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九章 十尊座下无虚士,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路聊上楼。
徐小受也是这才知道,幽桂阁存在时间竟也算有段历史了,快要接近百年。
这本是中域太虚香家的产业。
香家不崇炼灵道,深谙中庸之术,几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香杳杳,且在十尊座中也不起眼,不会为香家引来什么大灾大难。
他们却养了许多太虚作为外部武装力量,也结交许多大势力和协会,自己则主营商行,同圣神殿堂都有交易往来。
其经济实力,与多金商行相差不大,在大陆排得进前十,于玉京城的影响力则更恐怖。
香杳杳在成为十尊座之前,通过自身手段,在家族中争取来了幽桂阁。
这座强大的吸金机器,后来为神亦修炼古武所需消耗的庞大资源,贡献了大部分力量。
而投资产生的回报,只能用“恐怖”二字形容!
鬼神帮就是其一。
这是后来成立的,由神亦当年打杀天下的一帮兄弟组成,成了香姨、幽桂阁,乃至是香家背靠着的参天大树。
鬼神帮的老大神亦哪怕几十年不出面,只要没有传出确切陨落的讯息,香家就能永享太平。
香姨一生没做多少事。
拿下幽桂阁,当起雅阁头牌;
成为十尊座,战力被人鄙视;
伴上了神亦,成为大佬挂件。
至此,无了,再无可拿得出手,值得称道的地方。
她就像那幸运的花瓶,仗着姿容上佳、身段极品,一路乘风扶摇而上,总能在不错的时间点做出不错的选择,拿出并不算满分但超过及格线许多的答卷。
久而久之,幸运累积,平平无奇的这么一个人成了胜利的主人,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嫉妒恨。
徐小受听完,却觉此姨绝不简单!
满分,天才都会。
控分,这就很考验人的实力了。
你要锋利,就得锋利到像年少八尊谙,在别人冥思苦想做题之际,拔剑将同一考场内的考生都杀了,再剑逼考官三缄其口,那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满分选手。
做不到,锋芒毕露就如颜无色,至死才悟难得糊涂。
而能在那个年纪就在偌大太虚香家靠自己的能力争取到一座幽桂阁的人,能不机敏?
她定然是提前觉察到了什么,借口先行离开,再回考场时发现满地血尸而无杀手,于是从容拾起了张被剑割得只剩五分之四的答卷,写满交了上去。
她当然不会是第一。
答卷全对也只是良好,称不上优秀,不会夺人光芒。
但别的考场总会还有另外的第一,她无需成为第一——成全又一个第一,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神亦的脑子也跟他鬼神帮的弟兄一个级别,那他迄今还没被人玩死,怕不是因为他太强,而是因为他背后还有这个女人……”
当然,这些都只是徐小受的猜想。
此姨真人如何,尚需见面得知,总之提高警惕即可。
幽桂阁是真大手笔!
踏入第三层,竟是入到了一个小型异次元空间。
以现今徐小受的空间感悟,轻易能看出这是人为开辟的小世界。
但身处其中,呼吸自在,没有任何不适感,显然它连通了圣神大陆的规则,可供人类日常起居生活。
除了不太夯实,承受不住炸炉的风险外,幽桂阁第三层像个超级弱化版的元府世界,基本没什么缺点。
“徐公子,到了。”
阿摇姑娘显然还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能跟天机神使互相算计的硬核,上一趟楼,能套的情报全给人套光了。
松开扶着病公子的手后,她只觉酒劲上来,汗流浃背,身心俱疲,但总算是可以解脱。
“多谢,不一并进去么?”
病公子抬眸,望着面前散发着淡雅之香的木门,思考着这门是可进不可进。
美人计?
不会进去后床上躺有一个半裸美女,门一关跳出三五大汉,摁下自己后道穹苍带人微笑出现?
那就可以越过中域所有程序,快乐会见桑老头了……
“不了。”
阿摇姑娘簪发的金步摇一抖,“香姨无令,小女子不敢轻易入门。”
她欠身施完礼,叩响了木门,“公子请。”
病公子无甚所谓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尊谙能坑自己,还能真的葬送自己不成?
“辛苦你了,退下吧。”
纸扇一合,随意抛出一个云纹黑色小袋子,病公子推门欲进。
阿摇姑娘下意识伸手捧住那飞来的黑袋,琵琶都险些掉了。
黑袋入手,里头传来咯嗒的磕碰声。
阿摇姑娘愣在了原地,很快,她脸上闪过羞辱之色。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赏你的。”
“赏……”
阿摇姑娘樱唇一颤,望着那头都不回的背影,脑子完全懵透。
她无意识地扯开云纹黑袋,一倒,倒出了七枚孤零零掉地的灵晶。
灵、灵晶??
七、七枚?!
那嗒嗒落地的碎响,像极了她的尊严被人狠狠碾碎在地,并用力践踏、蹂躏了七脚。
什么时候,她幽桂阁头牌需要赏钱了?
赏钱就算了,你能豪掷千金请幽桂阁整一日的酒水,你赏我“足足”七枚灵晶?
这个东域人是真有病吧!
“徐!故!丝……”
“砰。”
木门无情一关,夹断了她后续话语。
阿摇姑娘酒劲一上头,这等有着江南风情的柔软女子,竟也能疯挥琵琶!
呼的风声啸过。
关键时刻,这柔弱女子终究还是收了气力,没有将琵琶狠狠发泄在木门上。
“赏钱……呵呵。”
雅间之外,姑娘的眼神变得空洞,呆呆出神望着空气许久、许久。
软弱,也是罪吗?
……
“啊!!!!”
门外竟传来一声不堪入耳的肃杀仙乐,病公子眉头一皱,掏了掏耳朵,反手摁死房门。
“受到诅咒,被动值,+1,+1,+1……”
“受到注视,被动值,+1。”
这是间古色古香的雅间,竟无半分旖旎情调,装潢以淡木色为主,温床上散乱着些衣裙。
人,却不似想象般在床上等候。
桂木小桌前,坐有一风姿绰约的黑色纱裙女子,着装倒是颇为正式。
她姿容绝佳,身材无可挑剔,整个人如同散发着成熟气息的水蜜桃,勾人心弦。
尤其是那双饱含春情的桃花眼,仅仅只是简单投来注视,依旧有种摄人神魄的感觉。
“你是第一个能把阿摇逼得失态的人。”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她说话的声音,不会比我斟酒的声音大。”
黑裙女子提着酒壶,音声极欲,如同用手指在人掌心画圈,教人心痒难耐。
“她,很不得体。”
“呵……”
女子掩嘴轻笑,如水眼波倒没有一刻停下,一点点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像是要将门口病公子剥光、看透。
“真俏!”
“受到夸赞,被动值,+1。”
“坐。”她翻出了一个酒杯,置于桌的对面,以一种主人翁的口气,边倾酒边道:
“这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醉仙酿’,取自桂折圣山上最优品质的‘仙桂灵品’。”
“在外界你要想喝到醉仙酿,要么你是圣山上的圣子,要么你是五大圣帝世家的传人,要么手眼通天,地位堪比十尊座。”
“否则,根本不可能。”
余温氤仙气,酒满香自盈。
徐小受都不由喉结一滚,他不是贪杯之人,那酒香亦能勾动馋虫,这属实有点厉害了。
“你就是香姨?”
但来到桌前,他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居高俯视,姿态桀骜。
香姨抬起头来,也不起身,笑容微妙:“你就是徐小受?”
徐小受心头一咯噔。
八尊谙告知了她?
那代表着香姨同圣奴关系得很铁、很铁,绝对不可能泄密才行!
若不是,她还能凭借徐故生的身份推出徐小受来?
徐小受思来想去,觉得这不可能,刷一下,他甩开了纸扇:
“在下徐故生。”
香姨就这般笑盈盈盯着他,看他装。
直到那病公子蹙眉,脸色稍显不自在,露出那种被长久无礼注视后会露出的异样神情后,她才敲起了桌面起身:
“你果然跟他说的一样,谨慎多疑到了极点,狡诈多诡到了极致。”
“他?”
“八尊谙。”
“……”
八尊谙都直接道出来了?
常人至此,恐怕脸色都难已绷住。
徐小受想到这里是中域,这是道穹苍的地盘,道穹苍刚输了整一盘大棋,赔了夫人又折兵。
——连整个幽桂阁是假的,李老汉这车夫是异部中人所化,面前香姨是那道穹苍所变,自己出了虚空岛就被锁定,因而踏入了一个大局之中的这种离谱可能性,徐小受都想过。
他怎么两句话下来,就放松警惕,自亮身份?
“香姨对此前楼下之事一概不提,却在这里言及天外,语焉不详……”病公子摇扇的动作不曾快过一丝、慢过一毫,“敢问,意欲何为呢?”
香姨看着这柔弱公子,桃腮一动,眉眼变得狭长,终于是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咯咯……”
“徐小受,你太可爱了,你不会以为我是那骚包老道所变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小受还真被吓了一跳,这也猜得到?
他还没说话,便见香姨从胸口一掏,从雪白夹缝中的空间项链里摸出了一枚黑色的令牌,拍在桌子上。
“小可爱,自己看看吧。”
“你的弦崩得太紧,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了,八尊谙让你来幽桂阁是对的~”
“受到挑逗,被动值,+1。”
徐小受眉头一掀,不为所动,摸起了那枚黑色令牌。
令牌反面是圣奴的徽,正面一个“神”字,那独一无二的剑念气息,来自八尊谙。
圣奴令!
还是从没见过的一枚!
“你是圣奴的第六……不,第三座?”病公子卸下了表情面具,露出不可思议。
“喔?看来你还没认全人呢。”香姨笑着摇头,“我不是,但我夫君是。”
“神亦?”
“对,你认不全很正常,外人只知他同八尊谙关系好,有多好他们不知道。”
“多好?”
“八尊谙,也得叫我夫君大哥。”香姨胸一挺,波涛伏晃,眉藏傲色。
对这,徐小受持怀疑态度,话锋一转:“那道殿主……”
“他应该能猜出个一二,但并无确凿证据,否则幽桂阁不可能留存至今。”香姨一叹,目中出现烦色,“那骚包老道,单是想想就叫人恶心!”
至此,徐小受完全确定了。
十尊座并没有废物,什么“大佬挂件”,绝对是虚谈,甚至有可能是由面前人亲自传的!
香姨不说顶天聪明,必也是一方人物。
那种思维对频和如鱼得水的交流感受,徐小受只在脑子对等的人身上得到过,如天机神使。
什么木子汐、寒爷、龙宝、鬼神帮,根本比不了——他们都不需要说话,单是杵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快来戏耍我呀”的愚不可及之感。
“远道而来,徐公子这下可以坐了吧?”
香姨接过徐小受递回来的神字令,抛却烦恼事,指向了他面前的酒,示意品尝。
徐小受这才坐下,端起酒杯,浅尝辄止。
“什么味道?”香姨落座,上身前倾,眼含期待。
“无毒。”
“呸!”香姨白眼一翻,风情万种,“我问的是酒味……姨可是下了血本,用醉仙酿来招待你的,若不是给八尊谙面子,你人都进不得我这房间!”
“放心,酒再好,方才楼下之事,我也不会忘记。”
“你!”香姨桃花眼一瞪,像是心思给看穿了,脸色微恼。
徐小受稍顿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啧啧放下酒杯,低眉回味道:
“仙桂灵品,一品之上,圣品之下,这酒用的还是半圣药?你倒是真下了血本……”
“金天根、桑紫叶、红猕果……原液用得也挺讲究,是中域独有的麋早泉?”
“可惜了,药性是不冲突,但调酒时比例出了些许差错,然瑕不掩瑜,酒是好酒……”
病公子抬起眸来:“人是美人。”
“啊……小家伙,你也太会夸了!”
香姨都没想到徐小受能品出这些话来,当即双目放光,腰一挺直,整个人就散出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良久,她收敛了光芒,纤手抵住下巴,盯着对面病公子,啧啧称奇道:
“徐小受啊徐小受,你好会呢。”
“若姨晚生个三十年,若现在换个别的小姑娘在这,真都要给你迷得神魂颠倒……”
她忽然伸出了手,要揪那张娇嫩的脸,“让姨瞧瞧,你这脸是八尊谙让你捏的,还是你自己为之?”
徐小受一后仰,纸扇点去,止住了香姨的动作,“阿姨自重。”
“你个小鬼!”香姨没好气一笑,“你也就我儿子的年纪,还跟姨玩这一套欲擒故纵?”
“什么欲……啊,你有儿子了?”
“没有!但还别说,姨要不知道你是装出来的,真得上当受骗……可装,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我王座炼丹师,货真价实。”
“哟,那可真优秀呢,让姨看看你真容,快快!”
香姨说着又要扑上来。
徐小受惊恐,这女人未免有些过于热情了,真把自己当她儿子看待?
可人家拿着圣奴令,确确实实是自己人……拗不过,徐小受只能暂时撤下了病公子的脸,恢复原样。
香姨一下呆在了原地,双眼发光发亮:“小鬼头,确实长得好漂亮……”
“受到夸赞,被动值,+1。”
徐小受无法承受如此炽烈的热情,这是一种新的战斗方式吗?
理智告诉她,香姨有些不对劲。
很快,某姨就暴露出了她狐狸尾巴,双手捧成拳头掬在胸前,满脸哀色,柔情似水:
“徐公子,八尊谙硬要人家测一下你的实力和智力,所以才有了方才楼下之事。”
“但你长得这么好看,鬼神帮的事情,肯定不会怪在香姨头上的吧?肯定不会的吧?”
“受到恳求,被动值,+1。”
徐小受头皮发麻。
这女人太懂得利用她的优势了。
这样一副攻势下来,正常人谁顶得住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神亦就是倒在了这一招上面的?
“一码归一码!”
“那你今晚别想出门了。”香姨抹起了泪花,“就在这里陪姨待到明早吧,我看看之后神亦……不!八尊谙会不会放过你!”
徐小受傻眼,当即起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香姨委屈巴巴,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徐小受佛了。
还能这么玩?
这门果然不是那么好进的……
“我们先谈正事!”
“不谈不谈就不谈,不听不听我不听……”香姨头甩成了拨浪鼓,忽然眼前一亮,抓住徐小受的手,“这样吧,此事揭去,姨送你一件你当下最需要的东西,你绝对喜欢。”
“什么东西?”
“你先答应!”
“不可能,我徐小受不接受威……”
“你答应嘛~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姨发誓!”
徐小受哪里见过这等攻势,一把硬骨头差点没全给软掉。
而香姨又是圣奴人,真不好直接翻脸。
他忽然发现自己一个致命的缺点,竟然吃软不吃硬!
“我答应便是……”徐小受赶忙抽出手来,长吸一口气,决定不能吃亏,“所以,什么东西我现在最需要?”
香姨挤眉弄眼,一副便宜你小子了的表情,红唇轻启,一字一顿:
“阿摇姑娘!”
第一三二〇章 圣殿妙织天罗网,四象犹镇麒麟兽
“打住!”
“我是为了正事而来!”
徐小受算是怕了这姨了,完完全全是在胡闹,教人招架不住。
“人生大事,不就是最正经的事么?”
香姨略感无趣地坐回了椅子上,继又倾过身来,桃花眼夹着笑意扑闪扑闪的:
“真不考虑?”
“阿摇姑娘很好的呀,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追求她呢!”
香姨说着,双手在空气中勾勒起了优美的弧线:
“这样子的哦~”
“小姑娘长大了,生得标致,身材又好,该大的大,该细的细,该翘的翘,该挺的挺,还柔软易推……”
“停!”徐小受倒吸凉气。
“哦?你在担心别的?”香姨手指点着红唇,眼泛讶色,随即恍然大悟:
“放心啦,小家伙。”
“阿摇还是处子之身,我幽桂阁的头牌,可是不搞那种事的,得守身如玉才能赚得更多。”
“她平日里呀,就弹弹曲儿、练练琴,柔柔弱弱的,还容易害羞,可好玩啦!姨出来后就经常逗她!”
徐小受艰难插话:“我现在暂时不考虑这些……”
“没关系,先处着嘛,日后再考虑都行哟。”香姨挑眉。
“受到暗示,被动值,+1。”
徐小受都惊了,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八尊谙让我过来,是……”
“哦?莫非你已经有心上人了?”香姨掩唇,“快说快说,是哪家的姑娘,姨帮你看看。”
“……”
“没有?那看不上阿摇也没关系,她确实是普通了点,没有修为嘛,真配不上你!但我幽桂阁、香家,都还有很多适合你的姑娘,今后你慢慢挑。”
“……”
“好啦好啦,姨不逗你了,扇子放下,你说话吧!”香姨见那病公子索性给自己嘴巴上锁,终于退了一步。
徐小受感觉能喘息了,放下遮脸的扇,深深一吸气:“八尊谙……”
“哼!那小八懒得要死,既然跟我说了,肯定没告诉你具体事项,我来说吧。”
香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动作一顿,意识到了什么,提着酒杯讪讪抬眼,递了过去:
“要不,呃……还是你先说说?”
“你说吧。”
徐小受叹息。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八尊谙只是让他来幽桂阁,具体什么行动,什么任务,通通没有。
就连要送自己的“绝世天才”,也藏得密不透风,估摸着还得从香姨身上得到线索。
什么成了圣奴二把手就凡事商量着来……徐小受感觉当时自己就是上头了,被一声声“受爷”捧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悔不当初。
“那不跟你客气了,我来说吧。”
香姨将酒一饮而尽,聊到正事,面色也多了几分严肃,道:
“首先,中域圣宫试炼,因为种种原因期限未定,但我这里得到的内部情报,大概率是在十三日后举行。”
十三日?
这么精确?
“你这消息可靠不?”徐小受迟疑。
“你质疑我?”香姨立翻白眼,手叉腰起身,气势汹汹道:
“自你师父焚琴没了后,半月居手难伸过来,中域就属我根基最深。“
“你怎么敢质疑我?”
“哪怕我刚出来,你当姨开这幽桂阁,是吃干饭的?”
呃……徐小受缩了缩脖子,被这母老虎的气势吓了一跳。
他倒也不在意香姨的语气,注意力反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去。
焚琴?
什么玩意?
没有多问,徐小受赶忙回到正题:“香姨手眼通天,是我无知了……那这圣宫试炼,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举行?”
“四象秘境。”香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眉宇间多了忧色。
真是这里?
徐小受下意识又想质疑,但这回机灵了,临时改了口:
“虚空岛上,道殿主必是得到了大部分信息。”
“八尊谙就盯着染茗遗址不放,我还拿了斩神令,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遗址这些,可是在四象秘境中?”
“对。”香姨点头。
“那圣宫试炼,还敢开在四象秘境?”
香姨听乐了,好笑道:
“小子,首先你要知道,你才是过街老鼠,他们才是大陆主人,该怕的是你!”
“其次,圣宫归圣宫,圣神殿堂归圣神殿堂,二者平等,互不侵犯,骚包老道都无权干涉圣宫对试炼地点的决定。”
“但他们在正事上确实同仇敌忾,所以必然提前沟通交流过。”
“最后还选择四象秘境,你就该想想,这其中有什么深意了。”
顿了下,香姨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了面前年轻人为何会有此问,旁敲侧击道:
“徐小受,虚空岛一役,圣奴确实赢了,圣神殿堂全盘皆输。”
“但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这只不过是千百年来的一次小小失误罢了,无伤大雅。”
“敌人用了百年布局换来了一次胜利,我方疏忽大意,什么都没提前准备,输得该吗?太该了!”
“那剩下的呢?”
香姨自问自答:“剩下的,就是要小小的认真一下,开始反击了!”
“受到提醒,被动值,+1。”
徐小受惊诧抬眸。
他倒不是被点醒了,而是讶于此姨也能看得这么清楚。
都是明白人,那最好不过了。
“你的意思,四象秘境,就是一个大局?”
“不错。”香姨忧心忡忡,臻首轻点:
“如果说虚空岛是我们的地盘,有先手优势,可借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造就胜局。”
“那出了虚空岛,但凡是在圣神大陆,无论你处于哪里,都要被动接招。”
“而这次,起棋布局、摆阵等战之人,不会是其他,只可能是那骚包老道……”
香姨似乎很讨厌道穹苍,但这并不妨碍她认可道穹苍的能力,只要提起这个名字,就颇感头疼。
“假如我们不接招呢?”徐小受握着折扇沉吟道。
虽然他暴揍过那骚包老道,但也从八尊谙口中得知,虚空岛一局,道穹苍只是走个过场,根本没真正发力。
往昔作为胜利者,他很难对手下败将再起重视之心。
但这次,不知为何,徐小受就觉得道穹苍还是难对付,明明这人都打过,看起来也不是很无敌的样子……
这种怪异感,徐小受只能理解成心血来潮,并且重视起来。
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发展,他也没有头绪,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可能不接招的。”
香姨知道徐小受的意思,却是摇头否定:“我们要进四象秘境,不仅因为染茗遗址,还因为那里镇压着一头特殊鬼兽。”
“鬼兽?”
“对,四象秘境镇压过寒天之鼬,你听说过吧,最后差点生乱子,才转进的虚空岛内岛。”
“这我知晓。”徐小受知道这些,还是听饶可爱说的。
寒爷战力是不强,但逃跑能力一流。
先是被封在七断禁之一的尽照狱海,出了乱子后转进四象秘境,最后放逐进虚空岛内岛。
听香姨的意思,其中还有故事?
“寒天之鼬在尽照狱海时,通过封印的缝隙,沟通到了虚空岛内岛的尽照老祖——这七断禁本就因尽照老祖而生,所以哪怕尽照老祖被放逐,冥冥中还有联系。”
“寒天之鼬就触及了这微弱的联系,于是他俩里外合作,阴了圣神殿堂一手,这也是间接导致了之后封天圣帝破封而出。”
徐小受惊异,寒爷还有这本事?
不不不!
绝对是尽照老祖在搞事,小寒在外面帮衬,它就如一把剑,被大老用来撬开封印裂缝,放出封于谨。
香姨继续道:
“寒天之鼬还是太弱了,威胁性也不高,没资格进虚空岛内岛,于是后面被镇进四象秘境。”
“但寒天之鼬又太强了,因为年轻,渴望自由,所以不断搞事。”
“这一次,它再次通过封印裂缝,找到了大秘密,还一次爆了俩!”
香姨啧啧惊叹:
“一是染茗遗址。”
“它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枚斩神令,兴许是因为它的能力特殊。”
“总之,它分神藏于令中,等圣神殿堂的人持其他二令前往,想要打开这尚且不知是什么的遗址时,开始捣乱。”
“这家伙睚眦必报,也不求机缘,圣神殿堂关押了它,它也没让那群人好过。不止破坏了遗址出世,意识到那是斩神官的传承后,还将消息传了出去。”
“大陆即刻生乱,半圣世家都心动了,圣神殿堂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这事,染茗遗址却不敢再轻易去开启。”
“可惜了,寒天之鼬期待的乱火没有烧到四象秘境内,它没法趁乱逃离。”
徐小受听完,没什么其他感觉,就是想笑。
太惨了!
寒爷为了自由,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将本就不甚灵光的脑汁都榨干。
可这么玩,怎么可能玩得过圣神殿堂那一帮脏人?
它出不来太正常了。
它要能趁乱出来,不至于日后还得被内岛鬼兽欺负,而是该成为人人敬畏的“真·寒爷”。
“二是一个秘密。”香姨接着说道:
“染茗遗址的出世被寒天之鼬破坏掉后,圣神殿堂意识到这鬼兽本身实力是不强,但威胁性太大了,它就像……”
香姨下意识瞥了下对面年轻人,没能收住嘴,脱口而出道:“一根搅屎棍。”
“总之!”她声音急忙提高了些:
“总之,寒天之鼬要被放逐进内岛了,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要出事,继续疯狂搞事。也无目的,只想弄出些意外。”
“在进内岛前,也许是因为染茗遗址现世的气息惊动了什么,也许是寒天之鼬的特殊天赋能力感应到了什么……”
“在圣神殿堂目前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它接触到了四象秘境最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徐小受这下是真好奇了,寒爷还真能作。
“四象秘境,实际上是圣宫以四象之力,镇压了远古神兽麒麟,借助抽汲麒麟之力反哺圣宫试炼学子的一个绝佳修炼场所。”
“这,正是圣宫试炼为何只要有可能,必然会在四象秘境举办的主要原因!”
香姨如同一个百事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圣宫秘辛,大陆秘史,如数家珍。
徐小受这下是真佩服了。
搞情报香姨是有一手的,哪怕没有神亦,她也绝不会只是一个花瓶。
且不同于八尊谙的藏着掖着,香姨绝不含湖,知道的全部抖出来,这是徐小受最喜欢的点!
一下子,他只觉思路畅通,过往所有不合逻辑的点,也跟着融汇。
“虚空岛-四象秘境……”
本以为这是上虚空岛,蹭点小机缘。
之后入个四象秘境,按部就班进圣宫,在尽照半圣的照拂下茁壮成长。
敢情是自己想当然了!
八尊谙在八宫里战后给自己指的路,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之路,而是赴死之路!
他在那个时候就计划好了现在这一切?
这路换个正常人走来,十死无生。
也就徐小受也是个非常人,还能撑到现在,顺带着勉强赶上上个时代的修行进度。
该死的老八……徐小受在心头默默诅咒着某个残疾人,平复下心绪后问道:“那麒麟,是圣帝级鬼兽?”
“可以这么理解。”香姨道完一切只觉口干舌燥,给自己斟起了酒:
“其实那不是鬼兽,是从远古活到了现在的灵兽,我也不知道有多远。”
“但如今它的状态以及存在方式,用‘鬼兽’来形容,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至于圣帝级……”
香姨抿了一口,红唇重新又了润色,才道:
“这是母庸置疑的!”
“正因此,我们才需要同它合作,借助它的力量。”
“只靠圣奴之人,根本推翻不了圣神殿堂以及五大圣帝世家的统治。”
徐小受默然。
那确实有不得不进四象秘境的理由了。
不接招,避开道穹苍的布局,确实成了痴心妄想。
其实从虚空岛上战圣神殿堂、战圣帝,圣奴九座大部分不出,主力全是内岛鬼兽,徐小受就知道八尊谙的大致想法了。
八尊谙是天才。
可同时代,即便是上时代、上上时代的,都再难出他这样的哪怕半个。
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等身边人成长起来。
他只能利用现成,正在遭受磨难的,同样需要自由的,强大到必须是圣帝起步的,且志同道合的一切人、灵、兽……生死之物!
只要能合作,他都愿意尝试。
他自信到觉得不会被人利用,甚至可以整合身边所有的圣帝力量,拧成一股绳。
藉此,去抗衡五大圣帝世家!
这要换在之前,便是五大圣帝世家知晓有这些力量散落在外,都不会引起重视。
不说别的……
单单一个虚空岛内岛,都能分出黑白双脉,且白脉三祖还各玩各的,手下半圣更是各怀鬼胎。
即便通力合作放出了一个封天圣帝,人家知道反抗圣神殿堂基本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反抗五大圣帝世家世家,于是自个儿逍遥快活去了。
——都是圣帝,谁服谁啊!
徐小受轻易能读出五大圣帝世家对这些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的一盘散沙的力量的蔑视。
换作是他,也重视不起来。
鬼成想,八尊谙“陨落”了几十年,“沉寂”了几十年,现在开始发力了。
百代无我此天骄,万载难出再高人……想到八尊谙连天祖之灵都敢威胁,徐小受笑了笑,有了期待。
“你们和那‘麒麟’,合作进度如何?”
“没有进度。”香姨捏了捏眉头,很是忧愁,“寒天之鼬感应到麒麟后,只是牵上了联系,但人家并不鸟它。”
“也就是说,进展为零?”徐小受大为震撼。
“好歹有着联系,寒天之鼬也放出内岛了。”香姨迟疑,“这算‘一’了吧?”
这和零有什么区别?
徐小受无语:“那接下来如何行动?”
“四象秘境试炼正式开始,代表着骚包老道布局必然结束,再去就晚了,因而我们得提前进入。”香姨数起了手指。
“嗯哼。”
“但以我对骚包老道的理解,如若是他在主局,现在连瓮中戏鳖的手段都准备好了,更别提抓我们了。”
“嗯哼。”
“但我们还是得去,准备还得周全,最好能探听更多的四象秘境的情报,且人得少而精,太多则目标太大……”
“然后麒麟不鸟你,沟通失败,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我们亲爱的道殿主微笑着从你背后走了出来。”徐小受接过话。
“呃……”香姨讪讪一笑,“这确实是最坏的结果。”
“你一转身,麒麟都成了道殿主。”
“呃……”
“你晚上睡觉打开被窝,全特么是亲爱的道殿主!”
“呃,徐小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徐小受勃然大怒:“这怎么可能成功?我根本看不到半点希望,人家作局在等着你过去呢!”
“所以确实很难嘛!但还有有机会的……圣神殿堂并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是麒麟,他们以为是染茗遗址!”
“狗屁机会,这不差不多么?进了人家的瓮,你往左拐,还是右看,有什么区别?”
“呃,好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吼……”
“那还去?”
“八尊谙说能成嘛。”
哦?
八尊谙说的?
徐小受也就及时将全部怒火敛了起来,抓着纸扇抵着下巴,寻思起自己有什么思漏之处。
想来想去,他感觉还是死路一条啊。
莫非,八尊谙还藏着什么底牌?
——我都圣奴二把手了,这么危险的行动,得“商讨”着来了吧?
“八尊谙还说了什么?”徐小受问。
“他说……”香姨顿了下,认真而严肃地模彷起了八尊谙的语气:
“我相信你,受爷!”
第一三二一章 鹤亭山上五佬怪,半生孽缘桑苟情
相……
什么?
又来‘受爷’?
八尊谙的底牌,又是我?!
徐小受差点没一口血噗出来,立在原地涨得脸色发紫,最后捏着扇转身离去。
“你们玩,本公子恕不奉陪。”
“哎,别呀!”香姨急忙起身,“你的‘绝世天才’不想要了?”
“我只要不蹚浑水,要那么多人作甚?现在天上第一楼的配置已经足够了。”
“那你师父呢,杀上圣山的准备,你也做周全了?”
嗒一声。
徐小受抓着门把手,脚步止住。
这门重若万钧,一时竟连堪比圣体的“强壮”都推不开。
不得不说,香姨这话戳到了徐小受心坎里。
昔时一句“待我上王座,便敢提剑上圣山”,而今看来,真是笑话!
只靠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
圣神殿堂太庞大了,连八尊谙都需要外援,才敢吹响进攻号角。
自己就算现在一身被动技全莽上去,状态全点燃,极限爆种,撑死了搏二三半圣,还不能是十尊座级别的半圣,得姜布衣那种类型。
余下的呢?
五大圣帝世家,真要出动,单是明面上的少说就有五位圣帝吧?
而十人议事团随便凑凑,都能凑出十位远超姜布衣的半圣。
他们背后,还站有从始至终一直是圣神殿堂立场的半圣世家们,哪怕质量都是姜布衣,数量也够了。
己方白脉三祖、魔帝黑龙,加个封于谨吧,勉强凑出五张圣帝牌。
五个残废圣帝,各又各的状态不行,就算四舍五入算作都行,可以和敌方圣帝们分庭抗礼。
剩余的圣神殿堂“姜布衣们”则交由梅巳人、宇墨等尖端战力去消化,离谱些算作以一打十。
八尊谙也给他折算成圣帝,但他总不能轻易下场,得盯着对面的变数吧?
不然,他岂不是成了虚空岛上任人拿捏的入局了的道穹苍?
这些,够吗?
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怎么算,徐小受凑不齐可以发起总攻,杀上圣山的超级战力。
那悬在玉京城外,浮于天边的桂折圣山,如此渺小,又如此庞大。
只要看着它,一点点、一点点,人就会被压垮。
但也许这“麒麟”拿得下,那微妙平衡的天平,就如在己方加了一注重码,能稍稍倾来……
徐小受转过了身,认真说道:“聊聊细节吧,空中楼阁,太容易出事了。”
香姨转忧为笑,一下明白了在这年轻人心中,无袖的份量有多重:
“你肯聊,那是最好不过的,但别有太大压力。”
“八尊谙和水鬼对你赞不绝口,他们说,虚空岛上你完成了本该是水鬼行动中的至少一半的任务。”
“而完成这些时,四神柱还没开,你靠的全是自己的能力。”
香姨拍着硕大胸脯,郑重保证道:
“也许在你听来,八尊谙说相信你,叫你受爷,是想戏弄你、玩笑你。”
“但我认识他这么久了,我从没听他对谁这般称赞过,哪怕是玩笑话……哦,除了神亦。”
一顿,香姨摇头,又自我纠正道:“不,应该说他从不开玩笑,哪怕听起来像。”
“受到吹捧,被动值,+1。”
徐小受本还差点喜笑颜开,回一句“真的吗”,一看信息栏后如浇冷水,快速清醒回来。
“甭吹了。”他回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具体什么时候行动?”
“就这几日,我随时可以。”香姨显然准备万全,“你呢?”
“我不可以,我还得准备一下下。”
徐小受才刚接收完天祖传承,赶鸭子上架般被赶到了幽桂阁来。
这导致他虚空岛一战后拿下的诸多战利品都还没消化完。
奇迹之森的圣药、龙杏、龙血,各般夺来的宝贝、人、感悟,乃至是最大头的被动值……
通通还没用!
他现在亟需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进去前他是徐小受,出来后他就能成徐小兽,战力古籍都不止翻一番。
“那姨给你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对了,需要点什么发泄品吗?”香姨问道。
“发泄品?”
“比如,阿摇。”
“……大可不必!”
“哦,原来不是这种准备啊。”香姨若有所思,盯着略显窘迫的病公子,一笑道:
“不逗你了,天上第一楼的人,姨已经帮你请了,你不用多做考虑。”
“不日他们便会陆续进城,到时候再和你暗中碰面,需要用谁你说。”
“最近你很危险,注意一下,哪怕你伪装得不错。”
徐小受讶然,我的人都能提前请来,你这准备得有点多了啊!
“多谢。”
“不必客气,你现在可是受爷,是圣奴二把手,地位甚至在我这个圣奴外人之上,为你打理这些琐事呢,是姨的职责,一切图你方便嘛~”
“呃……”
“好了,那就这样,行动的事你不用考虑,我来策划。骚包老道最近很忙,或许我们预想中的最坏结果,通通不会发生。你准备好了就同姨说。”
“好。”
真爽啊!
这种有人打理琐碎但不得不去重视的小事的感觉,太爽了,总算是不用一个人面面俱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李富贵什么时候到啊,香姨根本就不可能挖过来的说……
天上第一楼也需要这样一个能吃苦的角色……
“这个房间就留给你了,放心,绝对安全。”香姨雷厉风行,敲定好了事情,起身就要离开:
“再说一遍,有什么需要就同姨说,不要害羞。”
“注意,是什么都行哦,包括阿摇~”
“受到暗示,被动值,+1。”
怎么三句不离阿摇啊……徐小受头都大了,正想摆手赶人,记起来了什么:
“对了,先别走,给我讲讲桑老头的事呗,你提到的那什么,焚琴?”
徐小受对桑老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宫里前,停留在那些看似没什么,现在去回想,十分矛盾的事情上:
因为打残灵宫学子而卸任院长之位的天桑灵宫副院长,但又能为了灵宫学子逼退蒙面人八尊谙的夜袭。
知晓他是圣奴二把手后,其实力又感觉很不匹配,连太虚都只是能勉强够上——排他后面的神亦是十尊座,岑乔夫更是一夜斩道的传说太虚!
可要说桑老弱吧,他又改良了二代彻神念,创出了无袖·赤焦手,还是圣宫四子之一,天赋惊人,和烬照一脉关系暧昧。
后来得知,桑老实力忽高忽低,原是因为跟苟无月一战道基受损,可连苟无月都干不过,他怎么当上的圣奴二把手?
这桑老太矛盾了。
但问他他不会说,现在也问不到了;问八尊谙,八尊谙又懒得回答。
徐小受感觉,唯一能给自己答案的,只有这个同在上时代,又是半个圣奴人的香姨了。
“你说焚琴?”香姨回眸。
“对,这就是他在中域的势力名称?”徐小受打破脑袋想不出桑老为何能想出“焚琴”这二字来,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焚琴本身就是一件粗鲁的事,确实很符合他。
“你全不知道?”
“基本不知。”
“好家伙,八尊谙有真够懒……”香姨重归踱步而来,坐下道:“那姨给你好好讲讲吧。”
徐小受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在你们东域,圣奴无袖或许大名鼎鼎。”
“但在中域,约莫十六、十七年前吧,那个时候,出名的不是‘无袖’,是‘煞情五佬’。”
煞情五佬……徐小受咀嚼着这词,感觉自己或许有些过于解读“焚琴”了,也许桑老要的,就是粗鲁的字面意思。
“中域有三山,桂折四陵鹤亭山。”
“前两个你应该知晓,后面这个,虽说现在名声大不如前,但十六七年前,也是被并列为三山之一过的。”
“为何?”徐小受很好充当了一个听众角色。
“鹤亭山本是中域第三高山,钟灵毓秀之地,各方各派都想争夺,最后打来打去没争成,就成了无主名山。”
“山上有诸多散修,各自强大无比,太虚都有之,他们不喜加入门派,就时常聚于山顶论道比武,各自精进修为。”
“几十年前的某一日,具体时间我也忘了,总之五佬上山,将所有人打了一顿。”
“呃。”徐小受感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确实是桑老能做出来的。
“那五佬实力极强,却各个脾性古怪。”
“他们看不惯山上人附庸风雅,饮酒作诗,修道人比武还点到为止,形似软蛋,所以下的是死手。”
“山上人残的残,死的死,最后如鸟兽散……哦,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时候,你师父和八尊谙已经理念不和了。”
徐小受若有所思。
这指的是山上人,骂的是八尊谙吧?
“‘煞情五佬’的声名很快传开了去,无人知这五人真名,只以代号相称。”
“一谓‘焚琴煮鹤’,一谓‘清泉濯足’,还有‘背山起楼’、‘对花啜茶’和‘松下喝道’这三个。”
确实有够煞风景,有够粗鲁的,不愧是你啊桑老头……徐小受都有点想笑了:“后来呢?”
“鹤亭山是大家的,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五佬占据呢?”
“或为名、或为战、或为山,总之之后一次又一次,外面集结了大批高士,连宗门、家族、太虚势力传人都有之,开始攻山。”
香姨摇头一叹,啧啧惊奇:
“没一个人打得过五佬,完全没有!”
“那帮斩道、太虚,从高雅之士变得卑鄙下流,什么车轮战、群战、消耗战都使出了,依旧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五佬声名大震,这次猖狂到约战天下群雄,只要敢登山,能打赢他们,他们加入胜者的宗门势力都行!”
“不过数年下来,无人成功,煞情五佬彻底名传五域,鹤亭山也有了真正的主人……巅峰时鹤亭之名,不比其他二山差。”
“有人说,煞情五佬距离半圣,只差半圣位格,机缘到了,随时能上。届时,那里就是一个不亚于桂折圣山、四陵山的散修圣地!”
“圣神殿堂都被惊动,想要招揽,却被五佬打跑了。”
还能这样?
徐小受一惊,怎么敢的?
香姨读出了他的心思,笑道:“煞情五佬只煞情,不惹事,圣神殿堂不可能出大力去剿灭他们,鹤亭山本来也是无主之山嘛。”
这样啊……徐小受感觉该有个“但是”了,道:“开始转折吧!”
香姨白眼一翻,但也没多说什么,接过徐小受递来的酒杯,继续道:
“那年老苟还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成为七剑仙,加入圣神殿堂,以外来者之身,拿下白衣执道主宰之位,扫除了中域几乎所有黑暗势力。”
“他很狂,一度堪比八尊谙,但那个时候的他不狂,谁狂?”
老苟……
这就是香姨对苟无月的昵称吗,果然大家都是一样的。
徐小受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听下去,他隐约记得桑老就是因为和苟无月一战而道基受损。
“白衣负责清剿大陆黑暗势力……那个时候还没有圣奴,或者说圣奴还完全隐藏于水面之下,无人知晓。”
“老苟盯上的是另一个组织,没有人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具体在从事什么行动。”
“但中域灰色地带、黑暗地界分明被全部铲除了,此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似乎总又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最终导引向对圣神殿堂十分不利的局面。”
“如果说圣神殿堂是大陆的光明之主,那这不知何时开始扎根在了中域,揽回了所有灰色羽翼,吸着圣神殿堂的血滋生起来的无形之手,就是黑暗之主。”
“老苟盯上就是这只手、这股势力,在多番尝试和努力之下,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得到了手的名字。”
“黑暗世界的人,叫它‘无袖’!”
来了……徐小受没想到桑老头还有这样子的过往,还曾经整合过中域的黑暗世界?
“为了逮住无袖,老苟其他的事情全放下了,一心一意扑在这上面。”
“他抓人、审讯、追踪,却一次又一次扑空,空耗人、财、物,被圣神殿堂处罚,白衣执道主宰的形象也开始大跌。”
“但他彻底成了圣神殿堂的狗,或者说为了这个无形的对手,彻底疯了,还在追踪,不肯放弃。”
修剑的,可以理解……徐小受能想象到古剑修在面对一个无形对手却屡次失败后的心情,苟无月绝对不甘心,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无袖屡屡戏耍老苟,然只要这颗钉子在,他也处处掣肘,屡屡碰壁,行动风险一次又一次提升,代价一次又一次变大。”
“长此以往,被找出只是时间问题,意识到这一点后,无袖找机会卖了一个破绽。”
“这充满孽缘的二人,碰面了!”
徐小受为之一动,但没有插嘴,香姨接着娓娓道来:
“大战一触即发,可没有结果。”
“无袖设下的埋伏,困不住意气风发的剑仙,老苟临阵突破,若非没有半圣位格,立地都可封圣。”
“他残了一人!给你重点标记一下!”
香姨一顿,道:
“无袖太知道怎么对付古剑修了,他从道心出发,从老苟只差半步的‘无欲妄为剑’出发,边打边退,暂避锋芒。”
“但三言两语之下,圣神殿堂就被他道成了困住自由最大的枷锁,也是老苟无法突破的根。”
“无袖杀不掉老苟,老苟也没能留得住无袖,大战结束,二人成了彼此心魔。”
香姨有些唏嘘,揣着手手,眼神徜往:“俩人都是天才,不分上下,真的般配!”
呃,你重点是不是关注错了……徐小受追问:
“后来呢?”
第一三二二章 一洗足成千古恨,焚琴落幕一念间
“后来啊……”
“一战之后,无袖烬照一脉传人的身份,被圣神殿堂得知。”
“老苟找上圣宫,却得知那只是一介圣宫叛徒,没有后续。”
“他继续追溯无袖的痕迹,然未果。”
说到这,香姨瞄了对面不知作何感想的病公子一眼,话锋一转:
“鹤亭山上,煞情五佬称霸多年,终于迎来了第一败。”
“对花啜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虚老儿打败了,还险些被杀,这事惊动中域。”
“更多人应约而战,赶赴鹤亭山,当年也是一桩盛事。”
“战斗陆陆续续,算打了好几个月吧,煞情五佬其余四人接战,无一落败。”
“有人专门约战对花啜茶,按理说就算吃过一败,养伤几日都好了,何况几月。”
“对花啜茶没有借口不战了,再次出击,不过几日,连番消耗下,他又吃一败。”
“不败神话终于被破,中域群雄并起,挑战五佬,对花啜茶却再也不出。”
徐小受已经听明白了,敲着桌面道:“伤他的不是别人,致败的其实也非那太虚,而是老苟、而是他留下的剑伤?”
“不错,莫剑术留下的真伤,影响了对花啜茶的状态,没个三年五载根本恢复不了。”
“可惜了,他没那么多时间。”
香姨一叹,脸上多了一抹嘲色,低声道:
“老苟自与无袖一战后,沉寂许久,反而没有那么急了,步伐放慢了许多。”
“煞情五佬吃败一事,传入了他的耳中,兴许是为了一战,兴许只是兴趣使然,我不知道。”
“我想,耳闻鹤亭山大名这么多年,绷着的心弦松了,老苟或许只是想放松一下,于是某一日选择了拜山。”
“也许是老天开了一个玩笑,他去时朝阳初升,风和日丽,鹤亭山下麋早泉,却有一人在极败兴致地洗脚。”
麋早泉?
徐小受微微皱眉,总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哪里听过?
但这不是重点,他聚精会神继续听了下去。
“古剑修对气息何其敏感?”
“哪怕这人容貌不同、身高不同,当时同无袖一起围攻自己的人,老苟怎会记不住?他当场拔剑!”
“五打一尚且杀不掉,一对一老苟怎么会输?”
“鹤亭山下,麋早染血。”
“战至午时,煞情五佬之一的清泉濯足……陨落!”
死因:洗脚?
徐小受感觉悲伤中有点好笑,这真的不是谣传出来的笑话吗?
他扯动嘴角,忙问道:“其他人呢?”
“你想笑就笑吧!”
虽说是在讲一个悲伤的过往,香姨这会儿也有些忍俊不禁,压着唇边古怪笑意道:
“老苟应该是开着青河剑界在穷追猛打,清泉濯足根本跑不掉,连传讯都难。”
“他面对的是古剑修,是全盛状态的苟无……老苟!是十尊座!被抓住一个破绽,恐怕当场死亡!”
“而这领域性质的青河剑界,更将大战的波动屏蔽得只剩一点点。”
“至于战斗?鹤亭山上何时没有战斗?大家司空见惯。”
“煞情五佬狂归狂,对彼此实力知根知底,只要受了剑伤的对花啜茶没乱跑、没传讯出事,根本不必支援。”
“所以……”
香姨耸耸肩。
所以就这么死了?
荒谬中有点合理,真实中略显滑稽。
可总体看来,未免还是太惨了吧,就因为一个洗脚?
“然后呢?快说!快说!”
“你师父不常在灵宫吧?”香姨突然一问。
“是的……”
徐小受说完一下恍然。
难怪桑老头在灵宫没什么存在感,敢情这家伙一有空就跑去中域搞事?
犹记得初见桑老时,自己还赶着去参加风云争霸,却因为磕药成了个软脚虾,差点误了时辰。
道途所遇草笠老,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等“大事”期间,才是桑老偶尔会回灵宫的时间点?
“但提这个做什么?”徐小受问,却是知道自己遇到桑老那会,已经是当下故事的十六七年后了。
香姨唉了一声:
“因为当时无袖去了东域,不在鹤亭山,这也是悲剧酿成的直接原因之一。”
“老苟斩掉一佬后,没有惊动其他三佬,带着尸体走了。”
“守山的背山起楼、对花啜茶、松下喝道感觉到不对劲,封山找人,但没有找到清泉濯足,第一时间通知了无袖。”
“无袖从东域赶回之时,已是小半天后了。”
听到这,徐小受深深闭上了眼睛,感觉血腥之战,近在眼前。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深刻理解空间属性和古剑修幻剑术修炼者的强大。
香姨捧着酒杯温着手,眼神有些悲恸:
“白衣执道主宰,本可以率领中域桂折圣山圣神殿堂总部所有可临时调动的力量,直接抹平鹤亭山。”
“这其中包括白衣、红衣、各地圣神卫,乃至是借用天机傀儡,调动六部之力。”
“可老苟终究只是外人,在多般逮捕无袖未果后受到了排挤,在没有充分证据下,他只能调动他手下的白衣。”
“但这也够了!”
香姨摇头嗤笑,似是在笑苟无月的固执和为他不值,道:
“无袖赶到鹤亭山时,山上山下,血流漂橹,满地浮尸,断兵残刃。”
“老苟也是杀上山了才知道,原来他要对付的‘无袖’不只是围杀他的那几个人,而是一个庞然无边的组织,唤作‘焚琴’。”
“无袖,既是地下世界黑暗之主‘焚琴’的首领,也是煞情五佬其中之一,焚琴煮鹤!”
“单是藏在鹤亭山内的焚琴总部,人数就不下上万,全是情报工作人员,各个都是精英,至于那些开枝散叶伸出去藏在大陆五域各地的手,更加不知几何!”
“明面上,鹤亭山只有煞情五佬,每日与人约战,又将人打退,简直闲得蛋疼。”
“暗地里,中域灰色地带、黑暗势力所有大小事务,都会传进鹤亭山,由焚琴总部审批完毕之后再行传出。”
“焚琴,就是一个隐形的巨大怪物,它在天子脚下,却明目张胆为圣奴输送着第一手的情报。”
“它的存在,直接撑起了圣奴这一个理想主义的空中楼阁,往西牵出了大漠岭,往南缔造了半月居,往北渗透进天盟,往东成就了几十年就与葬剑冢这等远古剑修势力并肩的参月仙城!”
“就连焚琴解体后,说书人只吃下了其中的边边角角,他在中域的‘茶楼’也能坚持到最近才瓦解。”
“而我的幽桂阁,同样瓜分了焚琴一点点,可连皮毛都算不上,已至今日状态。”
香姨谈到这些,一双桃花眼里,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她不怕八尊谙,因为她认识月宫奴,但她却有点害怕那个几乎没有弱点的草笠老头。
明明大家年纪相差并不大,但那老头之所以显老,全是熬出来的。
而能把一个太虚炼丹师熬成那样,可想而知,同为情报工作者,无袖的任务比之她的有多重!
“呼……”
徐小受听完,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个秃顶的小老头,会稳坐圣奴二把手的交椅。
可以说,圣奴没有八尊谙,就是一把未开锋的剑,但没有桑老,它连剑都不是!
“难怪死老头是唯一一个敢和八尊谙理念不和还敢发作的人,我还以为是他矫情……”
“还以为他真只是按照时间顺序,入的圣奴,坐的二把手位置……”
徐小受啧啧惊叹不已。
忽然,他又想到了拜师夜,想到桑老头指着鹅湖给他讲的“囚笼说”。
彼时彼刻,只当胡言。
此时此刻,思忆亦惊。
是啊,若桑老简单,他能指着一片湖水,说出那番无比深刻的话来?
现在想想,那简直就是对当今大陆格局最一针见血的锐评!
且他不仅敢这么说,也敢这么做。
天子脚下,明目张胆,连白衣执道主宰都能约出来杀。
他差点以一己之力,将桂折圣山圈进他一手缔造的湖面世界里,让敌人享受起一叶障目的“囚笼正义”!
“可惜了啊,就差一点,都怪那个洗脚的……”
徐小受心说早不洗晚不洗,偏偏在苟无月拜山的时候洗。
这一洗,洗褪的不是脚气,洗退是圣神大陆至少百年的历史!
“所以接下来呢,无袖到了之后,进展如何?”徐小受回过神来问。
香姨无声笑了笑,道:“后面,就是你能听说过的所有版本的结合了,无袖大战老苟,杀了个昏天暗地。”
“其实他来的时间只是中场,老苟失了信任,单是调人都有些难,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到时,其余三佬都还在血战,但根本无力回天。”
“大势已去,他当时最好的做法,是用小世界保全大部分情报人员,利用三佬大战老苟的时间,迅速退去,以求东山再起。”
“以他之能,是能保下那些精英的。”
徐小受听得摇头:“他不会退的!”
桑老固然对外人看似绝情了点……哦,不是“似”,是“是”,但烬照一脉就有这个尿性:护短。
鹤亭山那么多人他能救,三个兄弟就不救了?
大概率故事的最后发展,是桑老独战苟无月,三佬保着后方精英大部队撤离。
“你也该猜到了,无袖,也就是你师父桑七叶没跑,选择了挑战老苟。”
“那一战,确实杀得天崩地裂,杀得鹤亭山几十年恢复不来当年灵气,彻底沦为一座庸山,可谓是半圣之下第一战。”
“但依旧没有输赢,就是这么绝望。”
香姨拍着手,又摊开,很是无奈地说道:
“两个人,再次两败俱伤,这次更惨。”
“你师父愣是在万军从中杀出生天,无袖·赤焦手一战成名,贯胸而过,差点废了老苟,导致他仅差半步的封圣进程,变得遥遥无期。”
“当然,老苟也没让你师父好过,伤他道基,毁其修为,人可以被跑掉,某些东西一定要留下。”
“至此,两个天才彻底陨落,沉寂了几十年,被同时代所有人完全赶超,真真是……英雄末路!”
一顿之后,香姨似是想到什么,扑哧一笑:
“徐小受,你知道吗!”
“最好笑的事情是,十六年过去了,他俩应该是被一起关在了死海之中,不知道会不会日久生情……咯咯,笑死姨了!”
香姨笑得花枝乱颤,捧着胸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或许这就是孽缘吧!
当年老天开的玩笑,从洗脚水开始,以死海水结束。
徐小受都一愕然,老苟也在死海还没出来,这家伙过得也忒艰难了吧?
待得香姨摸着眼角泪花,差不多笑声平息了时,他才又问道:
“那其他人呢?五佬中的另外三佬呢?逃出来了?”
香姨脸上也就失去了笑意,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徐小受,这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悲伤你笑成这样?
所以,都没了是吧,到最后整个焚琴彻底被端掉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你们不是还消化了焚琴的边边角角么?”徐小受问。
香姨摇头:“那只是焚琴伸出鹤亭山外一些没被他们找到的叶脉,一些零碎的边缘罢了……哦,但对我们而言是很大的,现在你该知道你师父当年有多可怕了吧?”
“……”徐小受沉默。
焚琴的巅峰时期,这么夸张的吗?
那老苟端了它,如今还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圣神殿堂不容人啊,狗都不待!
“哦,对了,也有传言说,老苟人没斩全,煞情五佬只是残而不死。”
“但具体跑了谁,没谁知道。”
“有空的话,你去鹤亭山转转咯,或许能找到线索?”香姨也不知道这些传言的虚实了。
徐小受微微摇头,不置可否。
桑老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说明他当年的弟兄们肯定没了。
而若是他没去找,那就是不敢,这更说明鹤亭山该是布有天罗地网在等……
哎!
等等!
桑老确实是不行过去,我可以啊,我干净……徐小受若有所悟。
或许只要桑老在八宫里没被送进去,在他的计划当中,就有这样一个环节:
等自己成长起来了,去寻他的故人,接他的帮子?
可惜,桑老去得早,自己那时候还只是个菜鸡,没资格了解这些。
“鹤亭山……”徐小受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好啦,故事姨给你从头到尾讲完了,这下舒服了吧,受爷,小女子可是半分不敢瞒着您的,有什么需要,之后再同我说吧!”香姨抛了个飞吻,扭着腰肢转身离去。
“谢了。”
徐小受起身相送,忽然记起了什么,“对了,徐故生请酒的钱,我还没给你呢!”
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当然得礼尚往来,聊表敬意。
“这就不必了,你这趟酒,就当是香姨为你前来中域接风洗尘的吧!”香姨巧笑嫣然。
“可以,那再送你一个东西,就当是生意合作吧。”徐小受摇起来折扇,傲然道,“你这‘醉仙酿’本公子改良一下,写个酒方给你,保准大卖。”
酒方?
香姨眼前一亮,这想起面前病公子还是个王座炼丹师。
方才一品,就能品出醉仙酿的原材料来,还说得八九不离十。
“好呀,那你写,姨看看。”她从桌上就挪过来了纸和笔,“要是能大卖,姨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五五分。”
徐小受笑笑不说话,沾了墨就开始挥毫:
“仙桂灵品……这个可用‘金富贵’的根茎来代替,灵药的品质从一品降到五品,但酿出来的口感不会差很多。”
“金天根、桑紫叶、红猕果……用料可以还是这些,但配比要按我现在的这个来,三比九比一。”
“原液你们用的挺讲究,就不用换了,还是麋早泉吧……嗯?”
说到这,徐小受笔顿了一下,整个人忽然僵住。
等等!
麋、麋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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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三章 桂折齐聚英才会,穹苍致辞请新生
桂折圣山。
一道道流光从各处飞来,落到山脚处,形形色色。
一个个又敛去灵元波动,在山石跳跃,飞速登山。
这其中,有守山人,有修桂师,有穿白衣的,有穿红衣的,有六部中人,有圣神卫……
倒悬于天的桂折圣山就像多了无数跳蚤,快速往峰顶跳去,好不壮观。
“快些!快些!”
“今日听说可是天大的事,好久没见过圣山这么热闹了。”
“话说发生了什么,老夫刚从南域那边被召回来……”
“红衣前辈?您常年镇守异次元空间,不知道正常,晚辈听说是上面的人要大换血了。”
“哦?大换血,有多大?”
“几乎等同于重新洗牌!”
“啊?”
“不不不,红衣前辈,您可莫要听他胡说,小子听到的版本是道殿主要辞任,是要换殿主呢!”
“嘶!这么大的事?你确定?”
“要不今日能召集这么多人见证?圣山多少年没有今日之盛会了?这次能来的,都不简单。”
“六部好像也要换人,我们首座陨……不见踪迹好长时间了,好多行动没法正常执行,这次肯定要正式任命代理首座们了。”
“呵,你们就好了,能重新任命,我们灵部首座在虚空岛干了一架,听说人没死,但因为他老爹的关系,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已经沦为整座圣山的笑柄了。”
“哈哈哈,宇灵滴确实可笑,不知道灵部未来发展会否受到影响,大魔王不仅活着,还加入圣奴,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哎,你们听说了吗,天空之城一仗打完,六部首座只剩一个幸存者,就汪大锤!有人说他提前得到了风声,没有参与进去,这才保住了小命。”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他是命大运好,刚好在负责云仑山脉外面的事,没有被卷进孤音崖中?”
“嘘,幸存者在那边登山呢,你太大声了……”
耳侧一众嘈杂的议论声中,矮个驼背的老儿汪大锤沉默着登山。
他本来是喜欢开玩笑的,性子跳脱的,没事常和滕山海拌嘴的。
但眼下这种沉默,已经伴随汪大锤一个多月了。
也许别人还不确定,他作为六部首座,拿到的确切情报,是昔日同伴全部没了。
没有例外!
异、滕山海、夜枭阵亡……
宇灵滴失踪……
司徒庸人陨。
这还只是六部,没算上圣神殿堂高层在那一战中陨落的半圣。
前线之外的战友们还能在登山的时候开玩笑,汪大锤再也笑不出来。
这些战损单拎出来说没什么,几个人而已,对圣山而言,屁都不是。
汪大锤却深知这是圣神殿堂近几十年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连他都看得出来,此番高层大换血,绝非正常流调。
那是道穹苍在为接下来的迎战做准备,是死生之局的第一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想而知,接下来有多少凶险。
“冬!”
背着大锤,跃上圣山之顶。
环目一扫,白衣、红衣、六部等人马已集结大半,排列有序,谈笑风生。
在座的都是尖端份子,各有各的傲气。
十人议事团不出,他们就接着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上至前十尊座,下到新七剑仙,评头品足,好不快哉!
汪大锤收回目光,腰句得更低了。
他忆起了初时夜入东天王城时情境。
彼时传送通道一开,夜枭、异、滕山海、司徒庸人,还有饶妖妖,鱼贯而出,各自意气风发。
七剑仙率六部首座,支援东域战局,谁不是抱着玩玩回家的心态去的呢?
——全死光了!
若不是那时在孤音崖上,自己领了饶妖妖的任务,转了个头往外去搜寻“黄泉”。
也许今日,自己也会成为他们讨论故事里的主角之一。
“笑吧……”
汪大锤并不在意周围人对自己这个幸存者的嘲笑。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强大了,而这些人还蒙在鼓里,尚未清醒。
今日他们还能笑得出来,明日上了前线,希望也能且乐且安。
“首座?”
“见过首座!”
“见过首座!
只有隶属体部的队伍见到自家首座到来,肃然敬礼,迎着这六部唯一提前露面的老大。
周围的议论声变得不大,但也不小。
失去了各自首座的其余五部成员们,群龙无首,精气神有如一盘散沙。
但各自双眼中还有亮光。
只不过那光并不朝于天空,只向在新任首座的身份猜测上。
有人笑谈“我上亦可”,揣测待会儿可会鸿运当头,首座之职,砸中自己?
更有甚者计划起了圣山盛会后的餐食,以及回味起了久违的中域美人儿的滋味。
暖风熏人醉,桂香入骨酥。
玉京犹繁盛,雅仕尚唇朱。
汪大锤以前也是其中一员,这次扫了一圈后,默然收回目光,望向玉石台阶上那雄伟的圣寰殿。
“道穹苍,你得如何依靠这些人,打赢圣奴呢?”
……
日影西斜,全人齐聚。
圣寰殿内,伴随“吱吱”声响,迎出桂木轮椅,步出人影五道。
“来了!”
“十人议事团!我是第一次上圣山,第一次见耶……嗯,怎么只有六个身影?”
“道殿主!为首的就是道殿主吧,果然仙风道骨,才貌惊人!”
“苍生大帝也在,那就是邪罪弓?”
“还有杀神未疯……嘶,老夫都好久没见过这位了。”
“九祭大人好漂亮!”
“鲲鹏神使鱼老!还有元素神使仲元子大人!这位也是太久没见了……”
“其他人呢?”
直至那六道身影在玉石台阶上依次落定,所有人还等不来之后的四人,各有惊疑。
便是饶妖妖,有人听闻她在云仑山脉被新生代的圣奴受爷所斩,依旧不信。
这些谣言,只有等圣山正式下讣告,才能正着听。
“诸位!”
一身黑白配色,尽显庄严的道穹苍手持天机司南,甫一开口,圣山广场上桂花凋零,所有人笑意就敛了回去。
空气中,营起了一种哀恸。
所有人心头一沉,再不敢嬉皮笑脸,意识到这盛会怕非是热火朝天的新官上任,而要以悲伤为主基调?
桂香盈过桂折圣山之东,飘进了昏暗的屏风烛地。
枯瘦的断柳下,是一方吃灰多年的古桌,一盏扑朔明灭的残灯,一柄坑坑洼洼的鬼剑。
摇曳的烛影,映出了断柳下不再瘫痪,正在缓缓起身的一个模湖人影。
他如耄耋老者,动作慢似龟速,但总算完成了起身之举,最后将全部气力倚在断柳上。
华长灯缓缓侧首,面无表情,望向了圣寰殿的方向。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声音。
古桌之上的狩鬼微微一震,却传来一声澹澹的雀鸣,仿佛在庆祝什么。
华长灯并不在意,侧眸后注意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一掀,缓缓抬手,轻轻触摸。
“多少年了……”
神拜柳上,终吐新绿。
……
“这是一封致歉辞。”
“我,道穹苍,将以最诚挚的歉意、最沉重的悲伤,向诸位宣布一件事情:”
“天空之城对圣奴一战中,战果并非传言般两败俱伤,真相是我们圣神殿堂,全盘皆输!”
“为此,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六部首座中,异、夜枭、滕山海牺牲,道部代首座司徒庸人阵亡,灵部首座宇灵滴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十人议事团中,三帝颜无色圣陨、天机神使贰号圣陨,红衣执道主宰饶妖妖圣陨。”
“除此之外,临战从各地抽调往东域东天王城,至云仑山脉执行任务的红衣、白衣、圣神卫等,死亡过千,伤者过万。”
“因一战黑暗势力反扑,导致镇守圣神大陆五域各地的战友们牺牲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们中,有年少英才,有成熟长者,有当打之辈,有将休之人,有的孑然一身,有的成家立业,有的爱人等候,有的父母盼许……”
“因为我!”
“因为我道穹苍的失职,他们,全部牺牲了。”
道穹苍沉重闭上了双眼,缓缓躬身,对着远天遥遥一拜:
“对不起……”
桂折圣山,鸦雀无声。
所有人如遭雷击,简直无法相信这番致歉辞中的内容——全部!
他们固然是精英,但也只是中高层,只镇守某处地方,偏居一隅。
他们听到了很多闲言碎语,但各有不同。
道部的传异部首座没了,暗部的传灵部首座没了……
六部之内,又各传各的,有说饶妖妖没了,有说颜无色没了……
传来传去,大家也都不信了。
不曾想今日登山,道殿主开篇致辞,是全没了!
某一瞬,桂折圣山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闷雷般就要爆开。
但在高高的玉石台阶上那诸圣目光注视下,骚乱并没有产生。
所有人终于大悟。
战时这些情报全压着,是为了不动摇军心。
若是那会儿就爆开了这些信息,恐怕架都不用怎么打,人全惊没了。
可是……
怎么会呢?
这夸张的阵亡率,简直刷新了桂折圣山的历史!
众人情绪疯狂波动着,最后低声的议论结束,所有目光收束,回落到玉石台阶上的道殿主,亟待一个解释。
道穹苍长拜之后,直起了身,遥叹道:
“我们轻视了我们的对手。”
“我们以为它如往常一般,只是过街老鼠,人人可打。”
“但这一次不同,有着本质的不同。”
道穹苍吸了一口气:
“在中域,他们是十六年前的‘焚琴’,是扎根在圣山下的血蛭,是地下世界的王者,幸甚至哉,他们被白衣拔除。”
“可拔除之后,余瘤未死,他们渗透进了各大宗门势力,隐藏起来,再次滋生一个‘茶楼’,幸甚至哉,于年前,茶楼也被白衣拔除。”
“但这些是在中域,是在我们拥有最强大力量的地方,遥远的其他四域呢?”
道穹苍目中多着几分沉重:
“在东域,他们是参月仙城,是古剑修最凝聚的一股力量,天空之城一战后,我们才发现这颗毒瘤,然月前出总攻,迄今未拔除。”
“在南域,他们是罪孽深重的鬼兽,他们与各方势力勾结,排斥正义,扶养黑暗,拉拢半圣族人,他们中的最高者,是圣帝!”
“在北域,他们渗透进了抵抗异次元空间的天盟里,他们掌握了七断禁花香故里,以此为根据,我们甚至难以踏入探索,遑论发起攻击。”
“在西域……”
道穹苍一顿,神情多了暗然:
“其他四域,他们皆有渗透,西域也必不可能落下。”
“然至今,在西域他们的化身是什么,我们连味都没摸着。”
“这就是我们的敌人,圣奴!”
“这就是我们该重视的对手,八尊谙!”
圣山之巅,所有人心头震动。
从焚琴,到参月仙城,到鬼兽势力,到七断禁,甚至是到未知……
所有能渗透的力量,八尊谙全渗透了!
若是再不警惕,再如此前那般儿戏,是否接下来,圣陨亦是常态?
这一次的敌人,连桂折圣山都能捣毁?
圣山之上,终于多了一股惊慌,“八尊谙”三个字化作一种恐惧,萦绕在所有人脑海深处。
中域温柔乡,玉京痴人冢。
谁都不愿意放弃当下盛世,谁都不愿意接一场弥足五域的浴血鏖战。
可战争,竟于不知不觉间,吹响了号角……
道穹苍沉顿了许久。
直至这股恐慌盈至极限,似要点燃一切时,他才再次开口:
“圣奴强吗?”
“圣奴很强!他们的首座是八尊谙,他们的巅峰战力,逼至圣帝。”
“可我们弱吗?”
“我们不弱!天空之城一战之所以失败,不过只是因为我的领导失职,致使大方向出错,战友们身陨。”
“为此,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我们还有十人议事团,还有六部,有红衣、白衣,有圣神卫,有拭剑欲出、藏锋多年的老一辈、中生代、年轻人……”
“我们有最强的盾,有最锋利的矛,前线的战友们倒下了,我们有更多的、更新的血液替上,接过他们的使命……”
“迎战!”
道穹苍一言,直接荡空了桂折圣山上的灰色阴霾。
“迎战!”
“迎战!”
“迎战!
在群情激奋下,他手一握,便止住了所有呼声。
“敌人可以杀死我们,但敌人击不败我们。”
“我将任命新一代的十人议事团,六部首座,这是我作为圣神殿堂总殿殿主的最后一道命令。”
“我相信,他们会超越我,超越失职的我,为正义贡献出新生力量最绝对的炽热、激情、乃至生命!”
“在这之后……”
道穹苍目光抬起,在旁侧诸圣预感不对,稍显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看向了远天:
“为了他们,我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我将卸任圣神殿堂总殿殿主之位,由仲元子前辈暂代之,之后另行选举。”
“而这些,我都不会再参与。”
“死去的战友们啊,我无法挽回你们,但这是我最后的歉意了,对不起。”
道穹苍说完,再次深深一拜:
“圣神殿堂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第一三二四章 计在苍生天组成,破而后立六部新
圣寰殿前,霎时掀起轩然大波。
才说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转头道殿主真要请辞了?
臣等正欲死战,殿主何故先跑?
天空之城死了人不可怕,是道穹苍的锅也好,不是也罢,底层人不会也不想去关心这些。
他们担心的是,接下来既要迎战圣奴那般劲敌,群龙无首,那该如何是好?
上任一个新殿主,就能超越上一任?
道穹苍过往战绩大家有目共睹,若天空之城连他都拿不下,新殿主能做到什么呢?
“仲元子……”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了那个有着爆炸头,衣衫略显残旧的老者。
四大神使之一,元素神使,仲元子——当下道殿主指定的接班人!
“他,能胜任?”
在这之前,众人对这位元素神使的印象不多,只是半圣,只是元素专家,是一个喜欢研究炼灵之道的理论派。
如今看来,他其实还是个智者,能接下大陆的命脉,掌管圣神殿堂的未来?
然所有人这般望去,看到了这位呆立的老头眼里出现的错愕,比他们的还要大、还要多。
“什嘛?!”
仲元子本还在低声念念有词,没心思注意道穹苍的致歉辞,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反应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惊呼出声:
“道穹苍,你疯了?”
“这才哪到哪,你就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旁侧诸圣,除了爱苍生,各个也面露惊容,转眸视去:
“是啊小道……啊呸,道殿主,你退了谁来打圣奴?八尊谙就你最熟,我可不愿意出脑……呃,我难有良策,可斩那第八剑仙呐!”
“道穹苍,后退简单,负重前行,反是艰难,亡者在天之灵,并不想看到你因他们而内疚自责,选择后退。”
“道穹苍,你该三思,当下此举是懦弱,非是负责!”
“是啊,道殿主,您不能走哇……”底下同样响起一阵挽劝之声。
相较于翩翩君子道穹苍,无人愿意相信那个顶着个爆炸头的邋遢老者。
固然仲元子是半圣。
但从形象看,他就很不殿主!
道穹苍只是环扫了一圈,全场便安静了下来,他面带苦笑道:
“我意已决,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情,诸位不必再劝。”
“你意已决?”
爱苍生坐于轮椅之上,头都不回,冷不丁嗤笑道,“圣神殿堂是你的一言堂?你说打就打,你说退就退?你算什么东西?”
诸圣皆惊,讶异侧眸,若有所思。
底下众人却齐齐一僵,只觉头皮发麻,脚底凉透。
这算什么?
他们几个没商量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起内讧了?
道穹苍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以极小的幅度摇头,瞥望过去:“爱苍生……”
“我观天下苍生,看尽人情冷暖,尚且端坐于此。”
“虚空岛不过小小一败,你的压力这么大,要退了?”
爱苍生目视虚无,头都无侧哪怕半分,完全无视了道穹苍的微表情: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这么多人看着,不必拐弯抹角。”
鱼老、九祭神使面容一动。
就连未疯、仲元子也察觉微妙,眸色稍显异样。
道穹苍再是一叹,欲言又止。
“好!你说不出来,本帝替你说。”
爱苍生双手搭于邪罪弓上,目视虚空,冷声言道:
“六部首座玩忽职守,尸位素餐,嬉于任务,轻视敌人,本就该当重责,取死有道。”
“过往常无大碍,不过是因任务等闲,而今遭遇重敌而陨,实属正常。”
“此,非你道穹苍之过!”
体部众人之前,汪大锤闻声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爱苍生目不斜视,并不点活名,一心鞭尸,道完再道:
“红衣执道主宰饶妖妖作为云仑之主,本该统掌大局,却好大喜功,屡挫不改,贪战冒进,忽视下属,致使千百白衣、红衣殒命云仑山、虚空岛。”
“其罪之大,当入死海受刑,念其亡于云仑山,这才不予追究。”
“此,亦非你道穹苍之过!”
玉石台阶上,诸圣对爱苍生的直接感到讶然,就连底下众人都稍显骚乱。
毕竟或多或少,都能在这里听训了,大家自然知道点“饶”……
苍生大帝作为一个外人,道穹苍都不敢说的话,他给说出来了?
但显然,爱苍生藏着的东西远远不止于此,此时全盘倾出:
“颜老心向正义,忠烈可昭,然桂折圣山常年久安,他早已忘却生死忧患。”
“虚空岛上,折于敌计,百步皆输,直至深陷险境,方悟悔知,终以身死壮告我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此,更非你道穹苍之过!”
爱苍生一番话训完,圣寰殿下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能从那若有若无的敲打之意中听出来点什么,自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出点什么出格的动作来。
可爱苍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道完,他将冷然目光放了下来。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本帝想告知诸位的是……”
“道穹苍可以走,下一任圣神殿堂殿主也可以是仲元子,是鱼老,是九祭大人……这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尔等若还只是这等状态去迎战圣奴,六部首座、饶妖妖、颜无色,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棵树,哪怕是九大祖树,如果从内部开始腐朽,不尽早根治,而要等人去看、去发现,那说明它已经烂到了表皮,无药可治!”
爱苍生肃声一定,手指轻轻敲起了桂木轮椅的扶手,嗒嗒的清脆响声传遍了几乎整个圣山之巅。
阶上诸圣面色各有所异。
底下众人心头忐忑不安。
爱苍生嗤笑一下,声音淡了下来,却多了几分萧杀之气:
“本帝知晓诸位在想什么……”
“本帝更知人之本性难改,劣性难移。”
“因而这次桂折盛会,是我提出来的,不过不是让你们过来听训话、表忠心,而是让你们过来立血誓、树军令!”
下方众人齐齐一颤,抬起头来,便闻那圣音如雷震,飘向圣山四面八方:
“烂根新血入,朽病急人医。”
“圣神殿堂这个庞然大物,需要动一动了。”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改,新十人议事团、新六部首座,将以全新面貌、最快速度展开内部整顿,之后迎战圣奴。”
“诸位都是各地精英,不想被累到的现在可以离去,留下的全部参与血誓,而你们的大道血誓,本帝将会凝成一张请愿书。”
“这书,便只为了将对你们失望透顶的道殿主留下来,不知诸位允否?”
下方众人,哪敢不允?
“谨遵苍生大人之令!!”
众口一声,就怕慢了半秒,那大道之眼会落到自己身上,继而射出邪罪弓之矢。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
圣神殿堂,要变天了!
半圣玄旨一出,血誓立完,爱苍生卷起卷轴,撇过头,递向了道穹苍:
“不知,道殿主允否?”
所有目光齐刷刷跟望而去。
玉石台阶上诸圣眼里的古怪已经要流出来了,那小表情仿佛在质问道穹苍:
合着你俩一声不响就把大事全干了,半点不跟我们商量?
道穹苍却是面有苦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退位是真的,今日若无人阻,他真会这般顺势隐去。
但爱苍生敢说真话,这点也是真的!
这家伙不仅也看到了圣神殿堂的最大痛点,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了伤疤。
整治……
说是容易啊,真要行动,得得罪多少势力呢?
你爱苍生话一完回个头躺轮椅上是畅快了,后续事情,全部我来做是吧?
“我不……”道穹苍一摇头。
“表决吧!”九祭神使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同意。”鱼老点头。
“我可。”未疯举手
“好。”仲元子松一口气,“刚好十人议事团举事需要商量,你道穹苍反对无效。”
“但我有一票否决权……”
“那就否着,我们再投。”
爱苍生不咸不淡道:“什么时候你想重新回来当殿主了,随时欢迎,但在没有卸任之前,你事还得做。”
道穹苍吸了一口气,竟说不出话来。
“同意。”
“好主意。”
“此计甚……咳,苍生大帝说得好啊,逃避可耻,面对才是担当。”
底下众人都傻眼了。
十人议事团,平日里就是这么议事的?这也太随意了点吧?
道穹苍扫了眼身周一帮咸鱼,放下了挣扎:“我确实可以暂时代理殿主一职,直至有新的合适人选出现,但有一个条件。”
“好。”鱼老下意识应道。
“同意。”未疯习惯性点头。
“可以啊……呃,不是,你先说说。”仲元子反应了过来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对,他先提一下先……”九祭神使美目嗔向那两位,似是在责怪他们的无脑点头,“然后我们再答应。”
道穹苍张了张嘴。
有些话到嘴边,感觉说出来是真的难听,所以被他吃掉了,最后只道:
“我将成立‘天组’,由我负责统筹针对圣奴的一切行动,下令即行,不容置疑,即便对象是你们。”
爱苍生唇角一掀:“没问题。”
身周诸圣愣了下,立即也点头:
“好!”
“好极!”
“这自然不成问题,这是好事啊!”
道穹苍吸了一口气:“不得儿戏。”
诸圣一怔,体悟了什么,这才齐声一喝:“是!”
恢弘圣力荡过圣山。
底下众人只觉灵魂涤荡,肃然起敬,却好像忘记了什么。
再抬眸向玉石台阶上时,诸圣昂首挺胸,气势凌然,血誓方成,各有肃杀之风,完全没有儿戏之举。
爱苍生嘴角微微扯动,轻声道:“迎战。”
下方众人如同打了鸡血,承继了方才的热情,填补了某一瞬的空档,振臂高呼:
“迎战!”
“迎战!!”
“迎战!!!”
道穹苍见到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信任是信任了,震慑也震慑了。
看大家目前状态也都警觉了,可以一言堂的“天组”也成立了。
但不知为何。
道穹苍就还是有些担忧。
不用掐指神算,他知道根在何方:没有紧张感!
身边诸圣并不蠢。
相反,其实各个只要动脑,都很聪明,否则不至于被选入十人议事团。
但是,这桂折圣山他道穹苍一日在,身边人就一日不可能紧张得起来,除非敌人杀至山脚处。
也是此时,道穹苍才发现了这一点:
绝对信任,也能成病,是一种过度依赖而自我不曾察觉的怪病。
这种病是否有药可医……
道穹苍抬手捏了下眉头,瞥了眼轮椅之上的爱苍生,将一枚玉简翻出,递给了九祭神使:
“你来宣布吧。”
“好,你先休息。”
宫装灵体的九祭神使就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看着道小朋友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欣慰。
但转身对向圣寰殿下众人时,她浑身散发出了庄严:
“接下来,由本宫宣布新任六部首座。”
所有人心跳加速,更加热血沸腾了起来。
来了……汪大锤抬眸望去,对于道殿主和爱苍生扭转颓败风气的手段感到震撼,对于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迷茫。
“体部首座,汪大锤,暂领其职,戴罪立功,加入天组,直接接受道殿主命令。”
群声微哗。
但这是大家都能想象到的。
汪大锤领导体部多年,能力摆在那里,不可能真被罢免。
“听令!”
天组……
难的来了。
这次,要死多少人呢?
汪大锤领完命,心头一叹。
云仑跟了饶妖妖一路,听过她同智囊团的交流,汪大锤不觉得饶妖妖有爱苍生说的那么差。
但现下他是无法反抗的,只能相信道殿主,虽然也不知道道穹苍和饶妖妖比,领导差距能有多大……
“异部首座,奚,加入天组,直接接受道殿主命令。”
“是。”异部众人之前,乍现一轮鬼影,继而凝实化成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声音十分年轻。
众人即刻转眸,好奇望去。
奚,近些时日在圣山上下,可谓是盛名远扬。
暗部、异部双代理首座,执行行动时剑斩太虚,其鬼剑术造诣高到得到南域风家认可,被列为新七剑仙候选。
最关键的,这是个年轻人!
在这之前,六部首座中只有一个同龄人宇灵滴,战绩能跟奚相比!
只不过,这个两部代理首座,如今只成了一部首座,那空出来的位子……所有人提起了期待。
“暗部首座,念,加入天组,直接接受道殿主命令。”
“接令。”一道曼妙身影从空中摇落,声音清脆,身材惹火,腰间插着一把匕首,相貌极为平庸。
念?
众人一怔。
就连暗部中人都一怔。
我们暗个部,有这人?这也太暗了吧!
然这是宣布,不是商议,或是质疑、或是挑战,都得之后再说,届时就看看新首座能否压得住底下人了。
当下,自是无人敢有异议的。
“战部首座,芳芳,加入天组,直接接受道殿主命令。”
咚一声响,天穹如砸一颗巨石,险些将地板轰穿。
汪大锤都不由侧目,感觉看到了老战友滕山海死而复生。
但并不是。
那巨石舒开,确实化作了一个身材不亚于滕山海的魁梧苍神甲壮汉,长有一脸络腮胡。
但他竟极为羞涩,在众多目光地注视下微微夹紧了粗如磐石的双腿,有些扭捏地挠了下头,摇了摇屁股,低若蚊蝇应道:
“俺、俺接令……”
呼!
汪大锤瞬间双目赤红,鼻子喷出粗气,脚趾头在鞋内抠紧,双手死死攥紧了背上的大锤。
他终究不敢造次,没能拔出他的大铁锤,轰死这个扭捏的死娘炮。
他发现自己和战部是真不对付啊!
这选的新首座是什么货色,这种人能有战力吗?
不!
不说战力。
这种形象出去,很损圣神殿堂的好吧?
“需、需要自我介绍吗?”扭捏的大汉芳芳怯生生道了一句,声量很低,但沉若闷雷。
九祭神使眼前都恍惚了一下,感觉世界朦胧了,竟短暂忘记了接下来的流程,以至于下意识说道:
“可以。”
“俺叫芳芳,今年十六……”
“够了。”九祭神使反应过来后,果断跳过这一部分,挪开了略显惊颤的目光,再次宣布道:
“灵部首座,敖生,加入天组,直接接受道殿主命令。”
“敖生得令。”
一道俊郎青年身影从天空落下。
所有人终于从面对芳芳的恶寒中恢复了过来,看向那新灵部首座,面面相觑。
“敖生,他回来了?”
“精彩了!我以为要么宇灵滴回山,要么灵部下面重新大战选人,没想到竟是他回来了。”
“当年灵部首座选拔,这个刺头虽说也算完成了任务,但忤逆的是道殿主的命令吧……直接驱逐,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回来。”
“不,听说是内幕啊,宇墨大魔王的儿子不差,灵部首座自然就只能属于他一人,那有些人嘛,就该走了。”
“哈哈,他回来了,也该拿回之前属于他的一切了……”
“噗!别搞了,但灵部接下来的第一个任务我已经知道了:誓死追杀宇灵滴!”
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昂首挺胸,尽情享受着所有注视,目中有着朝阳般炽热的光。
道穹苍看向了他。
他迎视半圣,不避不退。
道穹苍冷哼一声。
敖生胸口一震,双腮一鼓,复有恢复平常,但目光竟然还是不避不退。
“好家伙,真敢呐……”相貌平平的暗部首座念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年轻人,香舌探唇一舔,分明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九祭神使对这些视若不见,语气多了几分柔和,常态宣布道:
“道部首座,鱼知温,加入天组,直接接受道殿主命令。”
第一三二五章 狐狸癫闯屏风地,老剑倚柳吐新锋
星光摇落,天机幕垂。
道部众人之前,现出一道倩影。
众人注视之下,她似是有些局促,蒙着轻纱的俏脸微侧,长长的眼睫毛轻颤着,惹人生怜。
“咳!”
玉石台阶上,不知是谁,刚好不留痕迹地清了清嗓子。
这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鱼知温却有所感,抬眸望见了鱼爷爷充满鼓励和慈祥的眼神,心头如同有了底,大石落定。
以前的她断不可能出现在这等场合——这么多人的场合。
哪怕是道殿主要她去当那道部首座,她都不可能应下,就算推不掉也会让师尊去说。
现在,不一样了。
皓月当空,繁星相随。
他,还有他们的光芒,都太耀眼了。
再不争、不抢、不进,已不大可能是继续原地停留,只会被相对越甩越远。
特别是当云仑斩圣的传说落了地,不再是谣言时。
这对鱼知温的刺激太大了。
同辈人,不知不觉间已被落下了这么多,抬眸再难望其项背。
“我自己想清楚了要的……”
“这一次,如何能再退呢?”
鱼知温长久以来一直微含的双肩松弛了,下巴抬起,胸脯微挺,长裙下凹凸有致的身姿更展淋漓。
万众瞩目之下,她不再生怯,双瞳一醒,玄妙陡生,浩瀚星空如缀其中,惹得所有人再挪不开视线。
桂折圣山上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终于盛开了,一时风采,竟压过满山芬芳。
“鱼知温,得令。”
当这清脆娇声坚定传开之时,玉石台阶上,鱼老已是热泪盈眶。
自家的小鱼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养出来了那口气,想要与龙凤一争,化为鲲鹏了。
场上低低的争议不由跟着响起:
“鱼知温……”
“天啊,她都长这么大了?”
“绝色榜七,少女初长成,花开风自知,我今日算明白这个评语的意思了。”
“道部天榜第二?她确实来日可期,但当首座未免还是嫩了点!才宗师修为,她拿什么压住底下人?”
“闭嘴!你怎敢妄议我道部圣女?我道部比的是修为吗?若如此我斩道之境,何至于连天榜前十都上不去?”
“无知鼠辈!我道部培养的是下一代殿主传承,要的是大局观,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个莽夫一样冲杀前线就行?不需要带脑子的?”
“我就说一句……”
“那也闭嘴!我们知温圣女岂是你能随意评论的?”
争议还没大起,就被提前抹杀了。
鱼知温在桂折圣山的拥趸极多,根本不容许有人亵渎自己心目中的圣山第一女神。
更何况,今日女神似乎不一样了,跟以前的过分收敛截然不同。
她在发光!
她好不容易迈出来这一步,站到了所有人眼前去,这不知是多少人的期盼。
只有道部中人,才深知不争不抢还能位列天榜第二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而今就该璀璨发光的这么一颗宝珠,又如何能随意让人抨击回去,再次收敛光芒呢?
“真美……”
同为女子的念轻喃出声,目中有着艳羡。
她侧首盯着那双璀璨夺目的珠玑星瞳,视线再从其面纱下鼻尖滑过,落到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上。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连她都觉无可挑剔。
鱼知温,一个让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的女人。
就是可惜了,这样一颗桂折明珠,最后不知道要落到哪位肮脏圣子手上。
念把玩起了腰间匕首,环顾四周,看到了怔呆呆出神的敖生,想看又不太敢看像是有些自卑的奚,以及各方圣子。
一眼过去,她竟觉无人可配得上这位新任道部首座。
“她好像还和徐小受熟识……”
一笑后,念放弃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对着若有所感望来的那星瞳女子微微颔首致意,便挪开了目光。
九祭神使充满宠溺的眼神从小鱼身上收回,对身侧抹着眼角泪花的鱼老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这才回到了正题上:
“新任六部首座以及汪大锤,列入天组之后,调动各部成员,随时待命。”
“在天组行动期间,除却组长道穹苍的命令,其他人的,一概不接。”
“道殿主令下必行,不得延误、不得质疑、不得反抗。”
“诸位,可清楚了?”
众人齐声应是之后,九祭桂脸上多了一抹微笑:
“最后,本宫将代为宣布,新任十人议事团成员。”
所有人注意力瞬间回拢,眼神炽热。
六部只是小打小闹,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再强没有功绩,得不到多大认可。
毕竟新任首座们的年纪加起来,可能还不如在场一个老骨灰的大。
但十人议事团的位子就很不同了。
在当下微妙局势下,太虚还能上十人议事团?怕是已经不行!
所以,该有新圣登场?
且要想坐稳这个位子,能力得是上佳中的上佳才可。
隶属红衣、白衣的队伍中,众人期待最浓,担忧亦是最浓。
他们是一线战斗部队!
直系上属能力和智力的强弱,直接影响到手下人的生命安全,如何能不担心?
九祭神使顿了一下,举手示意道:“新任红衣执道主宰,月宫离。”
音声方定。
底下众人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别说猜中与否了,他们此前听都没听说过!
红衣所属部队眼神齐齐一黯。
又是空降?
一不知战绩,二不识人品。
红衣战斗部队用几十年的时间适应了一个空降但好歹还有个七剑仙之名的饶妖妖。
这一回,又要陪大人物们再用命玩上个几十年?
“嗡!”
然这时,圣山上气旋微漾,砂石皆颤。
天色似是暗了几分,隐约可见九天挂起了一轮隐月。
寒风扫过,所有人注意力便被从天而下,一步步踏来的那男子所吸引。
太漂亮了!
这长相妖异得如同狐狸精一般的男子,有着一头天蓝色的长发,肆意披散着,显露出了放荡不羁。
他身材极为高大,却很匀称,灰貂被单手拎着披于一肩,青袍敞胸,蓝玉腰带为束,露出了壮硕的胸肌和上半腹肌,却给人一种流线型的肌肉美。
他从空中含笑踏月走来,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和无与伦比的感染力,令得略显焦虑的红衣们都心安了。
“诸位好呀,在下月宫离,阴系半圣,智力超群,就比道穹苍略输一筹。”
“我呢,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最爱做的事是惹美女哭哭,数字喜欢四,爱吃甜食……”
“当然,正事要紧,抓鬼兽嘛,也义不容辞!”
在一众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这个与鱼知温性格形成极致反差的社交恐怖分子边坐着冗长的自我介绍,边走到了玉石台阶上。
路过道穹苍的时候,月宫离潇洒转了一个身,甩起了手中的貂皮披肩,华丽的进场特效随着一个响指化作灵光波碎。
顺带着,他还一捋飘逸的蓝色长发,就要将貂披在肩上,完成提前设计了足足有三个时辰的最终进场动作。
“啪叽。”
道穹苍敏锐退避,那灰貂披肩一把糊在了鱼老头上。
后者正抹着眼泪,感动无比盯着自家成长蜕变了的小鱼儿,本不关心来人,一下眼前黑了。
圣山上,跟着也就安静了。
“咣当。”
有人剑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吓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忙捡起来。
鱼知温愣住了,六部首座亦然。
月宫离愣住了,底下众人亦然。
道穹苍也愣住了,但他眉头一皱,就如避开那貂皮披肩一样敏感,及时选择了后撤一步。
“月家小子!!!”
三息之后,鱼老爆开一声怒吼。
他愣是蹬飞了脚上的拖鞋,从地板上抄起那十余丈长的夸张钓竿,猛地就劈了过去。
“哇!鱼老杀人啦!救命啊!”
那俊俏得如同狐狸精一样的蓝发男子将飞天貂皮抓回,一把又糊在了鱼老头上。
遮蔽了视线后,他甩开膀子飞速逃命,那锃亮的黑靴踩在地板上啪啪作响。
“我不是故意的!”
“放过我吧鱼老,我想搞的是道穹苍,我看这骚包货色不顺眼好久了!”
“哇,不要追我啦,好丢人的,现在是我的高光时刻,是我的出场时间……哇哇哇!”
所有人倒吸凉气,扫了眼退在后方,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的道殿主,再看回提着长长钓竿追逐月宫离的鱼老,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啪的碎了。
“老夫让你先跑十七丈!然后再看看,到底是你的反应快跑得快,还是我这十八丈的钓竿迟钝了些!”
啪一声。
月宫离就捂着屁股怪叫:“别打屁股,我是半圣,圣不可辱!”
“我让你不可辱!”
啪!
再一声,月宫离甩着膀子,踩着黑靴嗒嗒逃离了现场。
可所有人的灵念都能跟上,发现这家伙逃跑的方向,竟是东侧。
东方……
这是禁地之一,屏风烛地啊!
“不可。”红衣中已经有人惊呼出声了,好歹是顶头上司,看着还有点不一样,怎么能一进场就挂了呢?
可制止声还没响起,月宫离发着癫,已经半只脚迈进了屏风烛地之中。
“嗤!”
圣山剑动。
奚猛然瞪大了眼,撇头望去。
便见屏风烛地中飞出了一道黑色的剑气,好险不险月宫离刚好脚崴了一下,从耳边擦过。
“嘶!”
外边众人惊吸冷气。
这剑气,几十年来,第一次见……
他出手了?
他能出手?
这股圣意,剑圣?!
“什么玩意……”
月宫离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了,停下脚步,后脚却愈发勇敢地迈进了屏风烛地中。
鱼老提着钓竿止在了外边,没有追逐,神色微动。
“嘭!”
一声巨响,圣力惊荡。
那覆盖屏风烛地的阵法不过一瞬,就被一股阴冷的力量撕碎了,露出了里头的昏暗景色。
随之,还爆开一声惊呼:
“哇!华长灯!好你小子,不装睡了在这里偷窥盛典?”
“出来一起玩呀,外面可热闹,刚好差你一个。”
“对了,还有鱼老现场给你表演一波钓鱼,不知道能钓条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嘿嘿。”
场外众人齐齐傻眼了。
这家伙,不止撕碎了屏风烛地的封印,还敢出言调侃华长灯?
鱼老站在外面气得直吹胡子。
钓鱼?
这狐狸精可太狡诈了,还拉人下水,这波可真不是提前商议好在打配合!
他急忙后退。
封印一除,所有人自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往里头探去。
昏暗的天光下,断柳一株,老桌一方,残灯一盏。
而那倚于传说中九大祖树神拜柳之上看不清容貌的剑客,倒提着一柄坑坑洼洼的长剑,垂眸垂睑,声音沙哑:
“滚!”
一字之音,肃杀之气弥散全场。
众人齐齐心寒,意识到了这不是开玩笑,华长灯真有杀意。
月宫离挠了挠头,一脸糊涂:
“滚?”
“怎么滚?滚去哪里?你要跟我一起滚出来吗?”
“哎呀,古剑修烦死了……装,就在那里硬装!你们多说一个字会死吗?我要是不滚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呢……呀呀呀,好期待呀!”
这狐狸男炮语连珠说着,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缝,搓着双手,撅着屁股还扭了扭:
“来呀来呀,来杀我呀,小灯灯~”
“我草……”场外响起了低低的惊叹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但两个字淋漓尽致诠释了所有人此刻心情。
华长灯没有多言,眼皮一抬,昏暗的屏风烛地中似乎亮起了一抹择人而噬的光。
嗤!
黑色的剑气如蛇般以实质扭曲的纹路形态,从屏风烛地中蔓延了开来。
圣山之上,忽然泛起了黑色的雾气,呜呜的厉鬼凄鸣声,更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
这有如指甲尖刮于木板上发出来的刺耳之音,瞬间让得所有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靠,你来真的?”月宫离脸色一僵,调头就跑,“鱼老救命哇!!!”
“够了……”道穹苍长长一叹,捏住了眉头,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不知这个任命是对是错。
他手上天机司南一动,那被撕开的封印重新裹上,将屏风烛地给圈禁住。
“嘭!”
可下一秒封印再度炸开。
黑光从空气中一闪而逝,竟是剑气,比之上回快速不止百倍。
“嘶!”
月宫离倒吸凉气,意识到这硬茬是真不好惹啊,反手一挡。
“阴息门。”
他身前出现一道模糊的黯淡的门影,那门仿若通往阴曹地府,晦冷无比。
甫一出现,圣山上的温度急剧下降,地面甚至结出了一层冰晶。
可便也是同时……
“嗒。”
众人眼尖,见到了封印再破的屏风烛地中,那道有如耄耋之年的垂暮身影,已经将剑归鞘。
“啊啊啊啊——”
月宫离于是就发出了一声声吃痛的惨叫声,整个人也跟着一分为二,在哀嚎中化作灵光死去。
“好痛!”
“好痛啊!”
“痛死我啦!”
所有人一惊。
月宫离都死了,这有点幸灾乐祸的调侃声,又是从何而来,怎么有点像是从后面……
众人齐齐往后方一探。
只见天边边走、边说、边鼓掌,踏月而来的,再是一道狐狸精眯眼含笑的身影。
待得所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后,他才改口:
“好剑、好剑呐!”
“但是小灯灯,你这躺太久是老眼昏花了不成,怎么连我的小小分身都看不出了呢?”
“我太强了?哦,不是,是你废了呀~”
屏风烛地内那人影微微一颤,手中剑一紧。
“你们两个,够了!”
道穹苍再也忍不了了,大庭广众之下,闹呢!
他一声怒喝,随手一引,将屏风烛地的封印缠上。
“大擒拿术!”
又凌空一抓,那披着貂皮的狐狸眼就被逮到了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道殿主都怒了?
下方众人瑟瑟发抖。
然那被抓进手里的月宫离身子一软,双手都无力了下来,嘴还硬着:
“阿偶~被抓住了呢~”
道穹苍眼皮狂跳,将这个家伙狠狠扔到了身后。
“从现在开始,你要么闭嘴,要么滚回你的寒宫秘境去!”他低声道。
月宫离嘴巴闭上了,却站在道穹苍身上跳了两跳,对着下方的红衣部队挥了挥手。
红衣心惊肉跳,这比杀鬼兽还刺激。
月宫离根本闲不住,最后还趁道穹苍不注意,在他头顶用手臂比了个爱心,悄声对着所有人说着:
“月道合体,天下无滴~”
“闭嘴!!!”
“哦。”
九祭神使都颇为头疼的收回了目光,明明什么都没做,已是精疲力尽了。
她略显无力的宣布道:
“下面是白衣执道主宰……”
本来是蛮有兴致的,这会儿,九祭神使都懒得吊在场小朋友们胃口了:
“北北。”
从天而降一白衣女子,年纪不大,看着跟六部首座一样,手里提着一个超大号的剑匣,比她人还高,跟棺材似的。
她那充满好奇的大眼睛不住打量着月宫离,见那人热情似火地挥手,也不由抬手挥了挥。
“爱你~”月宫离得到回应,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姑娘可可爱爱,打一拳应该会哭很久吧?”
“……?”北北一愣,急忙缩了缩脖子,完全招架不住中年男人的恶趣味。
“你给我闭嘴。”道穹苍撇头呵斥。
“就不,你咬我啊。”月宫离低低回应,转头就看向了小姑娘鱼知温,刚要捧起脸蛋欣赏美人儿,就得到了鱼老杀人般的目光,立马瘪嘴挪开视线。
九祭神使余光瞥见这一幕,叹了一声,再道:
“以及……”
“新任三帝之一,道璇玑。”
月宫离闻声,如玉般的俊脸一黯,光泽都无了,那双狐狸眼转瞬阴沉似墨,拍了拍道穹苍的肩膀,转身离开:
“我先走了,你们聊着。”
第一三二六章 一体双三泪家瞳,元府藏剑即入圣
“呕!”
刚送走香姨的徐小受还不知晓约莫同一时间圣山在发生的大事,还在香姨的房间内干呕着。
“麋早泉、洗脚水……”
“好好一个醉仙酿,为什么要用洗脚水来作原液呢?”
尽管香姨解释过了,当年清泉濯足洗的是鹤亭山下的麋早泉,而醉仙酿用的是百年前峰顶上的源头水,二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且就算是当年这泉水还有别人洗过脚,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也没味了。
徐小受依旧有一丢丢的心头膈应。
他当然知晓这世上没有多少水是真正干净的,但难得糊涂嘛,知道太多,难受更多。
“青原山……”
注意力回转,来到写酒方那一沓纸的另一张上,徐小受念出了上面落有的几个娟秀黑字。
这字不是其他,正是八尊谙答应给的“绝世天才”。
当然,青原山非是人名,那绝世天才也不是一座山。
这三个字,是方才问了之后,香姨卖了个关子,说是按照这个线索去找,到了自然会知道是谁。
徐小受一眼观过,纸张便焚为灰烬,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并不以在意,也不怕找不到。
绝世天才嘛,连八尊谙都能这么说,光芒必定是耀眼到了极致,要不就返璞归真到了极点。
聪明,则是必备的,否则不至于连道穹苍都得给三分面子。
也许自己还没到,这个时候人家已经有所感应,在开始等待了。
“青原山离玉京城并不远,但得出城……”
“既然说了是‘绝世天才’,那应该年纪大不到哪里去,该不会和我同龄吧,应该不会,那可是能压得住道穹苍的……”
“会是谁呢?”
徐小受摸着下巴思量了一阵,也就不多瞎琢磨了。
如今进出城有些麻烦,他不打算先出去找,而是要等正事忙完再说。
毕竟被悬赏了,只有护城卫还好糊弄,天子脚下说不得出城刚好撞上个大人物,就会弄出意外了,那太得不偿失。
“等李富贵他们到了,我就有自己的百科全书,到时候直接问,或者让尽人去,也都方便……”
徐小受嘿了一声,不再思考,掏出元府遁入。
他要去忙“正事”了!
……
出了房门,香姨径直转入了对面的雅间。
不多时,两个惴惴不安的美人儿,微步悄然来到房前,叩门而入。
甫一进门,两女就感觉到了极致的高压。
那端坐于茶桌之前,双腿交叠,下巴微扬的香姨,桃花眼中带有审视,高位者的气场十足,全无方才同某人交流时的儿戏。
“你是雀儿,你是莺莺?”
“是的,香姨。”俩女异口同声。
“放松一些,这次唤你们来,是想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今后只要徐故生到来,你们两个负责迎接、伺候,服务要周到,要让他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两女对视一眼,尽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色。
徐故生如此重要,要单独招待?方才他们是谈成了什么生意吗?
但不该问的不问,在幽桂阁生存了这么久,两女早知晓了,很快点头:
“知道。”
“不,你们还不知道,服侍他要如同服侍我……不,还要再过一些,如同服侍神亦那般。这话,你们可听得懂?”
两女身子一颤,险些以为是在开玩笑,但抬眸望去,香姨眼中只有认真。
徐故生?
神亦?
不是,他多大脸啊,跟“鬼门关,神称神”比?
然再不可置信,俩女不敢忤逆命令:“莺莺、雀儿知道了。”
“阿摇呢?”香姨话锋一转。
“阿摇姑娘饮太多酒,身子不适,先去休息了。”
“这样……那这事你们去做吧,雀儿去找鬼神帮的鬼面,令他准备一份厚礼,顺带着让他把乾元街的府邸划出来,不日带礼和人,所有人!亲自过来道歉!”
雀儿闻声一僵,一时难以回应。
乾元街,那可是玉京城最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了,住那的已经不是非富即贵可言,是了圣山的圣子圣女们都有,以及一些宗门势力的首脑级人物!
那里天地灵气之浓郁,比之一些宗门势力的洞天福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然,乾元街的府邸,已就成了无价之宝。
鬼神帮手里握着的那一套,还是当年香家为了讨好神亦送出来的,只是后来没住上罢了。
现如今,这东西要拿来送人,作为歉礼?
也是因为那徐故生?
“有问题?”香姨黛眉一蹙。
雀儿娇躯立马轻颤起来:“没、没有,就是……送谁,还有道歉……”
她还是有些不信,区区一个东域太虚传人徐故生,需要香姨和鬼神帮如此去结交。
半圣传人……
不,半圣,都不见香姨这么自降身价去接待!
“送谁,给谁道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香姨倒是不怒,笑意岑岑望着她。
雀儿脑子一震,低下头来再不敢多问了,“雀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香姨转而看向了莺莺,扔出一枚令牌,道:
“你去一趟香家,持我令,直接找香家家主,就问他要十六岁以上,二十八岁以下,资质绝佳、修为上乘、性格各异、容貌身段都是极品的女子,我要全部资料,再让他先送两个人过来。”
“对了,都要处子之身。”
“另外再让香家搜集一下底下能调动的势力,按照上述标准去找人,背景要干净,资料需齐全,直接送我过目,无需经他人之手。”
香姨还说完,莺莺已经傻眼在了原地,比雀儿更迷惘。
这……
这是要干嘛?
是要选妃子吗,也是为了那个徐故生?
他们方才上楼,到底完成了什么交易?莫不成那病公子之所以看起来那么虚……
“你在想什么?”香姨笑着问。
“没有!”莺莺猛一哆嗦,“都记住了,莺莺都记住了,立马去办!”
“不急。”香姨一顿,眯起了眼睛,“圣山上今日发生的事情,同样一并让香家传过来吧。”
“是。”
二人领了命后,徐步退去。
正要开门之时,雀儿终究是压不住,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为什么是你们?”香姨笑着,如读懂了她的心思。
“嗯。”雀儿弱弱应了一声。
她还是想不懂,既然那徐故生如此重要,为何香姨这次要用的是她们。
幽桂阁比她俩容貌更佳者、身段更好者,大有之,怎么轮也轮不到两个看大门的吧?
香姨微笑着说道: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世界,他们记不得太多的名字。”
“你们有这个缘分,方才乱象中表现也还可以,勉强能让他记住。”
“既如此,这份善缘就是属于你们的,好好做,今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们自己了。”
雀儿、莺莺同时心惊,忆起了方才鬼神帮来时,她俩第一时间冲进来,要那病公子赶紧退离的一幕。
是这个?
但那只不过是因为那公子长得俊俏了些,就因为这个?
“有时候,缘分一句话。”香姨托起了腮,盯着这两个可爱的小姑娘。
“谢谢香姨!”俩女这才怀揣激动之心,退了下去。
木门关上。
香姨脸上的笑意不见,恢复到了平静。
她起身给自己缓缓倒完茶,端着腾冒热气的茶杯,看向了窗外的形形色色。
车马与人,市井繁华。
玉京城几十年不曾变过了,她回来前如此,回来后也如此。
就仿佛这座城市之前如此,之后亦会如此,将永远长盛不衰。
“徐故生,你的到来,是福是祸呢……”
香姨自喃着,靠在了窗沿上,目光眺向遥远圣山,手中茶杯的温度却随着失神,一点点冷却下去。
直至天色向晚,一抹白色从天空飘来,跌进了茶杯之中,消融于无。
街上的孩童开始欢呼雀跃,喊什么听不见,只是蹦蹦跳跳的,无比激动。
香姨放下茶杯,无意识伸出手。
不多时,她晶莹玉润的掌心中,就多了一二雪花。
“下雪了……”
……
元府世界,绿意盎然。
小师妹将这地方打理得太好了。
不止神农药园完美适应了新世界,就连结界外边都因为浓郁生机,长出来一些个灵草。
即便是贪神的十万丹鼎时刻都有高温覆盖,周边也围上了一圈绿植。
在生机勃勃的灵木中进行零零七的工作,连贪神都感到无比愉悦呢!
唯一遗憾的是……
“人不在了。”
元府的人在虚空岛的最后一战中,都出去了。
之后接受天祖传承,他们自然进不来,等不到苏醒后也选择了各奔东西。
元府世界剩下的,不过只是阿冰阿火这等药园守望者,以及龙尸一具,还有其他无人的风景区。
“喵呜~”
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作为天祖传承期间唯一的陪伴者贪神,立即放弃了炼丹,扑了过来。
徐小受一把抓住这大肥猫。
好家伙,又肥了不少,这是营养过剩吗?
可贪神不是吞噬属性吗,不应该是吃下的东西全部能消化掉吗……
徐小受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神农药园,这才惊觉外圈的“杂草们”,都被收拾干净了!
“你把那些一二品灵药,全给吃了?”徐小受目中有了杀气,用力摇起了这大肥猫。
“喵呜!喵呜!”贪神并不虚了,神气无比的撅着脑袋,一脸得意相。
那清晰传递过来的意念,分明是在说:你的结界,已经困不了本喵啦!
徐小受心惊。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贪神连布置在神农药园外的灵阵都能破掉?
他细细一端详,这肥猫身上的气息,单是泄溢而出的,已有不下于斩道炼灵师的强度了。
这就是鬼兽?
成长跟坐火箭一样,比自己这个开挂的还快?
“你还偷吃了什么?快!从实招来!”徐小受逼问。
贪神“喵呜”高唤了一声,像是挑衅一样,分明已是不怕主人。
它头一低,再一抬,双瞳中同时闪出了诡异的光。
“这是……”
三朵诡异的花斑,从其双眼各自流出,频率一致的旋转,最终融汇于瞳孔之中。
徐小受愣了下。
他记得贪神只有一颗三厌瞳目啊,三花还是灰色的,这和它左眼的表现一致……
但右眼呢?
这三朵血色的花,又是个什么玩意?
“等等!”
”三劫难眼?!”
意识到这一点后,徐小受头皮麻了。
这玩意不是扔给了泪汐儿,交由她处置了吗,怎么会在贪神身……
不重要了!
当耳畔轰一声炸开鸣响之时,徐小受仰头望天,看到了规则尚且不圆满的元府世界,似乎也错愕着、竭力着、不受控制地凝聚出了一团浓重的云。
“草!”
“你这个坑爹的货色,快给老子把眼睛关了!”
——九死雷劫!
徐小受都没想到自己王座道境还没处稳,道都还没斩,贪神这坑爹玩意将九死雷劫给召唤了出来!
贪神受惊,一哆嗦后,赶忙将双眼的力量收了回去,揣着小爪爪在恐惧,好像知道自己干了件什么大坏事。
可徐小受总算明白那日强如黄泉、梅巳人,为何都压制不住各自力量,必须渡劫了。
三劫难眼,一旦视中,哪怕本身力量关了,劫云也会自行凝聚,不会消散。
徐小受大慌。
他毕竟从无这般斩道的渡劫经验,看过的全是圣劫、祖源帝劫之类。
可好歹也算是个见过更大场面的人了,一下子,他就分析出来了这劫云不对劲。
首先自己的九死雷劫不可能这么弱。
其次元府世界尚不稳定,哪怕有了世界雏形,定还诞生不出完整劫云。
这般情况下,眼下劫云如同儿戏,似乎只手可斩?
“尽人……”
徐小受唤了一声后,又急忙制止,“等等!”
第二真身已解除了消失术,拔出了藏苦,动作在半空停住,显然知道本尊想尝试什么。
藏苦却已是能想象到自己剑斩劫云,直接羽化飞升的画面了,兴奋得扭成一条蛆,不住发出雀鸣:
“嘤!嘤!嘤!”
“闭嘴吧你。”第二真身恶狠狠敲了一下这嘤剑。
本尊则观着劫云,纹丝不动,身上气息却一点点在回敛,如同返璞归真。
这劫云固然强度是弱了点,但毕竟具备了九死雷劫的特性,能锁定渡劫者。
徐小受在尝试的,是自己的剑术,能否解除这种锁定。
“藏字诀!”
虚空荡开剑纹,继而那般波动从万物中抽离,一点点化作剑力敛入徐小受的身体之中。
这画面,就如同彼时在虚空岛,在奇迹之森外,八尊谙召回了他体内逸散出去的那缕剑气般。
是的,徐小受此刻所施展的术,来自八尊谙。
那家伙就是藏剑术大佬,藏了足足几十年,不知道究竟想干嘛。
在八宫里时他能以枯枝为剑,斩苟无月心中神佛,这在徐小受后来所想,是极不可思议。
那般强大的古剑修,动一剑,哪怕是动下枯枝,相信不亚于自己点上“剑术精通”的最后一级吧?
既如此,八尊谙又是如何能遏制得住他的剑圣之劫的呢?
答案,就是“藏字诀”!
徐小受虚空岛接受天祖传承醒来后,专门请教过藏剑术大佬这一手,此时施来却也算勉强。
不过没关系。
感悟不够,奥义来凑。
剑道盘从脚下旋出,进入天人合一状态。
万千剑力汇于己身,最终化作一个封印“藏”字,镇于气海之上,将全部气息压于波澜之间,再归于平静。
虚空中,第二真身还没出剑,劫云似乎怔了一下,也就散去了。
“成了。”
徐小受大喜。
藏剑术藏的就是这口气!
那么,九死雷劫感应不到,圣劫呢?
借着元府世界规则不全,劫云汇聚得慢这个特点,卡住它,是否自己所有的被动技,都可以莽上圣帝等级?
徐小受一把抓起了小肥喵,捧在脸前。
“呜呜……”小贪神都快哭了,眼泪在眼眶打转,知道自己闯了祸。
哪知主人跟疯了一样,突然仰头大笑,张开血盆大口就将它的头吞住,狠狠吸了一把。
“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老子斩圣有望!”
呕。
贪神一动都不敢动,心道果然,主人每每进入元府世界,精神总会疯掉。
如若没有意外的话,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三二七章 先礼后兵镇龙杏,吞吐周天化秘境
“龙杏前辈,考虑得如何?”
神农药园中心,徐小受抱着贪神来到了龙杏之下。
小白猫左顾右盼的,满是好奇。
它是第一次进入药园禁地,但已经跟主人约法三章好了,今日包括今后,不得允许,不许偷吃。
对这,徐小受其实也毫无办法。
贪神成长得太快,他作为世界之主设置的一些禁制、灵阵,竟都能被贪神视作能量给吞掉。
连空间都是能量的一种,什么东西还能挡住贪神?
今日这小肥猫能破封,明日它就能自行进入里面偷吃!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贪神反心未起,不似某剑,胆子尚小,将之带进来,提前约法三章。
这样好好调教后,约莫也就能杜绝一些日后的大患了。
至于说龙杏……
天祖传承醒来后,在前往中域的路途上,徐小受就同九大祖树之一的龙杏提过了一笔交易。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用龙血换龙杏子了,索性牺牲一些,以吞金龙的全部龙血,外加三大缸魔帝黑龙的龙血为代价,换取龙杏目前树冠上龙杏子的所有权。
足足三百多颗!
这对徐小受来说其实有些不值当,毕竟溢价太多。
真想要,只需慢慢换,他早晚能从龙杏手中榨出适当的龙杏子数量,供自己和身边人修炼。
但时间无价,就要进四象秘境了,徐小受等不起。
他必须尽早吞食九十九颗龙杏子,获得“龙祖之力”。
以前不晓得这个“龙祖之力”到底有多强,现在眼界大开,徐小受想,大概率这也是一个祖源之力吧?
完不完整不知道。
但都能被这么称呼了,还如此难得,千百年来无一人修成,想来这份传承再残缺,也弱不了。
此前他只吞一颗龙杏子,肉身增幅的力量,就已同血树阴枝的差不多了,且还是永久性增长。
这九十九颗下去,不说质变,单单量变带来的结果,想来都很可观。
“怎么感觉像是在集邮呢……”
想到身上还有天祖之力没消化完,而邪神之力,也就是术祖之力自己也沾了一些。
徐小受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贪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自己的道八尊谙都认可,且资源都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不拿白不拿,对吧?
等了半晌,龙杏还没有回应。
毕竟这决定对徐小受来说大出血,于龙杏而言也着实让树头秃。
但徐小受是不能接受交易不成功的,很快上前,大力摇晃起这龙杏来。
“龙杏前辈,别装睡了!”
“快醒醒呀,我等你答案呢,您不是最喜欢龙血吗,我给您带了。”
嗡一下,树干上龙纹激活。
龙杏之灵再也装睡不了,化出美轮美奂的金龙灵体,盘踞于龙杏之上。
龙杏之灵现在有点儿小愤怒。
上一次见面时,这个人类小鬼根本不敢如此放肆、无礼。
这一次,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畏惧贵为九大祖树之一的自己了,腰杆子梆硬。
“人类,莫要贪得无厌!”
“我哪里是贪哦,我诚意满满的好嘛。”徐小受提着一桶龙血示意了下,嘿嘿说道。
他确实已经不怕龙杏。
连圣帝都见过、打过,连天祖之灵被威胁的画面都领教过。
这区区一祖树之灵,估摸着不知道多久时间没战斗过了,爪子都钝了,还只是个灵体……
怕个鸟?
王座以前的徐小受唯唯诺诺。
虚空岛后的徐小受狂到见谁都敢重拳出击,连普通半圣都瞧不起。
目前还彬彬有礼?
这只是他素质太高的表现罢了。
“前辈,我是带着诚意来同您交易的,如若您思考了这么久,到现在还不肯答应……”
徐小受拍了拍腰间藏苦,“方才我欲封圣的画面您也见了。”
再一挺胸,“我这体内什么力量,相信您也能感应得出来。”
“给个答案吧,您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威胁?
龙杏之灵目中怒火几欲喷出。
什么封圣啊,方才那就不是圣劫,连皮毛都算不上!
但这人类小子确实有让龙杏之灵忌惮的点了——他体内的天祖之力磅礴到不像话,真要戳破开了,整个元府世界都要陪葬,它龙杏之灵都得重伤。
徐小受看着龙杏之灵踌躇不定,再加重码:
“现在我们也不在虚空岛了,您无家可归。”
“但凡我薅光了您的龙杏子后,将您扔到大陆去,您想追杀我也追不上,更有大把的半圣想将您瓜分殆尽。”
“可交易,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徐小受再示意了下手上那桶龙血,乐呵呵道:
“您只需要点个头,今后想怎么睡都可以。”
“龙杏子您留着也无用啊,是吧,难不成还能自己吃自己生出来的果子?这也忒无趣了点!”
“而我的人品摆在这,您看得见,我强大了后,只会杀更多的龙取血来孝敬您,这些您都不考虑考虑?”
“放长线,钓大鱼……投资一下我呀,天祖都选择了我,您比天祖高贵?”
这一巴掌一颗糖混合双打,龙杏之灵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对付,只微微张开了嘴,正想说话。
“嗤啦!”
徐小受一桶龙血就浇了上去。
“嗷~~”
龙杏之灵登时舒爽得叫唤了一声。
徐小受见状笑了起来:“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哈,龙血保证管够,龙杏子我就先摘一手了。”
刷一下。
一剑划过,足足十枚龙杏子就落了下来。
都不见徐小受什么动作,空间波动一荡,那玩意儿就没了。
“人类!!”
龙杏之灵反应回来,勃然大怒。
可徐小受哪里会惯着它?
如今我起来了,在我的地盘,是龙给我趴着,是树给我盘着,傲娇个什么呢?
真当你才是大爷,我挖了个药园来,还得养你一辈子?
他早有准备,又提起一桶龙血泼了上去。
“嗷~~~”
龙杏之灵于是舒爽得再次高呼,像是徐小受嗑药似的,只是爽中带怒,明显不满足于此。
两桶!
足足割了十枚龙杏子去,就给我两桶龙血,什么意思?
就算默认答应了你,也不是这个量吧?
可徐小受不理了,龙杏子到手后,桶随手一扔,闪身不见。
“多谢龙杏前辈,一天不宜饮血太多,等我龙杏子用完了再给您浇水,您先快歇息吧。”
龙杏之灵回过神来后,徐小受跑远得连气息都快感应不到了。
“人类!!!”
……
“呼,有惊无险。”
闪到元府世界另一边后,徐小受长舒一口气。
他还是有些害怕九大祖树的,毕竟威名摆在那里,自己目前也真难以出手。
只不过龙杏之灵确实外强中干,撑死了算个半圣战力,以前徐小受还怕,现在完全不惧。
且它看着也并不想彻底撕破脸的样子,揪住这一点,徐小受注定能吃死龙杏之灵。
“好玩意啊!”
捧着一手的龙杏子,徐小受喉结一滚动,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服用这玩意,那是真能爽到升天的!
要不是时间不等人,他真想慢慢升级,花个半年左右去享受这九十八份独属于龙杏子的快乐,再炼出龙祖之力。
只不过,人在中域,“道穹苍”三个字压得徐小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仅要尽快服用,还要最大程度的利用龙杏子的药力。”
“不知道届时龙祖之力出现,和我的天祖之力会否冲突,感觉理论上是会,除非有神魔瞳那种特殊介质?”
“这或许也是泪家为何注定会没的原因了,太虚竟能兼容两大祖源之力……呃,不想这个。”
“如果两大祖源之力能在我体内不爆炸,可以压缩成源种送给敌人,那是最好。”
“怕就怕,连我气海都扛不住这两大力量……”
徐小受沉吟了下,目中精芒一闪。
其实真不乏有解决之法!
最大程度利用龙杏子药力,当然需要圣帝Lv.0的呼吸之法。
而想要最快时间消化天祖之力,并同时掌控天祖、龙祖之力,方法同上。
目前自己体内力量超负荷,撑到要爆,没法出手,说到底是心法跟不上。
才王座Lv.1的呼吸之法,祖源之力这种高品质的力量,要转化成自己的东西,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那就干吧!”
想到就做,徐小受瞄向了自己的库存,打算先升级呼吸之法。
他已经强到不怕被人抓去切片研究了,现在他的脑子比他的实力更让人重视。
“被动值:6562544。”
自“纺织精通”、“剑术精通”点上圣帝等级后,徐小受基本没动过这被动值库。
中间再有三百多万的增涨,大头全靠四神柱之力对身体的破坏。
当然,和半圣、圣帝一战,以及在云仑当着众人的面斩饶,乃至是进了玉京城后被人谈论,这期间被动值都在不断增加。
“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徐小受得以想象自己在玉京城这人多眼杂、炼灵师又强又超额的地方,能混到多少被动值了。
但后事后说。
当下,还是莽等级要紧。
王座Lv.1的呼吸之法其实已经很强大了,徐小受尝试着不再控制收敛自身毛孔,将火力全开。
“呼……”
元府世界顿时灵气呼啸,疯狂注来,很快在徐小受身周形成了一个灵力大茧。
其实在圣神大陆,徐小受若全放开,约莫也能达到这个效果,就是需要的时间长一些,当然也会过于惹眼。
但即便如此,这般呼吸之法,连气海上的天祖之力,一丝一毫都难以转化。
“这品质,太高了……”
内视气海,再看一次看向传承得来的天祖之力,徐小受依旧心惊。
若说气海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普通圆盘,那天祖之力就是一颗人头大小的补天石。
其中能量凝练压缩到了极致,多余的还散进身体之中,撑到人要爆炸。
气海这圆盘一下下转着,好半天才能磨出一缕气丝来,化归己用——这就是当下的呼吸之法对天祖之力的转化效率。
徐小受要做的,就是将这圆盘升级成也是补天石打造的磨盘,三下五除二,将那股力量化掉,彻底释放自己的战力。
“来吧!”
被动值:6562544。
被动值:6062544。
五万一个的四阶技能点,徐小受直接兑换了十手,五十万被动值即刻耍完。
当然,技能点点上,带来的效果,极为可观!
“呼吸之法(王座Lv.2)。”
“呼吸之法(王座Lv.3)。”
“……”
“呼吸之法(圣帝Lv.0)。”
徐小受眼睁睁看着那补天石从根本磨不动,到技能等级一级一级上来,自己一个自然呼吸,就能吞吐出磅礴的天祖之力。
肉眼可见的,充斥着在体内的天祖之力在减弱,那种不适感也在降低。
“本来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脱离病公子的身份有戏,现在感觉个把月,我就能消化掉天祖之力了。”徐小受惊喜。
轰!
作思忖时,虚空一声炸响,平地惊雷。
但并没有圣劫出现,这在徐小受的预料当中。
毕竟呼吸之法相当于心法,心法升级到了圣帝等级,只代表今后的修炼速度加快,不代表人会直接突破成圣帝。
然圣帝Lv.0的呼吸之法,质变依旧恐怖!
等级升无可升的那瞬间,徐小受主观是在吞吐天祖之力,被动却扯到了周边的天地灵气。
这一次,天地元素根本不再是“呼啸而来”,而是当场“被掠夺”。
“喵呜?”
跑回到十万丹鼎中忙忙碌碌炼宝藏的贪神,忽然就愣在了原地。
它的宝贝丹丹们本来都要成型了,它吊在脖子上的贪神小戒指里的库存,将要再多一颗颗宝药进账。
突然,丹药化作灵气,不翼而飞!
不止所有丹鼎中的丹没了,天地中那磅礴的灵气、生命灵气,也全没了!
元府世界似成了一个凡俗世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这变化,连神农药园都被影响。
龙杏之灵本来都睡了,突然被动激活,下意识洒出了无数金鳞,护住了神农药园。
这是它的使命。
方才要是没护,那无数圣药,也要被莫名奇妙的“掠夺之力”抽干。
“何故生变?”
龙杏之灵一下定位到了徐小受修炼的位置。
它只是不太想去计较那些龙杏子罢了,毕竟徐小受也给了龙血,忍忍交易算了。
但这不代表龙杏之灵不知道徐小受现在在干什么!
仅仅只是修炼,就能吞吃掉整个元府世界的天地灵气?
这人类已经服用完了龙杏子?
可分明无啊!
那人只是简单的修炼罢了。
就算是吞完九十九颗龙杏子,也不是这个效果来着……
还未曾多思,徐小受猛然睁开眼后,一口气吐还出来。
霎时间,元府世界又被无尽灵气填满!
连积攒了多月,已经沉淀成液,却突然失之一空的生命灵气,也回来了!
龙杏之灵看懵了。
这是什么境界?
这还是方才和它讨价还价的那个人类小子?
方才一闭眼,是过了一万年之久吗?
“吞吐天地……”
徐小受自个儿回过神来后也懵了。
元府世界而今已是无比广袤,自己呼吸之际,能循环整个世界的天地灵气,甚至精炼之?
这特么是传说中的圣人才能做到的吧!
哦。
是了。
我现在确实也是圣帝级别的呼吸之法……
再是多呼吸了几口,吞吐着天地灵气,这回元府世界天地中,都氤散出了一丝丝祖源之力的气息。
连带着那菩提树根上的鸿蒙紫气,好似都壮大了一丢丢……
“疯了!”
“要疯了!”
感知到这些,徐小受头皮一麻,双眼火热,呼吸都变得无比粗重。
这些力量并非仅从徐小受体内提炼而出,而是他的呼吸之法吞没了一部分元府世界的混沌雾气,转化出来的。
众所周知,在之前徐小受动都动不了那些个混沌雾气,只能任由它们自行消退,化作清浊。
而今,能提炼了?
那玩意,还能提炼出祖源之力的气息和鸿蒙紫气?
“我!人型祖源、鸿蒙转化器?”
“这岂不是说,元府世界之后什么镇界之宝都不需要,我只要多在这里修炼,这地方必成洞天福地?”
“那在外界呢?”
徐小受猛然想到了一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传说。
说什么圣人吞吐天地,身周自成洞天,若是常年在眸底修炼,那地最后甚至能成秘境。
“等等……”
“圣帝秘境,会否就是这般形成?”
徐小受双手捧住了脑袋,眼里满是震撼。
他是知晓每一个被动技升上圣帝等级,都是有着质变的,但呼吸之法也太夸张了点吧!
就在这般思考的剧烈呼吸期间,元府世界的天地灵气又停、又满,再停、再满……
就像是夜晚房间的灯在被人戏耍,一黑、一亮,又暗、又亮……
吞吐之后,天地灵气更为精纯!
这是它量太少、质太低的缘故。
一旦元府世界成型,甚至只要半成型,多转化些混沌雾气为修炼能量,达到连圣帝Lv.0的呼吸之法都无法一口吞没这里的能量后。
那将意味着,元府世界将进入高速井喷时间,再也不会灵气断档,只要徐小受在此地修炼,天地灵气的质,将被不断提纯。
“而上限,就是圣帝秘境?”
第一三二八章 潜龙出海惊祖树,凭定时空演大千
气海的概念已经不见了。
圣帝Lv.0的呼吸之法,强大到将徐小受的本质给改变。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吸,且不再有终点,不归于气海,只剩下“吐”与“纳”的过程,现在相当于他整个身体都是气海,身上各处都充斥着灵元!
吞吐周天的过程,又一次一次将宝体涤洗、提炼、精纯……
徐小受的身上,早就没有杂质可言了,这是在升级完“强化”之后。
而当他身上那仅剩不多的后天气息都被天地灵气冲刷殆尽时,徐小受只觉自己都返璞归真了。
连呼吸,都好像是带着先天胎气,神清气爽。
他浑身散发着清香,像化成了一颗绝世宝药,真要有人炼了吃掉,怕是不亚于吞下一株圣药。
而这,才仅仅是圣帝Lv.0呼吸之法带来的第一时间转变,随着日后被动呼吸,这颗人型圣药,还会不断进阶。
“我成唐僧了?”
徐小受上下打量着自己,忽然仰后一倒。
都没动用灵力,只心念一动间,他身子就漂浮了起来。
天地灵气,万般元素,都在亲和自己,如同自己是同类,是元素之主。
行走、漂浮……任何状态,都回归到了先天态。
徐小受意识到了自己同别人多了许多不同。
随念而动,这代表着他现在是真正的先天圣,如同某些鬼兽一般,生来本就不凡,这是本质改变了。
外面的那些人类半圣,大多是依靠修炼褪去肉体凡胎,但最后一口浊气没法褪去,就永远是后天圣。
“不仅如此,我还脱敏了!”
身体自行呼吸着,徐小受翻看着手掌,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以往他这般完全放开呼吸之法,那是能爽到爆炸的。
现在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正常人般,充其量是呼吸时身体凉凉的,有着淡淡的薄荷爽感。
“天祖之力?”
“接受传承后,八尊谙说我已是半个虚空族人。”
“而虚空侍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吞噬别人的能量,正因如此,我才抗得下这般量级的灵气吞吐,不会爽翻天?”
这可是大突破!
这意味着今后可以无限制嗑药,乃至圣药?
“唔,嗑圣药应该多少还是会有点感觉,但反正休息时间定会缩短不少。”
“这么看来,吞下九十九颗龙杏子,根本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了。”
时间问题,在眼下徐小受眼中,几乎已不成问题……
手往空气中一薅,掌心中果然就多了时祖影杖。
徐小受脚下旋出时间道盘,契进天人合一状态,双眼闭上。
不多时,他又扔了个第二真身去外面。
“怎么样?”
“有点感觉了。”
“现在呢?”
“真慢了!”
“那现在?”
“可以了,时间流速真变了,你再测一下极限……”
“这就是极限了!”
将第二真身召回元府世界,徐小受睁开双眼,目中有着兴奋。
他的时间感悟确实还不大行。
但借助时祖影杖,已可以只靠自己,将元府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的比,调整为十比一。
快慢都可,极限就是这个比例,应该和修为有关。
但足够了!
这意味着日后受伤进来恢复的时间可以加速,龟居修炼时则可以放慢,收放自如。
且范围笼罩整个元府世界,不局限于自己一人,比如在这里栽种的灵药,成熟用时将比圣神大陆的缩短十倍。
唯一的缺陷,只是需要自己握着时祖影杖在元府世界中。
但有第二真身,平日里他就可以胜任这个任务了。
比如本尊在外面手持时祖影杖,第二真身在元府世界脚踩时间道盘……
徐小受想想都感到激动。
他曾设想过自己什么时候能搞到一件改变时间流速的法宝,彻底改造元府世界,化为修炼空间,帮助自己人成长。
不曾想,有朝一日,只靠自己一人也可以做到如此。
“时间……”
这确实就是时间属性的强大之处了!
稳下心绪后,徐小受没有急着利用这点时间去服用龙杏子,这是在他计划中的最后一环,毕竟随时都能吃。
他再花费了一百万的被动值,兑换了十个四阶技能点。
“生生不息(王座Lv.1)。”
“元气满满(王座Lv.1)。”
“……”
“生生不息(圣帝Lv.0)。”
“元气满满(圣帝Lv.0)。”
轰!轰!
元府世界再次响起擎天霹雳。
但同样,这两大基础被动技,并没有招致圣劫,只唤来雷音。
神农药园的龙杏之灵又被惊醒了,目光死死锁定在遥远位置的徐小受身上,迷惘又好奇。
这个人类,初始分明只能召唤出九死雷劫。
后续“掠夺之法”出,又能招致圣劫之音,现在又是连续两声。
“古怪……”
“当真古怪!”
如此过后,龙杏之灵已能感受到徐小受躯体内蕴含的汹涌澎湃的力量。
除却天祖之力,他的精气神都满溢,像已褪去弱小的躯壳,化作了一头人型的远古神兽。
这具躯体,怎么看,已怎么都不像是人类这等弱小物种能修炼出来的。
他连本质都被改变!
“能得天祖之灵青睐,想来确有其神异之处,或许……”
龙杏之灵对此前徐小受那番无礼讨要的举动本还心存不满,这会儿隐含忌惮,决定既往不咎。
交易就交易吧!
反正也不是强抢,他还知道用龙血来换。
这人类小子说得不错,他确实太值得投资了!
现在该考虑的,或许是争取一下成为这方新生世界的第一祖树。
未来这人类继续突破,世界继续进化,自己的位置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而不是被其他祖树压下去……
龙杏之灵瞥见了那弱小无比的菩提树根,眸中有着不屑。
确实这玩意儿成长起来了有些竞争力,但现在它太弱小,哪怕有鸿蒙紫气都没用。
但若是日后这人类小子,搬进来一整株菩提古木呢?
龙杏之灵忽然有了危机感,突兀开口了:“人……徐小受!”
“前辈何事?”
徐小受还在品味生生不息、元气满满带来的超越变化,闻声一步踏来。
他发誓,今后真就没有任何续航跟不上的可能性了。
什么一步登天,除了受到“感知”的距离限制,再也不可能一下抽干气海。
更何况他现在都已不用完全依赖气海!
三大基础被动技都上到圣帝等级后,徐小受甚至感觉自己可以随意搓出来“圣·五指纹种之术”,且无限续航。
人行轰炸机·无尽版!
但徐小受还不满足于此,续航之道,还有尽头!
被动值:5062544。
这是两大圣帝级被动技后剩下的库存。
但顾不得被动值疯狂缩水了,徐小受再是五十万兑上。
一步踏来的过程中,虚空再响起圣劫雷音。
“转化(王座Lv.2)。”
“转化(王座Lv.3)。”
“……”
“转化(圣帝Lv.0)。”
被动值:4562544。
轰的一声,雷随人至。
龙杏之灵看着那周身吞吐、转化着不尽能量,仿若内蕴十万火山的人类小子,猛一恍惚。
这真的是人类?
到底你是龙杏,我是龙杏?
怎么感觉你体内蕴含的力量,比我更能缔结出品质更好的龙杏子?
“汝欲封圣?”龙杏之灵若有所思。
“不啊。”徐小受摇了摇头,“我就正常修炼而已。”
正常、而已……龙杏之灵闪烁着金光的双眼一眨,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
“汝可识世界树?”
世界树?
这龙杏之灵搞什么幺蛾子,突然跟我说这些?
徐小受略显不解。
他倒是不大清楚世界树,但龙杏之灵此前对他的称呼,从“人类小子”改成了“徐小受”,这足见重视。
显然,龙杏之灵看到自己的突破,睡不住,想搞一些正经事了。
“世界树,我倒是晓得一些,但肯定没有前辈活得久,见多识广,所以愿闻其详。”徐小受换了个说辞,又很谦虚地讲。
龙杏之灵微微颔首,注意到这个人类小子的一二可取之处了,倒是挺尊老和谦逊的。
“混沌初开,天地分离,世生九树,承载一界,此为后世之九大祖树。”
“等等。”徐小受打断道,“我听闻您不是沐浴了龙祖之血,才成长为祖树的么?”
龙杏之灵眼皮一抬,没有搭理这个无知的人类小子,自顾自道:
“九大祖树能力各异,冥冥之中位格注定,一纪一轮回,最终以何等姿态具现现世,本无定论。”
“缘分至此,自造就吾,而祖树之力,除却各自神异外,本有凭定一世,镇界之能。”
徐小受若有所思。
龙杏之灵的意思,是九大祖树相当于大陆的九大镇界之宝?
天地生之,即便没有龙杏,也会具现成其他形态,比如龙桃树、龙眼树?
世界树……徐小受有点理解这个概念了。
龙杏之灵知道眼前人类小子机灵得很,点几句就懂,当即看向元府世界,缓缓道:
“此之一界,混沌初生,最缺至高神物凭定,然此物世间少有,穷尔一生,恐难寻觅一二。”
“生命灵印呢?”徐小受指向了自己的大宝贝,这玩意为元府世界开辟了生命规则,是个好东西。
“不够。”
“道纹初石呢?”徐小受再一指,这东西奠定了元府世界的规则基础。
“亦是不够。”
“那,这些呢?”徐小受指向了自己的战利品库,那里杂七杂八堆积着从各路敌人身上扒来的秘宝,连遗纹碑神器都有。
“初期得以镇界,世界若要真正演化,则远远不够。”龙杏之灵道。
徐小受眉头一挑,倒不认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他确实也感觉到了,元府世界真要进化完整,单凭生命灵印、道纹初石,乃至是数量不等的遗纹碑神器等,是绝对不足的。
“前辈的意思是?”他选择直接问。
“若吾愿,可为此界世界树,凭定八方空间,构筑生死轮回,奠定大道根基……自此,毋须多余神物,此界自解本体,多年后,可从小千世界,演化大千。”
徐小受听得愣住。
龙杏之灵,想要成为元府世界的世界树?
他双眼一下就放光了,元府世界,有成为圣神大陆那般大千世界的潜质,那自己这个世界之主……
“然,还需一物。”
“何物?”徐小受说话方式都被同化了。
龙杏之灵目光一定,落到了面前人类小子的手中:
“空间祖树得以凭定,时间化道千古难寻。”
“唯有此物,得以一借时间之力,用来演化大千世界。”
说到这,龙杏之灵目中闪过疑惑。
它是看中了元府世界和面前人类小子的潜力,但世界真要演化,尚缺时间。
可徐小受手上之物弥补了这个缺点。
此物若同它契定,空间、时间规则构筑,元府世界演化成为大千世界,早晚问题。
“时祖影杖?”徐小受低头,没想到龙杏之灵能看到这玩意。
但很快他一叹,“这怕是不行,时祖影杖乃他人相赠,连我目前都无法正确操纵它,这东西要成为唯二的镇界之宝,太不稳定。”
徐小受怕自己战斗有需时,不小心将时祖影杖召唤出来,那元府世界炸了怎么办?
“毋须忧虑。”
龙杏之灵却是摇起了它的虚幻龙首,“世界吾自定之,时祖影杖不过锦上添花,用以加速演化即可。”
“你能控制它?”徐小受举起了手中之物。
龙杏之灵道:“时间无相,无法掌控,只得利用。”
“都无法掌控,万一出意外了,如何是好?”徐小受黯然。
他又怕又疑,想着如果连龙杏之灵都没有办法控制时祖影杖,那空余恨到底是个啥玩意,怎么能将这东西送出来的?
“非也,前有此杖,已是足够,至于后续……”龙杏之灵不再作声,只是目中含笑,定定看着徐小受。
后续?
徐小受怔了下后,立即悟了。
时祖影杖用来撑过前期,后期靠自己不就行了?
时间道盘是摆设吗?
感悟不足不要紧啊,后续用被动值,用蕴道种莽上去,自己不就相当于下一个空余恨?
届时别说时祖影杖了,自己这个存在本身,都能相当于半个时祖!
“我明白了。”
徐小受动心,明白龙杏之灵看中的,终究还是潜力非凡的自己。
它负责演化世界,凭定空间。
时间方面的,交给方才被看到了的时间道盘!
“但前辈为何忽有此意呢?”被玩了太久,徐小受下意识有着提防,怀疑这龙杏之灵是不是想要阴自己一手。
龙杏之灵闻声,默然抬眸,眺望远方,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愁苦。
它其实是累了。
从龙窟,到虚空岛,到如今的元府世界……没一处安定的!
总是被挖,被动搬家。
以前是没什么所谓,但现下龙杏之灵若有所感,隐隐察觉时代暗流到了。
此前徐小受说的将它一身龙杏子薅光,扔到圣神大陆上,就会有诸多半圣前来瓜分它的情境,龙杏之灵能想象得到。
它不喜再动,也不远再挪位子,更不想再被又一个人薅。
从龙窟,到虚空岛,到现在地界……一次比一次,挖自己的人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这反向证明了面前人类小子的潜力。
既然他有如此潜力,且方才修炼之景异于常人,明显有着非人之资,元府世界也刚好具备成为一方世界的基础,就差一棵世界树。
万事俱备!
剩下的,不过是自己动一个念头,分出一点力量去庇佑这个世界,这就相当于用一个世界来保护自己了。
何乐而不为?
龙杏之灵,想要一个家了……
但这些是不可能直说的,太过肤浅,于是在当下,龙杏之灵便望着那人类小子,高而言之:
“人界两成,缘自命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徐小受心神震动,感觉这缥缈圣音有让人醍醐灌顶之感,更多一种自己是天命之子的错觉。
他想了想,觉得龙杏也不是蹦跶的性子,也许只是咸鱼累了想安个家,便后退一步,暂且中断了加点时间,递上时祖影杖道:
“前辈,请开始您的表演。”
第一三二九章 八方寻痕风云聚,无意之棋树乱局
龙杏之灵是有一点小傲娇属性在的。
见徐小受同意了合作后,它就懒得出声搭理这个人类小子了,化出一枝,卷走了时祖影杖。
“没有反抗?”
徐小受略感惊奇。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除了自己和空余恨之外,有树能看见时祖影杖的同时,还能拿走它。
且时祖影杖这么听话?
活久见啊,按理说这杖的脾性,该更傲娇点才对?
徐小受这么想着,尝试着手往虚空一薅。
“咔。”
一声裂响传来,龙杏延伸出去的那条枝杈收一半断了,龙杏之灵也凝固在了空中。
徐小受则看着手中的时祖影杖……
卧槽,怎么回来了?
“人类小子!”
龙杏之灵怒目一睁,杀人般的目光看来,感觉营造出来的高大伟岸形象一下烟消云散。
“咳咳,前辈继续,前辈继续,方才纯属意外……”徐小受弱弱一缩头,将时祖影杖再递出。
嗤!
龙杏之灵鼻孔中喷出两道灼长的气流,龙须都被吹得狂摆,但它还是很有容人之度的,压下了怒火,狠狠瞪了那人类一眼,再次卷来时祖影杖。
这回徐小受不敢作妖了。
“原来真的只是借用,完全没法掌控啊,我一个念头,时祖影杖就会回来。”
这般思忖时,龙杏之灵已经动了。
它确实很有傲娇的资本,或者该说是太有了!
在徐小受眼里,演化世界这等事,寻常半圣根本办不到,譬如姜布衣。
但龙杏之灵实在是太过久远的生灵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什么难事没经历过?
作为世界树之一,演化一方世界,对它来说,轻而易举。
时祖影杖被卷进树冠之时,龙杏之灵也缩回了龙杏当中,仿如要进入沉眠。
下一秒,这祖树本体树干上的繁复龙纹却亮了起来,散发出金黄耀眼的光。
分明无风,神农药园里的圣药齐刷刷一颤,对着中间位置遥遥一拜。
龙杏便开始巨化,节节攀升。
在徐小受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它的高度突破十丈、百丈、千丈……
到最后,龙杏的高、巨到无法计量,单是树干就穿破了云层。
神农药园并不因此而被撑裂,因为龙杏化作了虚无缥缈的幻影。
它彻底镶进了空间之中,如同与天地共生,成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纹。
“世界树……”
徐小受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可怕压力,重归想到了这个概念。
如若说此前龙杏之灵给人的感觉,撑死了算一个虚弱的半圣战力。
它连七树大帝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现在,当它融入进元府世界后,徐小受只觉是在面对真正的圣帝了。
“这才是九大祖树啊……”
“这家伙平日里是有多懒?真要不施为,它能藏到天荒地老去?”
“还好,还好我方才没有彻底得罪死它,保持了应有的恭敬。”
“我就说呢,心血来潮或许不真实,但绝对可信,顶着祖树的名号,看起来再虚也不是好惹的。”
龙杏图纹只化在虚空,沉寂了约莫十息时间,过后,它就彻底激活。
金色的光照亮整个元府世界。
那虚幻的图纹一摇,无数金色枝条垂天而落,天穹更是因此抛洒来不尽金辉。
这些金色的辉斑点点错落,洒进神农药园,洒进毒鱼池塘,洒进张府断塔、十万丹鼎……乃至是混沌雾气之中。
凡所视及,无不触及!
“喵呜~”
贪神的反应是贪神的七倍,辗转腾挪在扑着金斑,化出了无数残影,不亦乐乎。
徐小受看着这般瑰丽炫目的画面,也如见神迹,失神伸手,想要捧住金辉。
便这时,九天传下缥缈之音,有如洪钟大吕,发人深省:
“道成种,圣垂光……图鳞现,世可匡……”
“空非定,时无双……浮萍去,界锄荒……”
“生死欲,轮回妆……鸿蒙始,末雪霜……”
这圣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就似那指尖流沙。
听是可以听进去,想要用力记住时,却感觉它们在脑海中匆匆流走。
什么都记不住。
什么都理解不了。
但世界在演化,这是肉眼可以看到的。
当那些金色辉斑随着圣音发光之时,混沌雾气在氤缩,大地在化形,空间在破裂、组合、重生。
生命!
新机!
元府世界,快速变形!
土壤推开,如被神明犁过,随着空间波折翻出全新的土地……
绿意蔓延,如同神农垂睐,爬过快速成型的山丘草原沼泽……
这变化,太快、也太多了!
地形、水流、气候、阴阳、四季、元素、日月……等等等等,应接不暇!
“太夸张了。”
徐小受目睹着自己的元府世界在短短时间内出现这诸般神迹,心生感慨。
龙杏似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世界是什么,它操纵着有如神明般的伟力,在打造一方适宜人居的环境。
这个时候,徐小受恍然大悟小千、大千之本源不同了。
诚然以前的元府世界也能住人,但那甚至连气候、阴阳等都无,是最下下乘的世界。
它是具备成为最高世界的潜力,但需要的太多,如若没有祖树帮衬,不知几百万年能否演化成功。
比此前元府世界更好的,则有如同白窟那般的异次元空间。
那些地方虽然不宜人居,但有着小千世界的雏形,演化着自我生命和世界规则。
它不适合炼灵师,但一定适合阿冰、阿火那样的原生世界生物。
再往上,自当是适宜诸世万族,有着完善规则大道,自我循环之力的大千世界。
圣神大陆可以是代表。
而眼下龙杏所推动的,就是元府世界往大千世界的进化之路。
即便有龙杏帮助,这看着分明费时费力,该是要耗费不知多少万年才能成功的进程,徐小受却觉进境很快。
他踩出来时间道盘,很快感应到了此方世界的流速,被加速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这些竟丝毫不影响自己,可想而知龙杏对力量的把控有多精妙。
那镌刻在虚空之中,高可参天的龙杏树冠内,时祖影杖正在散发微光,具现出了实质形体——它的力量正被借用。
“这就是龙杏说的,必须要借助的时间力量,原来用在这。”徐小受懂了。
这般看来,龙杏之前会心动,确实是因为自己万事俱备,只欠它一个念头就能成家了。
咔一声。
徐小受感觉有什么东西裂开。
他若有所悟,想到了龙杏此前说的,世界要演化,那元府将会解除本体。
将第二真身扔向外部世界去感知。
果不其然,每每自己遁入元府世界后,“元府”这个实质之物,就会化作尘埃隐于空间之中。
现在,随着内部世界分裂、重组,它的外表不再是一块石头,而是崩裂,彻底化作无形。
第二真身脚踩空间道盘,能感知到元府世界不是没有了外象,而是彻底融入了空间之中。
它在空间碎流中锚定,以一空间结点,广纳须弥,从内坍塌,化为一方世界。
此之一点,即为元府所化。
而空间碎流中并不存在真正成型的空间,更无时间之道。
所以这一个点,也无固定方位,并不是只在幽桂阁这方空间之外能被人找到。
它可以是“任何”。
是东域、中域、南域等任何一处空间节点。
只要想,只要主人催动,它可以如同虚空岛那般被显化出来,砸向圣神大陆。
本质,变了!
徐小受狂喜,以往他总担心自己遁入元府之后,元府本身会被人发现、粉碎,继而导致元府世界崩溃。
现在,没有这种击垮元府的方式了。
他的世界扎根虚无,再也没人能从根本上做到破坏。
就算有人机缘巧合到如同柳长青意外撞见虚空岛般撞见了元府世界的空间节点……
此方空间,以九大祖树之一的龙杏为世界树,会提前发现不了、阻止不了?
龙杏,会让人进入随意进入它自己庇护下的家?
“空间演化,非生死莫要进出!”
龙杏正在竭力催动自己的力量,不得已还得抽出空来提醒这不着调的人类小子。
徐小受连忙“哦”了一声。
想了想,他也不让第二真身进来了,就在外边待着吧!
……
“哎,雪呢?”
幽桂阁外,长街上正有孩童在玩雪,本来双手捧着,那飘落的雪花就会落入掌心。
这是常识。
但莫名其妙的,眼前好像花了一下,才要触及掌心的雪花不翼而飞了。
小孩子嘟囔了下也就揭过去了。
可类似的意外,发生了太多,有些直接作用在了炼灵师身上。
有人刚从用餐结完账,从店内踏出,才要下石梯时,如错觉般再踏一步,才踏出了门槛。
“奇怪,我这一步,怎么感觉走了两步……”
店内的掌柜才想将灵晶装进柜子里,忽然发现自己掌心抓的是一把空气,急忙看向门口:
“客观,还没结账!”
“不可能,我刚已经……哎,我刚不给出去了吗,怎么灵晶没少?”
桂折圣山,圣寰殿。
道穹苍早已遣散了诸多部队。
十人议事团和六部首座进入了议事大殿之中。
当然,六部资格不足,只能侍立一侧,没有多余位置可供落座。
道穹苍交代完了天组成员接下来的行动,还未遣散所有人,手中天机司南轻轻一颤。
“咔。”
星勺一转,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道殿主……”暗部首座念才堪堪开口。
道穹苍望着殿外,头都不回举起了手,制止了她说话。
所有人也就停下了问题,好奇回眸,同望向那个方向。
鱼知温没有转头。
她目中星瞳微亮,扫了眼并没有被隐藏则代表着可以偷窥的道殿主的天机司南,解读出了什么,藏在袖袍的指尖轻轻一掐。
“空。”
命运不定。
云雨无常。
这是鱼知温得到的答案:空。
这个答案很特殊,在面对无能为力之人、事、物等前,鱼知温经常得到。
当然,在云仑山脉上她每每以掐指神算掐算徐小受命运时,得到的也是如此答案。
“你得到了什么?”道穹苍倏然转眸。
鱼知温一怔,下意识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我太弱小。”
“那我也很弱小。”道穹苍微笑,“我也什么都得不到。”
鱼知温微张开嘴,面纱便勾勒出了弧度,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星瞳中有着怔色。
“空。”
一身道袍,束着长发,淡眉薄唇,双目空洞的道璇玑,手持拂尘,轻吐一字。
道穹苍含笑看来:“那么,空,是何意呢?”
“它是空,你非无,所以不必卖关子了说吧。”道璇玑神色无波无澜,无情无欲。
她算不出那里,还算不出这里有道穹苍对空的另一种解读?
“啧。”
道穹苍轻一咋舌,略感无趣。
以前的十人议事团,可是所有人都跟呆头鹅一样,看着他的天机司南冒红光,就只会说红色代表血光之灾,金色代表好运。
现在确实不一样了,多了几个同样会算的,也多了会拆台的。
“有趣、着实有趣……”
还没说完,道璇玑眉眼一抬,斜了道穹苍一眼。
道穹苍笑意便敛回,感觉真没意思,便不咸不淡道:“来了。”
“什么来了?”鱼知温不知为何,心头一动,问出了声。
道穹苍似笑非笑转眸看向这个小姑娘,“他……来了。”
他?
鱼知温还在品味这个词。
道璇玑没注意这些,眼眸一侧,定定吐字道:
“徐小受?”
“虚空岛你算不到,而今他作为伱的唯一变数,确实已是可以确定身份……他何时来的?”
鱼知温低下头,星瞳里闪过一丝外人所不察的无措,连师尊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见。
道穹苍没有回答,仿佛道璇玑说的都是不对的。
“我猜错了?”
“你只猜对了一半。”
“哦,‘他’还有另一半?那你该说的是‘他们’。”
“我说了。”
“你没有。”
“我……”道穹苍看着这个自小就喜欢跟自己较量,却屡屡受挫、屡屡不服的犟脾气妹妹,短暂语塞了下。
他忽然失声一笑,摇头道:“说了你又不懂,解释你也不信,再聊下去你又要不服,说我是在强辩,所以你别问,我也不说,我们再次休战。”
道璇玑胸口起伏,唇齿一启,险些起身。
但余光瞥见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便没有继续说话,打算留给这位“道殿主”一点面子。
“你看到了么?”道穹苍转眸,看向爱苍生。
桂木轮椅上,爱苍生双目玄异,流逝着大道之痕,却微微摇头:“什么都看不出,但锁定了大致方位:玉京城长乐街附近。”
道穹苍手指翘起了圆桌,看向六部首座的方向:
“奚、念,该你们两部行动了。”
“搜查长乐街,行动注意隐蔽,不要被人察觉……嗯,就以对付半圣去对待吧,以保命为主。”
半圣?
敌人是半圣?
六部首座齐齐一惊。
但想到之前出现了个徐小受的名字,不是半圣,胜似……胜过半圣!
鱼知温面纱一动,还没开口。
道穹苍目不斜视:“其余人暂且按兵不动,莫要打草惊蛇。”
“是!”众人便齐声应下,并无质疑,鱼知温也吞下了后续的话。
“徐小受是七剑仙,我们应该增派人手吧,不然……”奚沉吟了下,选择开口。
敌人并不好对付,他研究过了。
这位圣奴受爷出现的地方,身周总会卷起大风暴。
或许这次不止一个半圣,查着查着出现了圣帝,那就玩大了。
道穹苍并没有回应,只是望着那年轻人,平静说道:
“记住,你们现在身为天组成员。”
“但凡面对的是圣奴,只需无条件执行命令,不必提出任何质疑。”
“不然,这个位置,你们来坐。”
侍立的几人登时噤若寒蝉。
奚亦是心惊,隐隐明白了什么。
自己能想到的,道殿主会想不到?
他想到了,仍旧这般安排,说明想的已是自己所想不到的又一层,怎么能质疑、敢质疑、配去质疑呢?
“是!”奚重重点头。
“去吧,即刻出发,注意隐蔽。”道穹苍一挥手,下方两人便不见了。
“既然是徐小受,他们查不出来什么,方才痕迹也被人抹除了,这起码是半圣出手,他背后有人。”爱苍生看到道穹苍的目光投来,无奈发表了见解。
“是的,地点在长乐街,他们当然什么都查不到。”
“那还让他们去?”
“只要没有,那就是有。”道穹苍笑着,“更何况,长乐街,还有个幽桂阁。”
幽桂阁?
鱼知温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
柳扶玉追溯着那一缕几乎淹没在红尘苦海之中的气息,来到了这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之前。
她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到了“幽桂阁”的牌匾
门口并无人,墙壁破一洞,正在修补。
气息,至此断了。
空间波动的异常,外人感应不出,柳扶玉把着腰间佩剑,却若有所思。
她踏步迈出,就要进阁。
“姑娘,我们今日不接待客人了哦,阁中发声了点事,正在修修补补呢?”门口及时迎出了一位美人,对着面前身着熟悉剑客打扮的柳扶玉上下打量,颇为好奇。
她们阁中,也有这般情趣。
但上街示众的,少之又少,或者说还知道害臊。
“你……”柳扶玉只看了一眼,就侧过头去,双颊微红,“你衣衫不整。”
那美人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胸前有大片雪白,当即掩嘴一笑。
她一眼看出了这剑客打扮的女子,应该是走错地方了,非是同道中人。
“姑娘,我们这里,都是这样子的哦~”
“我想进去。”
“明日可否?今日阁中确实有事。”那美人再次示意了破洞的墙。
“明日……”柳扶玉从那墙上察觉到了剑念,微一颔首,“可。”
幽桂阁前,很快就陷入安静了。
美人看着那曼妙剑客道完后竟也不走,只扶着剑呆在阁前,双眼出神地不知在望什么。
她愣了下:“姑娘不回家吗?”
“等。”
“等什么?”
“明日。”
“……在这等?!”
“嗯。”
好一个奇女子!
美人惊叹,但确实也不好直接请人走,于是便回身入阁,打算请示香姨。
幽桂阁三层。
香杳杳手中茶杯忽然不见了。
她一凛后转眸,便察觉到了对面雅间起了庞然的空间波动。
不过瞬息,这股波动又不见了,像是被人抹除掉。
干什么?
徐小受到底在作甚?
这么大的动静,他是想找死吗,万一道穹苍发现了……
思绪至此一僵,香杳杳望着房内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人,瞳色一紧,俏脸闪过骇然之色。
“朋友,不必焦虑,在下只是路过。”
那书生看着临窗美人见到自己如遇魔鬼,稍显惊讶,自己的脸不至于这么恐怖吧?
只是感应到了时祖影杖的力量,借个道过来看看,顺便帮徐小受抹除痕迹而已。
这人,何必如此惊讶?
她认识我?
哪曾想还不待问面前黑裙女子二话不说,匆忙之间手上已是祭出灵元,狠狠拍在了窗沿之上。
“召唤术!”
第一三三〇章 雨中悟剑铸杏界,藏苦路遥问新生
徐小受已不知岁月。
毕竟元府世界的时间,加速到了连他都无法估量的地步。
而龙杏不愧有祖树之称,在时祖影杖的帮助下,此时已将世界演化推到了终末。
如过永恒,又似一瞬。
总之回过神来时,此方天地,已和先前大相径庭。
联绵山脉,奔腾大江……
青绿原野,渊涧泽丘……
非但这些地形此前元府世界难以形成,此刻看来,还多添澎湃生机之意。
且气象万千,阴阳变化,南北西东,各自不同。
北面的高山耸入云端,刺骨寒冬,终年飘雪。
南方的森林溪泉叮咚,炙热躁夏,盛阴取凉。
徐小受感觉这就是一个完全成型的世界了,说是世外桃源都不为过。
他这么挑剔的一个人,都难以找到更多的毛病……
“不!”
“确实还缺了一点什么?”
作为这方世界的主人,徐小受能感知到雪山上鹅白不断,俨然失点真实;密林中繁盛夏意,仍旧少了一些声音。
“如若山上能有灵兽,或者野兽;林中能有惊鸟,乃至麋鹿……”
生物!
是了,就是这个答案!
但凡多些生物,此方世界说是圣神大陆的缩小版,都不为过。
不过龙杏能够演化世界,让它凭空生出这么多生物来,显然有些为难了。
祖树再强,不能生蛋,更孵不出来狮虎鱼鸟等生物。
徐小受想,日后可以游览各种名山大川,将一些牛羊鸡鸭什么的,通通抓进元府世界流放。
刚好厨艺精通也能利用起来。
当然眼下要有这些生物也是可以做到的,绘画精通就能搞出来一大波。
可惜,都是假的……
虚空之中,化作图纹的龙杏光芒已是无比黯淡,可想而知演化世界确实耗费了它太多力量。
但直至这一步,它还没有停下,而似是读懂了徐小受所想般,慷慨出声:
“既至此,赐生机。”
黄金树冠一摇曳,翩翩然就洒下了一块又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片。
徐小受举目望去,发现那是竟空间碎片,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些空间碎片不是空白,里头装有牛羊鹰鸟等飞禽走兽,连一些水陆两栖生物、游鱼、微小蜉蝣都有。
甚至,徐小受还看到了一些富含灵力的灵兽,只不过等级普遍很低,大多后天,偶见先天。
这些生命体从空间碎片中挣扎而出后,从天而坠,满是惊慌。
徐小受却看呆住了,“还能这样?”
他猛然想到了龙杏是世界树,那除了自己的元府世界,此前它没有成为过某方世界的根基么?
肯定有!
所以,这些空间碎片,正是它以往的积累,寄存着各大已破碎世界里的各种生命?
“雨。”
思及此,龙杏高声一喝,徐小受以为它要降雨。
确实,这个时候,世界就需要一场名为“新生”的雨,将这些生物送往该去的地方。
但等了一会,龙杏并没有动作。
徐小受明白,它需要自己帮忙了。
世界之主毕竟不是龙杏,这场新生的雨,必须要由徐小受,也只能由徐小受完成。
轻一呵气,一步登天。
徐小受来到了高空之上,同龙杏并排而立。
他什么都没说,只掏出了一滴血,糊在了模仿者上。
脑海里登时涌入大量信息,那是属于“水”的知识感悟。
——这滴血,来自罪一殿内的宇灵滴,也就是水鬼宇墨。
徐小受在半变不变之间,借助这般感悟,徐徐扬起了手。
“神说,要有雨。”
滴嗒!
雨打枝叶翠,遍地绿新生。
一场真实的雨,在徐小受玩笑的语气中,从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到倾泻如注!
那从空间碎片中洒出来的万千生物,在惊慌之中尚未落地,已被暴雨打湿。
徐小受望着这一幕,本来只是在玩,莫名就心生一股豪气。
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雨,我下的!
这个世界的万物生死,我能决定!
他的气势节节攀高,望着这方新生天地,身周道韵横生,明明脚下并无奥义阵图,仿若契进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神?”
龙杏当然听得懂旁侧这人类小子的话,却只觉徐小受是在放屁。
什么时候只下一场雨,就能够自称为神了?
连它都不敢!
可还没出言相讽,龙杏注意到了自己的举措有些不妥。
那些凡灵生物们从这般高度坠落,哪怕是飞鸟振翅,在羽翼沾湿之后,亦得摔得粉身碎骨,遑论牛羊?
龙杏正想出手护住它们。
哪曾想,身侧徐小受的道韵气息,如无上限般,攀升到了连它都要动容的程度。
“此子,意欲作何……”
正思索间,徐小受动了,在龙杏动之前动了!
水泽天地之后,他本就气意惊天,只觉大千不过如此,我能掌之。
龙杏所能看到的万物生死,徐小受早已看到。
“上善若水。”
曾几何时,大魔王宇墨对于水系的至高感悟,徐小受信手抄来。
然他这一手,却非是“兼容万物”,可纳风与雷。
而是观着万千生命,忆起了记忆中的一些感悟,顺口道出: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都不见如何动作,那雨水乘风扶起,将万千飞禽走兽轻轻送到了地面上,定格下满天的惊慌。
这,就结束了?
龙杏思绪都为之一空,如遭雷击。
将这方新生世界的飞禽走兽放下,这不难,但数量如此众多,已然力竭的龙杏都觉得费些气力。
徐小受这般弱小,何故举重若轻,比自己还从容?
并且!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龙杏复喃,打破脑袋都想不到这般言论能是面前这个看似不着调的人类小子能说出的。
以水喻道,言简意赅,却直指核心。
这,或许就是徐小受方才四两拨千斤的缘故,他此刻是真的在悟大道?
“继续!”龙杏有所得,催着那人类小子继续往下说。
它感觉再多来一些,说不得自己也能悟得更多
徐小受身周的道韵气息一滞,明显有些分神了。
可惜了……
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当年病床底下压箱子的那半本《道德经》,就该好好看完眼下定能将这祖树龙杏给镇傻掉。
但仅仅如此也够了。
徐小受气势没断淡淡回眸瞥了龙杏一眼,便收回目光:
“道不可道。”
龙杏一震,低声重复。
可什么都品悟不出,又投来“多给一点”的目光。
徐小受没去管它了,回到了天地万物之上。
他势已积成,只觉这新生天地不仅可以用来契合“水”,更合“剑”。
“藏苦!”
一拍腰间黑剑,藏苦破空刺来,徐小受急忙一把抓住。
嘤的一声,藏苦只一扭。
霎时间,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雨点,乃至是心有余悸落到大地上染湿了的万千生灵,齐齐一定。
整个世界,寂静了有那么一瞬。
“万!”
徐小受目露精光,爆喝而出。
他顿悟来的,不仅是水道,还有古剑术中的这个“万”字。
彼时在虚空岛,他是施展出了巳人先生心剑术第二境界般若无,那是追溯记忆所得。
本来想着万剑术、幻剑术等,也可如此,照猫画虎去悟,后来尝试却感觉总是差了点什么。
徒得其形,不得其意。
可眼下,徐小受开辟了新世界。
天地之间,那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风景“宝藏”反哺感悟而来。
徐小受脑海中闪过的,就不仅是制掌一切的世界之主所有的“绝对帝制”了。
更有那化势为形,具现为真,在罪一殿内惊鸿一瞥记下的来自风萧瑟的“大红神之怒”。
“嗡!”
脚下剑道盘一旋。
纹篆着繁复道纹的奥义阵图,顷刻蔓延而出,无边无际到像是要填满这方新生世界。
其规模,竟是不亚于半探云仑山,剑斩饶妖妖那会儿。
“此子,又欲作何?”龙杏再度不解。
这个人类小子给它的震撼,一次比一次大。
这回他手上的剑,感觉想是要撕破天了。
其锋芒之锐,强度之高,甚至要压过他方才修炼突破,积蓄在体内的力量。
“轰!”
某一瞬,龙杏只看到万千气势凌空收束,在徐小受身后化作单边红翼,璀璨绚丽,遮蔽九天。
但不过半个呼吸时间,那红翼消失了。
连同徐小受身上睥睨天下的势,也不翼而飞。
顿悟失败?
龙杏一懵。
徐小受却笑了。
他紧握藏苦,藏苦兴奋不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幻!”
一字再出,脚下奥义阵图又旋。
这次不同于“万”的“势”,徐小受身周道韵横生,却幻化虚无,天地落梅。
龙杏看不懂。
但它分明感觉得到,这方新生世界似乎多了一层……世界?
二者交相重叠,不分彼此。
连它都无法分辨何为真、何为假。
很快,那股错觉不见了。
亦或者,是那所谓的第二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过,自己方才只是老眼昏花?
龙杏没有受到任何针对,自不受剑势影响,得以看回徐小受,含有问询。
徐小受再不语,只是唇角勾勒,又是一笑。
“谜语人……”
龙杏没来由一怒多了将这人类小子敲爆脑袋的想法。
这就是他为何不喜人类的原因了,说话说一半,积势积一半,出剑出一半,连笑也只笑一半……
有病呢吧!
“我悟了。”徐小受偏头看来,高深莫测。
“哦?所得为何?”龙杏一喜,这小子想分享了?
“天机,不可泄露。”
“……”
“受到怒视,被动值,+1。”
“受到诅咒,被动值,+1。”
……
世界演化,至此落幕。
有了生灵进入,这方世界进入了正轨,日后以祖树龙杏为世界树,未来可期。
但徐小受感觉还是差了一点什么。
便这时,龙杏出声:“此界为吾演化,其名当吾取之。”
徐小受这才感觉少的是什么。
是啊,它已经不能叫做“元府世界”了,该有一个全新的名字。
雨中悟剑,徐小受大有所得,倒也不在意跟龙杏争这个命名权了。
他乐得让龙杏来取名。
如此,这祖树就会更有参与感,日后将会更加卖命的守护这方潜力惊人的世界,如同贪神炼丹那般。
而自己,什么都不用付出……
“自当由前辈决定,此乃此界荣幸。”徐小受郑重地咬文嚼字。
能明显感觉得到,龙杏闻声后多了一股喜意。
它分明酝酿已久,对名字胸有成竹了,这会儿却依旧闷骚压着,足足沉吟了好一阵,才道:
“便唤‘杏界’罢!”
杏界?
徐小受眼前一亮,取得好啊!
这名字,妥妥的就是有了归属感,隐含了某树想要长居了的意思。
“如何?”龙杏略显期待地问。
徐小受哪里会反驳,当即就鼓起了掌:“甚雅、甚雅!”
龙杏就笑了。
徐小受看了它一眼,也笑了。
“受到认可,被动值,+1。”
……
嘤的一声,手中藏苦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徐小受讶异低眉。
这波动,他可太熟悉了,又要晋升?
是因为方才用它施展了半式“大红神之怒”、半式“第二世界”的缘故?
“或许,不止?”
联想到最近藏苦晋升速度有点快。
明明都到王座四品了,比之先天、宗师品阶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立马想到了“名”!
如今新七剑仙“双老一笑柳扶玉,花来北天迎受爷”之名传开,五域周知。
连带着藏苦之名都水涨船高。
而又传闻名气能养出名剑,八尊谙手上的断剑青居,就是从弱小一步步走上的至高。
怕是藏苦此番能又有新突破,这“名”占了大头,天道滋养占了大头!
“嗯……”徐小受摸起了下巴。
此前他对七剑仙的称号,并没有其他剑修那般痴狂的想法,现在一下意识到“名”的厉害了。
这玩意儿这么强大,再是想要隐世的古剑修,都得出世为名而战吧?
是了,君不见梅巳人那般清高……
“嘤——”
思绪被挣扎声打断,徐小受低眸发现。
这一次的蜕变,藏苦慢了许多,也焦急了许多。
它就如同想要蜕皮,却被自身皮囊困住了的蛇,扭了大半天,品级还升不上去。
徐小受忽然发现,藏苦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道隐隐的裂痕。
他一惊,复看去时,发现那裂痕竟消失了,像方才是错觉。
徐小受却不觉自己会有眼花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什么。
四品,或者三品……
总之,王座品级,也许就是藏苦的极限!
名气是可以滋养出名剑,但剑本身的品质也得过关才行?
藏苦此前确实过去弱小了,打造此剑的技艺、用料等,都十分粗糙。
低品级时看不出来,现在……
就像是以前的八尊谙受限于肉体凡胎,不得不回炉重造一个不灭剑体一样。
“嘤!”
藏苦还在挣扎。
徐小受看出了它心有不甘。
于是,他提起黑剑,催动观剑术,双眼变得无比透亮,指尖化出剑念,一点点抚过剑身。
“嗡嗡嗡!”
藏苦剑身剧震。
剑内觉醒的“念”,通过指尖接触,不断侵入徐小受身体。
这剑念却早不复以前那般强势,可以伤害到徐小受的身体。
或者说此刻的徐小受太强了,他轻易能镇下剑念,纳入剑念,再吐出剑念,反哺藏苦,助其晋升。
周而复始。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有小半炷香的时间。
当剑指终于抚过剑尖之时,藏苦发出了雀鸣,剑身都绽出了通透的黑色的光。
“嘤!”
突破了!
三品灵剑,王座巅峰!
徐小受衷心为藏苦感到高兴。
自己目前战力触摸到了王座的巅峰,藏苦也紧随脚后来到了这个位置。
放着藏苦自顾自兴奋一阵,徐小受又不得不泼冷水:
“不是我要说你,但接下来你的突破之势得遏制一下,慢慢来了,就当是修炼藏剑术吧。”
“嘤?”藏苦不解,它已极富灵性,同主人的正常沟通交流不成问题。
“你质量太差了,就像想入圣没有圣体的八尊谙,这次晋升后,我都生怕以后用你施展第二境界,用完你就断掉。”
“嘤……”藏苦情绪低迷,这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徐小受安抚完这嘤嘤剑后,便又开始思考这样一个事情:
既然连藏苦都需如此,名剑又如此能养得出来呢?
古剑修的时代发展这么久,远古就有剑神了。
那定有本身连九品、十品都不是的凡剑,最后晋升为名剑的传说吧?
青居不正如此?
这不就说明了,名剑一定有某种方式,可不受限于自身品质,跟着主人快速成长?
毕竟能养出名剑的,哪个能是凡辈,成长速度必然极快,剑也得跟得上才行。
“回炉重造?”
徐小受又想到了八尊谙,于是联想到这个不失有一定可行性的可能。
但很快,他又皱眉。
屁呢!
这可是即将成为名剑的藏苦!
万一回炉重造、破而后立的过程中,把藏苦的灵搞没了,那可如何是好?
这设想该是只能存在于古剑修时代吧,当今之世,还有谁有资格重塑藏苦这样的名剑剑胚?
正值苦思之际,徐小受心神一动,得到了外界第二真身的传讯:
“老大,你又搞出大事了啊!”
第一三三一章 举世无双真野兽,一拳破空灭虚无
“这么快又出事了?”
“我才刚到幽桂阁不久呢!”
沉浸在杏界,也就是之前元府世界的演化当中,徐小受是没放多少精力放在第二真身身上的,甚至有意识在屏蔽。
他是很尊重人权的一个本尊。
除非第二真身做出了一些违反道德底线的事情,亦或者有生命之危,才会分神多作关注。
否则,他很相信第二真身,也就是相信自己会处理好一切麻烦事。
这不,都给人家取名“尽人”了,表示着徐小受会尽力把他当人去对待……
虽然感觉上这波加点过后,尽人会被拉开很大差距,也活不了多久就是了。
“你自己看吧。”
第二真身根本不用多说,将方才所有发现于心念一渡间,隔着杏界传给了本尊。
徐小受一眼就通过尽人的“感知”看到了楼下的柳扶玉,甚至忆起了这个女人和幽桂阁雅仕的对话。
若说在进城时,于香桂马车上对柳扶玉剑斩护城卫之举,徐小受只是感到惊讶。
现在他是清楚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历了!
剑楼柳扶玉,新七剑仙之一。
这一次的七剑仙还有排名,她目前位列第四,在笑崆峒之下。
“我的排名在她之后,位七剑仙之尾,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她是为名而来,找我干架的。”
“且这女人呆呆的,好像不通人情世故,那雅仕说等一下,她真就等了,还想在青楼外等到明天?”
“这简直礼貌得跟城外斩人时的她,判若两人!”
徐小受冥思苦想,最终总结出了一个词,很贴合柳扶玉:
剑痴。
除了剑,其他方面都是白痴,这形容的不是柳扶玉,还能是谁?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强得可怕,就算比笑大嘴弱,估摸着也弱不了多少。”
“笑大嘴可是所有第一境界都能玩出花来了,还能三两结合,熟练度比我这个开挂的还离谱。”
“且出完第二境界,睡一觉跟个没事人一样,明明只是个古剑修,都没有像我一身被动技可以续航,简直离大谱!”
“柳扶玉的话,若是爆种了……嗯,她腰上那是什么剑,也不像名剑?之前听是唤作‘护’,剑技名,还是剑名?爆种,能天解?”
徐小受感觉大有可能的样子!
这种剑痴,若说跟剑的感情不深,那是扯澹!
而她腰间那柄通体雪白的剑,灵性不弱,不似凡剑,品质比刚突破了的藏苦还要高。
恐怕距离成为真正名剑,只剩下个柳扶玉举世闻名了。
但这些显然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徐小受当时在香桂马车上就有的那个疑惑:
“徐故生,乃至徐小受,目前阶段都不应该暴露才对,何况是被这个呆女人看破。”
“既不可能,她又如何精准找上我的?”
“剑痴……”
徐小受若有所悟,感觉大概率柳扶玉找的不是固定的某个人。
她甚至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鼻子灵,闻着极品古剑修的味道就找来了。
毕竟圣帝Lv.0的剑术精通伴身,徐小受哪怕练得不多,自称为剑道天赋天下第三,恐怕无人敢称第二。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似柳扶玉这等剑痴,寻找一个剑道天才接受什么剑神传承,甚至是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剑楼守剑人传承……
嗯,很有可能的!
“呆呆的,看着很好骗,说不定能给她从什么破剑楼拐进天上第一楼。”徐小受摸着下巴,很快放弃了对这个女人的关注。
人家都要等一天了,那就一天后看看她会搞出什么事来吧!
毕竟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加点完毕,偷摸着离开幽桂阁了。
第二真身说的大事,更多是在针对幽桂阁三层的对面雅间。
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却又第一时间记不起来那是什么人。
但那家伙一进场,元府世界演化为杏界导致的周边空间异常波动,全被抹除。
这甚至是不拿着时祖影杖的徐小受本尊都无法做到的。
“时祖影杖……”
想到这个,徐小受跟第二真身同时心头一明,悟到了什么。
也顾不得太多了,第二真身催动了阵道盘,隔着房间就把对面雅间的灵阵给破掉。
然后,他和杏界内的徐小受本尊,就同时愣住了。
香姨!
空余恨!
这对听说在上时代十尊座之战中有过“生死交情”的冤家,怎么碰上了?
等等,香姨在干什么?
召唤术?
……
“彭”的一声。
空余恨都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背后多了一具虚像。
那是个魁梧的光头壮汉,面庞有如刀削斧凿般刚硬,赤膊上阵,肌肉虬结。
明明只是被一比一还原出个虚像来,竟极为真实,且感觉上他出来后人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
香姨在前。
光头虚像在后。
这一组合,有如美女与野兽。
至此,香姨才像是在高压之后得以舒喘一口气,凄声一喝,有着压不住了的惊慌和恐惧:
“呆瓜救我!
诶,呆瓜是谁?
空余恨一愣。
第二真身也一愣。
二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光头虚像身上的穴窍就像是一瞬点亮的星辰图,爆发出了繁耀的光。
刷!
光头虚像脱离香姨了!
虚像,明明只能跟着主人做一些动作,或是进行一些灵技上的强化。
香姨的虚像,却真如她说的“召唤术”一般,召唤出了一个具备自主行动权的野兽!
他极势勐冲,弓步屈腰,贴到了空余恨的胸前。
同时右臂肌肉一隆,磨盘大小般的拳头就化作残影飞逝,一记朴实无华的上勾拳,狠狠往那玉面书生的下巴印去。
空余恨童孔陡然失去焦点。
他并不是个善战之人,本着有事说事,有话说话,有什么不明白的仇怨,大家解释开就好了的原则,下意识张口:
“朋友……”
时间,在这一刻缓慢了。
他说话的同时,光头虚像上勾拳和玉面书生下巴间的距离,更有如迟尺天涯,被拉长了无限。
香姨心都揪起,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别玩!”
这一声落,莫名其妙的,观战的第二真身心跳骤停,浑身力量如同被人掠夺了。
“人间道!”
那已然极为凝实的光头虚像,竟还能开口说话,声如惊雷,清晰无比荡开。
同一时间,“感知”所见,玉京城方圆十里地,所有人如出一辙,齐齐一颤,捧住了自己发季的胸口,险些软倒在地。
他们的力量,像是也给未知剥夺了!
而幽桂阁内,与之相反的是,光头虚像布遍全身的穴窍星辰图消失不见。
他的肉身不再是虚灵之态,而是广纳人间之力后,具现出了实体,遮掩了一身所有的光。
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灵动和丰富,双目间,这一刻清澈得能倒映出玉面书生惊骇的面孔。
“等……”空余恨脚下空间奥义阵图甚至还没闪出。
“闭嘴,去死。”
轰一声响,空间的制约,时间的延迟,被这朴实无华又以特殊方式强化了力量的一拳,强势突破。
光头虚像叱声一定,上勾拳便重重轰在了玉面书生的下巴下。
“卡!”
第二真身分明能听到骨裂的声音。
“感知”中传过来的画面,赫然是那在虚空岛上俨然一副高人形象的空余恨,在一拳之后……
面目扭曲,五官错位,整个身形险些崩裂,又在空间的强势制约下导致不整体分崩离析,却还因全身受力,拔地而起。
他的空间奥义,这一刻竟只能用来自保,护住最后的尊严——身体不炸。
“轰!”
幽桂阁顶部,破开一个巨大拳眼窟窿。
空余恨被一拳干到了天际,在玉京城的高空如同炸开了一朵人体礼花,却又消失得不见踪影。
仿佛,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出现过,一切还可以重头再来。
“受到惊吓,被动值,+1。”
杏界内,徐小受隔着一个世界,看得都有些腿软。
一拳,空余恨被干飞了?
他的空间奥义没有发挥作用,他的时间延迟也被突破。
这一拳,强势点在哪里?
那个什么“人间道”?
呆瓜是谁……回忆起这个导致自己惊吓,空余恨直接脱离战场的疑问,徐小受豁然惊醒。
呆瓜竟是我自己!
香姨召唤出来的这个虚像,就仅可能只剩一个答桉,就是“鬼门关,神称神”的神亦吧!
雅间内,光头大汉神亦褪去了真实的人类形态,弱化为了一个虚像,但依旧不虚幻。
他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幽桂阁顶部的大窟窿:
“香儿,他是谁?”
香姨眼泪都这才如珍珠般掉出来,一把飞扑而过,挂在了神亦身上,像是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吓死人家了,呜呜呜……”
“宝宝不哭,有我在。”神亦拍着香姨后背,还是疑惑,“不过他好像对你没有敌意的样子,所以我留手了。”
“呜呜呜,他是空余恨,他肯定是!我忘不了的!”
“空余恨?这是谁,我好像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不认识!”香姨抬起头来,泪眼婆娑,捏着拳头轻轻锤了下这呆瓜男人的胸口,嗔怒道,“他都把我杀了一次,你救的我回来,你不认识?!”
“呃……”
神亦好像记起来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实际上,诚如空余恨眼里没有香杳杳这般存在一样,他也忘记了这么弱小的对手究竟是谁,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但这些都不要紧,神亦很快抓过来香姨柔软无骨般的小手,察觉到了她掌心内的血迹,顿时目中杀意冲天。
“他伤了你?!”
“嗯,人家差点就死了……”
香姨答非所问,扒拉在男人怀里,后怕的小猫咪似的轻轻用脸蹭着这呆瓜壮阔的胸膛。
呕!
纯情男孩徐小受同第二真身一样,哪里经受得了这样腻歪的一幕,险些将洗脚水和隔夜饭一并吐出来。
空余恨哪里伤你了?
这分明是你自己用指甲刺出来的!
这点伤口,以你的修为,但凡血迹刮掉,恐怕伤势都早已痊愈了好不好!
但神亦是看不见这些的,只凶光四射的抬眸瞥了一眼天,之后发现人早已遁走无形,又宠爱地低头伸手揉了揉怀里人儿的脑袋,沉着声音道:
“下次他再出现,你就第一时间召唤我,不能拖延,他有空间奥义。”
“嗯。”
“我不能出来太久,大道之眼会看到我的,我得回去了。”
“哦。”
“别耍脾气,乖。”
“好伐,那你回去吧,人家又要孤苦伶仃一个人了……”香姨抬起头来,满眼都是哀怨。
“都怪那爱狗,无时不刻盯着我!”神亦无奈,突然眼神出现冰冷,“但回去之前,还有一条偷窥狗,需要解决一下。”
“受到惊吓,被动值,+1。”
隔着一个杏界,徐小受童孔骤凝,暗道不好,这狗东西竟要对我出手?
第二真身何等反应?
“消……”
彭!彭!
可念头尚未结束,对立的两门当场爆碎。
那高到进门需要弯腰的人型野兽,不知何时已在廊道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闯到了对面来。
他单手探出,箍住了第二真身的脖颈,如同拎小鸡一般,轻松将之提离了地。
其目中凶煞之势,真如同气吞山河幻境中见过的巨人,化作的如潮般恐怖威压,一眼碾碎了第二真身脑海中的念头。
“你是何人?”
“我不是敌人!”
第二真身吃痛,一边解释的同时,只觉脖颈要断了般,忍不住伸手往下勐力一斩,就要卸掉这条箍住自己脖颈的巨臂。
徐小受发誓,这真的是第二真身和自己都会有的第一反应。
只求围魏救赵自保,半分都没有真要斩掉这条手臂的意思。
神亦却眸光一凝,察觉到了敌人想要反抗,右手不知何时悄然松开。
第二真身双手一切,于是切了个空。
草!
这等反应……
“彭!”
思绪未停,胸前有巨力灌来。
神亦左掌竟卡在断档之时,将第二真身整个人轰得倒飞。
而就在第二真身真要倒飞而出时,他右掌又再次凌空一探,二度箍住了第二真身的脖颈。
“风筝……”
龙杏之内,徐小受倒吸凉气,只觉第二真身如同一个纸风筝一样,在被神亦玩弄。
他的下半身因为一掌巨力往后荡起,脖子却被抓紧,倒飞都倒飞不了。
于是险些人在半空倒旋一圈,脖子因此被扭断。
“呆瓜住手!”
至此,香姨惊慌的声音才拍马赶来。
神亦掌中力量松了一丝,第二真身抓住这个空挡,这才消失术使出,整个人原地不见。
“噗!”
洒空的血,因为脱离了本体消失不了,落在了地板上。
神亦一侧身,分毫不沾。
电光火石之间,战斗俨然结束。
相较而言,反应力近乎于负数的香姨进场后,看到的只有神亦凌空握着虚无的右掌,以及地上的斑斑血迹。
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徐小受给人捏碎了,连渣滓都没有剩下。
且在神亦身上,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常态……
“嗡!”
大脑一片空白,香姨娇躯一晃,脚步趔趄,俏脸就失去血色,结巴道:
“你,你把他,杀了?”
这是什么遁术……神亦眼里闪着好奇,第一时间没有回应,对这种只要自己一放松,对方就能遁形于无的遁术颇感兴趣。
他第一次眼睁睁看着敌人逃离自己的掌控,哪怕当下是以连万分之一实力都不到的虚像形态出现。
“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你这个呆瓜!你杀人前不能问问我吗,你闯大祸了!”
香姨丢了魂般走来,差点没伸手给这个呆瓜一巴掌,但又不忍心。
“怎么了,他是谁?”神亦转身,感觉那小子在外界应该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仅从这一手遁术可以见得。
“他……”香姨气得胸脯狂颤,但隔墙有耳,她并没有直接道名,“谁都可以杀,你独独不能杀他!”
她伸出手。
神亦便含笑望着焦急的香儿拉着自己的手掌写字。
接连三遍后,他才恍然大悟这人是谁,于是笑着说道:“可是我并没有杀他。”
“啊?”香姨看向了地上的血迹。
“既然是他,又怎么可能挡不住我的虚像一掌,你未免也太小瞧八……”
香姨一瞪眼。
神亦登时闭口不言,将后个名字吞入了腹中。
“徐故生?”香姨四下打量。
……
消失状态下,第二真身这会儿,真叫是心有余季!
从“感知”,他能清晰看到自己经过圣帝Lv.0强壮强化过的脖子,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五指红印,骨都断了,呼吸困难。
且胸口经神亦一掌后,更是经脉尽断,脏腑崩裂,连气海都已经爆开,完全无法施为了。
外伤不严重。
第二真身却觉这股内伤,差点没让他当场去世!
神亦之所以最后没有收掉自己,恐怕还是因为听到了香姨那一句迟来的“住手”,所以卸了力。
“这,才是十尊座的尖端战力?”
见识过虚弱至极的八尊谙,领教过不善战斗的道穹苍,爆头过同桑老两败俱伤后不进反退的苟无月,还同彬彬有礼只会理论的空余恨喝过酒……
第一次,徐小受正面接触到了上个时代的尖端战斗份子,还打了完全呈一边倒的架。
他从未想过,自己接近三境的战斗意识,连天机神使都能周旋一二,面对这个光头老,竟跟菜鸡一样弱小!
关键,这家伙还只是一个虚像,他本人得强到有多可怕?
“这就是需要三帝爱苍生放下一切事务,用大道之眼无时不刻盯着,一盯就是几十年的存在?”
一想到神亦那必是饱经死战才能磨炼出的双眼中的凶煞之气……
那一近身就能将自己反应算得淋漓尽致的格斗术和战斗意识……
徐小受人都麻了,只觉面对这样的对手,消失术都不太保险。
他在消失世界的后怕才堪堪消化完毕,意识至此,刚想要走。
房间内,神亦安慰完他那担惊受怕的香儿,突然重重一叱:
“喝!”
轰的一声,四方空间尽断。
徐小受心一沉,感到无比熟悉,第二真身被放逐了!
“受到惊吓,被动值,+1。”
神亦双掌合十,啪的周边空间崩裂,但并不破碎,因为如此幽桂阁将不复存在。
可空间崩裂的速度太快了。
不过眨眼功夫,纹路蔓延到一个边界。
周围都是破碎的,那仅存的一个人型轮廓的完整空间,自然就被相对勾勒出来了。
——格格不入!
徐小受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他在消失状态下被人以放逐之法找到,并且是在一瞬间,根本不给反应时间和机会。
神亦笑了,饶有兴趣盯着那个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人。
“小鬼,出来!”
第一三三二章 杀破红尘战鬼关,神等碎拳莽圣山
“香姨。”
第二真身这才现出了身来。
虽说偷看一眼险些把自己葬送掉,但香姨和神亦都不是外人。
误会解除,这光头理当不会再对自己动手才是。
第二真身一出,神亦这才腾出了空来打量起这个名声都稍稍传到了十字街角的年轻人。
小白脸,身形偏瘦,看着体弱多病的模样……
方才接触中,神亦却是知晓这副看似孱弱的躯体下蕴含有大能量,说是半圣级肉身都不为过了。
很难想象,在自己之后,还有年轻人能将肉身修炼到这个地步。
“这是徐故生。”
神亦还没说话,香姨率先介绍了一句,生怕这呆瓜脱口而出“你就是徐小受”?
一顿之后,她又看向自己的男人:“神亦。”
简简单单两个字,没有任何前缀和后缀。
香姨相信,徐小受明白这个名字的份量。
“见过前辈。”
第二真身明显活下去的欲望还很强,拒绝了本尊“打不过就先损他一波,言语占下便宜”的贱议,规规矩矩抱了个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哪怕在暗地里,他是圣奴的二把手,神亦是老三,应该神亦给他行礼才对——会这么想的人,相信不知何时就会暴毙吧?
“你的古武何处所学?”光头虚像神亦并无那么多时间,开门见山道。
闻声,香姨都不免好奇望来。
她也知晓徐小受肉身很强,传闻他还能巨大化,战力倍增。
这些,显然无袖都教不了。
那徐小受就是有自己的奇遇了。
“自学。”第二真身一边打量着光头大汉一边解释,像是要将这个人刻进脑海里,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那你很厉害。”神亦点头赞许。
第二真身愣了一下,抬眼看去,竟没有从这光头脸上瞧出哪怕一丝的反讽之味。
他是由衷在表扬!
他相信了!
——这么离谱的事情,哪怕自己说的也算半个实话,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香姨就是正常人,闻言嘴一瘪,“骗谁呢!”
“我一开始也是自学。”神亦却很认真地瞟向了他的香儿。
香姨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腮帮子一股,不愿意承认这种优秀举世有双。
“你会八门、七宿?”神亦问。
“不会。”第二真身想,这该就是古武的开窍刺穴之法了。
“六道呢?”
“也不会。”方才神亦施展的“人间道”,就是六道之一,化虚像为真人,具备他本体一些力量?
神亦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意外:“看来你学的是九宫,刚入门呢,但也很厉害了。”
第二真身再次摇头。
神亦表情便凝固了。
他并没有再往深处想,毕竟那百分百不可能,所以抽离了出来问:“你没学过真正的古武之术?”
第二真身点头:“我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连‘古武’这两个字,都刚听说不久。”
神亦不惊反喜,眼睛都亮了。
他转头看向了香姨,指着那病公子说道:“此子类我三分,日后必成真龙!”
香姨都大吃一惊。
徐小受体术不凡,当今天下人尽皆知,她却没想到这小子连古武都没听说过。
那单靠自学,还能练就这般体术,他的天分得强到哪里去?
心意相通,香姨霎时间看出了神亦目中的惜才之色,这呆瓜心动了!
“我的时间不多……”神亦抓住了病公子的肩膀,“你去找鬼神帮,去找一个叫鬼面的人,让他教你八门、七宿,香儿可以安排。”
徐小受都没想到神亦的转变能这么大。
分明前一刻还想对自己下死手,一转头就要教自己古武了?
是因为方才香姨在他手中写下的那个“受”字?
那这呆瓜对八尊谙未免过分信任了些,这就能绝对笃定,我是个好人?
“你天赋不错,应该用不了几年。”
“等学完这些,便来死浮屠之城的十字街角找我,我教你六道。”
“放心,大道之眼盯我一个够累了,他没空盯你,你进来后学完,我找机会再送你出去。”
神亦很急,边说边抬眸望天,显然感应到了什么即将到来。
香姨黛眉一蹙:“呆……神亦,你还没问过别人呢!”
神亦这才反应了过来,认真盯着这病公子的眼睛:
“小鬼,告诉我,你想学古武不?”
想啊!
我可太想了!
杏界内徐小受都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还想着找时间去诈一诈鬼面呢。
最不济,将他那什么“开阳”、“摇光”给偷师过来。
没想到神亦肯教,这最好不过。
可第二真身只唇齿一张,还未说话。
神亦眼皮突然一跳,转过了身去。
“没时间了!”
“小鬼,好好思考一下,想通了告诉你香姨答案,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现在,有些家伙很烦人……”
“刚好这里是玉京城,距离够了,我可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咚!
话音刚落,徐小受心脏一缩,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他身体的力量,好像被人窃取了大半。
而面前光头虚像的背影骤然凝实,形同真人。
他膝盖一曲,嘭一声二话不说从幽桂阁顶部的大窟窿飞跃而去,消失了踪影。
人间道?
定是这种特殊的古武之术,才能掠夺别人的肉身之力,改写自己的存在形式!
但神亦想去做什么?
“他……”
第二真身捂着骤停后加速跳动的心口,面目惊疑地望向了香姨。
他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但显然现在不可能得到答案。
香姨没有回头,眼神发直盯着顶部的窟窿,眼里隐含担忧:
“他总是很冲动。”
……
幽桂阁外。
“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名身着朴素的男子手里抓着一个品相很不错的银盘,好奇打量起了倒塌的墙,靠近后随口一问。
正在修补墙壁的木系炼灵师,以及计算着如何维护灵阵的灵阵师抬眸瞥一眼,没有回话。
反倒是立在旁侧看热闹的路人随口答道:
“听说是有个东域贵公子和鬼神帮的鬼面发生了冲突,起剑斩了幽桂阁一面墙,可惜了,没有亲眼看到大战画面。”
“东域?古剑修?”
“不知道,有可能……”
“噢噢,谢了,我也看看他们怎么修灵阵,学习一手,我的梦想就是成为灵阵师。”
“嘿!你要看一眼能学会,灵阵师还有这么吃香?”路人谑笑着回头也去学习了。
朴素衣着的男子便抓着手里的纪间盘,不动声色搜集起了此间大战的痕迹。
作为异部成员,类似的战后情报收集工作再寻常不过。
这一次新任首座带头执行任务,他是半点分不敢懈怠,铆足了劲儿想表现一波。
嘿嘿,等这次任务结束了,回家就可以和小娘子成婚了。
不远处,茶肆之内。
一身便衣打扮的奚褪下了遮头裹面的衣袍和面具,露出了一张清爽干净的脸。
清风拂面,很是享受。
店小二在里头忙活,身边人时刻盯着四周,奚是不用担心被人察觉身份,乃至遭遇刺杀的。
手一翻,掌心内便多了一道玉简。
在桂折圣山上行继任仪式时,他不能接收外部情报,也没那个时间。
现在腾出空来,手上一大堆事情,就需要去处理。
奚再嘱咐了左右一句低调行事,灵元便注入玉简,很快读出了最新的情报内容:
“剑楼柳扶玉进玉京城,护城卫队长赵平安王座道境,身怀天机玄金牌,可挡太虚一击,被柳扶玉随意一剑斩杀。”
七剑仙,柳扶玉?
奚神情一正,看着玉简内传过来的那张画像,感觉这人好眼熟。
一抬眸。
不远处幽桂阁门口一佩剑女子,不正是剑楼柳扶玉?
七剑仙进城了?所谓何事?
笑崆峒在东域……谷老、羊老不见踪影,原来是在玉京城?
柳扶玉是来寻此二人挑战,为名而来?
思绪一转间,奚的目光落到了那丰腴女子腰间的纤长白剑上,眸底有光亮起,轻喃出声:
“剑楼十二之七,护。”
幽桂阁下,柳扶玉若有所感,侧眸而望。
隔着长街车水马龙,一长一少,一男一女,遥遥而望。
古剑修对古剑修,彼此一个眼神,那种针尖对麦芒的味道,想掩饰都掩饰不下!
奚目中燃起战意。
柳扶玉空洞的眼神也多了灵光。
但茶肆内,等了半晌,奚只是徐徐起身,顺势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茶和肉后,对着远方女子微微颔首致意,就收回目光。
柳扶玉一身之势也便偃旗息鼓,看出来了此人此刻并不想战。
“这柳扶玉,很强。”
“天机玄金牌可借用京都大阵一缕力量,那是道殿主的阵,她还能随意一剑斩死赵平安……嗯,随意……”
奚品着茶,记住了柳扶玉的气息,放下此事后看向下一条情报:
“东域隐世太虚传人、葬剑冢不记名弟子徐故生进城,幽桂阁内求见香姨,鬼神帮以剑道王座冯骁寻事,被其护卫尽人击退。”
“后,鬼神帮鬼面率众挑事,尽人以十段剑指同鬼面分庭抗礼,徐故生唇枪舌剑诛碎冯骁道心,香姨和之。”
“待续。”
十段剑指!
奚嘴唇一张,玉京城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连十段剑指都会。
我想学……无声感慨后,他继续看向对尽人的介绍:
“剑道天赋卓绝,实力超凡,可入剑仙候选,其主徐故生无意令手下逐鹿成名,限之。”
这徐故生真该死啊……奚很讨厌这种主仆关系,特别是仆人是古剑修的情况。
他立马看向徐故生的介绍,想知道这是何人。
“心气不凡,眼界上乘,定力非同一般,思维敏捷跳脱,面对鬼面游刃有余,不慌不惧,兼有护卫尽人,应是大有来头,正查之。”
“徐故生未曾出手,实力暂且不详。”
这形容,标准的大势力传人心性,东域姓徐的都这么厉害吗?
奚想到了七剑仙徐小受,顺手想要掏出他的详细情报。
便这时……
“咚!”
奚心脏一缩,瞳孔一紧,骤然起身。
四下环顾,左右同他一般无二,各自捧着胸口。
茶肆内其余人直接倒地了,长街上更是一瞬间软下去了上百号人。
在同一时间,所有人的力量,被莫名抽干!
“这是什么灵技?”奚大惊。
他分明没有察觉到周围又任何圣武级别的灵技的出招波动,哪怕一丝一缕。
嘭!
正思索间,从天而降砸落一座魁梧巨兽……
不!
这竟是从天穹猛然坐下来的一个人!
他姿态狂傲,目露凶光,右脚深深镶进粉碎的地板内,左脚曲着,脚底踩着一个脑袋,左肘随意搭在膝盖。
指尖拎着纪间盘……
纪间盘?
奚脑袋一空白,怔怔然往下一探。
便见那魁梧巨兽屁股下面,坐着的赫然是血色正在晕染开来的异部成员碎段了的尸体。
习老三……
那个快要结婚了的习阿成,被坐死了?
奚险些没能崩住自我一把冲出去,然旁侧左右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便敛回了眼里的猩红。
“呵!纪间盘?有趣……”
长街只剩惶恐,万众骇瞩之下,那坐在尸体之上的光头大汉啪一下捏碎了手中玩具。
天机灵阵爆炸后连他手上的皮肤都没有扎破,他声音冷得可怕:
“当年白衣追我时,用光了这些垃圾,却连我衣角都没摸着。”
“现在,你们怎敢这么光明正大在我眼前拿出来?”
“找死不成?”
咚一下,奚心头骤缩。
这一次,不似方才那等未知手段在掠夺身体力量,而是心悸,是心血来潮,是死意弥身。
奚还没反应过来,感觉世界变矮……
不!是那巨兽竟不知何时冲到了眼前,将自己提了起来!
怎么可能?
奚头皮发麻,这是何等速度,连自己都没能看清?
“首座!”
左右三人再也顾不得身份隐藏,惊呼出声的同时,铿然拔刀。
嘭!嘭!嘭!
奚都没有看清这光头男子什么时候出的手。
但左右尸首分离——头爆了,身体被巨力打飞,镶嵌在了茶肆的墙壁上。
嘭。
墙壁倒塌。
一眨眼,四王座!
杀鸡都没有这个速度快!
“爷饶命啊!我是好……我是坏人哇!”
店小二看到这一幕,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裤裆都湿透了。
他只是个赚钱打工的,哪曾想灾难降临得如此之快,一下子秒了身边这么多号人。
最离谱的是上一息这光头男子才一屁股坐死个人,反应过来时,远在这边的茶肆里的人,头就被打爆了。
这等杀人速度,叫人如何能不惶恐?
光头大汉眼都不斜那店小二一眼,只是盯着手上脸都涨红了的年轻人,唇角生讥,言若霜寒:
“我说过,圣神殿堂的狗,不要靠近长乐街!”
“是你们听不懂人话,还是我离开得太久,你们把我忘了?”
圣神殿堂的……
狗?
奚心生一股羞辱,牙关一紧,就欲爆发。
可他耳上的微型作战通讯器,竟传来了道殿主的声音,直接是神魂传音:
“不要反抗!不要说话!不要对视!”
三大不要。
语气是紧张和焦急,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
不,我可以硬拼一记,哪怕反杀不得,至少也能成功遁走,生死不受他掌控……奚心生此想,正要抬眸时,忽然想到了此前在圣寰殿里道殿主的眼神。
是啊,自己现在是天组作战成员,怎么能忤逆道殿主的命令呢?
他硬生生将古剑修的头颅低着,拼尽了全力才没有抬起来,牙龈却咬出了一股腥涩。
“回去告诉道穹苍,再有下次,爱苍生都盯不住我。”
光头大汉并没有以大欺小的心思,将这年轻人随手一扔,砸进了茶肆之内。
奚终究年轻气盛,最后压不住心头那股气,抬起了头来。
爱苍生都盯不住他,什么意思……还未曾得到答案,奚眼睛突然发直了。
“轰!”
但见长街炸开一股气浪,空间如水波,传荡有十里。
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的猛人,迎着遥远天边桂折圣山的方向跃起,身躯节节暴涨。
他怒声一喝,像是野兽在发出嘶吼: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一字一顿,一顿一亮。
这个身形暴涨成小巨人的光头大汉的身体,再也掩盖不了他体内穴窍绽放出的光。
一点又一点,一颗又一颗,他体内仿佛藏有诸多烈阳,此时尽数被引爆。
幽桂阁内,徐小受已然瞠目结舌。
神亦,这是想干嘛?
他所施展的是“八门”,这看得出来。
但神亦盯着桂折圣山的方向开了八门,一脸凶光,就像是要远隔遥遥九天,一拳将圣山干碎一样……
这是个什么意思?
徐小受看向香姨。
香姨微微摇头,没有出声,只是目中忧色更深。
长街虚空之上,神亦八门过后,如神天降,仅凭气势压得十里长街尽数爆碎,砂石崩飞。
“咻!”
诚如香姨所虑,天边爆掠而来一点黑光,继而化作一支黑色的箭矢。
“邪罪弓之矢!”
奚心生大骇,三帝爱苍生都出手了?
那这光头起码是个圣级……不,巅峰半圣!
可还未停止!
神亦,还在继续!
一顿之后,他再次仰天长啸。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一连七声,神亦身上绽出的圣光,强烈到已将其人完全遮罩,难见真容。
他璀璨夺目得如同一颗人型太阳,散着着凡人无比逼视的炫光。
“对,就这样射死他……”
奚看到的,却是这光头大汉没有半分防御之举,眼里多了期待。
嗤!
邪罪弓之矢果不其然,只稍稍一阻塞后,便洞穿过了那彩光笼罩中的光头大汉。
“吼——”
彩光瞬间被浸染成了黑色。
那魁梧壮汉瞬时发出了一声失智般的兽吼,完全疯癫了般扬起头颅。
“走火入魔!”
奚猛地从地上立起,攥紧拳头。
连圣奴无袖中箭之后,都走火入魔,束手无策。
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怎得幸免?
哪知半空中,那黑色巨兽双拳当空一放,浑身魔气炸碎,露出了他里头真容。
不知何时,他已目眦欲裂,化作三头六臂的狰狞之相。
且猩红的双目中分明还有着憎恶之色,竟是神智从未紊乱过,还能断喝出声:
“修!罗!道!”
一声过后,三头激化,六臂暴涨,他全部能量压缩到了一掌之中,凝练成一颗极致的“源种”。
徐小受触目惊心。
这玩意儿,他可太熟悉了,不正是爆炸因子么?
“啪。”
不过一下,神亦竟不是扔出去,而捏碎了手中源种。
徐小受见状,只觉心跳都停止了。
“轰!”
虚空炸开一声巨响,那股爆破的能量竟也没有肆虐整座玉京城,而是还能被神亦所牵引,吸附在了他的拳头之上!
大道规则都无法进身,只靠近便被那股死亡力量绞碎成齑粉。
这一拳,普天之下谁扛得住?
“天……道!”
神亦还没完!
红眼一闭,再度睁时,目中无欲无光。
天穹应声降下神束,将他笼罩,他身形消失不见。
下一秒,遥远的桂折圣山之上,就瞬出了一个高可弥天的光头巨人。
那巨人抡着足以媲美半座圣山大小的拳头,在玉京城内所有惊骇目光的注视下,悍然一拳轰向了桂折圣山。
“神等碎拳!”
第一三三三章 巅峰造极诸般道,极最不过此些人
这一天,玉京城想起了几十年前被巨人支配的恐惧。
“神等碎拳”的冲击在所有人脑海中掀起狂澜,天边那三头六臂的怪物沐浴在神光下,如同彼时一般,一拳欲图粉碎桂折圣山。
“嗡!”
玉京城东南西北各路长街石板都被威势碾爆,其下却亮起了埋藏深处已久的天机阵纹。
京都大阵,率先触发。
它试图将那巨人禁锢在内,与桂折圣山隔绝开来。
然而三头六臂的怪物当空一拳,裹挟着毁灭性的死亡力量,连大道都被粉碎。
京都大阵,只挡住了十息时间……
“嘭!”
天若炸开礼花,点点晶莹光点溅碎开来。
这些炸碎的京都大阵之光,又在半空勾画交错,形成一道道蛛网般的能量,试图捆住、扯回怪物的拳头。
轰隆声响中,丝线轻易全被扯断!
怪物一拳看似极缓,不过是因为相距遥远、
实际上,其力稳步推向桂折圣山。
圣山上守山人皆抬起头,无一例外只觉世界逐渐被一个拳头填充,视下再无他物。
“这是什么……”
这玩意,来得太猝不及防了!
前不久圣山才刚举行盛会,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一转眼,有人打到圣山上来了?
这对圣山上长居已久的人来说,不比天塌了还让人更难以相信?
“跑——”
这一极具冲击力的灾难之拳,短暂令得某些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守山本份,趋吉避凶是下意识之举。
然回过神来时,他们止住脚步,注入自己的力量,试图催动大阵。
但战战兢兢盯着那拳头,大家又感觉自己是在等死!
圣山大阵顷刻亮起。
然那巨人动了,竟像是早有所料,三头探出,五臂卡住,硬生生在大阵闭合前,掰开了一道空间缺口。
他那毁灭性的拳头,就从巨大缺口中探进来。
“咻咻咻咻……”
关键时刻,九箭衔尾,追云而去!
邪罪弓之矢连出九箭,这可太稀罕了!
上一次类似情况发生,听闻还是东域那边跑出来了一条黑龙,道殿主利用“九箭钉神阵”将之重创。
这一回,所有人翘首而望,目睹着那九支邪罪弓之矢,瞬息间钉住了巨人的三头五臂。
“成了?”
有人惊喜,望着巨人被钉得往后一晃,感觉看到了希望。
可那剩下的一支邪罪弓之矢,只不过是触及了巨人的拳外力量余波,嘭的就炸碎开来。
“完全钉不住!”
“连苍生大人的邪罪弓,都挡不住这一拳?”
神等碎拳的目标太明确了。
——将圣寰殿,以及行进过程中遇到的桂折圣山上的生灵,尽可能的全部碾爆!
不过爱苍生一箭断了,剩余八箭却是非凡。
它控住了怪物本体一瞬,之后,玉京城外环升而起虚幻却参天的桂树九相。
“九祭桂!”
九大状态各异的桂树承天而起,力量交错。
霎时间,整座玉京城如同被祖树树冠托高,焕发出了新生之力。
“嗷——”
龙吟声自城内遍地响彻。
圣山上适时便有气运金龙汇聚,张开吞天巨口,将那三头六臂的怪物,除了那一条手臂外,整个吞下。
“嗤……”
神等碎拳终究没能真正落到桂折圣山上。
毕竟那山是大陆中心,藏龙卧虎,倚有不知多少圣级。
失去了本体力量供给的那一臂、那一拳,就如无根浮萍,在圣山大阵的天机纹光扫射下碎灭。
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那拳头上的能量,足足割解了小半刻钟时间,才被圣山大阵消化掉。
“呼……”
至此,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玉京城上时常有人招摇过市,但像这等踩着巨城拳轰圣山的场景,算上眼下的,几十年来只发生过两次。
上一次,还是那个十尊座里的唯一莽夫,那被惹毛了后直接单枪匹马偷渡圣山,差点莽上天梯,被发现后给诸圣逼得狼狈逃窜,不得不躲入死浮屠之城续命的神亦。
“这一拳,有点熟悉啊……”
有些老人感受着玉京城内的气息波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不敢完全肯定。
“但他还被关着吧?”
“听说苍生大人无时不刻都盯着他,怎么可能出得来?”
“莫非这一次,是他的传人?”
“这么多年,确实有可能他培养出了个小莽夫来……”
长乐街,茶肆内。
奚脸色发白,无声来到了桌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端着茶杯,最终没有饮用,只是将之倾倒在了地面。
“神亦!”
至此,奚能确定方才那给自己带来了十足压迫感的光头大汉是谁了。
别人或许会认错,他这个异部首座不可能认错。
就是神亦!
那神亦,真从十字街角出来了?
不然普天之下,除了没脑子的他,连八尊谙都没这个胆量只身杀进圣山吧?
“不过如是真身,他怎么会轻易被气运金龙吞没。”
“那看着像是一个半圣化身,不,也无圣力波动,反倒像极了一个……”
奚想了半天,没能找出来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得以形容方才神亦的存在方式。
他最后脑海里蹦出来了一个“虚像”,又很快被摇头否掉。
开什么玩笑呢!
望着完全粉碎掉的长乐街,看着周围伙伴的尸体,奚久久沉默着。
他忆起了此前学剑时,跟老师有过的一番对话:
“老师,同等境界下,大陆上目前谁的战力可以说是最强呢?”
“没有最强。”
“您呢?”
“我不如八尊谙。”
“不可能!不过我当真了,您这么说的话,那八尊谙就是最强咯?”
“他谈不上‘最’。”
“啊?那还能有谁?侑荼老爷子?虽然我没见识过……”
“不,上下十代,皆不如十尊座。”
“那就是最强出自十尊座,但非古剑修?”
“非也,并无谁能担得得起‘战力之最’四字,但硬要说的话,并列有三吧。”
“谁?”
“灵曹,剑八,武神亦。”
奚当时得到这个答案,是极为吃惊的。
他还记得当时老师顿了后补充一句,“同等境界下,所有限制条件尽皆解除的话。”
这三个人都被限制了,各有各的原因,这点奚知道。
他又问:“同等境界,限制解除,这三人又谁最强?”
依稀记得那会儿老师思考了许久,幽幽说道:“不谈一切其他条件,谁先动手,谁最强。”
“为何?”
“因为他仨,都有秒杀其他二人的能力。”
奚都没想到这样的天才能有三个,冥思苦想后发现了一个特点,问:
“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圣神殿堂不与这三人交好,他们好像都站中立,或者对立面?”
当时老师只是失笑了一声,说出了迄今为止依旧令奚忆之而警的话:
“你以为圣神殿堂不想?他们做不到、给不起罢了。”
“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公平,当今时代的公平,也只是建立在大多数人身上的公平,随之必然会牺牲掉一小部分人的利益。”
“这就是如今圣神殿堂的模式了,真正的天才必然会被逼到站至他们的对立面去,譬如方才提及的三人。”
“看着吧,短有盛世,长无太平,睡狮睁眼,必起纷争。”
奚回过神,感觉眼下或许就是老师提及的那个“睡狮睁眼”的时间点了。
神亦……
鬼门关,神称神……
难怪道殿主当时接连三个凝重的“不要”,让自己绝对不能反抗那个光头。
敢情那会儿真拔剑,真会死吧?
奚摁通了耳上的作战通讯器,联系上了天组行动的组长道穹苍,他有直接禀告权。
“道殿主,神亦方才让我转告……”
“我都听到了,你先收队,让手下人远离长乐街,另外加派人手探听死浮屠之城的第一手资料,不要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呃?
这么看的话,神亦还没出来?
他还被关在那里,方才出拳打圣山的,只是一个……半圣化身?
奚懵了一下,很快应“好”。
复又想到长乐街的行动,因神亦一拳而打消行动未免也太儿戏,毕竟那家伙又没真正出来,他又问:
“长乐街这边,真就这么算了?”
“嗯。”
奚顿时感觉剑砍在了棉花上。
道殿主这个“嗯”,嗯得他有些心肌梗塞。
奚迟疑了一会,压不住好奇心:
“殿主,我能问……”
“你最好不要好奇。”
“……”奚再噎了一下,然越压越反弹,他还是出声,“殿主,我还是想知道,方才那是半圣化身能做到的?神亦是不是已经够到了那个境界的门槛?”
“你真想知道?”
“嗯。”
“那就一个一个问题问。”
“呃,神亦,已是圣帝?”
“不是。”
“那他半圣……”
“不是。”
“那……啊?他不是半圣?那他方才的半圣化身……”
“那,是虚像。”
奚摸着耳朵,一下定格,若石化在茶肆之内。
他隐约明白了方才道殿主为什么要说,“你最好不要好奇”了。
“还有问题?”
“有……不,没、没有了……”
“你这么好奇,我就再多告诉你一点吧!”通讯器传来了谑笑之意。
“什、什么?”
“神亦修的是古武,而虚像是炼灵师的能力。”
“什、什么意思?”
“举个你熟悉的例子吧,八尊谙用炼丹术打爆了玉京城的大阵。”
啪!
茶杯突然掉落在地,碎成了好几块。
奚感觉作战通讯器那直接神魂传音来的声音,突然离自己好遥远、好遥远……
“好好努力吧,少年。”
“你有机会的。”
嘟一声,通讯器结束。
道殿主的哈哈大笑也就跟着消失不见,只留青年一人,在茶肆的妖风中凌乱。
……
“香姨,我想学古武!非常之想!”
幽桂阁内,天窗洒下的光照在了第二真身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上,映得他目光熠熠,炯炯有神。
在本尊进杏界时,第二真身就会进行快速换装,从尽人形态,变化成病公子徐故生形态。
香姨只是转了个身回来。
“啪。”
第二真身打起响指,“香姨,这是我的诚意,虽然只有一点,但聊表心意。”
他脸上那束突兀的光不见了。
香姨抬眸,发现头顶窟窿正在愈合,桂木自行催生,这分明是木属性炼灵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灵念下,和对面雅间中间隔着的那廊道上,来自神亦的脚印消失,且两间房房门自行修复起来。
那被虚像神亦撞碎了的房间灵阵,也一下好了,自动开启了隔音层,品质犹有精进。
连带着幽桂阁一楼倒塌的墙壁,破损的护阁大阵,都恢复如初。
一楼的木系工程师、灵阵架构师,突然就傻在了原地,挠挠头,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
忘了这小子还是个天机术士,但他亦是木系炼灵师?香姨惊讶看完这一且变化,率先坐了下来。
“徐故生,我知道你很急,但……”
“不!这事儿就是很急!神亦看轻我了,他方才展示得太少,又只是一个虚像,我学不到多少东西。”
杏界内,徐小受本尊皱着眉,收了脚下的身道盘。
身、灵、意三盘,是基础三盘,他早就弄出来了。
但隔着虚像,他哪怕契进了天人合一状态,也很难窥透方才神亦施术时穴窍内蕴力量的变化。
八门还有迹可循,能够初窥门径。
七宿完全看不懂,如被拒之门外。
至于六道……这特么跟神迹一样,莫名其妙就能借得那么多力量,徐小受看着都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古武竟是这般神奇的术法,那凭借自己这一身被动技,若开了狂暴巨人再开八门、七宿、六道……
尼玛!
君不见区区虚像,就能一拳轰上圣山。
自己若学有所成,单枪匹马硬撼半圣、圣帝,将桑老一巴掌抽出死海,让他滚会灵宫避难,都并无不可吧?
这就是“鬼门关,神称神”?
徐小受至此弄懂了“神称神”是个什么意思——真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在四象秘境行动前,我需要见鬼面一面,那能帮助到我许多。”第二真身认真说道。
“这个好说。”香姨自顾自倒着茶,心不在焉,“鬼面已经求见过我,说不日会亲自登门,给你徐故生重重赔礼道歉。”
哦?
徐小受一愣。
那粗汉子还通这等人情世故?
那可太好了,鬼神帮真是越看越可爱!
“神亦太看轻我了,八门、七宿,我最多一个月就能掌握,到时候就可以去找他。”
第二真身嘿嘿乐着,边说边跟着坐了下来。
只有一个师父的时候,人会有那种很怪异的精神洁癖,感觉拜师是个很隆重的事情。
但有多个师父的时候……这种大病,不治而愈。
师父就是靠山,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炼丹师父,剑术师父,古武师父……没毛病呢!
世无全人,要是能有一个身兼多道的师父,只拜他一个也不成问题。
问题是没有。
那自己拜多几个师父,更不是问题!
“香姨,你说我……”
第二真身想得兴奋,却被杏界内本尊提醒了一下,很快收敛了喜色,看着香姨认真道:
“香姨有什么烦恼吗?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香姨推过了茶盏,确实愁眉苦脸的。
她本来不想说,一看到面前坐着的其实是徐小受,想到这人是有些神通的,于是尽述苦水:
“姨确实有点烦恼。”
“你说神亦这么搞,骚包老道会如何应对?”
“他要是加派人手去十字街角,或者直接盯上鬼神帮,乃至我幽桂阁……”
第二真身当即失笑:“香姨放心,你或许接触道殿主的次数比我多,但对他的了解绝对不如我深。”
“喔?”香姨抬眸,唇角有着讥色,“你个小鬼头才虚空岛见过骚包老道一面吧,敢在姨面前大放厥词?”
再怎么说,她香杳杳也是十尊座之一,当年那一战是亲身参与了的。
当事人和外人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更别提徐小受是后生中的后生,对道穹苍的了解,更只有一面之缘。
第二真身却也在笑。
他笑的是香姨关心则乱。
这女人固然是聪明的,但显然还没有强到能让道穹苍视为对手过,所以定不曾正面同道穹苍交锋过。
否则,她该是也会知道道穹苍的弱点……
“如我所料不错,神亦这一拳后,圣神殿堂方非但不会在死浮屠之城给他更多压力,就连这里!”
第二真身指着脚下,重重道,“就连幽桂阁,鬼神帮,乃至是整条长乐街跟我们有关系的势力,道穹苍都会暂时放下。”
“为什么?”香姨挑眉。
第二真身笑,以身代之,都有些不寒而栗,反问道:“香姨,你知道聪明人最怕什么吗?”
“最怕什么?”
“最怕莽……咳咳!”杏界内本尊一咳,第二真身也赶忙一咳,“最怕神亦这种人!”
这种莽夫,谁想打啊?
有脑子的,大家都知道莽的后果,所以会如八尊谙般,计决虚空岛,终末斩圣,过程曲折,结果喜人。
没脑子的,做事根本不考虑后果!
你惹毛了人家,他就敢脑子一热,拼了命冲你大本营,跟你一换多。
谁换得起啊?
在如今紧张局势下,道穹苍被神亦的虚像这么一冲,绝对也得担惊受怕。
虚像尚且如此,他本体要是在十字街角乱来,万一……
聪明人最怕这个“万一”!
万一这边动了香姨一根汗毛,十字街角因为某种特殊意外,刚好困不住那头野兽了呢?
这大前锋前脚敢踏圣山,后脚不止圣奴,五域所有黑暗势力都敢掺和进来。
毕竟从方才神亦表现的战力来看……
他,绝对有着以一打多,太虚斩圣之能!且这还离谱到只是一个虚像!
香姨并非蠢人,一点即通,也不再杞人忧天了。
她认真看了过来,提到了方才的正事:
“徐故生,你想学古武,姨不会阻止,鬼面也很快就会过来见你。”
“姨也知道你很厉害……但就算如你所言,你一个月能学完八门、七宿,转头去十字街角找神亦。”
“姨只有一个劝告!”
她说得极为认真,徐小受都不由屏息凝神,“香姨请讲。”
“千万千万,不要去惹神亦!也别想着去忽悠他!像八尊谙那样真心待他,你会获得更多。”香姨几乎是掏心掏肺。
徐小受一愣,继而点头:“我会注意的。”
香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画面,娇躯一哆嗦,道:“徐故生,你得知道,你方才面对面感受到的,连神亦的万分之一都不到,而你最后看到的那一拳,连他的千分之一都没有。”
万分之一、千分之一?
“香姨在开玩笑吧?”徐小受扯了一下嘴皮。
“我没有在开玩笑。”香姨摇头,“你见过很多半圣了吧,连颜无色,天机神使,十人议事团那些都见识过。”
“对。”
“不够的,远远不够!徐故生,你得知道,为什么他们有的那么天才,有的活了那么久,声名却远远比不上那一代十尊座。”
“神亦,藏着的更多?”
“对,姨是最了解他的人。”香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以你目前眼界,姨很难和你形容什么是战斗力的登峰造极境。”
“单靠想象是不行的,人无法超越自己的眼界限制,得到更多。”
“你得亲眼见过那些人,你才会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人活着,真会给人带来绝望。”
“哪些人?”第二真身问。
香姨抿了抿唇,桃花眼中多了几分凝重,沉声道:
“年少轻狂的八尊谙,浮屠城外的神亦,盘膝闭目的魁雷汉……”
“以及,脱掉上衣,但你再也寻不见他踪迹的道殿主……”
写太长来迟了,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