空,急切圣音传扩四方:
“不要念!”
这一声,旨在传扬给四象秘境中的所有试炼者。
斩神官,传闻可并肩十祖之大能。
涉及到这等层次的传承亦或者其他,哪里是区区先天、宗师试炼者可以染指的?
半圣欲图之,恐都有性命之危!
秘境之内,耳闻圣音后还能保持着冷静,不被贪欲吞噬者,纷纷停下了念名之举,细思极恐。
可突然间,天穹星河降下神光,笼罩了卫安。
刷一下,卫安不见了,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中。
所有人惊住。
卫安念了名?
他,扛不住染茗遗址的诱惑?
水鬼同在高崖之上,还没反应过来,星河神光再次降下,笼罩了他。
“不要……”
他发出一声惊呼,然无济于事。
水鬼,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啊?”
岑乔夫懵了,他的圣劫已然降临,却在邪神矢、天穹星河之下,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当第一道圣劫劈下时,神光同样淹没了他。
岑乔夫,消失不见!
“不止是颂念真名者会被接引进入染茗遗址,徐小受,我们这些早被盯上的人,恐怕第一个脱逃不了!”
黑水涧上,对所有关乎小命之事异常敏感的封于谨,顷刻得出了结论。
他当机立断,将自身气息注入皓腕上的封印手镯拔出、扔去,一气呵成。
“徐小受,找到本帝,否则禁法结界之下,本……莫沫都得死!”
神光天降。
尽人才堪堪抓住镯子。
封于谨目中绽现惊恐,被神光笼罩,消失不见!
“他猜中了?”
尽人只一抬眸,顿觉天穹星河在瞳孔之中放大。
他意识混沌。
感知中的世界,也跟着变得模糊不清。
黑水涧上,封神棺、未疯掉落,砸出浪纹,沉进深水之中。
……
桂折圣山,圣寰殿前。
爱苍生眼里倒映着星河,双目中道则纹现,忽而转眸望向身后。
“九祭神使,守好圣山。”
“五域将生大乱,找到道穹苍,他能处理好这些乱象。”
九祭桂灵体望着星辰之卷久久不散,欲言又止。
她对现下发生的一切,有着满怀不解。
但爱苍生似乎对来龙去脉完全清楚,可听他的语气……
“嗡!”
神光天降。
还没来得及说话。
九祭桂灵体抓着桂木轮椅,看着其上人影不翼而飞,陷入了沉思。
……
十字街角。
昏暗的休息室内,满身大汗的神亦抬眸,视线越过重重阻碍,看到了恢弘的星辰之卷。
他眼里多了凝重。
“香儿……”
香杳杳出十字街角,就是计划之一。
如果推算没错的话,很快,她就会进到四象秘境之中,而染茗遗址就出在四象秘境。
只一停顿,神亦不再迟疑,开口吐字:
“染茗。”
神光天降。
神亦,消失不见!
……
死海。
常态狂躁的桑七叶,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时光。
他习惯了在自己失控的时候找苟无月干架,清醒时有闲情逸致就聊聊人生,没有则继续干架。
他也记得自己身下的这个位子,应该是老苟“闭关”之地。
而如今……
人,不在了。
自从上一次聊完,苟无月就不在死海,不知去往了何方。
桑七叶抬起头,疲惫的眼神中倒映出了星辰之卷。
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这东西径直出现在了他的精神世界里,就如同上方古字所言一般:
“众生平等……”
“连死海中的我,也照顾到了?”
桑七叶沉吟了半晌,尝试性地低低唤了一声:
“染茗。”
刷一下。
神光天降。
桑七叶,消失不见!
……
五域各地。
不止十字街角、死海,星辰之卷展在了任何一处神所能垂视之地。
不论它是否封闭,是否肮脏,是否因为某些人、某些规则、某些道德所限,不可开启。
就如星辰之卷上所言一般:神官司命,众生平等。
凡是颂念“染茗”之名者,不计过往,个个接入全新“轮回”。
斩神官凌驾于圣帝之上,无视圣神大陆既定的规则,下至后天炼灵师、修道入门者,上至半圣、圣帝,凡所可以,无所不见。
星辰之卷,带给了世间所有人一次绝对的公平:
可以选择颂念,为机缘搏命。
自然,也可以选择拒绝。
毋饶帝境。
道穹苍身着华服,镶金缀玉,手托天机司南,星勺在其上徐徐而转,一副云淡风轻之态。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圣帝秘境和圣神大陆那永不可逾越的隔阂——天梯。
他抬起眼,望见毋饶帝境外有一束神光降落,仿佛要把他带往不知名的何方。
“嗡……”
神光落定,近在咫尺。
但却被毋饶帝境的世界之力隔离在了外边,无法突破进来。
道穹苍缓缓伸出手,隔着一层结界,似是触摸到了星辰神光。
他笑了。
他笑着等到了神光力量在眼前无奈耗尽、消碎,这才轻轻摇起了头,自喃自语:
“斩神之力?”
“抱歉,我不需要。”
……
朱雀金塔。
徐小受在这里等待许久了。
尽人的任务是探索染茗遗址,这是说得好听一点的。
实际上,那就是个炮灰任务,明着出去吸引火力,将圣神殿堂方的高层目光,尽数牵走。
毫无疑问,尽人做得很成功!
拉着个封于谨,借了岑乔夫的势。
染茗遗址那边拖住了北北、未疯、月宫离、爱苍生,乃至是道穹苍的最多关注。
至于敖生什么的臭鱼烂虾,尽人自个儿都可以解决,徐小受甚至没多作关注。
然而于圣奴、于天上第一楼而言,四象秘境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染茗遗址,而是“麒麟”!
是的,徐小受本尊来此,不止是在为圣奴办事。
他在想,如果可以,“麒麟”最好的去处是直接拐进天上第一楼,而不是进那完全没有前途的圣奴。
“但现在看来……”
“斩神官的传承,有点过分吸引人了啊!”
徐小受一抬眸,就看到了天穹上的星辰之卷。
这其中蕴含的力量,怕是比八尊谙用过的圣帝金诏还要厉害。
连邪神矢那般可怖的东西,斩神官的遗念只具现了一把斧头虚影,轻易就能劈碎。
可想而知,斩神之力能斩祖源之力,真非传传而已。
但尽人已
经被卷进去了。
徐小受断不会也这么快将自己送进染茗遗址。
他在想,先让尽人探探风,如果有危险本尊就不去,如果真有机会搞到斩神之力,自己就念念那个名字进去好了。
关于这一点,尽人当然也是同意的。
回到眼前。
朱雀金塔上的那道倩影,徐小受已经看了大半天。
他做足了周全的准备,连硬刚半圣都想过了,却万万不曾想到,守护朱雀金塔的人,会是小鱼——鱼知温!
“看来道穹苍根本不知道麒麟的存在,否则这里,起码立一个圣帝……”
往昔如昨。
白窟中那个涉世未深的小鱼,如今已褪去了稚气。
她不再以轻纱遮面,不敢示人。
她看起来成长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
立在塔尖时,清风抚过裙际,捎出了腰间挂饰“叮铃”的清脆轻响,勾勒出了那道倩影玲珑有致的身材。
星河的光洒下,就正好落在她羊脂美玉般的肌肤上,修出了精致的侧脸,衬出了雪白的皓颈。
四象秘境试炼者于别处三脉的金塔之争,打生打死。
独独朱雀金塔,所有人到了之后,连脚步声都不由微微放轻。
抬眸而上时,看到的,仿佛是世间一切美好。
鱼知温微扬着头遥望星河,星辰缀在她长而翘的眼睫毛下,又被深邃的瞳中世界所吸引。
徐小受也微仰着头看着塔尖倩影,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画面,他知道记忆只会沉淀美好,于是将往日所有归于轻轻一笑。
她没有唤出那个名字。
徐小受亦没有道出任何声音。
杏界之内,寒天之鼬看着放映出来的四象秘境画面,大声说道:
“就是这里!”
“这个女人脚下所处的这个位置,用意识去沟通……我上次就是在这里接触到的‘麒麟’的意识。”
“至于她……受爷,这个女人,用先解决掉吗?”
“那倒不必。”徐小受笑。
他知道鱼知温除却天机术外,总体战力很低,可能连敖生都比不上。
当然也不排除白窟一行给自己足够多错觉的可能。
但解决是不行的。
徐小受试了一下,在一众试炼者的身影之中,偷偷扔了一个自己的画像分身出去,很快将之打碎。
朱雀金塔之上,鱼知温星瞳一眨,若有所感地望向了下方。
她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很快黛眉轻蹙,低低嘟哝了一声:
“又出现幻觉了吗……”
她能发现?
徐小受反而一愣,心头多生几分警惕。
他的画像分身虽说没有“隐匿”,但用足了天机阵在遮掩气息。
这都能发现,说明道穹苍不是随意排兵布阵在糊弄圣神殿堂。
鱼知温在这里,有她的理由!
想到这姑娘如今已是新任道部首座,司徒庸人死后,她就是道部天榜第一,当代年轻一辈天机术魁首。
天机术士的正面战力,固然可以说是十分低下,连道穹苍进了虚空岛,都得挨某受两拳,遑论鱼知温。
可论布局之力,天机术士若有了先手准备,那是万万不可小觑的。
徐小受迟疑了一阵,对着杏界里憋坏了,嗷嗷欲出的寒天之鼬道:
“你先不用出来。”
“这位天机术不弱,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恐怕以你遁术,现身了也要被发现。”
寒天之鼬顿时吓得一哆嗦,心有余悸地瞥向了那个立于塔尖,表现出来一副“我很弱”的可恶女人。
徐小受开了“遗世独立”。
他甚至没有使用消失术,脚步一跃,踏到了朱雀金塔之上。
昏沉的天,星河遥挂。
朱雀金塔的塔珠很大,足以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而立。
徐小受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鱼知温的身后,距离之近,已能闻到小鱼身上那熟悉的幽香。
那矮了一个头的脑袋,软乎乎的,看着就很好揉。
徐小受忍下了这股冲动,俯首而望。
“哒哒哒……”
鱼知温正拨弄着手上的一个星盘,上方天机道纹之繁复,比浩瀚星辰还要驳杂。
今日不同往日,徐小受已不再需要鱼知温教,轻易窥破了这个星盘的内里奥秘。
这是在定位朱雀金塔附近的可疑人物,一旦有超标的存在出现在附近,都会在星盘上显示。
试炼者显示为青色。
但这会儿星盘上的东北方位,却留下一点淡淡的红芒。
“不是错觉?”
鱼知温对应着方位自言自语,发现好像还真有可疑人物来过。
但那人似乎只是经过,并不逗留,或者说甫一出现,就很快死去了。
如此,星盘上才会淡去他的痕迹,最终归于虚无,而非特意标红。
徐小受看出那是他画像分身的位置。
他却笑了。
因为此刻星盘的正中央位置,那属于鱼知温的方位之侧,正有一点醒目的红光在闪烁着。
他没有开消失术,所以星盘标注了他的存在。
但他开了“遗世独立”,以至于哪怕星盘在提醒了,鱼知温下意识遗忘了关注。
“傻乎乎的……”
徐小受玩心大起,伸出手对准了小鱼的后脑勺。
他已经能预想到这个脑瓜崩弹下去的“哎哟”声会有多搞笑了。
但他忽然笑意一敛,停下了手上动作。
鱼知温耳垂处戴着一点黑色,那很类似香姨给自己的耳钉。
徐小受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
同样的东西,他在敖生、未疯、北北等身上的同样位置看过。
他醒过来了。
这里不是白窟,是四象秘境。
自己身后多了圣奴,小鱼背后也站着一个天组。
白窟可以开的玩笑,现在一弹下去,生死未卜。
“呼……”
朱雀金塔的风很大,却吹不走那一时心生的烦闷,好像人一成长,烦恼就会接踵而至似的。
九天之上,星光漫洒,浅淡的光拉长了塔珠上无人关注的两道高低错落的影子。
悄无声息之间。
其中一道,消失不见。
鱼知温琼鼻一吸,翩然回眸。
珠玑星瞳在这一刻于黑暗下亮起,没有任何犹豫,美轮美奂到了极点。
她看不到身后有任何人存在。
可正如徐小受能感受到那缕幽香一般。
风拂过,鱼知温同样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的星瞳看不见人,她的味觉告诉她,无比笃定地告诉她……
“他来过!”
“刚刚来过!”
第一三六七章 圣帝真身拘于禁,五祖传人动以情
“就是这个方向!”
“往下,再往下沉。”
“快了,大致就是这个方位……吧?”
寒天之鼬在杏界里看着一望无垠的黑暗不断指路,言语中都有些不自信。
它的遁术很强,但方向感显然没那么好。
加之自身不能出去,受爷放进杏界来的画面则一片漆黑,看过去都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寻找麒麟,全凭感觉!
消失状态下,徐小受并没有在塔珠上多作逗遛,而是以此为基,不断往地底深处遁着。
任务要紧。
他不知道自己遁了多深,每当寒爷喊停的时候,他就停一下,开始感知。
但所谓圣帝麒麟,半分没有感应到。
“当时我只是偶然路过,意识触碰到了一股‘波浪’,或者说是‘波纹’一样的东西。”
“出于好奇,我感应了下,以后我就不敢好奇了,还好当时它没搭理我,我也没死。”
“受爷,也许你得用意识……”
寒天之鼬化成了小白鼬,在杏界的空间画面前搓着小手,惴惴不安。
受爷找不到麒麟的话,不会怪我吧?
徐小受停在了最疑似能接触到麒麟的地底位置上沉吟着,忽抬眸往上。
他破译过鱼知温的星盘,自然知晓在这般之深的地底下,早超过了星盘的感应范围。
他解除了消失术。
杏界内,小白鼬看着受爷突兀出现在空间画面中,紧张得爪子并拢。
徐小受没有搭理它了,自顾自施展了红梅三流的第一流,落英界,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具象化,让精神力翻涌放出。
可是搜寻无果。
他还是没有感应到寒爷说的“波浪”、“波纹”般的东西。
“麒麟前辈,你好,请先不要杀我。”
徐小受并不气馁,反而释放出了善意的微笑。
他虎躯一震,地底泥土排开,轰出了夯实的一方自由空间:
“我知道麒麟前辈能看见我,也能看出来我的友善。”
“对于我的来意,想必前辈也能猜到一二,所以您不必刻意隐藏。”
“我想,不论如何,晚辈带着诚意过来这里,前辈可先赏脸,见我一面。”
“不为别的,就当是千百万年的孤芳自赏后,迎来一次交流吧——在漫长的生命中,这不失为一种有趣。”
杏界内,小白鼬静悄悄等待着。
徐小受也等待着。
可他这一番话过后,依旧没感应到任何“波浪”、“波纹”。
“我带了我们人类的酒。”
徐小受将一壶好酒拎出,这来自幽桂阁,麋鹿早泉令人记忆犹新。
地底黑暗之中,一派死寂,依旧无有任何回应。
“还有龙血,这或许前辈更感兴趣。”
徐小受没有任何犹豫,偷了所有权已在龙杏手上的那来自龙宝的圣帝级龙血,足足一桶。
一瞬间,在可将意识化虚为实的地底落英界内,空间泛开了淡淡的涟漪。
“波浪!”
“就是介个波浪!”
杏界内,小白鼬“叽”的一声兴奋得一蹦三尺高,不住拍着爪子。
有戏……徐小受发觉圣帝级龙血对这些远古生灵的吸引力真是太致命了,这就抵挡不住诱惑了?
可波纹一闪而逝再要去抓住、去沟通时,徐小受甚至找不出它曾出现过的痕迹。
“足足三桶!”
徐小受大手一挥身周又降下了两桶龙血。
杏界内,龙杏突然发癫,盛开了树冠,将所有隶属于自己的龙血团团护住,不再给小偷有可乘之机。
小白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多言,好在龙杏并没有将怒火迁就在它的身上。
然这一回,足足三桶龙血的诱惑,那种“波浪”也没有出现。
徐小受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劝说:
“前辈大可不必如此压制自己。”
“我们人类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做‘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的就是要我们及时享乐。”
“人类如此,麒麟亦然。”
“这龙血我会留在这里,不管前辈您肯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徐小受将姿态放到了极低。
他在想自己都这么有诚意了,那麒麟再不识趣,也该出来见一面再说其他。
但没有。
徐小受心头隐有怒意。
这麒麟好不识相,难道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他却是没有表现出来的,而是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既然麒麟不说话,那自己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了?
“原来前辈是想考验我?”
“还别说,晚辈真有一种手段,不管您想不想见我,我都能见到您。”
徐小受抬起眸来,眼底深藏自信。
杏界里,小白鼬扒着脑袋紧盯屏幕,不明白受爷到底是在诈,还是真有如此厉害手段。
没来由的它忽生一种心悸感。
“前辈不说话,晚辈就当是默认了哦!”
徐小受手一招,杏界内,寒天之鼬就掉了出来。
“叽——”
突兀从幕后转向前台,小白鼬吓得一激灵。
“别担心,这里她已经感应不到你了,但麒麟前辈必然可以。”
徐小受先是含笑安抚了一句,后才放眼四周道:
“想必前辈认出来了晚辈的这位朋友。”
“没错,就是它带我来见您的,上一次它在这里感应到了您的存在。”
小白鼬面如死灰。
它没想到自己深信不疑的受爷,竟毫不犹豫将自己卖了。
“我要开始了?”
徐小受自说自话半天,麒麟还没有任何反馈,他不打算再拖了,直接看向寒爷:“忍一下,不要反抗。”
“叽?”小白鼬一愣。
徐小受目中幽光闪起,毫不迟疑,施展了“灵魂读取”。
他说能见到麒麟,自然不是开玩笑。
犹记得当时在云仑山脉试炼时,他曾遇到过一个名为“朵儿”的姑娘,是南域黑心果族的半圣传人。
在对其施展灵魂读取时,遭遇了一次意外。
透过灵魂记忆,徐小受看到了黑心果族的半圣臧人,遥隔两界之地,半圣臧人便有所感,反窥而来。
那个时候,徐小受还是个菜鸡,面圣之后险些被吓死。
好在自身体内出现了多道大佬意志,自己是被吓了一跳,半圣臧人想必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就是在那时过后,徐小受再想施展“灵魂读取”时,总会多考虑一手读取对象是否曾经面过圣。
往昔不足道。
如今的徐小受已不惧寻常半圣。
当时的恐惧,而今看来,也成了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
毕竟,连半圣臧人都可借道反视而来。
圣帝麒麟,自己一旦窥之,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反应呢?
灵魂读取之下,小白鼬浑身抽搐,只觉大脑有如针扎般刺痛。
它这才明白受爷说的“忍一下”是什么意思,却没有反抗,也来不及反抗。
徐小受经验老道,给予寒爷的痛苦只有短暂一下。
他根据寒天之鼬的惨淡过往经历,快速锁定了它短暂鼬生中被囚四象秘境的那段经历。
以身代入后。
很快,在寒爷灵魂记忆中,徐小受见到了和当下几乎一模一样的地下场景。
不同的是,这会儿自身处于超圣遁状态下,感应到的“波浪”十分明显。
顺从灵魂记忆,徐小受停下了超圣遁,疑惑抬眸,将圣念放了过去。
“叽?”
只一声叫唤,徐小受,或者说寒爷,就看到了毕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这份记忆在灵魂之中极为深刻。
地底世界忽然变了,寒爷的意识进入了另一方玄奇空间。
这里氤氲着百世难散的朦胧黑雾,没有天空和大地,连空间和规则都是破碎的。
满是古老洪荒感的世界之中,有着一头庞然大物。
它的身躯在黑雾之下遮蔽,窥探不清。
但那一双巨大有如圆月坠世的深蓝眼睛,正镶嵌在这方世界的“天空”之上。
就连瞳孔,都仿能比拟寒天之鼬万倍大小!
“叽——”
徐小受(寒爷)发出了一声惊慌失措的怪叫。
但那巨大的深蓝眼睛只是一眨,
眼里含着无尽的沧桑感,以及淡淡的不知缘何的伤悲,如同淡漠蝼蚁一般挪开了目光,半分不为半圣注视所动。
它太古老了!
仿佛比世界还要久远。
仅仅只是那双巨大的眼,徐小受视见,都体悟了那种看破死生,经历过沧海桑田变化后的悲凉。
灵魂记忆走到此。
再往下,该是寒爷开始想跑,后来发现这古老生物没有敌意,便尝试着打招呼,对方却无有任何回应。
可剧情一转,没这么走了。
那巨大的深蓝之眼挪开目光后,瞳孔中多了一分灵性,如同彼时的半圣臧人般,转眸看了过来。
“轰!”
重压席顶。
地底之中,小白鼬如遭雷击,七窍流血,倒翻飞去。
徐小受脑里如雷轰鸣,短暂被炸得只剩眩白,却又在精神觉醒下及时恢复。
他第一反应是将受伤的寒爷扔回元府,其次才是忍着那种战栗感,艰难抬眸,与深蓝对视。
“人类……”
周遭世界,在这一声古老之音下变了。
徐小受已从灵魂读取状态中被轰出。
这会儿再依靠自己的作死能力,成功被拉进入了寒爷记忆中那等破碎的世界里。
“你,不该来!”
麒麟深蓝的双眼中,闪烁出一丝愠怒。
但也许是那三桶龙血起了作用,亦或是其他,总之它并不攻击,只是沉声说着,以人类能听懂的意念传递,传达出了它的意思。
“咕噜……”
徐小受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身躯都忍不住在战栗着。
他从未这般感到过自身的渺小!
不同于封天圣帝受限于莫沫,只有在完全鬼兽化施展“世禁忌”时,才能给人以真实的圣帝压迫感。
也不同于虚空岛见过的白脉三祖、魔帝黑龙等各种意念化身,力量是强,但本体不出,终究有限。
更非是如妄则圣帝般,只分出一缕意志介入虚空岛,边要对抗天祖之灵的意志,边要和圣奴作战,最终狼狈得被神狱青石完全吞没。
眼下所见……
圣帝麒麟,仅凭一双深蓝之眼,就能给人以无尽渺弱之感。
徐小受万分笃定,这,就是它的真身!
这是唯一一个甫一见面,就能带给徐小受这般感受的:
只要它抬一抬爪子,道穹苍的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泡沫,就连骚包老道本身,也会被一个念头给碾死!
“受到影响,被动值,+1。”
思绪一晃,徐小受清醒回来。
再次看去时,他看到了强大背后最真实的虚弱:
麒麟的双眼深藏疲惫,凌然的气势有如空中楼阁,它固然很强,但不出手绝非只是因为三桶龙血。
犹记得香姨说过:
圣帝麒麟,亦被四象秘境封印着,每逢试炼便会被抽汲力量。
它的存在,养活了整个圣宫!
一个个的,都是被封印的怪物……徐小受思绪敛回,深深吸了一口气,狂跳的心也缓缓恢复了平静:
“见过麒麟前辈。”
麒麟并不言语。
那对深蓝的双眼嵌在高空,俯视着破碎的世界,已恢复了面对苍生刍狗时的淡漠。
“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但废话不多说,我想先问一句……”徐小受开门见山,“前辈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麒麟的双眼波澜不惊,甚至没有多一分异样情绪,仿佛他眼中的人类同尘埃无异。
也许在它的视角里,我就是一个傻子,跑到圣帝的面前,指着其鼻子问道:
“你可想封神称祖?”
徐小受暗忖着,讪讪一笑,这才道: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徐小受,是天祖传人、龙祖传人、术祖传人、剑祖传人,同时也是时祖传人。”
“您自远古诞生,存世至今,应该知晓十祖为何,也该知我是否有能力,说出方才那等话。”
徐小受反手就捏出了时祖影杖,眼睛亮堂堂的。
他撒起谎来,那是完全不打草稿,就连只掌握了个祟阴之眼,只捏着根时祖影杖,只学了些古剑术,都敢自称是术祖、时祖、剑祖传人。
但谈判的艺术不正如此么?
夹真混假,自身那天祖、龙祖之力不是假的,圣帝麒麟必然可以探得出来。
更多的筹码压上,哪怕最后被戳穿,徐小受还是个天祖传人,这是唯一货真价实的,也是极具威慑力的。
自我抬举的成果,尤为明显。
当徐小受介绍完,他分明看见,连圣帝麒麟的深蓝双眼中都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他胸有成竹静静等待。
这个时候,就该是对方开口,然后自己开始拿捏了。
可谁曾想,圣帝麒麟深蓝双眼中的波澜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冷漠。
它以较之此前无有丝毫不同的口吻,通过意念,清楚表达出了它的意思:
“人类徐小受,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离开四象秘境!”
第一三六八章 拳撼麒麟惊四象,洞悉百态无差厘
它没弄懂我的意思?
不,这等远古生灵,恐怕自己一到,大致已能猜到来意了。
它没有拒绝见面,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见了面,也没有选择动手,不管是否因为那三桶龙血……
这意味着事情很有商量余地!
只是麒麟所顾忌的,似乎是连“五祖传人”都镇不下的东西?
“你在害怕什么?”徐小受一反常态,没有继续输出,反而抛出了问题。
麒麟深蓝注视挪开,并不言语。
这是最坏的结果!
它分明真的在害怕什么,可不说出来,问题就没法彻底解决。
“如果你担心的是四象秘境的封印,我能来到这里,自然能保证帮你解决掉一切。”
话音刚落,徐小受瞥见麒麟双眼中闪过不屑。
他眉头一挑,继续道:
“不是?还是不信?”
“或者说,给你带来压力的,不止四象秘境的封印?”
徐小受脑子转得很快,惊疑道:
“前辈已是圣帝,能让您害怕的,只有圣帝,你怕五大圣帝世家?”
呜……
破碎的世界中突然响起一声风的哀鸣,没来由的,连徐小受都感同身受其中那股淡淡的悲意。
麒麟目中涌现杀机,十分突然!
那遮掩住了它身子的朦胧黑雾,一下散去,露出了圣帝麒麟的大半真身。
徐小受瞪大了双眼,但见圣帝麒麟有着狮羊头、麋鹿身,独角龙尾,身披鳞甲。
它通体黑金那巨大的深蓝双眼,有着比桑老还大的黑眼圈。
就连眼下都流淌着粗重的黑线,仿似泪痕。
“人!类!”
麒麟发出一声爆吼怒而抬爪。
它的前肢之巨只有仅靠龙身就能盘住整片虚空岛天空的魔帝黑龙得以媲美。
当下一动,黑雾翻涌,世界崩轰。
弥天一爪在瞳孔之中放大,徐小受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了这圣帝麒麟。
但他可不是唯唯诺诺到遇个半圣都要打算随时开跑的尽人!
一身被动技,一身祖源之力,一身宝物伴体……徐小受加完点后,自信能打的半圣,是天底下所有半圣!
而眼下……
“小小麒麟,身陷囹圄,还敢放肆!真当我徐某人给你脸了?”
一爪迎来,徐小受不退反上。
时值此刻,天祖之力已不再能完全撑满他的身体,他一身被动技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强化、增进自己。
固然,体内磅礴的天祖之力仍会带来限制,令得徐小受无法放肆出手。
但吞服完九十九颗龙杏子后,他得到的不止是龙祖之力,还有能完美解决这般限制的力量中枢——龙珠!
当下危机时刻,徐小受直接选择点亮胸腔内的龙珠,霎时间体内天祖之力,大半被蓄进龙珠之中。
十二分饱腹之人,连弯腰都难。
可如若胃中积食能在顷刻间消化掉三分、五分,人将得以解放很好的行动力。
徐小受便是这般。
满溢的天祖之力暂时有了去处后,他抓住那一刹的松弛感,探身迎爪。
“狂暴巨人!”
圣帝变化、圣帝强壮,再化作身狂暴巨人。
今时不同往日,徐小受的这一觉醒技,再不受体型限制,猛然暴涨。
于麒麟眼中,它不过只是一爪按下,那看着藐小的人类,竟焕发了汹涌伟力,一刹间化作几与自身体型等同的金光巨人。
麒麟不得已将一爪按下之势,改成往前轰拍。
金光巨人猩红双目中闪烁着亢奋之光,竟不再借用其他力量,只奋身一拳,迎击而来。
“炸裂姿态!”
轰!
破碎世界猛然一震,爆开无尽气浪。
一爪一拳对轰之际,麒麟纹丝不动,对面狂暴巨人化的徐小受,却觉五脏六腑尽受雷击,痉挛抽搐。
他身上的金光崩开了裂纹,险些被一爪拍回原形。
可金光巨人爆撤几步,便在这破碎世界中一下拉开了数万里,稳下了体内如潮翻涌的各种反噬。
“强!”
“被封印了还这么强,真不愧是远古麒麟!”
徐小受由衷而赞,双目爆着亮光。
天祖之力增幅体质、龙祖之力也增幅体质。
自身各大延伸被动技,亦通通都是“圣帝”级别,也增幅体质。
饶是如此,他如今一拳,竟还干不过虚弱的麒麟,这就是远古圣兽的强大之处吗?
“再来!”
徐小受却不气馁,反生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在杏界莽等级突破的时候,他便知当世之中,仅凭肉身强度,恐怕除了神亦之流,再没有谁能压得下自己——魔帝黑龙等鬼兽除外。
不曾想,圣帝麒麟,也能给人带来这般压迫感。
这可太好了!
眼下虚弱圣帝真身,不正是检验自己突破后战力几何的最好试金石?
麒麟望见那濒临破碎的金光巨人眼里的亢奋,有了短暂一刹的错愕。
这是人类?
它第一次对这个人类的种族身份,产生了一点质疑。
然狂暴巨人只是一退,稳下身形后,胸腔处亮起一颗如同烈阳般璀璨的龙珠虚影。
“龙祖之力……”
麒麟当然看得出来,这是那人类之前说过的他掌握的多种力量之一,当下深蓝双眸中更添几分凝重。
彼时此子人类之躯,如藏剑敛芒。
连它圣帝之念,都只感应到了龙祖之力的丝缕气息,而无眼下之浩瀚。
所以麒麟认为刚才这徐小受是在开玩笑。
却不曾想,此人真能解放出这等战力来,不及半圣,欲战圣帝?
“嗷——”
狂暴巨人仰头发出了一声嘹亮龙吟。
圣帝“隐匿”状态下的龙祖之力,跟彻底点燃时所散发的气息,那是萤火之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徐小受有多强,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此刻龙哮过后,狂暴巨人顶生龙角,周身更是覆上一层坚硬的赤金色龙鳞甲。
鎏金般的力量如同岩浆在鳞上游动,给金色的狂暴巨人更添几分高贵和霸道。
——龙祖之力!
“来战!”
徐小受顶着这般姿态,悍然一拳,主动出击。
麒麟无法自若了。
四象秘境束缚在身,它能动用的力量确实不多。
但这个披着人皮的龙族,想要跟自己比拼力量,当真是自取其辱。
“嗡!”
顶上独角微微一震。
圣帝麒麟黑色的鳞甲之上,翻涌出了土行之力。
它的气息变得如大地般沉重,它的一爪多了擎天的柱梁般硬实。
它当着同等体型狂暴巨人那运足了龙祖之力的一拳,催起圣帝之力。
“滋……”
拳爪再对,世界短暂安静了一瞬。
炸鸣声似乎高亢过频,因而再无从耳闻。
落英界已完全维持不住这等力量的对红,被双力轻易震碎。
徐小受的意志更从那破碎世界中,被爆破轰得脱离了出来。
可圣帝麒麟的土行之力和龙祖之力相对相吸,但凡撤退半步,恐都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给我进!”
徐小受凝眸一抬。
心剑术,目下皆魔!
他脱落战场的一瞬,再次接进了圣帝麒麟此刻十分明显的“波浪”意志,重归战场!
“隆隆隆……”
四象秘境忽而巨震。
外界,天穹星河已经消碎,斩神官染茗的实时影响降到了最低。
可突兀出现的空间震动,不比方才圣战、染茗遗址出世带给人的震撼要小。
还留存在四象秘境内的试炼者们不明所以,只觉这次试炼的难度,变得好高、好高,仿佛随时都会死亡。
上了层次,感受得出来这股突如其来的波动高于寻常圣战者,已隐约察觉到了那圣帝之力和祖源之力的气息。
可无论所有人怎么揣测、如何寻找,他们找不出来根源之处在哪。
那于何处发生的战斗、是不是战斗、在不在四象秘境……通通无从觉察!
但影响了四象秘境,这点,毋庸置疑!
朱雀金塔。
立于塔珠之上的鱼知温感受最深。
她甚至直觉方才的世界震
动根源,就是从自己身下的这个方位传出。
可四下扫量,周身附近,分明不存在任何战斗迹象,更无异宝出世的痕迹。
“嘟……滴。”
天组作战频道突然通了!
鱼知温星瞳中闪过喜色,如同有了主心骨,急忙按通了频道。
她正想说点什么,忽又止住。
侧眸回望,身后分明空无一人,鱼知温又好像看到了什么,寻着风微微张唇。
她迟疑了许久,千言万语,化作频道中千篇一律的一个短句:
“朱雀金塔,鱼知温就位……没有异常。”
塔珠之上,紧紧抓着星盘的姑娘,重重点了一下脑袋,自我无声补了句:
“嗯,应该说这里异常不大,但也受到了方才世界震动的影响。”
她没有在天组作战频道说出这句话,包括之前的“感觉”。
在天机术里,没有实证的“感觉”,都是空中楼阁。
严谨的学术生涯带给鱼知温一个准则,只能说有证据的话,不能空谈、空想,猜疑成性。
“徐小受分明在黑水涧那边,还有人目睹着他被神光天降,拖进染茗遗址了,怎么可能还出现在你身边,你想他想疯了吧?”
鱼知温暗自拍着胸口,舒缓着紧张的情绪。
她一想到如果说出来那个“感觉”,有人这般来质问自己,脸都有些羞红。
如果回之以“不,我是真感觉到了他,而徐小受也确实有隐藏的能力,所以不可不防”的话。
若有人再质问:“你都说了他有隐身的能力,那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我闻到了,他的气味……”
鱼知温星瞳发怔,痴望着远方,无声作出了呢喃应答。
她猛然清醒过来。
刷一下,小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连耳根子都仿能滴出血来。
“鱼知温,你在想什么啊!”
塔珠上的姑娘伸手,高频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用风让发烫的脸快速冷却。
她匆忙得四下张望,直至发现无人察觉自身异样,怦怦乱跳的心这才安定了一些。
守株待兔,是十分无趣的。
鱼知温星瞳很快又失去了焦点,思绪再次放飞——有的梦境,醒来重睡,真能接上:
“气味?什么气味?”
“就是、味道……”
“味道?你还能闻出徐小受的味道?”
“是……的,我、们……在……白、窟……”
“嗯哼?”
“没有!我其实感知错了!对不起!”
“……”
少女飘摇的心,就如无绪的风,随空远去的同时,已翻卷出了百千图画,塑造出万字难言的美丽故事。
直至天组作战频道中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无比严肃、无比深沉:
“鱼知温!报点!”
鱼知温娇躯一颤。
这一刻,她星瞳都在震动,急忙回应起了道殿主的话。
“在,我在!”
“你被夺舍了吗?叫了六遍才有反应?你现在是徐小受?”
“不、不……我怎么会和徐小受扯上关系?”
鱼知温慌得摆手,仿佛道殿主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进行质疑,语无伦次进行解释:“我和徐小受没有半点关……呃……”
整个天组作战频道,突兀安静了下来。
哪怕是报至一半的报点声,在此刻都戛然而止。
鱼知温立在塔珠之上,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只是双手一垂,她的星盘掉落,那比圣劫还刺耳的“咣当”声,吓得她赶忙弯身拾起。
我在说什么啊?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不,我和他也没有什么啊,为什么会有欲盖弥彰的念头出现……我在紧张什么?
鱼知温胸脯快速起伏着,思绪无比混乱,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冷静了下来:
“朱雀金塔,鱼知温就位。”
“就位了就好,你方才在做什么?”
“捡、检查星盘……”
“不要太过专注,四象秘境不是道部,现在也不是你沉迷天机术的时间,记得时刻留一分神,关注天组作战频道。”
“喔,好、好的。”
朱雀金塔之上,鱼知温抓着星盘,听着那重归响起的各处报点声,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这种死里逃生的后怕感,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过多庆幸开小差没被抓住,道殿主顿了一下,幽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现在是单线联系时间,放心,其他人听不到接下来的对话。”
咚!
鱼知温心跳骤停。
单线联系……
为什么要跟我单线联系?
这一刻她心头之惊惧,有如回到了道部初学时。
在天机术的课堂上,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被道殿主指出来;任何一个失神,都会迎来道殿主的眼神敲打。
没学过天机术的人,根本无法理解道殿主的恐怖之处——他能看到任何一处细节,看出任何一点错误,他追求“绝对完美”!
所以,道殿主看出了什么?
“道殿主……”
“小鱼啊,现在不是在课堂上,不必紧张。”
“好、好的。”
“那可以说了吧,你发现了什么异常?”
“没、没有异常……”
“没有?那你为何突然检查星盘?”
“我……”鱼知温一时语塞,“例、例行检查?”
第一三六九章 先知有术万法空,大道无情泪生痕
“很是全神贯注的一次例行检查呢!”
道殿主的声音多了几分好笑:“所以你最后检查出了什么异常?”
鱼知温只能选择性无视那声调侃,无比坚定地回应道:“没有任何异常!”
她死都不会让方才臆想中的画面出现在现实世界里,这会让人真的死亡。
天机术士,就是要做到提前将所有后路都想好,杜绝最坏的可能出现。
“沙……”
天组作战单线频道内,只剩沙沙的声音。
沉寂了好一阵后,道殿主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再度传来:
“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吗?”
鱼知温顿感不妙。
道殿主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这般说道的。
她珠玑星瞳一开,快速而认真地作了一次临时的全面大检查,然后摇头,坚定如铁道:“是的,没有任何异常!”
“你看下一刻钟之前的星盘画面。”
这道略带冷意的声音一出,鱼知温心口一咯噔。
出事了……
她沉默着回顾了一刻钟前的星盘,发现了朱雀金塔附近,确实曾出现过一点红芒。
但那东西快速消失,最多最多,也是代表着偷渡者的路过。
鱼知温没有停下搜寻。
肯定不止!
不然道殿主不会那么严肃!
她再仔仔细细检查了又一遍。
她的目光扫过一刻钟前星盘标注出来的自身方位之侧的醒目红光,却并没有多作停留。
因为那刺眼的红芒此时再看过去时,也如星盘上繁复道纹的一部分,丝毫不惹眼。
鱼知温最终没有发现更多的错误,于是略带疑惑地致歉道:
“是我粗心大意了,应该及时上报这个情况的:有偷渡者路过。”
这,似乎还是不值得道殿主刻意单线联系?
天组作战频道又陷入了沙沙的安静,鱼知温战战兢兢等待着。
然而,长久没有回音。
圣寰殿内已从毋饶帝境归来的道穹苍望着手上的天机司南,深深一叹:
“果然是遗忘之力……”
作为天组作战的最高负责人,天机司南理所当然同鱼知温的星盘缔结过联系,在天组行动时以子母星盘的方式传讯。
不需刻意的多作操作,鱼知温星盘上感应到的一切,全会毫无差漏传输到天机司南上。
如此,道穹苍得以更好的、第一时间发现、处理所有情况。
登上天梯,又从毋饶帝境归来。
道穹苍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藉此规避了神光指引,从幕后退往幕后,防止如虚空岛般被迫逼入战场的情况发生。
而就是这短暂的不在场,染茗遗址果不其然,全面出世!
这么大的事情发生,道穹苍一从毋饶帝境归来,第一时间当然是选择复盘方才发生过的一切,了解所有讯息。
他修好了天组作战频道。
也找回了自己不在场的短暂时间内,天组从底层到高层的一切传讯,一一作了回复,不管他们能否再得到回复。
所有情况的发生,可以说都在情理之中,包括月宫离、爱苍生都受了指引之力,被迫进入染茗遗址。
独独算是半个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访问鱼知温星盘数据时道穹苍同鱼知温的反应一样,第一时间忽略了朱雀金塔上那曾出现过的刺眼红光——不是一闪而逝的偷渡者,而是那第二道红芒。
道穹苍在很早之前,就给自身植入过这般被动触发的天机术:
“一旦遭遇指引、遗忘、忽略、悖逆、强迫等所有不明力量导致的情绪波动超频、低频、过于平静、思绪断档等情况发生,触发记忆回溯,寻找错误来源,找不到则继续回溯,部分精神进入‘记忆循环’状态。”
这是天机三十六式之一的“大记忆术”!
大记忆术一旦触发,道穹苍的精神如同分裂成两半。
一半保持正常,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切正常举动,不被外人看出状态异常。
一半则会进入警惕,开始不断在脑海中播报“状态异常”。
“进入‘状态异常’状态,保持日常举止不变的同时,从最底层的精神层面,不断提醒自身已进入‘圣帝指引’、‘祖神指引’时刻,直至‘以及循环’状态解除。”
这是天机三十六式之一的“大异常术”!
两式天机术,都是被动触发。
平日里根本用不上,当被触发时,敌人至少是圣帝层级。
这是最早期道穹苍用来屏蔽五大圣帝世家以及其他未知干扰、阻止自己暗中进行天机研究的手段。
它以最迂回的方式不留痕迹地提醒自己已经被影响了,得在顺从的同时作出反抗,找回自我。
至于这般天机术的原理也很简单,将自己当成天机傀儡来操作即可。
圣帝指引之力,本质是在放大和缩小人类的某种情绪和欲望。
打破这种指引,说来也很容易:意识到了就“悖逆”;意识不到,就需要“第三者”来提醒,继而“悖逆”。
人类的情绪会欺骗人类,但天机术不会。
在这两术之中,毫无情感的“天机术”,就被道穹苍赋予了生命,成为那个用以提醒的“第三者”。
也正是因为这两式的存在,此前道穹苍得以早早察觉到斩神官染茗遗念的指引之力,及时应对。
自然,“借口大全”的消失和重新出现,他也是藉此得知。
他遗忘过,寻找异常过,更因此同爱苍生道出“水的消失”原理过。
他其实也还弄不明白徐小受为何能拥有这等能力。
但过程并不要紧,他只需再次给自己植入这般天机术的结果:
“触发‘大记忆术’、‘大异常术’时,得到的结果除了‘圣帝’,还有‘徐小受’。”
即可。
所以从毋饶帝境回来,复盘到朱雀金塔那边时。
当自身第一时间忽略了那醒目的红光,天机三十六式之二就都被触发了。
道穹苍即刻得到了两个答案:
“要么圣帝,要么徐小受。”
一番盘问之下,鱼知温果然还是毫无察觉,代表这真是“遗忘之力”。
如此,道穹苍也就知道,自己的天机三十六式,再一次立功了。
答案锁定到这么小的范围内,其实已呼之欲出。
当一件事情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当成“十”去对待即可——道穹苍几乎能肯定那红芒就是徐小受!
为何徐小受进入了染茗遗址,还有另一个徐小受……
为何徐小受出现在了朱雀金塔,鱼知温还能活下来,甚至丝毫未损……
为何继染茗遗址出世之后,四象秘境再次爆发圣帝之力和祖源之力的气息,鱼知温却支支吾吾……
道穹苍靠推测,都能轻松将问题的答案补全。
当然,作为天机术士,他从不相信推测,从来都会预防万一,他只看事实!
圣寰殿空无一人。
银白的桌面上,不知何时,被翻出来了两张陈旧的作战陈述表。
道穹苍斜眼看去。
第一张来自兰灵,一位已故的守护过白窟的红衣。
她的陈述表详细纪录了白窟中她所参与过的一切战斗,包括战时她的思维、推测,乃至是战后对全体作战成员的评价。
其中关于鱼知温的合作评价甚高。
但有那么一个字,纪录了她战后复盘一切时,却从未曾解开的一大疑惑:
“跑。”
兰灵到生命的最后,还是不曾知晓。
那日扭转过徐小受一次败局的那个“跑”字,究竟是出自鱼知温,还是徐小受。
第二张作战陈述表,来自苟无月。
圣神殿堂恐怕只有道穹苍和爱苍生相信这张作战陈述表的真实性了,因为他们同为十尊座,知晓彼此个性。
但十人议事团并非一言堂,审判司说不合格,道穹苍也得对苟无月作出惩罚。
抛开作战内容不提,苟无月的陈述表上,也有对鱼知温的一句评价:
“可堪重用,但需注意其个人是否感情用事,提防徐小受。”
两张表上两个毫不起眼的细节,较之主要内容根本不甚重要,自然没有多少人察觉得到,关联得起来。
道穹苍却全注意到了。
“人类的情感,是天机术唯一无法推衍的变数!”
这是
道穹苍封圣时所悟,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研究之一。
同时悟得的,还有之后几句:
“但能够无限接近,臻至完美,这正是天机术的魅力所在。”
“因为拥有变数,是唯一能证明世界、命运,乃至是天机术真实存在的标准。”
一句话概括之:
掌握变数,天机封神。
这正是道穹苍的道,也是他将鱼知温安排在朱雀金塔的原因之一。
“沙……”
天组作战频道安静了好一阵后,道穹苍语重心长道了一声,便结束通讯:
“遵从本心,注意安全。”
……
“轰!”
世界轰然溃烂。
连眼前麒麟都变得模糊不清。
圣帝土行之力和龙祖之力一交锋,徐小受已暗道不妙。
这方破碎的世界,如何承受得了这两大力量的夹杂攻击呢?
逸散而出的古怪若影响到四象秘境,定会引起有心人的察觉吧!
而且……
“我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架的!”
狂暴巨人背后展现了红色的饕餮兽首,出声的同时,一把吞下对面圣帝麒麟的大部分攻击能量。
在“转化”和“龙珠”的作用下,他得以强行中止这一拳一爪的后续力量轰炸,不让这方破碎世界彻底被轰垮。
至于中止战斗带来的反噬之力,徐小受硬是凭借转化得来的能量,开了“不动明王”,生生抗了过去。
麒麟停下了攻击。
它若不配合,徐小受还真无法只靠自己结束这场硬碰硬的战斗,好在麒麟明显能听得进话。
“前辈已试过了我的战力自该知晓我此前并无虚言。”
狂暴巨人没有敛回觉醒技,而是在一言定性了方才之战只是小儿科后,继续维持着平等的视线交流,开口胡诌道:
“像我这样的天才,我们圣奴还有很多。”
“如若前辈您担心圣帝,我想不必多虑。”
“圣奴的背后是天上第一楼,天上第一楼背……里面,还有很多同您一样的圣兽!”
一顿,徐小受脸不红心不跳,再道:“您该听说过白脉三祖、魔帝黑龙吧?”
圣帝麒麟并无多言,只是目光闪烁着,多了异样的情感。
“呜……”
周遭空间,再一次生出阴风悲鸣,那似乎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力量。
或许,是封印麒麟的根源之一?
徐小受只看到了圣帝麒麟脑袋一点,当即大喜。
还得是棍棒和枣有用啊,纯粹的嘴遁,毫无意义,他开口再次劝说:
“它们,就是我们的力量之一!”
“天上第一楼旨在颠覆圣神殿堂,推翻五大圣帝世家统治,所要解放的,就是如前辈这般最巅峰、最强大的战力。”
“我们的目标若成,将改写世界格局,不再让天才受限!”
徐小受越说越激动,狂暴巨人的双手都在破碎的虚空上画起了大大的圆:
“届时,半圣不必自囚一隅,圣帝不能一手遮天。”
“前辈更不必龟缩在这小小四象秘境之内,天下之大,何处都可去得!”
“所以,麒麟前辈,您为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同我天上第一楼合作呢?!”
徐小受说得声情并茂,慷慨激昂,连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圣帝麒麟好像也听进去了,为此言而动。
它那巨大的深蓝眼珠在不住颤动,于眼眶内一转,就流出了汩汩的黑色泪水。
泪水顺着麒麟眼下的黑色泪痕,如瀑般流进了黑雾之中,流出了破碎世界,通往了不知名处。
“呜——”
虚空中的悲鸣声更重,完全被圣帝之力的情绪感染。
麒麟也应和成声,张嘴发出了一声悲恸之音:“人类……”
“怎样?很不错的提议吧?”
徐小受热泪盈眶,抹了一把泪水,就要上前和圣帝麒麟握爪子,成为知心的好朋友。
他突然就呆立在了原地。
我特么现在是狂暴巨人啊!
狂暴巨人这么刚、这么猛,怎么可能会流眼泪,我流血都不可能流泪!
“受到影响,被动值,+1。”
信息栏还在噔噔弹框。
徐小受往上翻了讯息,类似的“受到影响”其实出现了好久。
但那是从一进入这破碎世界有的提醒。
圣帝之力影响周围很正常。
麒麟的情绪影响到这方世界有了变化,也很正常。
精神觉醒触发了又触发,都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
“呜呜呜……”
圣帝麒麟从感动的悲伤,变成了痛哭零涕的悲伤,它双爪抬起,掩面爆哭,毫无形象,泣不成声:
“别说了,呜……”
“不要再说了,呜呜,对不起……”
狂暴巨人也感同身受地爆哭,两大巨兽进入了同一个情绪频道:
“别哭了,呜呜……”
“你这样,搞得我也想哭,对、对不起啊,我真该死……”
我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道歉?
不!不对!
我在哭什么?
徐小受一边哭,一边惊恐地望着圣帝麒麟给哭成了泪麒麟。
它那流下的黑色眼泪汇成大海,淹没了这方破碎的世界,有如放大版的黑水涧……
等等!
黑水涧?
那里的黑水,该不会……
悲伤逆流成河之时,思绪已然断断续续,连不成片。
忽而,远空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它给过伱机会了。”
“你,早该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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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〇章 道果熟于未来时,自投罗网试验品
“遵从本心,注意安全……”
朱雀金塔上,鱼知温一手按着耳垂,出神地望着长空,被道殿主一言说得有些感动。
纯粹的“注意安全”,可能只是长辈对晚辈随口一提。
前面加多一句,就又不一样了。
道殿主沉吟了那么久,鱼知温紧张等待了那么久,出乎意料的,她没有等来长篇大论的质询,而是一句“遵从本心”。
“道殿主,什么都知道……”
鱼知温并不想自欺欺人。
她猜得出来,道殿主应该什么都猜出来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什么都没说,将决定权完全放在自己手上。
“对不起……”
鱼知温越想越感动,眼前雾汽氤氲,很快泪水就如断线的珍珠般掉落。
她抓着星盘在高塔上蜷下身子,弱小无助,不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鱼知温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在徐小受和圣神殿堂之间犹豫过,或许是因为自己隐瞒过某些消息没有上报,也或许是因为其他……
她只是觉得道殿主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曾有过背叛的想法,当真是罪该万死!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高塔之巅,听到风的悲鸣,看见草的哀伤,泪水更加失控。
“我对……唔。”
鱼知温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脸色微微一红。
这太不雅观了!
短暂的羞耻感,压下了少女失控的情绪。
在朦胧的水色世界里,鱼知温泪眼一看,竟看到了好多人跟自己一样,突然蹲下来嚎啕大哭。
她愣住了。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朱雀金塔附近,一众试炼者涕泗横流,哀声遍野:
“啊啊啊,我有罪啊赵成星……”
“我不该偷你的玉符,我不该将你淘汰出秘境,我不该为了积分,在背后捅你一刀,我该死啊……”
“我才该死!就为了一颗朱明圣果,我将我兄弟亲手、亲手……啊!我不是人!”
“我更不是人!我是畜生啊我是,她她她、她可是我嫂子……唔,呕!”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忏悔声四起。
所有人哭成了泪人。
最严重的,甚至边忏悔边呕吐,最后呕出了血来,像是要将整个人呕穿才肯善罢甘休。
不仅是人,万物皆是如此。
山川震颤,仿在为千百万年毫无意义的等待而忏悔。
草木泣珠,似是因落红为了自身繁盛而化春泥作泣。
放眼望去,朱雀金塔附近的一切生物、死灵,尽皆沉沦在了失控的情绪海洋里。
无形的海啸滔天而起。
沉沦者只是其中的孤舟一叶。
何处是生,何时结束,飘摇不定,生死无期。
“伤心尊座!”
鱼知温某些尘封的记忆破出了裂痕,记起来了自己曾看过这样的一些资料。
十尊座之战时,出过一位伤心尊座。
彼时他只是堪堪将自身道基一斩,便差点封圣,其能力,便是所到之处,万物痛哭。
这能力听起来好笑。
但最终的结果是,十尊座之战中的某一席,在经过同他长达几日的对峙后,哭着、忏悔着双手奉上了尊座之位!
“他是谁来着……”
鱼知温一边想哭,一边想笑。
毕竟眼前所有人抱头痛哭,互相忏悔的画面,真的有点好笑。
最后她脸色一苦,抹着泪水,记起来了那个名字。
“北槐!”
至此,鱼知温瞳孔一震,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她知道这个名字,鱼爷爷时常提起过,如雷贯耳:
佛若有怨狱应满,北槐无泪天亦伤!
五大圣帝世家中,新一代里第一个继承了上一代圣帝位格,强势封为圣帝之人!
伤心尊座已是过去时。
现如今,北槐,已成伤心圣帝!
“滴。”
鱼知温强扯回情绪,摁通了天组作战频道,想要上报这一条讯息。
圣帝出现在了朱雀金塔附近!
道殿主,可有预料?
当思绪贯通,连成一片时,悲伤倏然更浓。
鱼知温不由断了当下念头,仅存的羞耻心让她摁断了通讯后,掩面痛哭,忏悔出声:
“呜嗯……”
“对不起,我不该偷偷摸摸上报,我养成了不好的习惯。”
“对不起,师尊,我已经不是你眼里的好孩子了,但我想要自由。”
悲风呜鸣,将塔珠上少女的情绪撕得支离破碎,鱼知温已泣不成声,从现在忏悔到了过去:
“对不起,徐小受,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跟我回圣山呢?”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谴责你……”
……
“哇!”
与外界的含蓄截然不同。
破碎世界内,狂暴巨人一跳而起,直接挂在了圣帝麒麟的身上爆哭。
“对不起,麒麟,我欺骗了……呃。”精神觉醒触发,徐小受后怕不已,“我为什么挂在你身上?”
“对不起……”麒麟却反拥而来,毫无圣帝威严。
徐小受的思绪只持续了清醒一瞬,继又失控,泪水重流:“对不起,我没听清你的话,我耳背……”
“人类,抱歉,我应该直言告知于你,我早已无法保持自我……”
“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我不应该逼迫你跟我离开,但我还是想说……我们这样抱在一起互相忏悔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呃?”
麒麟的悲伤都短暂扼住。
这个人类,太搞了!
他能在北槐的能力下保持自我清醒,不被情绪所左右?
只一眼看去,麒麟思绪又断,黑泪如瀑:“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那挂在自己身上的狂暴巨人,大颗大颗的眼泪和鼻涕都流到自己头顶了,怎么可能还不被情绪左右?
也许这些虚伪的人类都是这样,连忏悔的样子,都像是在装吧?
另一面,实际上徐小受一边哭,一边在狂爆冷汗。
北槐!
圣帝北槐!
“北槐无泪天亦伤”的那个“北槐”!
当那道声音一出,这般教人情绪失控的力量一现,徐小受就猜到来人的身份了。
犹记得虚空岛上,这还是八尊谙为数不多承认过的,十尊座内必然已经封为圣帝的人物。
“十尊座、圣帝、北……”
这三个名词联合在一起,徐小受都不敢想来人有多恐怖!
他在心头将八尊谙骂了个狗血淋头,将道穹苍诅咒了上下祖宗十八代,然难以泄愤。
“该死的狗屁‘麒麟’任务!”
“人家麒麟,已经是北槐的囊中之物了,我特么还傻乎乎冲到它眼皮子底下苦口婆心再三劝说!”
“我像是个傻子!”
麒麟其实猜得不错,徐小受有自控之力。
他第一下确实是被北槐控制了情绪,但也只有第一下。
他情绪波动到触发了“精神觉醒”后,便立即将思维切入了染茗遗址的第二真身里头。
——这是唯一能在北槐眼皮子底下,让自身意志保持不断的方式了。
代价就是,换个人哭……
没错,此刻抱着麒麟痛哭的,正是尽人!
以本尊和第二真身意志相通又互相独立的情况看,徐小受已从切换出去的第三视角,瞧出了北槐的能力有多变态!
尽人完全丧失了正常思维能力,只剩忏悔。
他甚至无法给自己制定作战计划,比如是跑、还是留,他只剩下了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圣帝北槐,只一进场,如若没有第二真身,徐小受知道,自己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此刻心境,就如刚出新手村,在路上闲逛准备游玩的时,遇到了终极试炼才得见的怪物,忽从天降。
“我不能乱!”
“我绝对不能乱!”
“不就是圣帝吗,我见过太多个了,还揍歪脸过一个呢!”
染茗遗址内的徐小受本尊意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危险时刻,越需要沉着,越需
要有条不紊。
他的思绪有如电光,在一刹内绽开了无数分支:
“首先,北槐的能力影响不到染茗遗址内——这是毋庸置疑的,斩神官染茗是十祖级别,圣帝北槐算个屁,他撑死了高境圣帝……”
“……我日啊,高境圣帝吗?这怎么打?就算不是,怎么会有圣帝的能力是这个啊,这么变态……冷静,冷静,徐小受!你可是徐小受!保持思考!”
“其次,八尊谙应该不知道麒麟早被北槐拿下了,否则他不会派我过来一探究竟,我的命毕竟可太重要了。”
“……我日啊!连八尊谙都不清楚情况?他也受到了圣帝指引之力遗忘了?这特么怎么打啊草?冷静、我得冷静……天高一尺八尊谙,圣高一丈徐小受……阿弥陀佛,我佛快快赐我解决问题的办法……”
“是的,解决问题,不能乱!”
徐小受习惯了在平日里和尽人对话。
所以哪怕此刻尽人哭成了泪人,他一个意志也好像分裂成了两半,开始互相驳斥,试图从中寻求生存之道:
“最坏的情况,我就算要死了,也可以喊一声‘染茗’接入染茗遗址——这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啊!斩神官!你真是个好人!你的遗址出世得太及时了!”
“冷静下来徐小受,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进去可以,出来呢?如果出来后还是停留在原地,那北槐只要不进染茗遗址,他是否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将你拿下?”
“给我闭嘴!”
“这是一个空间分配的问题: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只需要要一个空间节点的标记;但通过染茗遗址集结天下不同地方的人,最终却传往同一个地方,要费劲更多,这甚至会涉及到一些秘地的规则,导致传送失败,吃力不讨好。”
徐小受知道忠言逆耳,但利于行。
他至此已能九成肯定,所有在某地喊出“染茗”进入遗址的人,若能活着出来,大概率是回到原位。
那么问题就来了……
在北槐眼皮子底下进入遗址,出来后,不也是死路一条?
“此路不通!”
“转起来,脑子!”
“你可是干掉了封崆邵乙的人!”
徐小受本尊意志几乎要真的分裂了。
圣帝北槐给他的压力,比妄则圣帝大了太多,其中大部分来自“十尊座”。
十尊座,十中有九,绝非酒囊饭袋!
北槐能在如此年龄封为圣帝……徐小受甚至不敢作出这个推测:他是否比八尊谙更强?
“你在思考?”
不远处,一道浅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小受的思路。
圣帝麒麟还在道歉。
脑子里镶了尽人意志的狂暴巨人还在哭泣。
徐小受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该看一眼北槐。
他于是循声通过“感知”,看到了那从远空踏着破碎世界,踱步而来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样貌极为年轻,仿若二十五六,但要去细看时,却发现看不清面容。
他身着白衣,赤足而行,那深藏于朦胧的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悲意,细细去瞧时,又好似都是错觉。
徐小受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唯一能笃定的,只有这不是北槐的真身,最多最多,是他的一道圣帝意念化身。
“如此,竟至于斯……”
徐小受心头苦涩。
而北槐言语中的内容,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看得出来,你能在我的力量下,保持情绪的冷静。”
“道穹苍说过,你有一个很特殊的分身,或许不止一个……是因为这么?”
北槐并没有靠得很近。
他停在了很高的位置,以渺小的人类之姿,俯视下方抱成一团在爆哭的麒麟和狂暴巨人。
破碎的世界下起了无形的雨,仿佛连天地大道都开始哭泣。
“都不重要。”
北槐自我摇头,轻声说道:“我并不是为你而来。”
深藏染茗遗址内的徐小受本尊意志,只觉绝境逢生。
不为我来?
那就是说,还有救?
道穹苍……是了,骚包老道只是半圣,如何催使得了圣帝呢?
北槐做事,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是什么?”
徐小受差点换过来意志,让狂暴巨人发出此问,但他忍住了这般冲动,继续选择无意义的爆哭。
北槐眼神微微一含,天地便更加哀伤,他自言自语道:
“我丢失了一个很重要的试验品。”
“为此,我甚至恨不得杀上毋饶帝境,但这是不对的,因为还有补救的措施。”
徐小受没来由心头一咯噔,隐感不妙。
北槐继续说道:
“我曾想过,以圣帝之力,直接碾碎戌月灰宫,将我想要的替代品拿来。”
“这亦不行!”
“其一,困兽犹斗,必兴反扑,我不希望发生太多乱战。”
“其二,圣帝于五域出手,必将生灵涂炭,我亦于心不忍。”
“其三,其余四大家,定不会坐看我一家独大,吞并他们,必然处处掣肘与我。”
徐小受茫然更甚。
他听不懂北槐在自说自话什么。
莫不成成为圣帝之后,他太孤独了,也跟自己一样,学会了自言自语、胡言乱语?
北槐一顿后,哂笑道:
“道穹苍的路子挺好的,很迂回、也很婉转,我决定学习,并且请他帮忙。”
“我开始等待。”
“我打听它的行踪,听闻它离开了家,远行上路,我没有动。”
“它作为交换,陪伴到了别人身边,已暴露行踪,我没有动。”
“它出现在白窟、在八宫里、在东天王城、在云仑山脉、在虚空岛……我都没有动,我忍了许久、许久。”
徐小受听得头皮发麻。
他感觉这个“它”,代指自己?
毕竟那说的,都是自己一路走来到过的地方!
北槐望着挂在麒麟身上继续痛哭流涕的狂暴巨人,缓缓道:
“因为道穹苍跟我说……”
“他说,不必心急,时间到了,它会自投罗网。”
一顿。
北槐对着前方,缓缓伸出了手。
他模糊的面孔上,似是多了笑意。
透过“感知”,徐小受看到了北槐手上多了一个画面:
那背景朦胧,只能看到云端上一点金色天梯影子的画面上,道穹苍对着一个白衣男子,微笑开口:
“时间到了。”
毫无疑问,白衣男子,便是眼下赤足的北槐。
毋庸置疑,道穹苍说的“时间”,便是“此刻”!
北槐甩袖一收,身前画面便破灭消失,他由衷一赞道:
“道穹苍,确实厉害。”
第一三七一章 羁定神魂鬼兽道,隐蛇若探见真章
“他到底在说什么?”
“它它我我的,还试验品、替代品,还扯到了戌月灰宫,跟鬼兽有关?”
“最后,还同道穹苍联系上了?”
徐小受绞尽脑汁弄不清北槐说这番话的目的和意义在哪。
他唯一听出来,或者说看出来的点,只有“道穹苍”!
北槐回溯出的画面一现道穹苍,徐小受就知道,这事坏了。
果不出最坏结果,一切都是骚包老道在幕后作梗!
圣帝麒麟,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同圣奴、同天上第一楼合作。
它在四象秘境这么多年,道穹苍或北槐早发现,且大概率越过了圣宫,亦或者与圣宫合作——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圣帝麒麟,早被他们拿下!
圣奴缺人。
所以哪怕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在得知了圣帝麒麟的处境后,必也会找时间来接触。
这局甚至算不上什么阴谋阳谋,充其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就算最后没人上钩,圣神殿堂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圣宫继续抽汲麒麟之力。
因而他们不急。
可圣奴急,于是乎,考虑的也就变少。
而涉及到圣帝层面,不似虚空岛内岛的那些鬼兽,八尊谙有过许多接触。
大量关乎此事的细节,在所有人的思考中被忽略掉。
加之道穹苍还压缩了圣宫试炼的时间,这太致命了,徐小受按部就班的计划没能成功:
本想着提前粗浅一试,重头戏交给十日后的染茗遗址。
在提前行动中,本尊甚至可以不出,只用尽人去探探圣帝麒麟的虚实,死就死了——这其中利害,徐小受早有考虑。
现在却被迫两试合为一试——染茗遗址和圣地麒麟中间的时间差被无情打掉,二者交错糅合在了一起,徐小受都分身乏术,只能本尊一齐上阵。
这节奏,也就彻底乱掉了。
而节奏一乱,思维则更加局限。
越想要更快得到,就越容易上钩,咬中道穹苍那在如今看来根本不算高明的一竿一饵。
“奸贼!”
徐小受又惊又气。
染茗遗址提前开启,在当时并不能看出来什么,如今一想,道穹苍简直是奸贼、逆贼、恶贼!
至于说北槐言语中的内容……
徐小受一开始真以为说的是自己,越听到后面,越感觉不像。
加之北槐甫一见面就说了,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来。
“莫不成,有那么一个平行时空,有一个和自己经历类似的存在,被北槐看中了?”
“他说的自投罗网,不是我,而是……”
徐小受的侥幸心理并不能存在许久,就想到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推论。
不是自己。
但可以是自己身上的某一件物品,某一种东西,亦或者……某一个存在!
如果“它”很早就跟了自己,那确实也能经历白窟、东天王城、云仑山脉,乃至虚空岛。
又和戌月灰宫有联系……
……
“喵呜?”
杏界内,贪神交迭着前爪,在古老丹鼎的沿上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懵萌地唤了一声。
杏界的天空,忽然震晃了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这里的世界甚至经历过进化,日新月异,时不时的震颤,实属正常。
贪神视线很快回到了它的新丹鼎上。
旧的十万丹鼎,早在杏界蜕变后,主人试验新招时给搞破坏弄掉了。
如今的这些,是龙杏之灵的库存,用来给贪神玩的。
在杏界待这么久,龙杏也喜欢上了这头炼丹喵。
发现它的玩具被徐小受弄坏了后,平日里又无人陪伴,委屈还不敢说。
龙杏给了小贪神很多新玩意。
不止丹鼎,从远古至今,龙杏的收藏很多。
但凡是个带凹槽的武器、盾牌,它都能掏出来给个贪神炼丹玩。
这是杏界除却牛羊草木之外,为数不多的生机了,也是龙杏之灵日渐习惯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今日,作为世界树的龙杏,预感到了未知恐怖即将降临!
“徐小受,有圣帝在寻找杏界,试图入侵。”
龙杏之灵毫不犹豫将这道意志传递给了杏界之主的徐小受。
如果对象是半圣,它毫不在乎。
徐小受都不需要出面,龙杏之灵自己就能解决。
但圣帝就不同了。
圣帝也分为很多种,如若是高境圣帝,且涉及到祖源之力,亦或者更强……
龙杏之灵真要论,确实是同级别中不擅长战斗的那种,比如它就永远不想打血树。
它现在只是世界树。
它要守护的世界,如果敌人过强,则需要这个世界的主人一起出力分担。
……
贪神!”
当意念中适时传来龙杏之灵的声音时,徐小受毛骨悚然,总算明白了北槐的目标为何。
戌月灰宫的圣兽杏界的炼丹喵——贪神!
“北槐的试验品,代替品……”
“他在试验鬼兽?是了,圣神殿堂的红衣每年逮了那么多鬼兽,总不至于全部杀死吧?”
“白窟那会,八尊谙也说过,他希望得到鬼兽的助力,而这种力量,圣神殿堂也渴望得到。”
“如若是圣帝北槐在作研究——‘红衣’这一组织的存在,其幕后黑手就有了答案。”
“北槐,真有这个资格!”
这一刻,徐小受如醍醐灌顶,思绪全部通联。
可有的时候,太过聪明,知道得太多,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他通过“感知”,望着那两大巨兽之下的渺小人类北槐,就像是看到了纺织精通幻境世界外的那只幕后黑手,寒意透顶,如坠冰窖。
“圣帝有了需求,于是有了武器,名为‘红衣’。”
“‘红衣’既要存在,则必须满足正义,于是有了‘鬼兽’——为斩邪恶而生。!”
“‘鬼兽’本有两种,一是异次元空间自生之兽,或正或邪,一为封于谨那般被强行定义成‘鬼兽’的人,不论黑白。”
“但若红衣知晓得太多,其剑必然也生犹豫,于是便有了如守夜般奉‘一切鬼兽,皆为邪恶’为信仰的人,如此,他们下手可以最狠、最果决。”
“如若大众知晓鬼兽,了解越多,被发现其中秘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于是有了连‘鬼兽’一词在五域也是禁词,所有人对此三缄其口的情况出现。”
“就连柳长青那等斩道,都是在被玄无机寄生之后,才开始冒死寻找鬼兽的秘密,仿佛他们从一出生到死亡,都对‘鬼兽’半分不好奇一样……”
“是啊,涉及到圣帝,有着圣帝指引、遗忘之力,谁会平白无故对‘鬼兽’生出兴趣呢?”
徐小受越想越惊悚,越看北槐,越觉此人才是真正的当世大恐怖!
从天桑城城主府第一次接触红衣守夜,到一路走来同鬼兽成为同一阵线,站到了圣神殿堂的对立面。
这其中关乎鬼兽的所有隐秘、所有发现,在此刻合并在一块,拼凑成了一副依然残缺,但已成画面的图,却给人一种悟到了、看到了,脑子也跟着要炸开了般的感受。
所有一切,指向北槐。
而在此之前,徐小受甚至连对北槐,都只有一句“北槐无泪天亦伤”的认知。
仅此一句!
再无其他!
这幕后黑手,藏到了此刻才浮出水面,比水鬼还水鬼!
“北槐在找贪神,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思绪至此,徐小受已不需更多思考,就能轻易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圣神殿堂的研究……
或者直接一点说,北槐暗中对鬼兽和鬼兽之力的研究,毫无疑问成功过!
徐小受记忆力很好。
他一下又想到了曾经接触过的红衣守夜。
斩道、黑暗属性的守夜,曾经亮出过极为不可思议的力量,太虚之力——浩然正气!
这放在以往只是令人诧异。
但惊归惊,过后徐小受也就放下了。
五域人才辈出,连悟出彻神念者都有。
斩道的守夜,悟出同黑暗属性截然相反的浩然正气太虚之力来,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而今想来,当时就该继续追溯下去啊!
炼灵师的道,圣帝之上
是不太明确,各有各的路子,但半圣之下却是固定的。
斩道,怎么可能悟出太虚之力呢?
那就是北槐的研究之一——赋予低境界者高境之力吧?!
“守夜穿着红衣,信奉着‘一切鬼兽,皆为邪恶’的理念,却用着属于鬼兽的力量,而他本人,尚不自知?”
徐小受头发发凉,感觉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他宁愿承认自己这个推测是错误的,都不愿意想象那可敬的守夜前辈如若发现了这一切真相,该会有多崩溃!
然不止于此……
徐小受还想到了在白窟争夺道纹初石时,小红衣路轲最后时刻身上逸散而出的鬼兽之力。
“守夜是北槐口中的‘试验品’之一?”
“红衣路轲,苟无月的弟子,也是‘试验品’之一?”
至此,徐小受整个人都麻掉。
他强自让这份发散出去的惊悚思绪,转回到贪神身上来。
人,是继承北槐研究成果的载体。
那鬼兽在这个研究的过程之中,会经历什么,最后又会成为什么呢?
“贪神,就是他口中的‘它’?”
“北槐的最终目的,是得到贪神身上的什么?”
阴云过后,思绪很快明朗。
抛开连北槐都不大可能知道的三厌瞳目、三劫难眼之力不谈,贪神本身,就具备一种强大的力量:
吞噬之力!
吞噬之体!
毫无疑问,较之于泪家瞳,北槐更看重的,绝对是“吞噬”的力量!
是啊……
而今想来。
贪神能完美兼容两种泪家瞳的力量,且不需要任何适应过程就能催动泪家瞳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表现!
“我是北槐,我也心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跳出来看后,徐小受发现只用贪神来炼丹,让它进行零零七的工作,真真是暴殄天物!
“而即便如此,‘贪神’亦只是一个‘替代品’。”
“那被弄丢了的那个重要的‘试验品’,又是什么?也是‘吞噬’之力?”
徐小受脑海中骤逝一抹橙色,思绪便如阴雨下的雷霆那般,倏尔骇然。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多了。
然彼时罪一殿,同贰号的一战中,那天机神使曾有过的一道声音,再次于脑海中炸响:
“吞噬之体,触发守护第二规则,天机神使,申请解除禁制……”
一切,全都有迹可循!
思绪至此,徐小受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啊,当时在罪一殿,打着打着,天机神使突然就开大了,是因为它的敌人太强?
不!
不止如此!
更多的,该是因为在天机神使的信息库中,这令北槐都垂涎不已的“吞噬之体”的力量,过于恐怖,一经出现,立马就得动全力查封吧?!
“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有的人,兼容的不是泪家瞳,他甚至离谱到在兼容五大绝体!
甚至哪怕那绝体还未成型,他也要破而后立,将之逼迫成型,再吞了她!
北槐丢失的,是天人五衰?
“那贪神呢?”
“贪神要是落到北槐手上,还能活下来?”
徐小受思绪都枯竭了,万千想法,最终只归于一个可怕的想象:
北槐,圣帝级天人五衰?
……
“你的神魂,在沸腾。”
赤足白衣的北槐面容深藏于朦胧之间。
他的言语无比轻淡,然再次出声时,给人以九幽地狱的冰寒之感。
“找到了……”
他并不在意徐小受从他一番话中知道了什么,思考着什么。
经过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沸腾的神魂将无所遁形,而与此神魂缔结联系的一切,包括世界,也就有了得以追溯的痕迹。
神魂之道,圣神大陆五域专修者很多,专精者很少。
以之封为圣帝者,更是仅此一位。
自然,除了北槐之外,也就基本很少人会知晓:
一切存在,神魂羁定。
望叶溯根,千般可寻。
“这,就是你的世界?”
北槐缓缓伸出的手,遥对着前方爆哭的麒麟和巨人,轻轻一握。
“轰!”
杏界巨震。
世界树龙杏再也无法隐藏自己,嗡一声亮起。
龙杏之灵归入本体,祖树则化作嵌入规则的金色图纹,在此方世界之外,绽放出了守护的力量。
如若有人在此刻遁入时空碎流,便有极小的概率看见这般场景:
黑暗之中,幽青色的神魂之手大张,对着一方世界拘禁而下。
而初生世界之羸弱,有如襁褓中的婴儿,万幸这婴儿体内同样蕴藏着至高伟力。
祖树龙杏骤然出现,树冠一盛,漫空洒下的金光便撑住了幽青色神魂之手的捉拿。
“……”
破碎的时空碎流中,无声而狂暴的力量在疯狂溅射,影响到了无数空间节点。
杏界并不在徐小受的身上,而在圣神大陆时空碎流中的任意节点。
北槐的一击打的也不是朱雀金塔下破碎世界的节点,可以是五域任何一方空间破碎之后的黑洞。
自然,当祖树龙杏之力,和北槐神魂之手展开拉锯战时,那狂暴溅射的能量,影响的也不止是四象秘境。
而是圣神大陆主体!
“轰轰轰轰……”
五域各地,也许是山林、也许是河海,也许是城市、也许是郊外,各处炸开了轰鸣巨响。
但凡该地界对应的空间节点毗邻此刻杏界,无一例外,时空碎流内的力量影响到了它们本身。
各地天灾横生,异光降世。
有人看见了幽青色,有人目睹了金光斑,有的遭遇风暴,有的被能量撕成齑粉……
灾难从破碎空间而来,随机宠幸任何一个不幸者。
不过短短一刹间,五域各地圣神殿堂,接到了不下上万起天灾异象的爆发讯息,它们随机、无序,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徐小受!!!”
龙杏之灵力竭的嘶吼意志传来。
它甚至只能道出一个名字,无法分神传来更多声音。
可作为世界之主,徐小受哪里不知道,杏界此刻,大难临头!
而藉此危机时刻……
尽人还在挂在圣帝麒麟身上,毫无形象地痛哭……
“哭哭哭,一天天的就知道哭,哭顶个屁用啊!”徐小受再也藏不住了,一边怒骂着尽人发泄愤怒,猛然又将意志切了回来。
第一三七二章 围魏救赵幻灭指,十万火急请香姨
“北槐的目标是杏界,其次才是贪神。”
“遗世独立只能遗忘掉我自身一人,对杏界不起作用,更没法遮掩杏界的空间节点。”
“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介圣帝意念化身,他伸手的动作固然具有欺骗性,但并不意味着针对杏界的那神魂之手,就一定来自眼前北槐。”
“既然祖树龙杏都阻止不了他,那他直接对杏界出手就好,何至于多此一举,幻化意念化身来自己身前,废话这么多?”
“北槐此举,必有缘由——这绝对就是破局之关键!”
徐小受本尊意志带着这么多疑惑切回本体来的同时,脚下灵道盘同时旋展而出。
身灵意三盘,专注身体、灵魂、意志三道。
他对北槐的了解太少了。
但真决定了必须对付北槐出手时,尘封记忆中的某些细节,也就跟着回忆了出来。
犹记得彼时在云仑山脉对付异时,无机老祖在贬低异的同时,曾小提过一嘴:
“五域上真正专精神魂之道的人,比古剑修还要稀少,目前能修成正果的,仅一个北槐。”
就是这句话,令得徐小受瞬间锁定了自己的方向,坚信灵道盘才是破局关键。
灵道盘,对应神魂!
果不其然,当灵道盘一出,徐小受的思维模式,也跟着从专注身体的物理层面,转向了专注灵魂的神魂层面。
他再看向北槐时,破碎虚空中立着的,已不再是一个赤足的白衣男子,而是一个足以媲美狂暴巨人此刻高度的灵魂巨人!
这神魂能量体太魁梧了。
其力量凝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完全不是此前见过的异、鬼婆等可以比拟。
它甚至具现出了实质性的肌肉,强壮到像是开了人间道后的放大版神亦。
或许,该这么说……
圣帝级精通神魂道的虚空将军解放,才能比得上此刻徐小受眼中看到的那北槐的神魂体!
“这怎么打?”
思绪一切回来,徐小受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给那魁梧到爆表的神魂体震住了。
这短暂一刹,他的精神又要受控。
可徐小受既然选择归来,自有解决之法。
他转瞬又将意识切回到了尽人的身体里,而尽人的意识则在去往染茗遗址松了一口气后,又回来爆哭。
不过一刹,徐小受意识又闪切回来!
这正是他想出来的,唯一能应对北槐“伤心”能力的解决方式:
“利用两个身体,和其所处的不同空间,将北槐带来的负面情绪交给尽人去处理,本尊则永远卡着那个间隙,不能出错,永保清醒。”
这法子很好,缺点是太累!
一瞬间要切好几个来回的意识,简直不是人能完成的事,半圣都得精疲力尽。
也就徐小受分神操纵之法已然炉火纯青,还有“转化”不断消耗血气、灵元,弥补精神亏空。
否则,他能硬生生在数息内把自己累死!
但累不要紧,好用就行。
脚踩灵道盘,徐小受看出的不止是北槐强大的神魂体,还有自己在一次次思绪沸腾间翻涌而出的神魂之力。
这些力量,通过一些隐晦的、常人无法察觉的羁绊联系,连接到了自身缔结过契约的种种物品:
空间戒指、藏苦、焱蟒、有四剑……乃至是杏界!
“就是这种方式!”
徐小受意识来回切换间,双眼爆出精光。
他找出来了北槐一定要具现意念化身在自己面前废话连篇的原因:
通过这种方式,北槐让自己思绪沸腾,神魂之力沸腾,继而突显出自身同杏界羁定过联系的那缕神魂意志。
按图索骥,他就得以找到流浪于时空碎流之中,本不可能被找到的杏界!
“神魂奥义?”
破碎世界中,完全看不清的模糊面容下,北槐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惊疑。
他自然看得出来,徐小受脚下的这奥义阵图太次。
但力量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踩着这般残缺的奥义阵图,徐小受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天人合一”状态。
北槐此刻看去,那狂暴巨人竟好似比自己更契合神魂一道?
“你很敏锐。”
北槐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不管徐小受这神魂奥义阵图是如何修出来的。
他能在对自己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找到最正确的切入点——神魂之道,且具现出灵魂之力来。
这证明徐小受的战斗意识极高。
且说明了此人还专修过的神魂一道的作战之术。
同时,这狂暴巨人看上去还在爆哭,但确实是清醒的,无时不刻!
“也许你找到了破解的方式,但已于事无补,你的神魂气息,我记住了。”
北槐收袖一甩。
陡然间,杏界外那神魂之手的力量更加凝实,于另一面又具现出又一神魂之手。
双手如同捉球,将杏界完全拘住,像是要碾爆里头的一切。
“咔!”
杏界天穹崩出无数裂缝。
万千古器中腾挪炼丹的贪神停下爪步,抬眸喵呜唤了一声,瞳孔间多了几分惊惧。
它已有不妙预感。
这一次天空崩裂似非常态,而是真的很危险,且危险……针对自己而来?
“徐小受!”
祖树龙杏完全被压下去了,不得已再发出求助之声。
诚如徐小受所想,仅仅只是一具圣帝意念化身,龙杏再差也不可能敌不过。
这破碎世界里的化身只是幌子。
真正在对杏界出手的,是不知藏于何处的北槐本身!
“狗东西,有本事冲我来!”
狂暴巨人再也没法伪装了,猛地后仰,抓在圣帝麒麟身上的双脚擎生巨力,硬是将圣帝麒麟倒勾而起。
“呜……”
圣帝麒麟还在哭,一点都不想反抗。
也许类似的反抗它已尝试过许多次,每次都徒劳无功,知晓无用。
徐小受看不下去了。
“哭你妹,堂堂圣帝,就知道哭!”
狂暴巨人一声吼,目眦欲裂,龙珠内的天祖之力部分融汇于躯体之中。
“轰!”
破碎世界炸开巨响。
龙祖之力、天祖之力,两大祖源之力齐下,金光巨人一把将麒麟如球般举起,砸向了北槐的圣帝意念化身。
“徒劳无用。”
北槐似是在笑,对两大祖源之力加持下迎面轰来的麒麟炮弹不屑一顾。
砰一声响。
爆哭的麒麟只觉世界在翻旋。
而后它感觉撞碎了什么,实际上是将北槐的圣帝意念化身,轰成了齑粉。
“肉身于我,仅是束缚。”
“神魂得道,世所无拘。”
九天却同时飘下戏谑之音。
当圣帝麒麟粉碎北槐意念化身的肉身,却从其巨人般的神魂体穿透而过时,徐小受心生巨大的无力感。
这就像是物理攻击永远摸不到虚幻存在的灵魂一样,他的这一击,打在了棉花上。
北槐神魂体,毫发无损!
“轰!”
杏界上空,破开一个巨大裂口。
祖树龙杏只能扛得住一只神魂之手的力量,却遏制不住背面偷袭压逼而来的又一神魂之手。
那幽青色的巨手终于堪破空间,探入了杏界之内。
遥遥所指,正是贪神!
“喵——”
贪神浑身毛发一乍,惊呼一声,烫脚般跳了起来。
在它的视线之中,这幽青色的神魂之手美味无比,却如同一块三生三世都吃不完的大鱼。
强行吞下,只会撑死。
但若不吞,猫,就要被鱼压碎了!
“你特娘的是真恶心啊……”
破碎世界内,徐小受看到这一幕,彻底抓狂。
他二话不说,对着那魁梧的神魂巨人,眉眼一抬。
心剑术,目下皆魔!
“螳臂当车。”
北槐无动于衷。
神魂巨人只裂出一小部分,形成了一个小北槐神魂体。
那分裂出来的力量,甚至不急其本体的万分之一,但神智俱全、灵性十足。
它挡在北槐的视线面前,同徐小受的心剑术接轨。
“轰!”
小北槐神魂体炸开无
穷魔气,顷刻精神失常,走火入魔。
“吞魂术。”
大北槐神魂体一吸,小北槐便化作两股能量。
一为精纯的神魂之力,被重新吞食,回归自我。
一为被摒弃掉的邪魔之力垃圾,随手抛弃——吞魂术只能吞食神魂,但吞不了走火入魔的力量。
浅浅一记神魂灵技的运用,徐小受看得脑袋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举起了剑的婴儿,对着大人挥砍欲劈,而北槐随手一摆,就将自己的大招破了。
圣帝……
神魂之道的北氏圣帝……
完全成熟体的十尊座、地狱级怪物……
怎么打?
这是八尊谙的对手吧,怎么找上我来了!
徐小受几欲崩溃,他离北槐,还差了一个时代的资源和距离,以及时间。
“你的古剑术修炼得不错,但比起八尊谙,实在不值一提。”
“对了,小子,可以提醒你一句……”
北槐的神魂巨人谈笑风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弱点:
“鬼剑术能伤到我,但就是不知你的鬼剑术,修炼得如何呢?”
脚踩灵道盘,都不用北槐再多说,徐小受自个儿都看出来自己的神魂又“沸腾”了。
他确实被激怒了。
他又急忙扼杀自己的冲动念想。
“北槐在激怒我!”
“我的神魂波动愈强,和杏界之间的联系就愈明显,如此,北槐就越不容易失去杏界在时空碎流中的随机坐标!”
“我要做的,不是愤怒,而是切断至少一瞬北槐和杏界之间的感应,让他迷失方向。”
“只要他有一瞬不能接上,杏界的空间坐标是无序而随机的,他只能通过再次激怒我来重新寻找杏界的位置。”
“届时,我的‘遗世独立’,就能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天人合一”这门特殊被动技确实强大,脚踩灵道盘的徐小受,很快琢磨出了针对北槐的又一行动。
但问题,随之也来了:
如何切断圣帝对杏界的感知,哪怕一瞬呢?
“幻灭一指(蓄力值:33%)。”
幻灭一指的峰值,交给了饶妖妖。
它强到连妄则圣帝都无法磨灭那般力量,又成功将饶妖妖轰成残魂一缕,只能祭剑求生。
最终,徐小受也得以剑斩半圣。
可现如今,自虚空岛脱战后,这一特殊被动技的蓄力值涨幅,慢得可怜。
看到这低到让人心寒的蓄力值,再反观魁梧得不像话的北槐的神魂巨人……
徐小受短暂放弃了思考。
同时,他也放弃了意识在尽人和本尊之间的来回切换。
背水一战!
“受到影响,被动值,+1。”
当信息栏再度弹框时,精神觉醒触发,被动反击同时成型。
狂暴巨人遥遥点出一指。
体内压缩的力量,一股脑倾泻而出:
天祖之力、龙祖之力、剑念、圣力、烬照之心、三日冻劫……
所有一切力量,在灵道盘的转化下,勉强触及了一丝神魂攻击的意思。
但这些通通为辅,作用只是为了彻底引爆“幻灭一指”。
“咻。”
微光闪逝。
被动反击的幻灭一指,快到似乎连北槐都没意识到要防御。
在北槐的世界中,徐小受再强,强的是剑术、肉身,而非神魂一道。
如此一道,北槐若称第二,当世无人敢称第一。
所以,徐小受撑死了能伤到一个小北槐,而绝无可能仅靠一式,抹杀他这具圣帝意念化身的强大神魂体。
当那幽青色透体而过,夹杂的各种起步圣级的力量交错糅合,洞穿了北槐神魂巨人的胸口时……
率先承受不住的,是这方破碎世界。
这仅是圣帝麒麟残破的意识空间世界的具现化,如何抗得了这足以轰穿罪一殿的一击?
“轰——”
四象秘境,地底深处陡然发出一声轰鸣巨响,霎时间山摇地动。
朱雀脉,朱雀金塔附近。
大地轰然炸碎,尘石溅空,足有数百丈高。
所有靠得过近的试炼者,被巨力轰得人仰马翻,隐觉死意袭来。
而这,仅仅只是圣爆的第一波余威!
当那地底深处正中心的力量之核彻显峥嵘时,整个朱雀脉,乃至是附近三脉毗邻之地,都为之而颤。
朱雀金塔。
鱼知温还在抹着眼泪,突然就被巨力抬飞。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抬眼,朱雀金塔也起飞了,飞得比自己还高!
“哈?”
笼罩在附近的悲伤氛围都为之一遏,所有人瞠目结舌之时……
“轰!”
冲天的光柱破空而起。
毁灭的圣力波动,骤然就要炸荡而开。
“不可!”
九天之上,一头白鹤掠入四象秘境的缺口之中。
甫一登场,鹤顶之上的牧凛就觉压力山大。
他只是接到了讯息,卫安不见了,所以过来接他的班,守护一下。
他没想到,才一到来,这四象秘境乱到如此离谱,圣战都在眼皮子底下爆发!
若是自己再晚来半步,是否整个朱雀脉的试炼者,都要在这一击下,魂归西天?
“炼!”
半圣牧凛,不由分说亮出了他的湮神火。
时至今日,他已入圣,且境界完全巩固,更是和天火湮神火彻底合二为一。
且对于类似爆破之解救措施,牧凛可以说是……太有心得了!
他一念之际,整个朱雀脉拔空而起无边湮神火,化作黑色龙融界。
此界又非纯粹领域。
而是以天地为炉,爆破为药,借势转势,试图融为一丹。
丹是不可能成的。
但烬照炼丹术,炼的就是爆破。
牧凛双手印决齐下,那股爆破的力量被分解成多种原形,一股股形同药液,短暂没有炸开,而是顺流漩成一个圆球。
二次爆破之术!
借助延缓了爆炸的这点时间,牧凛甩袖一扬,那重新凝成一力量源种的“爆破”,被他丢到了四象秘境之外。
“轰!!!”
麒麟界,弓羊山上空。
爆破炸开时,天地昏沉,道则崩溃。
这响声之大,中域圣神天一百三十二界,几乎都可耳闻。
“圣战?”
各地众人闻声瞩目,遥遥能望见的,却只是一点耀光,不知真相为何。
可其中的圣力波动,太清晰了!
绝对是圣战无疑!
一时之间,麒麟界之外,各地的斩道、太虚靠近,想要观礼圣战,顺带探听探听那染茗遗址的虚实。
四象秘境内,试炼者和尘石砰声砸地。
一式化死为生的牧凛,神情没有半分欢喜,反而沉默在了半空。
他感应到了什么?
方才分解的这股爆破之力中,其中有一道,竟是烬照之力?
“爆破……”
“烬照之心,徐小受……”
牧凛脸色都黑了。
怎么哪哪离不开你啊!
我是你师叔,不是你保姆,不能每一次出来想要解决的麻烦,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啊!
“嘭!”
朱雀金塔坠下,斜着倒插于地,灵性大失。
四象秘境的圣宫试炼,有四分之一,成了笑话。
地底被破,巨坑出现。
从圣帝麒麟那破碎世界里回归,狂暴巨人自然也就回到了四象秘境之中。
它太大了!
它是以对标圣帝麒麟的体型巨大化的。
以至于此刻出现,狂暴巨人大到了即便是站在深渊巨坑之中,胸口处依旧与地平线平齐。
落地后的所有试炼者、试炼官,赖以牧凛之力,只是被震伤,不曾死亡。
所有人从悲伤氛围中清醒回来,抬眸望去时,猛然倒吸凉气。
那金光巨人只露半个胸膛,巨大头颅,已然有数百丈之高,如同地底生物忽然苏醒,立起身来,就带来了名为“巨大”的恐怖!
“嘶……”
“这是什么生物?”
“方才爆破,就是它苏醒了?它是巨人族?半圣?”
“四象秘境里,怎么会有这种生物在,圣宫在想什么,让我们在这里试炼?”
“……”
试炼者们看呆滞了。
鱼知温最后点步于金塔之基上,抬眸一望,同样看到了高可弥天的金光巨人。
不同于试炼者的震撼和陌生。
鱼知温对这金光巨人,可太熟悉了!
彼时白窟,在名剑焱蟒出世的熔岩喷发时,她被这巨人护在手心上过,刻下了深深烙痕:
“徐小受,你果然在我身边……”
“受到骇视,被动值,+135。”
“受到敬畏,被动值,+122。”
“受到担忧,被动值,+1。”
信息栏噔噔弹框,所有人看着狂暴巨人。
狂暴巨人徐小受,则望着高伫于虚空对面,九成九试炼者看不见的北槐神魂体。
他成功了。
但不是成功打断了北槐和杏界之间的感应。
而是成功震惊到了北槐,令得他短暂中止了神魂之手入侵杏界之举。
此刻的北槐神魂体,正低头望着自身胸口处那拳头大小,从前贯穿后的空洞。
“嗤……”
空洞之处,生着浓烈的灼烧感,还流淌着焚烧不尽的幽青色灵魂之血。
圣帝灵魂之血!
北槐沉默了。
自己,被一个王座道境,伤到了神魂体?
徐小受也沉默了。
他最强大的一式爆破,只打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洞来?
“嘭。”
徐小受二话不说,结束了狂暴巨人姿态,在四象秘境之中,回归了本身。
圣奴二把手,天上第一楼楼主……
徐小受本尊!
再无任何伪装!
变小之后,凭立高空的那青年器宇轩昂,五官俊秀,宝体无瑕,散发圣光。
他的腰间配着黑剑藏苦,手上一是焱蟒、一是有四剑,浑身被动技齐开,天地灵元呼啸而来。
这一刻,他就是世界的焦点!
所有人认出来了这个圣神殿堂当下最火热的年轻通缉犯!
“徐、徐小受?”
“受爷?!”
徐小受没有搭理外人的目光注视。
他只沉沉吐出了一口气,就摸上了耳垂上的那枚星钻耳钉,吐字清晰,毫不迟疑地说道:
“香姨,救我!”
“很急!十万火急!”
第一三七三章 守护从非单人道,一跃如错星亦鸣
“香香,这头异鬼的积分就给你吧,你一定要拿下,我、我已经拿太多头了,这样下去,我真会不好意思的……”
“没事,嫣儿,你拿吧,我们是好姐妹。”
“香香!我真不能再拿了,我们才认识不到三天,你对我这么好,这样下去我会爱上你的!”
“没事,我人见人爱……哦不是,我说了,我并不想加入圣宫,参加试炼只是家里人的要求,应付一下而已。”
“呜呜呜,香香宝贝,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女人,长得漂亮就算了,身材也好,性格还这么棒……以后我要是嫁人,一定不找什么臭男人,我就嫁给你!”
“大可不必!男人也不一定都是臭的,我就有男人,他很强壮。”
“噢……”
名叫嫣儿的漂亮姑娘听到这,小脸一垮,憋着嘴一匕首下去,高大异鬼的头颅就给轻易割了下来。
积分入账。
嫣儿却没有任何喜色。
她一低头,视线受阻,于是伸手托了托胸前两团雪白,沮丧地噘嘴:“香香宝贝,男人,一般是个什么滋味呀……”
“呃?”香香思绪短暂空白了一下,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二十六了吧,没谈过?”
“家里不让……”
“不是吧,家里不让你就不谈?嫣儿你这么漂亮,身材比我还好,追你的人能从中域排到东域的空间碎流去!”
“唔,我害怕,而且不出门,都见不到男孩子,还有听说谈了就要牵手,牵手就会生小孩……”
“噢!你真是……”香香单手扶额,只觉眼前发黑。
炼灵界还真有这么纯情的小姑娘吗?
是自己在幽桂阁和十字街角这等地方待了太久,与世隔绝了?
“有机会介绍个东域的公子给你认识,他很纯爱,估计就喜欢你这款胸大无脑的。”
“吼吼!宝贝我爱你!”
嫣儿姑娘听得脸色红润,却不甘示弱般吼了两声。
很快她就招架不住这个话题了,抬起眸望向了天空,眼含忧虑道:
“说起来,这届圣宫试炼,到处都是意外呢!”
“还好我们在白虎脉,听说青龙脉、朱雀脉那边死了一大片人。”
“对了,闺闺就去了那什么遗址,香香你实力明明这么强,真不去碰碰运气吗,只要喊出那个名……”
“千万不要!”香香眼神一肃,及时打断,“嫣儿,不论如何信我,宝物不是有缘者得之,而是有实力者得之,我们进去就是白给,九死一生,所以千万别念名!”
“啊?那闺闺岂不是……”
“呵,那贱人我看不顺眼很久了,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说话傲娇得要死,还抢你积分,死了更好!”
“唔……”嫣儿愣住了,看着不屑冷笑着的香香,一时感觉天旋地转。
闺闺在的时候,香香跟她好亲近的呀,怎么能这么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呢?
“不过一个圣宫试炼,屁事搞出来这么多,骚……嗯,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在想什么,确实出人意料……”
香香也跟着抬眸,眼里多了忧色。
不过徐小受还没有同自己联系,这是最好的情况了,说明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就算道穹苍出手,要针对圣奴。
以徐小受的本事,也得撑到这圣宫试炼结束前后,才可能扛不住吧?
就是不知道麒麟那边怎么样了,开始行动了没……香香思绪飘远。
嫣儿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香香太有个性了,活法也是她最羡慕的那种——有男人,说话还肆无忌惮,背景又可怕,简直是话本小说中的女主命格!
“香香宝贝,你这个星钻耳钉好漂亮呢,是在哪里买的,眼光好好!”嫣儿大眼睛一转,夸到了女孩子最喜欢被夸赞的品味上。
“是吗?”香香果然回眸过来,眼睛笑成了月牙,“我男人送的,他说要跟我时刻保持联系,就是臭男人天底下一个样,到现在都还没发讯息给我。”
“啊?男人不是不臭的吗?”
“那是刚才,现在谁来都臭,滂臭!”
“哦哦,我也好想要臭……哦不是,这耳钉这么神奇吗,还能隔两界给你发讯息?你男人不是在外面?”
“对啊,他找到道部,让那个什么天榜什么第一给制作的,天机术呢!利害吧?”
“哇,天机术……”嫣儿眼里多了星星,突然神色一动,指着星钻耳钉惊讶道,“在动?”
香香眉头一挑,也察觉到耳垂上的细微动静,心头一沉。
她不露声色一笑:“你得回避一下了,接下来会很肉麻,还是说你想听听我们的隔空交……”
“呸!”嫣儿脸色一红,“谁想要听你们的交流啊!”
她小跑着离开,连灵念都收了,生怕听到什么污言秽语,玷污了纯洁心灵。
“没甚经验,还懂挺多?”香香嗤笑着也别过了身子,摁通了通讯。
“香姨救我!”
“很急!十万火急!”
两道淡然中充斥着焦虑的声音,听得香姨险些崩不住表情。
这就到最后时刻了?
徐小受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八尊谙说要给这小子压力,半圣和半圣之下的,都不用管……”
香姨有心想回话确证一波敌人的级别,但她很快扼杀了这般想法。
徐小受不是傻子,不可能作这低劣的恶作剧。
他甚至都没有解释情况,只是求助,说明情况危急到了只容许他说这短短两句话的地步。
香姨毫不迟疑,动用了最终底牌,一掌拍在地上。
“召唤术!”
树丛间“砰”一声荡开了灵元波动。
天地灵气疯狂汇聚,勾勒出了一个虚幻的光头男子的轮廓。
但是,这虚像较之以往,过分黯淡了!
“什么情况……”
香姨眉头一皱,看出了虚像目中无光,和常人的虚像毫无差别,只能用来增幅战力,而无法沟通。
“香香?”
后方远处传来一声惊疑,显然是感应到了灵元波动,嫣儿担心是否出了危险。
香姨脸色凝重,却是头都不回,调侃道:“好奇可以过来看,顺便学习学习,我男人是太虚,我召唤了虚像哦~”
“啊?!”
远处发出一声震撼惊呼。
躲在大树后方的嫣儿瞪大了眼,脸色酡红,瞳珠都在不停震颤。
一瞬间,她脑海里浮想联翩,出现了无数旖旎画面。
香香宝贝的一句话颠覆了她对神圣炼灵之道的所有认知!
虚像,还能这么玩的吗……
“醒醒!”
另一面香姨跳起来,毫不迟疑一巴掌用力扇在了这呆滞猛兽的脸上。
虚像,不为所动。
香姨意识到了什么红唇微张。
“这傻大个,不会念了名字,进了遗址吧?”
“该死!你是有多蠢啊,用点脑子行不行,我怎么可能会进去?”
香姨恨不得现在就进染茗遗址教训神亦。
但徐小受那边,绝对是等不及了!
她一翻空间戒指,从中翻出一柄短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
嗤!
短剑,扎入了她自己的胸口处。
“唔……”
香姨一声闷哼。
锥心之疼,疼得她娇躯一颤,眼皮都开始抽动。
“香香?”后方又传来嫣儿担心的声音。
“嗯,别~”香姨又发出了一声极致诱惑的呻吟。
霎时间,远处轻轻一“呸”,声息全无。
虚像一震。
周遭灵元轰地翻涌而起,炸出了无形气浪。
这波动扫得树丛狂颤,惊得躲在树后的嫣儿死死捂住了双眼,恨不得多生两只手捂住耳朵,挪开小步伐默默远离了几分。
又悄咪咪停下,欲回,而不敢回……
“香儿?”
虚像神亦眼里多了神智。
一醒来,他看见香杳杳握着深入心口的短剑,勃然大怒,“谁敢伤你?”
香姨来不及解释了:“徐、徐小受……”
“徐小受?我现在就去宰了他!放心,他神魂都无法进入轮回!”虚像神亦怒而欲去。
“呆瓜,回来!”香姨气得红唇溢血,“徐小受出事了,找到他,保护他……”
“啊?”
“快去!”
“噢噢,好。
“回来!我感应不到他的敌人是谁,有可能是圣帝,你能感应出来是谁不?”
嗡!
方圆千里地,生机忽而失。
树后的嫣儿还没来得及回去偷看,只觉一身气力全丢光了,无力软倒树下。
她眼里尚存几分懵色。
奇怪,还没听到声音、看到画面呢……
开启人间道,瞬息虚像凝实,如同真人降临的神亦,只是略一抬眸,眼睛就敛了起来。
他揉了揉香姨的脑袋,没有多言其他,只是略显心疼地说道:“你先疗伤,不用关心战斗,我会很快解决麻烦的。”
“是谁?”香姨追问。
神亦沉默了一下,只能道:“北槐。”
北槐?
这是哪位?
香姨短暂一懵,继而瞳孔震颤,“什么?北……”
她急忙压低了声音:“圣帝?”
“嗯。”
“可有把握?”
“区区北槐……”
“别区区了,你还没封圣呢!可别把自己玩死了……要不这样,救不了我们就别救了,徐小受也没那么重要……你进到染茗遗址了?”香姨转移了话题,已经不想让神亦去冒险了。
“嗯,我担心你。”
神亦道完,目光落在香儿心口处被短剑扎出来的伤口。
但凡遭遇死机,他会自动出现,这是召唤术被动触发的方法。
眼下四周无人能威胁到香儿,很明显,这是自残之举。
神亦不蠢。
香儿自残都要叫他出来保人,徐小受哪里不重要了?
“放心,我不会死。”
神亦虚抱了下娇小软糯的香儿,揉着她的脑袋道:“我有多强,你最清楚。”
“嗯……”香姨闭上了眼睛,不再劝说,“注意安全。”
再次睁眼时,那擎天立地的猛兽,已然消失不见。
远处后方的嫣儿起身后,已经感觉到了不妙,急忙追过来查探香香宝贝的情况。
她却是看到了捧胸抹汗的香香宝贝,一脸虚态,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呃……”
“你,你们……”
嫣儿左顾右盼,没见着“虚像”,诺诺许久,才说出话来:“这就结束啦?”
“什么叫‘这就结束’?”香香一翻白眼。
“不是一般要、要……”嫣儿手舞足蹈,比比划划,最后才道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来,“至少,也得一刻钟吧?”
香香一愣,终于反应了过来,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啊,满脑子龌龊,虚像又不会动!”
“啊?!”嫣儿闻声却是更惊,捧着脑袋,望着虚弱至极的香香,脑子像是要给烧坏了。
虚像不会动,那是……
她思绪一定,注意到了香香宝贝胸口上的血痕,“这又是什么?”
“哦,没事,方才弄伤了。”香香摊摊手,不打算解释。
“啊?!”
嫣儿即刻宕机,大眼睛差点没跌出来。
还、还能伤到胸口的?
玩这么大?
……
朱雀脉,朱雀金塔。
打不过,直接选择摇人的徐小受,没有及时等来那超级野兽的支援。
他的幻灭一指,亦只是打出了北槐神魂体的一点伤痕,打断了其于杏界的举动。
短暂的停歇之后。
杏界之内,那幽青色的神魂之手再探而下,一把捉向了贪神。
“喵呜!”
贪神的惊叫声中充满恐慌。
徐小受别无他法了,只能选择相信香姨的支援会及时赶来。
但那召唤术召唤人、人出来还要人间道、道完还要赶路的短暂过程……
于此刻看来,竟无比漫长!
“快啊……”
徐小受急了,以杏界之主的身份,直接遁进了杏界之内。
杏界已被两大神魂之手完全封锁,除了龙杏和徐小受,里面无法出来,外面进不去。
拖!
当下之策,只剩一个“拖”字。
拖到神亦赶来或许局面还有变化,若拖不住,那就只剩下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后一个法子了!
“给我滚呐!”
狂暴巨人在杏界之内,迎着幽青色神魂之手,完成了变身。
下一瞬,徐小受吞纳了杏界内几乎所有灵元,将这一觉醒技,催至极限。
“神敏时刻!”
“极限巨人!”
两大二觉,骤然齐开。
全身力量似是在一刹间完全亏空。
徐小受连龙珠内的天祖之力都解放出来了,硬着头皮在上。
蕴含一丝理智的极限巨人,终在杏界内出现,迎着头顶的神魂之手,重拳出击。
“轰!”
万般空间,完全粉碎。
可那神魂之手,如同虚无一般,和极限巨人的重拳交错而过。
肉身和灵魂,形同阴阳两界,永不相交。
“龙杏!”
徐小受点燃所有力量,却非是为了挡下神魂之手,而是为了打开被禁锢住空间通道的杏界。
他一声呼唤,龙杏心有灵犀,分出树枝,直接扎入了极限巨人肩膀之内,疯狂汲取力量。
“轰!”
杏界巨震。
时空碎流之中,那箍住龙杏的两大神魂之手,短暂被力量爆涌的龙杏弹开。
藉此时机,在杏界内神魂之手即将触及贪神之时,空间通道,提前打开。
“喵呜?”
贪神只觉眼前一花,身周环境就变了。
它眼珠子一扫……
好多人啊!
周围战场散乱着一座倒插的塔,还有很多跟主人一样年轻的人类,还有一个……
贪神吓得一哆嗦。
虚空中那唇角含笑的巨大神魂体,气息同方才想要拿下自己的神魂之手,一模一样!
朱雀金塔上,鱼知温看着突然消失的徐小受、突兀出现的小白猫,感受着那股淡淡的鬼兽气息,意识到了什么。
她目中珠玑星瞳一旋而出,再看向虚空时,看到了道则翻涌下的巨大神魂体。
这是……
伤心圣帝?
“终于出来了!”
北槐笑着,目光发亮盯着贪神,如同在看一件绝世珍品。
见状,鱼知温总算弄清了徐小受为何会突然出现。
伤心圣帝盯上的是猫……
徐小受在保的也是猫……
这是一场猫猫争夺战!
“徐小受……”
鱼知温小手紧握成拳,目色完全被忧愁填染。
徐小受再强,怎么可能打得过圣帝,他会死的!
我要怎么做?
我得如何,才能帮他……
不!
我在想什么?
我可是圣神殿堂的人!
我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我应该是伤心圣帝的立场,我要对付的是……徐小受?
嗡一下,鱼知温如遭雷击,脑袋只剩空白。
“我,是徐小受的敌人?”
这一切,其实早在鱼知温争取道部首座位置的时候,就想到了。
可当那预想中的画面如此之快出现在眼前时,鱼知温又乱了分寸,不知该作何选择。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提前想得好呢?
鱼知温心头五味杂陈。
她望着小白猫,又望向伤心圣帝,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之中,疼痛而不自知。
选择就如抛硬币,当时间紧迫的强压过来,硬币被抛上空时,其实不用等待结果,人已有答案。
蓦然间,鱼知温思绪恍惚,记忆变幻……
一面是师尊道璇玑从小到大的谆谆教诲,苛求完美。
然那极致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甚至需要逃离圣山,出去外面歇一口气,才会找回自我。
一面是彼时白窟的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是在那金光巨人守护下的心安感,是被信任、被需要,而非一直被否定、被说“你还可以更好,不要止步于此”。
可是……
美好画面一错。
当路轲身上涌出鬼兽气息时,当徐小受望向自己质询,自己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那骤然变得陌生、变得怀疑的眼神出现时。
那种锥心的疼,那种冰魂的冷,那种瞬息远离、不再信任……
鱼知温疼得闭上了眼。
她
不想再体验第二次这种感觉了。
她已经为此后悔了太多个夜晚,更早早决定了如果时光能重来,如果有第二次机会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人生,绝对不可以错过第二次!
“抱歉,师尊,我也渴望自由……”
脑海中的万千画面,最终竟归之于一句突兀跳出来的话,来自于不久前,道殿主莫名其妙的叮嘱:
“遵从本心,注意安全。”
鱼知温猛然睁眼,双目中爆出璀璨的星光,既有不可置信,更有无与伦比的坚定。
她从倒插于地的朱雀金塔上一跃而出,清风扶摇,星光翩舞。
这一刻,天地似是奏响了名为“错误”的诗章。
朱雀金塔怎么可以倒插于地呢?
圣宫试炼怎么可以同染茗遗址一并进行呢?
试炼者就在此地,圣帝如何能超脱规则,在圣神大陆大打出手,致使生灵涂炭呢?
大家都在“错误”,凭什么我就需要追求“完美”、追求“正确”……
凭什么!
我就不能出声呢?
鱼知温一跃上空,睁大了眼,惊声呼喊:
“北槐前辈,您怎么在这里呢?”
第一三七四章 水中逐光皆泡影,但寻真义须权杖
“北槐?”
“什么北槐?”
“知温姑娘在说什么,她在跟谁说话?”
嘹亮的喊声传遍了八方,惊起了一地惊疑。
试炼者、试炼官们从地上起来后,左顾右盼,却找不到人。
“等等……”
然有心人终究是绝大多数。
能进四象秘境试炼者、守护试炼者的,都非常人。
这一句就如破封之钥,很快打开了所有人尘封的记忆,将一切联系在了一起。
“十尊座,北槐无泪天亦伤?”
“是了,我就奇怪我脸上怎么有泪痕,大家也都有,但现在去回想,又跟喝多了似的,记不得我方才为何而哭?”
“是伤心太虚的能力……不,伤心半圣?还是说……不可能吧,半圣之上?”
“奇怪,北槐半圣若在,我等现在又为何不哭了?听说只要是他在场的地方,天都会哭泣!”
“知温姑娘到底在看什么?”
顺着高空一跃而出的鱼知温的方向,所有人跟着抬眸望去,还是一片虚无。
只有一小部分人意识到了什么,也修炼了类似的能力,或多或少身上、目中翻涌起了神魂一道的力量。
“嘶!”
不过瞬息,这一部分人面色大变:
“好恐怖的神魂体!”
那肉眼观不见,实际大过天的神魂体,就这般巍然悬于所有人头顶之上,如同人型魂山,压得视之者喘不过气来!
北槐的“伤心”之力不再正面影响到试炼者,自然是因为他在刻意收束,防止负面影响过大,令得所有人哭得崩溃而死。
他却是没想到,会有人,乃至是圣神殿堂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出他的身份来!
“呜呜……”
一瞬间,四周又有哭泣声开始。
很快,那些哭声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少部分灵魂一道的炼灵师,泪水哭出了血色,苦不堪言。
不视则惘,不知不畏,不受其害。
视之俱伤,以下犯上,圣道难容。
这是北槐为凡人制定的“保护”,已经尽量减弱了圣道对面圣者的反噬。
方才视他者太过弱小,没当场神魂炸碎,其实就是受到了“保护”。
但若没那一声,这些人本不必承受这些伤害。
“居心叵测?”
北槐神魂体波澜不惊,目光却是循声望向了那个发声的女子,脑海里即刻闪过了有关此女的一切身份信息。
他认识这个叫做“鱼知温”的小姑娘。
道璇玑的爱徒,鱼鲲鹏的曾孙女,天机术士,珠玑星瞳拥有者,性格软弱,但冰雪聪明。
且,她并不是敌人。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北槐的眼神变得冰冷,神魂传音,如同泰山压顶,轰得鱼知温短暂失神,娇躯在高空一晃,险些跌倒。
珠玑星瞳转瞬亮起纹光,鱼知温得以瞬息回神。
她转眸所视,有十多人因为自己方才那一声,此刻匍匐于地,七窍迸血,面容淤紫,状态萎靡。
因为我……鱼知温脸色一苦,心生不尽自我谴责,一下都有了退意。
可她又很清楚,这不全是因为自己。
圣帝出现于此,本就是一个“错误”,何况此前北槐还泄露过力量。
他必然想做点什么,如针对徐小受的那猫猫……
而这些,哪怕不刻意去影响周遭的普通人,周围人也必受影响。
这就是蝴蝶效应!
圣帝的力量太强了。
北槐一出圣帝秘境,那无形的指引之力,说不得不止四象秘境,就连此刻外边的圣神大陆都受到了巨大波及。
“我发一声,就伤到了十多号人。”
“我若不发声,北槐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徐小受又不会束手待毙……届时整个朱雀脉的人,都将因此而陨。”
鱼知温忍下了退缩的步伐,迎着目光望去,面有惊怯,眼神却无比坚定。
她在此前一跃之时,已于脑海里准备了许多言语内容,或是寒暄、或是问候……
但当北槐的目光看来时,鱼知温发现,自己已无法顾左右而言他,千言万语终汇成了最直接的一句:
“北槐前辈,圣帝不可在圣神大陆出手,这是规矩!”
四下议论之声,一时戛然而止。
所有人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鱼知温道出了什么?
“圣帝?”
“北槐,是圣帝?”
这一瞬,众人眼神变得惊恐。
若是寻常炼灵师,可能还得回忆一下圣帝是个什么级别,大陆不应该是半圣封顶了么?
但在这里的,都是五域顶尖,各有各的传承和眼界,或多或少已识圣帝之境。
“跑!”
众人惊慌而逃,如遇瘟神。
不管圣帝北槐出现于此的目的为何,甚至他是否出现了。
涉及到这个层面的东西,家里人、宗族长辈都曾告知过:
“有多远,跑多远!”
北槐并不曾阻止试炼者和试炼官的大逃亡,这些人本就不是目标。
他只饶有兴趣盯着那倔强小丫头沸腾的神魂——这般思绪波动的程度,比之方才徐小受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是一座正在喷薄的火山。
圣神殿堂人,半圣之下的,别说根本没一个敢这般开口劝谏圣帝。
就算是有,执正义之言,本身无错,何至于要有如此思绪波动,作这般思想挣扎?
“看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但你在挣扎,为何挣扎?”
“为正义而挣扎,显然有误……你,为人而挣扎。”
北槐的神魂传音无比平静,却一层接一层在递进。
他如洞悉人心般,跳过了所有的过程,一针见血指向了小白猫贪神:
“你认识它?”
“你和戌月灰宫有染?”
“你,道璇玑,鱼鲲鹏……三者之一,逾越了不可逾越的禁线?”
鱼知温听得一愣。
她并不精通神魂一道,或者说根本就不怎么修过,所以完全无法掌握自身的神魂波动。
北槐看她,就如装了探测仪一般精准,轻而易举能看出来这小姑娘的内心想法:
“不,你并不认识。”
“那你就是在为徐小受而言,冠以正义之辞,包庇黑暗。”
北槐之音,滚滚如雷,荡扩八方:
“你在为徐小受拖延时间?”
朱雀金塔附近,尚未跑远的一众试炼者、试炼官,陡然神魂深处就响起了这一道声音。
便是藉此生死存亡之刻,大部分人亦压不下自身的惊奇,停下步伐惊而回眸:
“徐小受、鱼知温?”
“徐小受、圣帝北槐?”
一部分人惊讶于圣帝神魂之音中截然道出来的暧昧关系。
一部分人则震撼于圣帝北槐现身于此,竟是因为徐小受。
怎么哪哪都是他!
牧凛都听得愣在了原地。
他并不通神魂一道,但服下“通魂圣丹”之后,他的圣念已能触及灵魂,自然看到了北槐神魂体的存在。
圣帝断言,鲜少有误。
这一刻他看向四周,远处是亡命而去的炼灵师,近处是背道而停的鱼知温。
这么一个小姑娘,若非是出于“特殊”原因,又怎敢仗“义”执言,试图停下圣帝之举?
牧凛无声望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都变得古怪,熄灭的湮神火都要从眼珠子里重新蹿出来。
我只是个看戏的……
他无比清楚自己的立场。
圣神殿堂内战,他个圣宫人看着就好,徐小受也还没回来。
等等!
牧凛一愣。
怎么徐小受沦落到需要一个小姑娘为他出面的境地了,他去哪了还不回来?
“不……”
“我没……”
另一面,一语被道破小心思,鱼知温慌不成言,连连摆手。
可她那沸腾着慌张,喷薄着无措,欲盖弥彰的神魂波动,已经告知了北槐一切答案。
“归去圣神殿堂领罚。”
北槐神魂体一摆手,宣判之后,彻底无视了鱼知温。
于他而言,若非此女背后站着道璇玑、鱼鲲鹏,他甚至不需多费半句言语,捏碎即可。
这是他给出的第一次机会。
自然,也必将是最后一次。
“嗡!”
虚空无名波动一震。
转移目光后的北槐,毫不迟疑探出神魂巨手,捉向了无人守护的贪神。
“喵呜!”
贪神惊叫着,下意识转身想撤,却找不到主人的位置。
周遭一片陌生,这里已非杏界,毫无半点安全感。
“这是,错的……”鱼知温望着这一幕,连半分迟疑都无,选择直扑而去。
她并不如北槐那般会说话。
她更不如徐小受那样巧舌如簧,懂得为自己辩解。
但她也不会愚蠢到因为一言,而被北槐道德绑架,丢失本心!
确实,自己挺身而出,是有一部分为了徐小受。
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就算而今换个圣帝来,目标不是徐小受,不是鬼兽……
既然决定了为“正确”发声,抵制“错误”。
既然选择了徐小受所坚持的鬼兽绝非全部邪恶,圣神殿堂亦非全部正义。
如今,又怎可退缩回去?
“刷刷……”
手中式决成印,打在了星盘之上。
鱼知温知晓自己无法抗衡圣帝之力,却以最微末的力量,打出了属于自己的一道防护。
“天机帷幕!”
星光漫洒虚空。
恢弘的神魂之手从天而降。
天机道则却勾勒化作一张脆弱如纸的幕布,屏蔽了贪神的方位。
“鱼知温,回来,这是命令!”
天组作战频道中,道穹苍的声音传出,充满了严肃。
嗤啦一声,神魂之手甚至还没触及到那天机帷幕。
道则破碎,幕布自除。
鱼知温一咬牙,闪身而去,挡在了贪神之前,双手大张,满是决绝地大喊着:
“所以有了力量,就可以无视规矩,是吗?”
这一声,穿透力太强了!
远处观望的试炼者们遥遥站定,神色复杂,为之震动。
哪怕没多少人看见鱼知温身前的神魂之手,他们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在为一个可能是无畏,也可能是高尚的“坚持”,在对抗“恐怖”。
北槐眼神冰寒,目中只有贪神,浑无鱼知温,完全不为蝼蚁之言而动。
“回来!”
天组作战频道中,道穹苍的声音已多了急切。
鱼知温是第一次正面违抗道殿主的命令。
她此刻只觉摊开的双手中握住的,是此前永远也触摸不到的自由的风!
她的星瞳璀璨有光,再次呐喊:
“所以规矩是为弱者缚,为强者欲!是高位者为低位者而制,是为了某些人的逍遥法外而定,是吗?”
试炼者们继又闻声,无不头皮发麻。
他们依旧看不见鱼知温在对抗的是什么。
他们能看见的是鱼知温在强压之下,连身躯都在颤抖、变形,但她还在坚持!
没有人戏谑。
此刻,所有人眼里只剩敬重。
他们可以在圣帝之名下畏怯而逃,他们无法去谴责一个追光者的决心。
追光者可能永远也追不到光。
但她所追逐的,如能得到半分回应,光覆之时,将能驱散天地任何一处的阴霾。
神魂之手悍然之势半分不减,于鱼知温瞳孔之中无限放大。
她索性闭上了双眼,声嘶力竭,发出最后沉痛一喊:
“鬼兽永远都是错的,圣帝永远都是对的,是吗?”
轰!
虚空陡然一震。
无形的、恢弘的、仿足以毁天灭地的神魂之手,不带任何感情,无有任何迟滞,轰上了鱼知温的身体。
“嘭嘭嘭……”
一刹间,鱼知温身上各种玉珠,宝器炸碎。
她倒喷一口血,身形完全被轰飞,如断线风筝般凌空抛甩远去。
直至终末,寄与神魂深处的“守生徽”出现、粉碎,鱼知温才在圣帝一击下得以苟全半口生命气机。
“何人敢伤我徒?”
九天忽而降下一道寡淡之音,继而星光纹亮,光影汇聚,就要化作一道半圣意念化身。
“滚!”
北槐神魂体一声断喝。
四象秘境道则崩碎,天机纹路土崩瓦解。
半圣意念化身尚未成型,被圣帝北槐一言震碎。
“呜——”
破碎的黑洞,混乱的空间碎流之中,倏然传来一道悠扬、空灵的鲲鹏之音。
音声孤独、悲凉,给人以最纯粹的心灵震撼。
鱼知温身形炸碎各种神魂防护灵器的同时,一只巨大的黯蓝色的鱼鳍,以遮天蔽日之形态,从黑洞之中陡而探出。
它大到连试炼者看去,都难见其全形,更不见鱼鳍连带的鲲鹏本体真身。
然甫一出现,黯蓝色鱼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径直往北槐神魂体的头顶,怒拍而下。
“鱼鲲鹏,莫要自误!”
北槐抬眸望上,双目爆发幽光。
他的头顶旋升而起幽青色的圣光,化作擎天双掌,承托而起。
霎时间,四象秘境天地泣雨,万人同悲。
鲲鹏之鳍轰在了神魂双掌上,顷刻将之粉碎,分解成原始混沌的力量。
可藉此联系,北槐双目中的幽青之色,似是借助那遮天鱼鳍羁定了其主。
“定!”
鲲鹏之鳍如被断神念,意识和身体如被分隔,一时忘了从何而来,该去何方,定格在了虚空。
一切都被止停!
所有都无法抗力!
道璇玑只是半圣……
鱼鲲鹏只是半圣……
半圣可以很强,甚至强得过寻常圣帝意念化身,能挡得了一击。
但这一切在北氏、十尊座、神魂之道的巅峰者北槐眼中,如同云烟缥缈,微弱无力。
他在这里,仅是一道意念化身,亦可镇压全部,无从质疑!
被轰得险些当场昏厥的鱼知温萎靡无力望着那神魂之手堪破一切束缚,径直捉往小白猫贪神时,珠玑星瞳都失去了光。
北槐没有回答,也不屑回答。
她却仿已听到了自身所有问题的答案。
是的,力量够强,就是可以打破一切规则,无视任何束缚,肆意妄为!
鱼知温目中含着血泪,沉沉闭上了眼睛,无力于自身弱小,渴求有谁能逆天改道。
“徐小受……”
“你,真的可以吗……”
嗡!
破碎黑暗的世界,骤然亮起一道璀璨的奥义阵图,光阴在其中勾画成齿轮,岁月在内里演变成道法。
它初始只是微不足道,诞生于方寸之间,飘摇欲碎。
但当虚空彻底凝实一道身影,那道身影也高举起了手中的虚幻权杖,猛力捏出了真实之时。
整个四象秘境,为之动容,为之瞩目。
“时间,定格!”
第一三七五章 三两句圣帝关门,饿鬼道拳通九幽
“朋友,你很焦虑啊。”
手握时祖影杖,脚踩时间道盘。
以天祖、龙祖之力去注入、去刺激时祖影杖,反馈而出的时祖之力又一口吞下。
这一刻,徐小受感觉自己又成为了时祖,成为了时间的主宰者。
那一瞬间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世界都为之动容。
几乎整个四象秘境的时间,都被他一式暂停住了,连北槐的圣帝意念化身,都不曾例外。
是的,徐小受迟到了。
他从不曾预料过,北槐禁锢杏界的两大神魂之手,目标竟不是贪神,而是自己!
在将贪神送出杏界,自身也要跟着离开之时。
杏界内的神魂之手,陡然化作了神魂锁链,封死从杏界通往四象秘境的任何方式。
徐小受尝试凭借杏界之主的意志强行闯出。
可圣帝之力太强了,他最多只能将肉身传送出去,神魂却会如被放逐般,囚禁在杏界之中。
但掌握了灵道盘,徐小受并没有放弃挣扎。
他回溯了北槐废话连篇,通过自身神魂波动,追寻杏界在时空碎流中方位的举措。
依照天人合一下对神魂一道的极致悟性,徐小受照猫画虎。
他开了神敏时刻,“感知”无限放大。
但不再尝试通过杏界去往四象秘境,而是将意念延伸进时空碎流。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复刻的,是圣帝北槐那超绝的寻界灵技的思路!
但具体过程徐小受并不知晓,只能依靠天人合一下,自身于神魂一道的超绝悟性去摸索。
在一派混乱的时空碎流中,徐小受先是以杏界的坐标为基点,再尝试感知延伸四方,寻找熟悉的、在北槐压力下必然沸腾的贪神的神魂波动。
时空碎流,坐标能连通五域各地,无序而随机。
找得到,他能及时赶往救援,不让贪神只身受苦。
找不到,那证明这唯一的破局之法不通,可能等到自己过去的时候,贪神要么凉了,要么已经被捉。
“神敏时刻”确实是强,不过几个呼吸间,徐小受就感应到了熟悉而沸腾的神魂波动。
但那波动,并不来自贪神……
而是鱼知温!
她的情绪在沸腾,似火山在喷发。
于一派沉晦的、黯淡的神魂之中,那就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指路明灯!
徐小受总算知道北槐为何那么轻易能找到杏界了,这种不加掩饰的神魂波动,太过明显。
他藉此方式,通过鱼知温,锁定了四象秘境的方位。
可距离太远了!
四象秘境于时空碎流中的空间节点,也是无序而随机的,它没有随机在杏界的附近。
徐小受等不起了。
他从杏界中破出,以迂回的方式,从时空碎流去往到圣神大陆,落点是一方无人问津的荒地。
他疯狂一步登天、疯狂空间传送。
几经周转之后,终于闪回到了弓羊山四象秘境的方位。
甫一进场,见到的却是鱼知温被北槐的神魂之手一击轰飞的场面。
缘由,暂且不明……
徐小受第一时间开了遗世独立,闪到了小鱼身边,想要出手帮忙,用大快朵颐吞掉其身上的神魂力量残余。
他却发现自己多余了。
守生徽出现,护住了鱼知温最后一口气。
而天边同自己一般举动的,还有其他人:
半圣意念化身没成型,就被北槐一句轰碎。
那鲲鹏鱼鳍轰中了人,却因此被北槐隔断了肉身和神魂之间的联系。
短短一次交锋,北槐的圣帝意念化身,挡下了两大半圣!
且,现场情况,竟是圣神殿堂的人,在打圣神殿堂的人?
徐小受已不知该作何感想。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的缘由,来自鱼知温那沸腾的神魂波动。
以天机术的方式想要具现出半圣意念化身的是道璇玑……
鲲鹏之鳍毫无疑问是鱼鲲鹏……
这都是为了守护鱼知温而来。
北槐堂堂圣帝,不可能毫无原因,就对如此一介小辈怒而出手。
鱼知温,必然做了什么!
徐小受没有作任何猜测,而是随机挑选了战场周边一位幸运的红衣进行灵魂读取。
顷刻看完自己不在场的一切画面后,他也就彻底沉默了。
贪神的敌人,是北槐。
贪神的守护者,竟是鱼知温!
她哪里来的胆量啊——正面战都不一定打得过寻常王座道境的人,竟敢选择去硬刚圣帝北槐?
徐小受怒火中烧,差点没反手将小鱼收进杏界。
他忍住了。
今时今日,此举已不合时宜。
面对十尊座的圣帝北槐,徐小受当然知道,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不要去应对。
可脑海中回荡着鱼知温的那灵魂三问,但凡是个人,如何能再退缩不前呢?
总要有人敢逆天而行,才能在这腐坏的世界秩序之中,杀出一出新路来!
徐小受中断了遗世独立,踩出了时间道盘,再次刺激了时祖影杖。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的思维是不理智的。
他的情绪饱含不甘、愤怒,以及最为炽烈的悖逆!
但当他一式定格了整个四象秘境的时间,在芸芸众生的注视之下,落到了北槐的面前时。
他又压抑住了澎湃而沸腾的神魂波动,只是眼神冰冷,唇角生讥,不屑嘲道:
“朋友,你很焦虑啊。”
“是什么原因令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圣帝,不吝身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强行出手呢?”
“是因为她说到了你的痛处,揭开了你的伤疤,将‘鬼兽皆为邪恶’的遮羞布一把扯掉,将你从精神领域的至高神坛上拉了下来?”
“如此,你就得以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告诉你自己,‘哦,我已经饶了她一次,这回不关乎恃强凌弱的问题了,她再得罪我,我就得杀她’……是这样吗?”
徐小受在定格的时间中肆意发言。
他放下了手中的权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嘴里如同射出了一把凶悍利剑,解除了时间定格,让所有人都能接收到他的怒斥:
“圣帝北槐,你他娘的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这裹挟了饱满圣力的声音,就如彼时圣帝北槐将对鱼知温的诛心之言,散播给了所有观战者一般。
它传达往外,送入了整个四象秘境所有试炼者、试炼官耳中,令人头皮发麻。
“徐小受?”
“徐小受来了,他在做什么,辱骂圣帝?”
“天呐,他疯了吗,云仑山斩圣已经不够满足他了,他现在要、要……要斩圣帝?”
一部分人为徐小受直面圣帝的气势而惊。
另一部分人,则是注意到了那再被提及的事情。
“鬼兽?”
“你们听到了没,受爷说了鬼兽,他是什么意思,鬼兽不全是坏的?”
“不可能,我站圣神殿堂的立场,鬼兽不就都是邪恶吗,不然要红衣做甚?”
“可这不止是徐小受的主张啊,圣神殿堂的鱼知温也这样说了,你怎么办嘛!”
“呃,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也不造啊,但我无脑鱼就是了,反正我是知温姑娘的狗!”
坍塌的天穹,破碎的空间,沸腾的惊议声……
在这般晦暗的、嘈杂的世界背景下,此刻那手握时祖影杖,脚踩时间道盘的身影,就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鱼知温倒在山石上难以起身。
她双目噙着雾水,望着高空中那挺身而出的熟悉身影,用力攥紧了拳头。
“就是这样!”
“就是这些话……”
有时候,鱼知温真的恨自己嘴笨。
如果她有徐小受这张嘴,那就算是死,她也能在圣帝面前,在世人眼下,将自己所有的不甘和反抗,清楚地表达出来。
可无关紧要了……
这一刻,鱼知温望着高空中那道身影,感觉自己满心折磨却无以抒发的委屈,得到了最有效的发泄。
她连神魂波动都重归稳定了下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徐小受来了,他就一定会是自己最好的嘴替!
只是……
面对北槐,他真的出来了,是有所倚仗吗?
总不能,是冲动所致吧?
……
“空余恨?”
高空对侧,北槐根本不可能因徐小受的只言片语而道心有所波动。
历史,为胜者书。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非议都只是暂时性的,过后都会被遗忘。
大道之争,哪有不见血的?
后人自会评判他北槐的道,但这,亦非蝼蚁所能触及。
北槐只是迟疑地望着徐小受手中的时祖影杖,望向那璀璨的时间奥义阵图。
“你,不是空余恨。”
他又盯回徐小受的脸,微微摇头,“这时间奥义,空余恨不可能修得出来,哪怕是残次奥义。”
北槐对徐小受为何能从小世界中这么快脱困有所好奇。
对这人既能得救,却心甘情愿再赴险境的目的,也感到好奇。
然一声道完,见贪神一跃回到徐小受头顶。
北槐再没有多作言语,只是松开了自身力量的束缚,将圣帝之力解放了一丝。
自寻死路,全之即可,无须废话。
“呜……”
“哇!”
四象秘境之地,忽而所有人思绪齐断,再无法形成正常思维,只余忏悔声和泪水,在情绪的海洋中一并沉沦。
“抱歉……”
“对不起……”
“呜呜呜,我、我不该……”
高空之中,徐小受才刚接回贪神,泪水就夺眶而出,鼻涕都要飞流直下。
他断不可能毫无形象在世人眼前爆哭忏悔心中的所有隐私和秘密的。
他即刻又用回了在破碎世界中的那般对抗方式——来回切换意识,让染茗遗址中的尽人去爆哭,他得以从容应对北槐。
“放逐!”
继时间之力后,徐小受脚下奥义阵图一变,化作空间道盘。
他是半瞬时间都不敢耽搁了。
十尊座的圣帝,要是不能一招拿下,接下来自己必将被吊起来打。
“轰!”
曾经徐小受最畏惧的东西——空间放逐之力,于眼下毫不犹豫施加在了北槐身上。
北槐身周的空间、道则、元素,在这一震之下,齐齐断掉。
他的神魂体置身于四象秘境之内,却同时被放逐在了这方小世界之外,如同阴阳两隔。
“呵。”
对于此……
北槐却笑了!
笑得十分纯粹,就是嘲笑!
他看出来了徐小受的意图——不让自己逃走。
但……
这是认真的吗?
自己从未有过退避的念头,哪怕是面对圣帝亦如此。
区区一个徐小受,他继接时间定格后,得以先手起势,却用了一个“放逐”?
图什么?
图他接下来还有招数,能将放逐的自己这一道圣帝意念化身,粉碎掉?
“你在开玩笑?”
北槐的神魂体只是轻一抬手。
放逐空间之巅,再次凝聚出了一只巨大的神魂之手。
那手之大,仅仅只是出现,都快要将徐小受的的力量撑爆,撑破整个放逐空间。
可徐小受是不能忍的。
“时间,定格!”
他手握时祖影杖,再次往头顶高举。
时间的齿轮于此刻停止咬合,北槐的动作都不由一滞。
“挠痒痒?”
他的思维却是不曾停下,同时生出几分烦躁感。
明明就是一个弱小的蝼蚁,却借助了不属于他的力量,跟个拍不死的蚊子一般在耳边一直聒噪。
换作谁来,谁都讨厌!
控制打得再好,没有输出,管什么用?
莫不成这人此番回来,就是要用这种隔靴搔痒的手段,打不死圣帝,恶心死圣帝?
“破……”
北槐神魂体一字之音未出全。
时间定格再破之后,徐小受却双目一醒:
“心剑术,目下皆魔!”
这老套的招数,北槐用老套的方式得以应对。
但徐小受还没停下控制,眼中幽光再闪:
“灵魂读取!”
嗡!
北槐神魂体一震。
可徐小受根本不敢读他,只是打出了控制和恶心人的零伤害后,急忙中断此式。
再又抬眸。
“灵魂读取!”
北槐张嘴吐出了一个小北槐,再次承接了控制之力。
他心头的烦躁感,勃然大升!
“你很烦……”
可“人”字尚且未出,徐小受故技重施:
“灵魂读取!”
北槐口中再出一道小神魂体,控制是挡住了,但他的话音也被掐死了。
“受到诅咒,被动值,+1。”
徐小受脚下换成了灵道盘。
这一刻,他清晰看见了北槐从始至终岿然不动的神魂,氤氲出了幽青色的雾气,像是滚烫的沸水上会飘出来的水汽。
他笑了。
他又收敛了表情,捎上了冷漠的眼神,用上了淡然的口吻,缓慢而平静地说道:
“你的神魂,在沸腾~”
……
“轰!”
四象秘境陡然巨震。
世界似乎要崩溃一般。
所有沉沦在情绪海洋中的炼灵师,忽而得以从中脱离。
含泪抬眸视去时,却见朱雀金塔附近的位置,具现出了一具肉眼可见的,魁梧得形同巨人一般的神魂体。
北槐怒了!
圣帝意念化身的神魂体,敛回了全部力量,凝聚出了真实,凡人可视!
为的,就是用绝对的力量,堪破徐小受那恶心人的控制伎俩。
“破!”
这一次,北槐具现神魂大手,用力一撑。
徐小受却主动解除了空间放逐,北槐一击如同轰在了棉花上一般,打出了自己满心的难受。
“朋友,你很焦虑啊~”
“蝼蚁,你终于放弃了挣扎?!”
北槐愠怒之音,传遍四面八方。
毫无疑问,失去了对敌人的制约之力的徐小受,连圣帝一击都抗不下。
唯一一法,只剩逃跑。
“不,我在关门。”徐小受却在笑。
“关门?”
北槐险些被气乐。
那粗劣的放逐之法,他随手破之。
“既然你想关门,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连神魂都无处遁逃的‘关门’!”
“拘魂界!”
北槐神魂体双手一扬。
四象秘境之外,粗大的神魂锁链具现而出,如封锁杏界一般,上下四方将此番小世界,完全锁死。
徐小受跑不了!
他也带不走贪神!
道穹苍说过,八尊谙绝不可能以身犯险,进场救人,所以从始至终,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徐小受插翅难飞……
北槐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唯一还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直至此刻,徐小受还在笑,仿佛胜券在握的是他,而非自己。
甚至,他脚下的奥义阵图又变成了神魂一道的,津津有味地盯着自己。
“你在笑什么?”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北槐后悔了,他不该主动开启话题的。
徐小受摊了摊手,虚空具现出了金色的王座。
他坐下后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仿佛死前放松一般,无比松弛地靠上了王座的座椅靠背。
他一手撸着猫,一手夹出了三日冻劫凝成的冰茄,用烬照白炎“扑”一声点燃后……
他又将那管状物弹了出去,险些还弹到了北槐神魂体的鼻子上。
“我在笑堂堂圣帝,帮我徐小受关门。”徐小受鼻孔示魂。
北槐眼皮一跳,已经是完全看不懂这个人了,真的是死前的口头、精神胜利法吗?
“关门,做什么?”
徐小受闻声,笑而不语。
他其实很想说出那句话,但这样其实也够了,且至少不会被某人秋后算账。
北槐望着那青年装到了极点,双手交搭在了王座的扶手之上,就这般闭目无视掉了自己,靠着座椅靠背像是进入了梦乡。
他真怒了。
当年十尊座,八尊谙都没你装!
等死能等成这幅样子,你是天下第一个,成全你!
“神魂之手。”
北槐一掌拍出,对着那完全放弃了抵抗,只想在王座之上绽放最后微光,从容赴死的徐小受轰去。
“砰……”
一声异响,从遥远的西北方传来。
很轻,但在这万籁俱寂、万众瞩目的一战下,显得刺耳。
“砰砰砰……”
当神魂之手径直轰向徐小受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去,试图寻出那带来声声音爆的东西是什么。
“砰砰砰砰砰砰砰……”
音爆声由远及近,不过瞬息之间,从遥远近到眼前,最后倏然闯入了战场之中。
王座之上,闭目养神,默默数着时间的徐小受,再也坐不住了。
哪怕会被秋后算账!
哪怕会导致不良后果!
今日,他就要装到底,给这个该死的北槐来他娘的一记迎头暴击!
徐小受猛然从王座上立起,在那神魂之手临面之时,连挡都不屑去挡,只死死盯着那圣帝北槐,却以一种极为浅淡的口吻,噘嘴摇头说道:
“你不会懂的……”
“关门,放神亦!”
世界在这一刻,完全死寂了。
徐小受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呢喃自语,却又太响,以圣力辅佐,输进了北槐耳中。
就连下方观战的炼灵师,都有所耳闻。
陡然间!
一道野蛮的身影从王座的侧方截来,悍然冲进了弥天的神魂之手中。
是的!
就是进去了!
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在万众惊骇地注视下,那野蛮人从厚重的神魂之手掌心穿入,顷刻毁坏完一切,又从掌后破出。
“轰!”
一道诡异的巨响,炸开在所有人的神魂世界之中,令人耳鸣目眩。
但众人竭力望去,却是见到那快到模糊,快到拉出不尽残影的魁梧身影,不止破开了神魂之手,还往北槐神魂体的方向,强势撞去。
“这是……”
北槐神魂体都不由瞳孔放大,认出了来人。
他的注意力本来全在徐小受身上……
这人从隐身到出现,气息也隐藏得太好……
不!
不是巧合!
这是配合!
这两个人,在打一种没有沟通过,我隐身,你为我吸引注意力的绝妙配合?
“神亦?!”
这一刹,北槐神魂体的波动,彻底沸腾。
他的情绪如同火山在喷发,脸上写着的,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困在十字街角的神亦,出现在了眼前?
爱苍生眼睛是给道穹苍挖了吗!
“神亦?”
“什么神亦?”
“啊呸!还能是什么神亦,神亦只有一个哇——‘鬼门关,神称神’的神亦!”
观战的试炼者也彻底沸腾,一个个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场面?
十尊座之战?
……
神亦太快了!
他快到身子甚至赶在声音之前!
直至他从战场外出现,顷刻出现在北槐神魂体之前……
轰的一声。
天地巨震。
阴魂鬼气从无边之地逸散而出,化作一方充斥着邪冷、诡异、古朴、沉重的巨大鬼门关。
上通天庭,下达九幽。
颠逆阴阳,反覆灵肉。
渺小的人类神亦,从古老阴冷的关门进入——他的体型对比那鬼门关,就有如尘埃之于高山,无从比较。
穷凶极恶的饿鬼,从地狱之门的对边出来——神亦已化作青面獠牙的神魂体,体型之巨大,有如吞尽了地狱之魂,覆掌能遮天。
直至此!
那在北槐追溯之中,起初响于白虎脉,瞬息临于身前的嘶吼之音,才追着神亦的身影姗姗来迟。
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饿!鬼!道!”
一拳!
穷凶极恶,面目狰狞的巨大饿鬼,当头就是一拳!
北槐同样巨大的神魂体头颅一错。
轰然声中,他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神魂体就被这偷袭一击轰飞,浑身崩裂,最后镶在了四象秘境外,那由他亲自为自己关上的神魂大门之中。
战音,依旧姗姗来迟,荡扩八方:
“阴曹怒,拳九幽!”
第一三七六章 心灵犀相视一笑,非人哉小受采药
“什么情况!”
“圣帝北槐,被神亦一拳揍飞了?”
“神亦不是体修吗,怎么能对神魂体造成伤害?这饿鬼……他才是魂修吧!”
“你傻了?‘鬼门关,神称神’忘了?他要没有对抗灵魂体的伤害,当年如何能一战封神?这是‘饿鬼道’!”
“饿鬼道,是什么?”
“不造啊,但他刚才不是说了‘饿鬼道’这三个字吗,想来跟这个有关……”
“淦!”
神亦的这一拳不可谓不震撼。
圣帝在此刻大半观战者的心中,是一个快要被遗忘了的词。
而当北槐携势凝出真实态,将神魂体具现化到肉眼可视的地步时,所有人心中更是对之只剩敬畏。
他们忆出了“圣帝”为何境界。
这几乎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可眼下,就是这么一个倏然闯进战场的不速之客,以人类之姿冲进鬼门关,再化作饿鬼形态出来,一拳将那无敌的圣帝,揍飞了!
“神亦,未免也太猛了……”
“但是兄弟们,你们发没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啊,他站的,是圣奴的立场!”
当第一个清醒者从大战的高潮中脱离出来,看向这场面的策划者后,后续众人也纷纷回过了神。
探眸而望,高空之上,此刻只徒留一金色的霸气王座。
王座之上,圣奴受爷就这般恣意张扬翘着二郎腿坐着,一手撸猫,一手耍着两颗巨大的核……龙杏子。
他后背轻靠,下巴微抬,嘴角一边不动,一边往上斜起,眼里写满了薄凉和戏谑。
他太装了!
他甚至操纵着虚空中的金色王座,在缓缓旋转!
北槐被一击轰飞的同时,他还试图抢走那属于神亦的光芒,仿佛他才是这场大战的主角。
他竭力让自己鼻孔里的哪怕一根鼻毛,都要被这场战斗的观战者们清清楚楚地看到。
而当北槐真的被神亦化作饿鬼一拳轰飞之时,这位受爷又猛地从金色王座上站了起来。
他面上的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又风轻云淡地坐了回去,重新翘起他的二郎腿,手中龙杏子也变成了摹仿者。
世界突然黯淡了下来。
昏暗的天穹之上,跟着多了一光,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太巧合了!
这光竟好巧不巧地就落在了金色王座的受爷身上,将他那略带不屑的淡漠话音声,传遍了全场:
“圣帝北槐,我在等人,你在等什么?”
“等死吗?”
嘶!
一刹间,所有人头皮发凉。
能在圣帝一击临于前时而面不改色,又敢在圣帝被揍飞之后这般毫无人性去落井下石。
普天之下,可能真就徐小受这一奇葩了!
“圣奴,受爷……”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这位真的是爷啊!”
“但他怎么敢的?他就王座吧!今日过后,他怕是连睡觉都不得安生,得时时刻刻担心突然暴毙!”
“大家别忘了,他跟我们一个年纪,或者比我们……呃,还小,按常理言,他现在应该跟我们一起进行圣宫试炼才对……”
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幽幽一言,彻底给所有人干沉默了。
是啊!
差点忘了!
这特娘的,还真是个青年辈……
“受到注视,被动值,+635。”
“受到畏惧,被动值,+526。”
“受到钦佩被动值,+568。”
“受到担忧被动值,+1。”
鱼知温痴痴地望着高空王座上那以一束光夺走了大战所有辉煌的青年……
她突然笑了。
笑声呛到了身上伤势鱼知温重重咳了几声,眉间难掩疼色。
她还在笑。
且笑得很是开心。
鱼知温用手背掩着唇,边笑边咳,嘴角血色都溢了出来……
她仍旧在笑!
在那庄严的圣山上,鱼知温见过了太多装腔作势的所谓圣子们,自命清高,英武不凡。
他们连衣服上的哪怕一个褶皱,都会时刻记得摆平,永远将最从容和最自信的一面,示之与人。
他们执圣言,提圣命,高在云端,从不会有卑贱粗鄙、小人得志的嘴脸。
甚至连圣山上的那些高层,一个个也都很会拿捏姿态。
要么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一道命令只下达半个字,余下给人去猜,猜不中、做错了就罚。
要么庄重神圣,自诩正义,暗地里是什么样鱼知温确实也没看出来,更加不想去看。
但明面上那些人的正义,也只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制定的规矩,是一部分人的正义,甚至非绝大部分人!
他们言行得体,光鲜亮丽,绝无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小丑布戏,哗众取宠,做出似此刻徐小受那般堪称“玷污耳目”的举动。
鱼知温却看着徐小受眼下这些“玷污耳目”的一举一动,看得满心欢喜!
她从小到大活在圣山,见到了太多的“圣”。
直至逃离圣山,步入尘俗,他才见到了许许多多真实的“人”。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鱼知温知道徐小受在装、在做作、在卖弄风骚、在哗众取宠!
她以前也很讨厌这种人。
现下她这般看去时,看到的却是真实,久违的“我就是要将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并且要让你知道,我就是怀着这种恶趣味、这么做了”的真实。
这种味道,别人就算复刻了当下徐小受的一切动作,都做不出来。
它就姓徐!
高空中金色王座上的徐小受,忽然就转到了这一面。
他不再以鼻孔示人,而是认真垂下了眸,仔细看向了下方某处。
“怦怦……”
鱼知温心跳短暂漏了一拍。
他在看我!
她无比笃定,这个家伙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直接看了过来!
那唇角一直挂着的半抹笑意忽然就不见了。
鱼知温神情都有些慌乱,快速眨着眼睛,佯装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挪向了另一边,伸手摸起了一块刚好被炸成了六棱、跟人工雕刻出来一样的奇异石子。
可世界突然就消失了!
不翼而飞的那种!
霎时间,心头那般有如丢失了宝藏一样的巨大遗失感,催使着鱼知温强自冷静地转眸,再次看回上方。
她很是平常心地看了过去。
王座上的那个家伙眼睛好似也快速眨了一下,也好似没有,接着镇定无比地挪开了目光。
世界回来了。
可那种遗失感,更加强烈了。
他,并不是在看我……鱼知温小脸上的笑容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
笑容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发生了转移。
当徐小受看到小鱼在笑的时候,他就明白北槐给的那诛心之仇,自己算是替她给报了。
“应该挺爽的吧?”
“我也挺爽的,就是这些话真要说出口,还挺中二的……”
啧啧嘴,徐小受瞥了眼大饱一餐的被动值库,收了二郎腿看向战场。
神亦一击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状态从巅峰直接跌入低谷。
他退进了鬼门关中。
再出来时,已回归成了光头赤膊大汉的形象,落到了王座上徐小受的身边。
徐小受已经很是高大了,身材不说过分强壮,也是极为匀称修长的级别,何况还是在如此招摇的金色王座上。
可在那粗壮如牛的光头大汉身边,金色王座都像失去了光,如同一张破败的小木凳。
神亦头都不回,淡漠言道:
“小鬼,关门,放什么来着?”
“受到惊吓,被动值,+1。”
徐小受都没有感知到神亦眼里有半分寒芒,这会儿却感觉精神被蚂蚁狠狠咬了一口,连背脊都在生凉。
“放我一马、放我一马……”
他急忙起身,将王座推到了神亦屁股下,“大哥,你坐、您坐……”
神亦一侧身,瞪了这个毫无尊卑感的小子一眼,提脚嘭一声就踩在了金色王座上,暴力十足。
“我不是本体,饿鬼道不能保持常开。”
“北槐毕竟已为圣帝,而非十尊座时期那般了,否则我方才一拳得中,能干碎他整个神魂体。”
啧了一声后,神亦提起拳头,言语中多了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但还别说,这体验真不多,十尊座之战时,就少打了这人一拳,其他都揍过。”
徐小受看了眼被踩在脚下摇摇欲碎的金色王座,脖子都一缩。
好吧。
这才是大佬!
他又为神亦之言而动,仰头望向天边。
天边北槐巨大的神魂体完全错位了,他的脑袋被打到朝向后背。
他的神魂体完全崩裂,幽青色的血液从密密麻麻的伤口处溢出,却没有滴下,而是一点点重新被吸收回去。
他是正面镶在四象秘境上那由头他自己开启的拘魂界的结界壁上的,双目却死死盯着下方。
或者说……
盯着的,从始至终,只有徐小受!
“受到锁定,被动值,+1。”
徐小受深深吸了一口气,掩下了一脸惊容。
就这般一拳,北槐还没死!
换个人来,轮回通道都特么要被神亦轰碎了!
这就是神魂一道圣帝意念化身的强度吗,这仅仅只是一道化身啊!
不过瞥了一眼神亦,徐小受也就释然了。
北槐只是一道圣帝意念化身,神亦何尝不只是区区一介虚像?
这十尊座,真的无二弱者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在这般状态下,维持饿鬼道?”徐小受忙不迭问。
“有。”
“什么办法?”
“但很贵。”
很贵?
徐小受短暂懵了一下,这是个什么鸟办法?
“六道中的‘饿鬼道’,能逆转灵肉,将我的所有输出和承伤,化作神魂一道之态。”
“但开启前需要吞服大量增益神魂的灵药,最好其实是圣药,否则就会吞噬自我神魂,增益力量。”
“方才我只出了一拳,消耗的约莫是一个太虚世家百年的底蕴。”
“但香儿不在,我并没有吞服圣药,所以只能打一拳,再多,就要伤到根基了……”
“嗯,她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神亦一顿后,看了过来,意味深长补了最后一句:“所以古武之道,天赋看似是主,其实是次,香儿才是最重要的。”
这特么不是香儿重要,是灵晶重要啊!
徐小受眼角抽搐着,还没出血已经开始在肉痛了……
果然,野兽不是那么好催使的,代价贼大!
可望着天边逐渐在恢复着行动力的北槐神魂体,他长叹了一声:
“很抱歉神亦,但我可能要冒犯一下了。”
“什么?”
“从现在开始,到战斗结束,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香儿。”
“?”
神亦眉头高高挑起,差点没一拳将这个小鬼给撂翻在地。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徐小受手一翻,掌心中就多出了一株圣药。
从气息看很是轻易能看出,这就是增益神魂的圣药——开启饿鬼道所需之物!
“你……”
神亦愣了片刻。
他也就说说而已,其实没品过多少回圣药。
香儿都没这么富裕,随手能翻出来圣药,就为了让自己一直吃,一直开着六道爽。
神亦以前就算有开饿鬼道,也是一次性吞服大量增益神魂一道的三四品王座灵药。
毕竟,修炼神魂道的恶心人种,终究是少。
但徐小受……
他此刻脸上神情写着的,分明就是……
我!
香杳杳·至臻版!
徐小受晃着手中圣药,感觉底气归来。
他一把将神亦脚下的金色王座给猛力扯了回来,将屁股扔进去后,又把下巴一抬:“这个,能打多少拳?”
神亦眼里燃起了熊熊火焰,已经不在意关门和王座的事情了:“圣药的话,方才那样的……一株一拳。”
“那现在呢?”徐小受眼睛也亮了,跟着翘起了二郎腿,手一翻,掌心中举一反三,变成了三株灵魂圣药。
“三拳!”
“现在呢?”
“十拳!!”
“先干他个十拳,满十送一,这多余的你啃着玩,打爽了我还有!”徐小受心痛无比地说出了最豪爽的话,顺带着起身,双手捧着递过去了十一株灵魂圣药。
他断断不敢扔过去的。
他也就小装一手,真要过头了,神亦的拳头轰在自己头顶——那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神亦砂锅大的两个巴掌都捧不住手上这十一株形态各异的灵魂圣药,其中甚至有树!
他甚至不知道这十一株陌生而肯定美味的东西,分别有着怎样好听的名字,徐小受却变戏法一般拿了出来。
神亦“吭哧吭哧”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他想到了小气鬼香杳杳,他看着眼前如此大方的受儿……
“徐小受。”
“嗯?”
“其实这有点浪费,如果你有王座灵药,数量也够多的话……”
“不必。”
“为何不必?”
“我的杏界,不养垃圾!”
“……”
神亦沉默了,他看着这个身上闪烁着光芒的小鬼,再次开口:
“徐小受。”
“嗯?”
“你,是真男人!”
王座上的徐小受一愣神。
他豁然起身,重重一脚踩在了金色王座之上,发出了嘭一声响。
他拍着胸脯,用着大猩猩的口吻,瓮声说道:
“真男人,用圣药说话!”
咕噜~
神亦一口,就吞下了徐小受的一颗心……呃,不是,一株灵魂圣药!
他那陶醉的神情,迷恋的眼神,期待力量的目光……连徐小受都忍不住喉结一滚。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我也尝一口?
“神亦。”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吞了祖树……”
“闭嘴!!!”
徐小受话还没完,杏界内早有提防的龙杏之灵跟疯了一般,又惊又惧又惶又恐地咆哮道:“你再多言一句,我即刻引爆杏界!”
——为了这疯子人类能够及时理解,龙杏之灵甚至采用的还是人类的说话方式,不敢再咬文嚼字。
乖乖……
这是一个比喻啊杏宝,比喻句懂不?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别对号入座好吗?
“只是一根树枝而已,我没想让他吞你的全部,而且他看着也不喜欢啃树枝……”
“徐小受!人言否?”
龙杏之灵真的要疯了,怎么能摊上这么一个主儿呢,“你斩八爪鱼一爪,待其新生,再又斩之?”
徐小受惊讶地用手指掩住了嘴,“我可没有这么残忍的想法啊,杏宝。”
“你有!!!”
“我那是心疼神农药园里的灵药,它们毕竟长得慢。”
“你心疼过我乎???”
八尊谙的信
“大家好,我是八尊谙,苹果有点事要请个假,让我转告‘雾灯’,我也不知道这个‘雾灯’是什么意思,但总之各位给我八尊谙一个薄面,这次就放过那颗辛苦的苹果吧。”
第一三七七章 三世狱界阻神亦,鬼门关下撕圣帝
“香香,快看,那边在发生圣战!朱雀脉的方向?”
“看着呢……”
“天呐,这就是‘鬼门关,神称神’吗,这个男人也太猛了,对面那个神魂体,是圣帝?”
“不过只是他的一缕意念化身……”
“那也很强啊,半圣能打圣帝……呜呜,我怎么看得有点感动,好想哭,呜呜。”
“嫣儿,我该走了……”
香香望着面前这个突然失控,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有些啜泣道:
“如果之后有人找你,说你所见即可,不必将你对我的推测道出来,且要学会拒绝,学会利用试炼者的身份,那位道殿主什么都知道的,见你只是一个流程,他不会为难你这小辈。”
“呜呜,香香,你要去哪……”
“你不傻,我也不会盲目自大。”香香一笑,转身离开,“抱歉,相逢有缘,我却不能赠你一些东西护体,那样你就和我绑定了,就祝你能顺利进圣宫吧!”
“香香……”
嫣儿泣不成声,望着那同行的姐妹化作一缕芬芳,消散不见。
其实她确实什么都知道了。
如若说之前只是有所怀疑,还处于在自欺欺人状态中。
当那“饿鬼道”的声音从远处炸开,传到雀脉那边去时,这几乎将怀疑肯定成了事实。
香香太过神秘了。
短短同行一程,她身上那股淡然自信的气度,连太虚势力的家主都难以拥有。
她漠视一切,看淡圣宫,眼界高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能拥有的。
嫣儿之前就怀疑这是否是某位偷渡者所化,但绝不敢说出来,连告知试炼官的想法都不敢有,生怕不小心掺和进一些暗涡中。
她万万不曾想到,香香不止是偷渡者,甚至是偷渡者中的王者!
“神亦,香姨……”
嫣儿目中含着泪花,心下有着震撼。
她做梦都没敢做得这么荒唐——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和昔日十尊座中唯一的女尊座同行,且对方很好说话,还帮助自己拿下了许多积分!
“神仙眷侣啊……”
抬眸眺望远方,嫣儿视线已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多少景色。
不多时,她感觉身周多了好多道气息。
那些气息,起步王座,多是斩道、太虚,一个个凶煞无比,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白衣!
“你叫嫣儿?”
“是的……呜呜,我就是嫣儿……呜呜,我有一个重要的讯息要上报……”
“不用上报,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呜呜,我是试炼者……呜呜,你们要带我走,问过总试炼官大人没有……”
这软萌萌的妹子用最软弱的口吻,说着最硬气的话,一众白衣突然都不敢出手了。
确实他们得到的是道殿主的命令,但也没说强行带人。
且这里是圣宫的地盘,明面上的面子,当然得给。
“那说说你的情况吧……”领头的白衣话还没完,手摸上了耳垂,神色变得无比恭敬:
“好、好……“
“是!道殿主!”
他再次抬起头来,一头雾水但又十分认真地对着身前的小姑娘问道:“人呢?”
“呜呜……”
同为十尊座的道穹苍?
嫣儿抹着泪水,一辈子没这么靠近过十尊座。
同时,她也对料事如神到能反制神鬼莫测道殿主的香姨,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们,来晚了一步……”
……
“他们,在干什么?”
朱雀脉,拘魂界结界壁上。
北槐神魂体从恍惚中恢复来理智的一刻,视向下方,既为徐小受的冷嘲热讽而感到愤怒,又为神亦的偷袭一拳而感到不耻。
堂堂神亦,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歪门邪道,竟会偷袭?
很快,他又为那二人的举措所不解。
徐小受、神亦,现场聊了起来?
说了不久,二人神情激动,如失散多年的兄弟认出了彼此身份般,神魂气场都变得亲密无间。
一人拿出了圣药……
一人则当场磕了起药……
北槐神魂体都为之一凛!
贵为神魂一道的至高,他哪里看不出来,徐小受给的是能增益神魂的圣药?
那十株圣药,能让一拳过后消耗殆尽的神亦,至少再来十拳!
“神亦怎会在此?”
这从一开始到现在没人可以解释的问题,北槐依旧不曾得到答案。
他依靠吞回拘魂界的力量勉强恢复了些行动力后,第一时间也不是反击,而是看向了四象秘境外的天空。
“不能被拖住……”
同为十尊座,北槐当然知道神亦这条疯狗有多强,以及有多不理智。
不管什么原因他出现了,目标是自己,那就绝对不能打起来——一动手,必被拖住!
自己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贪神,一旦被拖住,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神亦的对手,另有其人!
“爱苍生。”
北槐遥望远空,淡漠出声。
一句不大,声传万里,不止整个四象秘境的人听到了,瞬息还传到了桂折圣山上去。
爱苍生盯了神亦这么多年,两个人的仇怨比天还大!
虽不晓得是盯错了还是注意力被分散,导致神亦出了十字街角这么久,邪罪弓之矢还没过来。
但有了提醒,爱苍生再想无视,想来都不得不发箭。
一息……
两息……
三息……
等了足足五六息时间。
爱苍生不止像眼睛被挖了,人也像是睡着了,竟将他北槐之音,置若罔闻!
“爱狗也叫?”
“他若敢来,我一并杀之!”
北槐还不曾多思,身前轰隆一声巨响,阴冷、沉重的巨大鬼门关,再次从天降临。
它分隔了阴阳,又将灵肉双道逆转。
而当北槐耳边听到这些声音时,下方还在嗑药的神亦,早已不见了踪迹。
“嗬——”
青面獠牙的饿鬼,从弥天的鬼门关中,爆闯而出!
北槐瞳孔一凝,几乎得以媲美他半个神魂体的一拳,再次瞄准了他的脑袋轰来。
“神亦,你当真如此目中无人?!”
若说此前被一拳偷袭轰成重伤,是一个意外。
现下北槐早有戒备,哪怕爱苍生不肯发箭,他哪里还会再毫无防备将神魂体交给这头饿鬼欺凌?
“三世狱界!”
双手一掐印决,神魂大道牵引。
顷刻之间,饿鬼和北槐神魂体之间,如从天降陨石般,砸落了三大幽青色的椭圆世界,形成一串阻隔。
这般神魂世界看似泡沫幻影,脆弱不堪,实则是对抗神魂之道攻击的最强防御。
三大神魂世界,各自蕴含完整的神魂一道圣帝法则。
寻常人一经闯入,神魂形如沉沦苦海,穷尽一生都悟不破其中规则。
而悟不破,便如炼灵师一生无法突破圣帝,自然难以做到超脱,也就无从谈得从“三世狱界”中脱离。
然神亦……
这头饿鬼,竟连半分思考都无,脚步都不曾迟滞过一分,就悍然就冲入其中!
“嗡!”
幽青色的光晕扩荡而出,四象秘境的人翘首而望。
北槐神魂体猛地一颤。
他身上本就有伤,还是重伤。
这道圣帝意念化身,本是为了对付手到擒来的贪神而准备,自然没准备多少手段要招架十尊座。
现下强行施展完这消耗巨大的一式,自身状态萎靡了几分不说,北槐突然又心生不妙预感。
“饿鬼道……”
“不,不可能!”
北槐自顾自摇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多了讥讽的光。
……
在所有观战者的视角中。
神亦化身的饿鬼进入了三世狱界后,如同人类进了异次元空间,变得无比渺小。
但他却跟疯狗一般,一味地只管往前冲。
所谓的圣帝法则化形万相,想要阻隔他,想要诱惑他,想要沉沦他……
通通无视!
这头饿鬼双爪一撕,法则破碎。
他抓着身周的神魂之力、法则之力,就往嘴里塞,边跑边塞,边消耗边补充!
圣帝神魂之力,气息庞大到能摧毁寻常半圣神魂体,在那饿鬼眼中,有如最美味的佳肴。
他的速度极快!
就如同从白虎脉一瞬冲到了朱雀脉!
甫一进入三世狱界第一界,神亦从西到东,迈着双腿癫狂地跑、癫狂地吃。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北槐的神魂体反撑不住了。
“轰!”
三世狱界第一界轰然爆碎。
渺小的饿鬼在所有人视线当中,体型暴涨,却以更疯狂的姿态,冲入了第二界内……
继续奔跑!
继续撕扯!
继续吞食!
他明明出来后可以拐弯,因为北槐短暂失神了。
他绝对能以迂回的方式,避开这第二界的防御,绕至北槐身边,逼迫他使出更大、更多消耗的灵技……
他没有!
他是神亦!
神亦,只想以战养战!
“疯狗……”
这一刻,所有人观战者脑海中同时出现了这个词。
连徐小受都看呆了。
什么叫一力破万法啊!
这是真的饿鬼,看着就无比饥饿!
那三世狱界在它的嘴里,简直是天下第一美味!
只有北槐知晓这一画面有多离谱……
三世狱界是可以用“吃”的方式来解决。
但那圣帝法则之力,就是和他北槐同级别的神魂体,都难以消化。
这就如同……
水系炼灵师在强行吞服、消化水之大道?
蚂蚁张开了口,将一座堆积得高可通天的刀剑大山一口一口吃光?
树叶剥开了自己薄薄的身子,往里头装填着不尽的熔岩、风暴、毒液和蛊虫?
北槐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形容,才是对眼下画面最准确的诠释。
他只知晓此刻饿鬼该承受着怎样的折磨,那必是来自神魂层面的创伤,由内而外的苦痛……
但神亦,纹丝不动!
他的脚步之坚定,连北槐都以为三世狱界的防御力其实为零,没对神亦造成过半点伤害!
“他经历过什么?”
北槐看懵了。
他只跟神亦在十尊座之战上侧面碰过几次,没真正大交过手,自然也没切身领教过六道中的饿鬼道。
他的神魂一道,轻而易举令得他拿下了十尊座的其中一席,而其他人也不愿意轻易招惹这般诡异能力。
他对那个“饿鬼道”略知一二,但也仅限于一二。
因为那个时候,没多少人能逼得神亦开六道,乃至是特殊的饿鬼道。
“这就是‘古武’?”
神魂一道,只是炼灵道中的其中一个分支,专精方向为炼灵师的灵魂。
古武则是远古出现过的大道,同古时的古剑术、今时的炼灵道齐名。
不知是否继承了完整古武传承的神亦,展现出这般古武神魂道的攻击能力,来对付炼灵神魂道的自己,北槐并不意外。
他在早前的吃惊过后,心神很快安定了下来,以一种冷静无比的旁观者视角,分析起了莽夫神亦的状态。
既然爱苍生不帮忙,自己不得不被拖住。
那尽快解决麻烦,再专注贪神,就是眼下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法子,北槐从不怨天尤人。
“很强……”
“但也很弱……”
七息破开了三世狱界第一界,十一息破开了第二界。
二十三息过去了,第三界却还没破开。
“这不是神亦。”
北槐顷刻得到了结论。
神亦若是本体亲至,十尊座时期的他,都有可能在十息内破掉自己此式,毕竟自己现下只是一道圣帝意念化身。
他,如何会被如此一式,拖了这么久?
“半圣化身?”
“不,他不是炼灵半圣,炼不出半圣化身。”
“但古武一道上,他已远超寻常半圣,是类似于古武半圣化身的东西……”
北槐些许恍然。
难怪自己这一缕圣帝意念化身,神亦需要抗这么久,敢情对面也不是真身。
“既非真身,那一切就好办了……”
……
战场的焦点,完全被疯狂的神亦牵引过去了!
就连徐小受,都为疯狗似打法的饿鬼所震撼,紧张而期待地望着那家伙破开第一界、第二界、第三界……
而北槐神魂体,则为三世狱界的一次次破碎,不断遭受反噬。
此消彼长之下,二人胜败之势,似也愈渐明朗。
饿鬼终于从三世狱界中吃完归来,体型勃然暴涨,状态也随一路狂干逼至巅峰,猛力一拳,再度轰向了北槐神魂体。
“干他!”
脚踩灵道盘,徐小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当然是在学习,试图偷师神亦,复刻强大无匹的六道中的饿鬼道。
而当他视线从癫狂饿鬼的一拳,跟着落到北槐神魂体上时,却不由一颤。
北槐的神魂体气息,在沸腾……
“他在思考!”
毫无疑问,对照此前破碎世界中被拿捏的自己,徐小受发现了一些端倪。
同一时间,神亦化身的饿鬼一拳轰出的时候,徐小受只觉精神意志内闯入了一道粗犷的气息:
“他在分析我。”
——神亦的声音!
这般疯狂的饿鬼状态下,神亦竟还能保持理智,且知晓北槐在分析他?
这家伙,对战斗十分敏感啊!
徐小受忽然紧张起来,他想做点什么。
可是这是圣战,十尊座的圣战。
哪怕双方都不是本体,他距离眼下之战确实太过遥远,很难掺和不进去。
“他娘的,怎么就是神魂一道的北槐呢?”
“来个妄则圣帝都好啊,至少我极限巨人能打,头都给他打爆!”
“或者,饿鬼道……”
……
轰!
惊爆眼球的一拳轰中了。
北槐遭受三世狱界的反噬,似乎连反抗之力都无,神魂体的头颅,就被饿鬼一拳掀断、轰飞!
那股巨力,连带着北槐整个身体都往上抛,直接被轰出了四象秘境,轰到了弓羊山的高空之上。
“哗!”
为圣战气息所吸引,来自中域各地的斩道、太虚们一抬眼,看到了他们想要“观礼”的主角。
“嘤嘤,好想哭……”
“不对,这是什么鬼能力?!”
只一瞬,面圣之时,所有人泪水夺眶而出,心头已生不妙预感。
这真的是能“观礼”的一战吗?
徐小受一步登天迈出,脱离四象秘境的战场,瞬到了弓羊山的高空之上。
“受爷?”
“圣奴徐小受!”
他的出现没有隐藏半分气息。
所以哪怕是有“隐匿”,在万众戒备的斩道、太虚眼中,也十分扎眼。
“这被轰飞出来的神魂体是谁,未免也太强大了,受爷轰得?”
“呜呜……等等,这让人哭泣的能力,让我想到了……”
还未思忖过多,众人便见空间裂口处继被轰出那断头的神魂体后,又一巨大饿鬼扑出。
“死!”
饿鬼的嘶鸣声太残暴了!
众人魂生惊骇,身如冰封,却见更加狂暴的一幕出现:
那饿鬼只一登场,巨大双手十指探出了锋利而血色的爪甲,一把扎进了断头神魂体之中,裂体一撕!
“北槐!”
“十尊座的北槐?!”
观战的太虚才堪堪得出这般结论。
那断头神魂体在一撕之力下,龟裂的身体彻底崩碎,化作无数碎块。
饿鬼探爪、卷席、塞嘴吞食……
三下五除二,魁梧的神魂体被肢解后,又被饿鬼吞吃了个七七八八。
“嗝~”
饱嗝声出现时,观战斩道、太虚的泪水,也就跟着停止了流淌。
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停止了思考。
此刻他们唯一肯定的是……
“被吃掉的,绝对不是北槐!”
“绝无可能!”
鬼门关从天而降。
饿鬼堕入其中,化作一个光头大汉,面目沉凝地从另一面走了出来。
“嘶!”
才堪堪停下思考的所有人,思绪如沸水般顷刻沸腾。
“鬼门关?”
“他、他是神亦?!”
神亦对周遭人等视而不见,径直落到了徐小受的身边,翻手呈出了仅剩四株的灵魂圣药,神情无比严肃:
“他太菜了,不是本体……”
“还有,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