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〇章 老道老道,水鬼这是要成仙呀!
大雪,寒风,一老,双少。
“小伙子,你虽凡胎肉体,但气意惊人,是个修古剑术的好苗子啊,你有修剑的想法吗?”
“你谁?”
“老朽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渴望学剑否?”
“你要收我为徒?”
“对。”
“我是有学剑的想法,但并不想拜你为师,我也不会拜任何人为师。”
“喔?这是为何?”
“学剑就一定要拜师吗,如果人人都要拜师,那师的祖源之师,又是谁呢?”
“嗯……道?”
“姑且算作是‘道,吧!既然第一个提剑的人能跟道学,我又为何不能成为他呢?还是说,你比‘道,更厉害?”
“你!你这小子好生厉害,谁教你的道理?你的老师是谁?”“说了……唉,算了,不说了,无师自通不行?我的剑道,我可以自己走!”
“你……”
“我读诗书,观遍万界,剑道如此,万法亦然……你不必多劝了,想收徒的话问下他吧,他也很厉害。”
“呢……哇,这位小伙子,你不止是气意不凡,更是剑体惊人呐,你有学剑的想法吗?”
“呵,果然又是第二个注意到我的人吗,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老先生,你看起来像是个骗子。”
“不,老朽不是……”
“你是梅已人吧?”
“你知道?”
“一样,我的剑道,我可以自己走。”
思绪一晃,梅已人从那日风雪之下偶遇八尊谙和温庭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哑然失笑。
他现在看司徒庸人,就跟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
同样的从思维层面被人碾压,三言两语下来,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但跟司徒庸人还有本质不同的是……
那时的梅已人固然觉得小八小温两少年意气风发,未来或许能成事。
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他们属于“自大”、“轻狂”,来路难走。司徒庸人不一样。
他站在了后来者的角度,已经看到了八尊谙的卓绝成就。所以对其所谓“自大”、“轻狂”,也许该有全新的解读……许是自信,许是其他。
但不论如何,八尊谙只是正常活着,就对其他天才形成了碾压。这份打击是什么滋味,梅已人清楚。
他看着面前青年心灰意冷,似乎连奋斗目标都失去了,忍不住摇头一叹,用纸扇碰了碰八尊谙。
“换个说法吧。”
八尊谙偏过头来,目光中有着不解。
在他的世界中,无法立起并理解为什么要有、也会有“换个说法”这种行为存在。
年轻人本就天资不行,如若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的话,还有什么机会土鸡变凤凰,高栖梧桐呢?
梅巳人白眼一翻天,长长一叹气。
为人师者,最见不得这种打击后生的行为。
但他也是直至后来才能理解八尊谙这等妖孽思维的,现下看来,确实没办法让人家改口。
想了想,八尊谙不开口,他可以说:
“司徒庸人是吧?”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你就可以释怀了。”
“八尊谙不对你出手,正如他不希望你师尊也那么早对徐小受出手一般,这是隐形的游戏规则。”
八尊谙唇角一扯,险些“呵”出声,但他忍住了。
这般说法,确实能让那年轻人好受一些?
行此一世,他只行剑,很多事情懒得解释。
世人歪曲与否,误会
与否,八尊谙也并不在意。
除非那些人能走到他前方去,当面对峙,他可能才会多说一二。可被甩在后头的人多了去了!
这些人,距离只会被越拉越远,连背刺都难,谈何走到前头?显然,梅已人这一番话,如八尊谙所料般,并没有让司徒庸人好受多少。
我,跟徐小受同级,跟他去比?
我配吗?
想到徐小受可以在圣战之局中兴风作浪,拥有万千光芒。自己一进场,连半圣外壳都被斩没,差点小命都丢了。
司徒庸人就一阵落魄。
“走吧。”八尊谙抬步就欲离开,他没时间陪一个路人甲浪费。“等等……嗯,你先走一步,老朽过后跟来。”梅已人本欲稍停一会,想到八尊谙没法飞行,让他先走几步也无妨。
“尽快。”八尊谙头都不回就走了,连多问一句为什么都无,仿佛身旁人都是空气。
目送那如凛冬红梅,一身尽是傲骨的背影离开,梅已人收回目光,看向失魂落魄的司徒庸人。
“孩子,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厉害吗?
我在徐小受手里都撑不过一剑,而徐小受比我还小,却已能对战饶剑圣、颜老……
司徒庸人非但没有高兴,脸色更显涂败。
梅已人唉了一声,看着司徒庸人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良久喟叹道:
“孩子,温庭弱吗,苟无月弱吗?”
“非也,他们并不弱,只是因为世人拿来同他们一并比较的,是八尊谙,所以显得他们黯然失色。”
梅已人目光变得复杂,说着说着,更像是在对过往的自己开导:“同理,你亦不弱,或者说在同龄层中,你已经很强了。”“试问在圣神大陆,谁敢轻易参与圣战之局?”
“虚空岛上来了这么多斩道、太虚,他们敢上场吗?”
“他们不敢!但至少,你试了一次。”
“你并不弱,只不过这一次在你对面站着的,是徐小受,是这个时代的八尊谙……”
梅已人顿了一下,目光略显失神:
“总有一些人,超越了时代。”
这算安慰吗?
司徒庸人终于抬起了头,脸色却更加青白,心道你还不如不说。但梅巳人的好意他听出来了。
“已人先生”这个名号,司徒庸人以往也总是听说,但没上心。罪一殿中,他们甚至互为敌人过。
而现在,这位先生非但不杀自己,竟还能放下立场之别,开口劝导……
不管如何,司徒庸人心头略感温暖。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即便立场不同,饶剑圣最后也不愿意对这位老先生出手,而是选择直接放他离开,之后一人背负后果。
但凡饶剑圣那时对梅已人出一剑,哪怕是做做样子,她可能之后都不会受惩罚。
可是啊,总有一些人,真诚到让人连做做样子的敌对,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不像八尊谙!
司徒庸人恶狠狠瞪了远去某人一眼。
“巳人先生………”
他张了张嘴,看到了老剑圣脸上的缅怀之色,问道:“您,也有过类似的烦恼吗?”
“当然。”
梅已人迎着雨,抬眸望天,看着漆黑的天穹上不多的微光,失声笑了:
“老朽理解你,是因为老朽曾经也是你,是那个追光者。”“在老朽那个时代,那道光,叫侑荼。”
“啪嗒嗒!”
暴雨之下,罪一殿遗址外,巨人国度的郊边。
在一道划破
大地的鸿沟,蓄满了灰黑渐变雨水的尽头,忽有天机波动,勾勒出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白袍若仙,纹龙画凤,内里青衣,缀云绣彩,头戴玉冠,腰佩金珠手托司南,牵引道机。
他的长相极为端正,天庭似承泰宇,饱满方泽,眉眼若蕴星河,深渐洞微。
鼻庭高挺,棱角分明,顾盼之间,若圣人垂眸,饱含哀怜世人之态。
“唉,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也得沦落到在这虚空岛荒凉之地上搬石头,这算什么?”
“输棋的滋味,虽说早有预料,果然还是不好受呢……”
道穹苍弯下身段,将镇虚碑放置回原位,在徐小受一拳打飞颜无色且犁开的沟壑雨水中洗了洗手。
然后,他抬起了头来,正视远方。
暴雨如骤,点滴打落。
却从他身上穿透而过,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同那无形的天机一般。
“老道老道,战斗数据我全部收集好啦!”
道穹苍的肩膀处,忽然天机道则勾勒,跳出了一只仅有正常人类脑袋大小的天机精灵。
天机精灵虽小,五脏俱全。
它的四肢短短的、肉肉的,背后有两对半透明的青色翅膀,耳朵又尖又长,眼睛如绿宝石一样大,脸颊粉扑扑的,小巧又可爱。“老道老道,你不要伤心啦!”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颜老头和贰号哥哥不堪重用,中了敌人的女干计,哼!”
天机精灵的声音脆生脆生的,委屈巴巴揪着道穹苍的耳朵安慰着。
“小柒啊,我可没有伤心,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老道老道,你为什么要可惜呢?”
“颜老毕竟是我派过来的,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我一手促成……”
“老道老道,你想多了,这是他自己小看敌人,咎由自取呢!”“不一样的啊……”
道穹苍摇着头,将把自己耳朵都揪红了的柒号扒拉开,没好气的扔向远方。
“哎呀呀!”
天机精灵在空中栽了好几个跟头才稳住了小身板,气呼呼叉着腰道:“老道老道,本宝宝劝你不要扔我,不然我就离家出走啦!”“赶紧走。”道穹苍好笑的看着它。
“本宝宝若是走了,可就没有人帮你分析战况了,你就得自己费脑子啦!”天机精灵奶声奶气的威胁。
“你走了,我还有捌号、玖号、拾号和很多很好号……”
“可恶,你要气死本宝宝啦!”
天机精灵柒号恶狠狠对着空气跺了几下脚,决定忘记这第九百二十五次的失败对决,择日再战。
“老道老道,你刚刚说你‘一手促成,,那你也是圣奴的底牌咯?”天机精灵大眼睛咕噜一转,狡黠的展开了第九百二十六次攻击,择日不如撞日。
“随你怎么说,反正看起来是这样,之后也有人会这么说,我已经想好致歉辞了。”
“唔……”
天机精灵没想到老道竟然应下了,一时有些语塞,狐疑道:“为什么呀?”
“颜老接下任务出发时,都不用算,看着他对八尊谙漫不在意的轻视表现,我就猜到他的结局了。”
“啊?那你怎么不提醒?”
“提醒有用吗?圣神殿堂这么多年的安稳,早让一些人忘记了曾经有过的伤痛……单是提醒已无用了,得有外力刺激,令得他们吃痛,他们才会从安逸中醒来。”
“你没做准备?这可不是老道你的性格呀!”
“有,我都派出贰号来了,但你想,连贰号都学会了轻视敌人,这病根若再不及时揪出圣神
殿堂之后的危机,该有多大呢?”“唔、唔、唔……”
天机精灵捂着脑袋闭紧了眼,在空中盘旋了几周,转到有些头晕了,结果还推演不出来。
它吐了吐舌头,苦恼道:“小柒好没用,小柒没办法思考啦!”“你又不是贰号……”道穹苍笑着将它接来,盘起了它的脑袋。他早猜到此局必输了!
在他的治下,圣神殿堂这么多年的顺利发展,令得某些人等忘却了上一任殿主被七剑枭首的苦痛。
这其中固然有主观不去回想的成分在。
但对待别的事情还好,他道穹苍可以解决那些麻烦。
对八尊谙不行!
十尊座之战中,道穹苍不止一次领教过八尊谙的厉害,这是个得值得重视的对手。
然回顾过往……
八宫里一战后,即便俘获了桑七叶,苟无月依旧得到了判罚。——在他道穹苍见证下,被斩了一臂,关入圣山监狱。
对一外人如此,怎不教人寒心?
然而道穹苍没法去说什么,圣神殿堂不是他一个人的圣神殿堂。他作为大脑在梳理着大陆的一切脉络,但也只是一个大脑,并不具备完整的四肢。
议事大厅,也非他的一言堂,他能过一句话,斩断一些迂腐者的思想。
所以,内力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只好交给外力去办了。
白窟和八宫里只是一个开端,虚空岛才是八尊谙的老家和主战场。
对于这一战,道穹苍已提说说明了很多,叮嘱了很多,没有人在意。
他更派出了贰号。
但其他的一切,只能全权交给颜无色去主管了。
杀成杀败,他本不会去讨半点好处和责任。
他的做法,是在这必输之局中,剔除掉某些自大份子,令得另一部分不可用之人有所成长,进化成可用之人。
另外,若能以此警醒圣神殿堂,是最好不过。
这两点,就是在败局之中,他道穹苍能想到、也必能讨得的最大好处了。
而今看来,坐视不管已不再可行。
虚空岛全线崩盘的这责任,他道穹苍,也是非接不可了。本以为颜无色只是自大不是无脑,可以让他去主理……
但这家伙竟小觑敌人到直接冲入人家的布局之中,不仅搞没了一切,还搞坏了他自己。
那可是八尊谙!
“说说没用,管管不得,有些人呐,就是得碰碰钉子,才能知道出血的疼。”
“就是这疼……”
道穹苍长长一叹,这就是他最可惜的点。
太疼了!
疼到连他都有些无法呼吸!
一被抓住破绽,八尊谙死不放口,顺着杆往上爬,不仅要咬死颜无色,连饶妖妖都要吃下。
这令得他已不再能视若无睹。
“老道老道……”
暴雨之下,天机精灵小柒扫了扫根本碰不到它小身板的眼前黑色雨水,肉嘟嘟的手指头指向天边,有些惊慌失措:
“饶仙子的半圣位格,也要被剥夺啦!”
“水鬼太阴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波直接拿三枚半圣位格,他是要成仙呀!”
第一二六一章 道!穹!苍!
所以……
水鬼在孤音崖上,根本不是打不过姜布衣。
只不过一对一单打,他就得封圣,或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拿下对方,还会暴露自己是宇墨的身份。
结果所得,不过是杀一人,得一半圣位格。
仅此而已!
但将之引入棋局……
利用天时:大势逼至,乱战并起,漩涡到来;
利用地利:深海禁法结界,虚空岛放逐规则,逼迫到半圣状态全无;
利用人和:借阎王之手斩姜布衣,借姜布衣之乱搅圣神殿堂心神,借圣神殿堂之人注意的分散,偷偷完成自己的最终目标。
如此,水鬼不仅灭了姜布衣,阎王都坑了一手,顺带着还将圣神殿堂一锅端。
最后,他得到的,是三枚半圣位格?
“好苟啊!”
“真特么好算计!”
龙首上,望着在奥义·水墨世界之下,那于水墨画线拘禁中不断战栗,最后头顶浮出了半圣位格的饶妖妖。
徐小受不禁再一次心头发凉。
这个报仇可以过夜,但绝不过年的水鬼的狠辣,他再一次领教到了。
“入局者如坠深海,快爬出来时却要被再拖下去,连半圣再扑腾都得被他拖得溺亡……这,才叫‘水鬼,?”
“当然,他能完成这么多,主要还是我的贡献,我的功劳太大了!"
徐小受开始算计起水鬼手上的半圣位格来。
这记仇的黄金兽面男,会不会主动分自己一颗呢?还是得靠自己要?还是得让八尊谙出面?
我可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徐小受还在想水鬼的胃口未免太大。
一举夺得三枚半圣位格,是要让圣奴那群嗷嗷待哺的太虚们,一并封圣吗?
可是,连五大圣帝世家饶之一族的饶妖妖,他也敢打?
徐小受此前在堕渊都还想过留饶可爱一命,不敢做绝呢!最后发现留不得,他才让第二真身抱着饶可爱共赴黄泉的。然水鬼辣手摧花起来,比自己还狠,丝毫不拖泥带水。
“你做什么?!”
万众瞩目之下,耳闻着的饶妖妖的哀吟声,望见那半圣位格从其头顶悬浮而起,颜无色怒而……咯血。
他想到了此前自己的遭遇。
水鬼,莫不成连饶妖妖的半圣位格也想要?
他敢拿?
他有命拿?
“这不废话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坦白之后,就是收割。”“不止饶妖妖,现在,你也可以去死了。”
水鬼手持驭海神戟,一面通过水系力量,压逼着饶妖妖不得动弹,催动其意志,祭出半圣位格。
一面,他转头望向了颜无色,示意他可以上路了。
“你……”
“怎么,心有眷恋,不忍死去?”水鬼一笑,“要我送你一程么,颜无色。”
暴雨哗啦,虚空岛一片喧声。
谁都没有想到,坦白局说着说着,水鬼的杀心就动了。
不过想想也是……
这本来就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交易。
坦白归坦白,局再复杂,终有道完之时。
既然交易的一方已经完成了承诺,那他不得到点什么,岂不是成了纯纯的大冤种?
颜无色本来是无有眷恋的。
现在,他真被水鬼说中了,根本看不得饶妖妖惨遭自己一般的“待遇”。
这个小姑娘几乎是在他的见证下成长起来的。
达成今日封圣成就,可以
说,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年轻人,跟老家伙,是不一样的啊!
“给她一个机会……”
颜无色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本帝什么都可以放弃,用我的一条命,换她的……”
“你的命,已经换了我的坦白,平等交易的筹码我更是已经提前支付,颜无色,你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吗?”水鬼截然打断。
颜无色本就虚弱的脸庞,这会儿更显青白交加。
时值此刻,他竟没有任何可以作为交换的任何东西,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得了吧,颜无色,你并不是救世主。”
“你自诩的正义没法令得你解救苍生厄运,本质上,你更加没有这个能力。”
“我若是你,到此为止即可,再多说点什么,连我自己都嫌烦!”水鬼冷冷扫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并不曾停下。
伴随着饶妖妖的哀吟,她头顶的半圣位格一点点冒出,最后完全悬浮于空。
来了!
徐小受心都提起。
他已然见着水鬼目中闪出寒芒。
虽说虚空岛之局,大部分过程都是他在搞事。
但徐小受自个儿明白,他从来没有正面硬钢半圣的能力——全是打拖延和打拉扯,以及借刀杀人。
自然,他就不具备终结手段,可以强行终止虚空岛的进程。但水鬼可以!
这家伙,也是真的敢!
连饶妖妖,他都可以直接下手!
“水……宇墨!你疯了不成,你知道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吗?”颜无色看着面前人提起驭海神戟,忍不住大喝。
水鬼烦了,嗤笑一声,不屑瞥眸而去:
“颜无色,你是真愚蠢,还是假天真呢?”
“真以为我打的只是半圣还没有面对半圣之上的勇气?”
“只要天梯之上下来一人,我就不敢作为,束手就擒?”
“如此,我亦何须脱离牢笼,离开桂折圣山?”
颜无色瞳孔逐渐放大。
这家伙……
他想对抗的,是圣帝?
他真疯了!
可是,水鬼说的对啊,若他没有对抗圣帝的勇气和底牌,若八尊谙也没有……
他们,怎敢复出?
怎敢如此轻易浮出水面,以虚空岛作局,收割半圣位格?“呃啊啊啊——”
水墨画线之中,饶妖妖娇躯痉挛,惨叫不断,那凄厉之态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颜无色猛地闭眼。
他脑海中光速闪过一幅幅画面……
那是圣山之上,小姑娘迎着桂落,品着花香,翩翩起舞的一幕;那是议事厅中,小姑娘撷取金桂,制成糕点,炫耀厨艺的一幕;那是九祭桂下,小姑娘香汗淋漓,抱着长剑,模样倔强的一幕…
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那不只是饶妖妖。
那更加是颜无色幻想过的最阳光灿烂的未来,是圣神大陆上每一家、每一户都该拥有的美好画面。
炼灵之光没法照拂整片大陆,至少,临死之前也该保住这份美好吧?
颜无色饱含痛苦的睁开了双眼,些许无奈,几分复杂:
“抱歉,我得当一回小人了……”
他贪心了。
他的命,得换多一个人。
嗤一声,倾盆暴雨下,颜无色身上像是燃烧起了什么,有着火苗窜起的声音。
这是他点燃了自我命运,点燃了未来的一切。点燃了全部寿命!此时此刻,颜无色已不再抱有
生之希望——他早放弃了这个希望。
但他要的,是饶妖妖的未来,这不能只是一个奢望!
“圣像,炼灵之光!”
仰头一喝,颜无色垂死双目中,回光返照般映射出耀眼金芒。他的背后生出了一轮绝对炽白的巨大烈阳,当空而照,驱散了暴雨带来给世人的晦暗和冰凉。
这个时候,颜无色境界跌至太虚,状态无比虚弱。
以至于他连想要出招,都必须得祭出属于自己的圣像。
——这本该用来照拂后辈的圣像,此刻,成了颜无色自己的光。“水鬼,收手吧,不要触怒了上面!”
这位濒死的炼灵之光忍受着身体凋零的痛苦,一边轻叹,陡然出手。
掌心之中,飞出了九大无上神器,封源枪!
这是颜无色的最后底牌!
只要封源枪能够刺中水鬼,哪怕只是挑破皮,有关炼灵之道的一切,都将被封印。
水鬼的能力被封,水墨世界带来的水墨画线,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如此,饶妖妖得以脱身。
自己必将陨落!
但得到一瞬解脱的饶妖妖,总该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摆脱溺死之局,冲出“死海”吧?
一枪点至,如洞颅顶。
水鬼头轻轻一偏,枪尖便从他耳畔掠过。
即便有一丝锋芒撕来,他的耳朵提前分化,化作水花避开攻击,继而汇拢。
世界,便安静了。
颜无色,一枪点空!
他是如此的虚弱,水鬼状态是保存得如此的完美。
他还得承受强出圣像和献祭自己的痛苦,水鬼作为老阴比却永远提防着未知……
这充满美好愿景的一枪,本来就不可能击中又如何能缔造奇迹呢?
“我早就知道,你会当这一个小人了。”
黄金兽面下,水鬼唇角一掀,垂于袖下的左手,猛然握紧。“黑天仙。”
嗤嗤嗤嗤
颜无色身上,那被暴雨滴过的位置,也就是全身,瞬间炸开了无数破洞。
水墨血蛇从他躯体之内穿透而出,往四散飞舞,却又去而复返,刺入他的躯体。
虚空岛万众注视之下。
那飞舞的墨色,以颜无色的身体,勾画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色水仙花。
最后花朵尽情盛放……
颜无色的身体,却已被洞穿成了一片虚无。
连半分血肉,都不曾留下,全都被卷得灰飞烟灭。
如同那光,来时无形,去时无质,时而张扬刺眼,时而收束温暖,留下的是美好,却永远也带不走人世间该有的遗憾。
“颜老……”
罪一殿遗址上,诸多红衣化身的潜藏客,目中通通多了悲恸。他们明白了颜老的选择,也提前知晓了颜老的命运。
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
如何能接受啊?
这可是曾经照拂过一整个时代,试图驱散整片大陆黑暗的炼灵之光啊!
他还没能完成他的梦想……
他还没能带来大部分圣神殿堂之人心目中的绝对正义……他,走了。
“颜老!”
“颜无色!”
“颜帝!走好——”
暴雨灌溉之下,无数人红了眼眶,紧步上前,对着那濒临消碎的圣像炼灵之光,悲痛出声。
这一幕,连龙首之上的徐小受,都看得有所触动。
姜布衣死了,他半点忧伤没有,死得真好!
颜无色要死,他心
情都十分沉重,毕竟虽然立场不同,但他可以理解颜无色。
徐小受紧了紧眉头,抓着龙角,低下了头。
“龙宝,我怎么有点伤心?”
魔帝黑龙一摇脑袋,毫无波澜道:
“圣陨都会给人带来悲伤,习惯就好,这可不是小龙打架,是大道之争。”
徐小受一时怔然,悲伤都消磨了许多。
是啊!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夺道之战,势必见血。
这些,深海之下的水鬼,已经说了。
不止水鬼,所有自己接触过的高层次、有点经历的人,桑老、八尊谙,乃至龙宝……
他们目中皆有的那份对生命的漠视,便是因为他们已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本质,领教了无数这种名为“残酷”的东西了吧?
“立场、生命、自由……”
徐小受陷入了久久沉思。
他自觉变得十分冷血,跟天桑灵宫之上的自己,已是判若两人。这个时候,他却开始拷问自己:
如若大道之争的残酷降临在了自己身上,或者身边人身上。自己,能够承受得住吗?
光。
点点消碎。
就像是世界的希望,片片崩离。
外岛的炼灵师陷入悲哀,内岛的鬼兽进入狂欢时刻——不少鬼兽就是被颜无色亲手逮进去的。
此时,它们那是恨不得多生几对双手双脚,才得以多几份的拍手称快!
“啊……”
“世界,再见……”
颜无色的身体消碎。
精神、意志、灵魂,全部被他强行融进了破碎的圣像之中。他竭尽全力,喊破了虚空、喊破了道则,就如同要将声音从虚空岛,传向圣神大陆,传进桂折圣山一样:
“道!穹!苍!”
直呼圣名乃大不敬!
但直呼圣名,也可以令得半圣有所感应!
颜无色知道道小子的厉害。
他必然算计着此局,只要他的真名被自己触动,自然可以知晓虚空岛出了大事。
封源枪刺中水鬼,本来就是奢望,颜无色自己都没觉能成功。但这底牌就不是用来伤人,而是必然能转移视线的。
因为封源枪的特性,水鬼必须躲避!
明着刺枪,暗呼圣名。
这才是颜无色的真正目的,也是他从徐小受身上学来的阳谋。残败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了,连饶妖妖都救不下……
颜无色承认,自从上虚空岛,他小觑了任何人。
包括八尊谙、水鬼、徐小受……等等等等!
他后悔。
他亦不后悔。
既然自己没能做到,那就让道小子来吧。
“生命,总该有走至尽头的那个时刻。”
“就让炼灵之光的凋零,拂起正义的旗帜,惊醒桂折梦中人吧!”水鬼本来是留着最后一手的。
他抓住了封源枪顷刻剥夺了血脉联系,将之占为己用。
他只需要用此枪,亦或者驭海神戟,随便二者之一,点向圣像。颜无色,再无复生可能!
可见着颜老点燃了他的一切都要喊出圣名,水鬼便停下了一切动作,垂眸叹息:
“何至于此呢,他早来了。”
圣像破碎之时,生命的最后一刻。
颜无色能看到的画面在涣散……
但他见着了自己被徐小受一拳揍飞后撞掉的镇虚碑位置,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不再隐藏,不再等待。
他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面上含笑。
颜无色哭着笑了,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他想说:“不要让圣神殿堂的所有人重蹈我的悲剧,让他们都清醒点,圣奴并不好对付。”
他想说:“提防徐小受,这个人比水鬼还要可怕,水鬼只是今日之梦魇,徐小受是来日之恶魔。”
他想说:“我没能完成的一切,无法驱散的黑暗,剩下的,只能全都交给你了。”
他想说……
他想说的还有很多很多。
其实啊,炼灵之光也有很多遗憾,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他看到道穹苍对着自己轻轻颔首,又欠身致礼,保持着对自己选择的绝对尊重。
没有言语。
胜似千言万语。
是啊,他可是道穹苍,我不必多说,他料事如神……
颜无色瞑目的那一刻,看到了黄金兽面下的水鬼低眉,提枪致敬。
看到了虚空岛上很多眼熟的炼灵师捶胸低泣,肃然而立。
也看到了镜外世界的鬼兽们扒拉着结界薄膜张牙舞爪,狂欢庆祝。
他本不懂为何天机神使自爆这么久了,内岛还未破封。
但道穹苍在,颜无色就释然了。
应该!
这是一个足以让人心安的小子!
最后的最后,颜无色看到了高空之上的魔帝黑龙,以及龙首之上那双翼黑魔狂暴巨人投来的迷茫目光。
“徐小受……”
圣像消碎。
颜无色脑海中闪过了堕渊上他拦住徐小受的那一幕。
那何尝不是死亡之指引呢?
也许,你是对的,三象拘帝,是安全区。
"人生在世……”
第一二六二章 有朋自远方来……泼桶脏水先!
圣陨!
当天地再次发出一声悲鸣之时,所有人意识到,属于颜无色的时代结束了。
他终止在了暴雨之下。
炼灵之光终究不是奥义之光,他死在奥义之水的手上,再无半分复生可能。
强如半圣……
在虚空岛上,至此已陨落两尊。
这还不算上天机神使、夜枭之流等特殊性死亡。
“天空之城,是有半圣道基,但同时也是半圣们的埋骨之地。”虚空岛上的众人意识到这并非是一个传说,也不是玩笑话。就连他们,在内岛鬼兽的虎视眈眈下,亦有着随时暴毙的风险。“又死了一个………”
龙首之上,徐小受从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中走出,感觉精神有些恍惚。
上虚空岛前,半圣在他的世界里,是圣神大陆的战力巅峰。代表着至高,代表着无敌,代表着不死。
上虚空岛后半圣并非不可匹敌,它只是一重境界而已。
只要计谋得当,懂得作局。
即便是太虚,乃至斩道、道境,都是有着灭杀半圣的可能。
“他分明是想说点什么……”
颜无色临死前透过圣像的注视,徐小受看到了。
他同样忆起了堕渊上同这位炼灵之光的那番对话。
“难得糊涂………”
本来徐小受那时候只是在施展嘴遁,想着看能不能劝退颜无色,避免战争。
不曾想,而今从结果论,又一语成谶了!
“所以,这也是血世珠的指引吗?”
从操纵天机神使那会的经历看,颜无色、饶妖妖等,受血世珠的影响程度很深。
那玩意又号称“祸世之根源,死亡之指引”,指引之力强大无匹。
这“祸世”,现在看来当然可以理解成虚空岛的乱局。
“死亡”更不必多说,徐小受都不知道一路走来,见证过多少人陨落了。
他打定主意了!
不管姜布衣、颜无色等人的死,同天人五衰以及血世珠是否有关……
即便天人五衰跟自己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他绝对拒绝同天人五衰的再次合作,也绝对反对小师妹跟天人五衰出走。
——在那个天煞孤星彻底解除绑定血世珠,且将那鬼东西扔掉之前。
“除非……”
“除非他能完美掌控血世珠,就同水鬼能完美掌控驭海神戟一样。”
但徐小受又在想。
衰败之体同血世珠的组合,确实有如水系奥义同驭海神戟的绝配。
都是极致的能力,同十大异能武器的相辅相成。
但这前二者加起来,可能造就不是更大的成功,而该是宿主的更快死亡呢?
“龙宝,你听说过血世珠吗?”想不明白,徐小受低下了头,不耻下问。
“知道,白脉三祖七树大帝的宝贝,扔在了血界,辗转之后,应该是被之前那个橘子人拿走了。”魔帝黑龙龙首一点。
什么橘子人……
徐小受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那是橙色面具人天人五衰,差点就在无尽的悲伤中笑出了声。
很快他抿着了笑,注意到了重点。
七树大帝?
血世珠的出现,还有七树大帝的影子在后面,这可是新发现!“对那个橘子人,你有什么看法吗?”
魔帝黑龙闻声,依旧目不转睛盯着远方那个突然出现骚包人,传音道:
“他肯定就是七树大帝的后手了,又是衰
败之体,又是血世珠的。”
“虚空岛这一场乱,不说是因他而起,但至少里面有一半的因果,是因为他在场。”
“他在场,所以导致了所有人走向了最坏的结局。”
“而乱局一出,七树大帝的目的也许就达到了,虽然本帝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这,肯定正是八尊谙想要的,他亲口说过他要‘乱,。”所以……
说白了,这里头也有八尊谙的影子?
徐小受怔了下,不禁摇着头,啧出了声。
乖乖!
有些东西真不能去细想,细思极恐!
“可七树大帝是如何这么精确锁定到天……那橘子人的,这是他的谋划么?”
徐小受对七树大帝还没有一个完整健全的形象认知,更别提对他的手段有所预测了。
魔帝黑龙十分坦诚且理所当然的摇起了脑袋,道:
“本帝不知。”
“也许这有圣帝意志指引的成分在,也许是巧合,也许二者皆有。”
“但就算不是橘子人,还有梨子人、苹果人,效果或许差些,大差不差。”
这么一听,徐小受就懂了。
能是天人五衰最好,不是也无妨。
反正七树大帝有出手,血世珠必然会登场。
只要这玩意进场了,什么都不做,单单是放在场上,都能给人指引出死亡之路来。
这,必将造就混乱!
而一颗打辅助的珠子,需要什么主观能动性?
主动的人,有水鬼一个就够了,珠子乖乖在旁边映射着猩红的未来,完全足够。
“内有水鬼,外有血世珠……我若不问,还以为这真是巧合。”“老八啊老八,你心可真黑!”
不过转念一想。
如若不是摆出这么大阵仗,何至于最后能收获足足三枚半圣位格,拿下天机神使和炼灵之光的生命?
而最终的这一切,其实都要指向八尊谙此局最大的对手,也就是那个已然被多番嵌套连环计逼得不得不浮出水面之人……
道穹苍!
“呃啊啊——"
暴雨之下,饶妖妖的半圣位格完全被逼了出来,惨叫声连绵不绝,可想而知她在承受着何等痛苦。
只需要再多一步水鬼再动一次手。
半圣位格,唾手可得!
同样,炼灵之光的陨落带给众人的悲伤,并没能持续多久,就被惨叫声和其他的转移了。
伴随着颜无色的最后一喊,所有人都若有所感遥遥望向了某个方向。
罪一殿遗址之外,变故陡生的方向!
“那是……”
“天,我看到了什么!道、道殿主?”
“颜老陨落道殿主就不在意吗,他都来了,为什么不救?饶剑圣他就救?这不公平!”
“闭上你的臭嘴,之前没听见吗,那是颜老自己的选择。”“狗屁的选择!我只看到了见死不救!明明颜老才是真正的正义……圣神殿堂果然都是一群垃圾、杂碎、无耻***之徒!”“我去,大兄弟你好敢啊这么仇恨圣神殿堂,你是圣奴的人?”“莫要血口喷人,我只对事不对人。”
“天高一尺八尊谙,神鬼莫测道穹苍,道殿主都来了,八尊谙会远吗?听说他可是圣奴首座,不知真假。”
“啊,这你还不知真假?”
“老娘就说这水鬼聊得局势这么复杂,敢情这是十尊座之战的后续,难怪了………”
当那穿金戴玉,白袍青衣的中年男子踩在水面之上,徐徐凌空之时,虚空岛彻底炸开了锅。
道穹苍,圣神大陆第一人。
在这个名号下,其他的任何修饰,都已黯然失色。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叛乱,所有的不服……
本质上,都是在挑衅圣神殿堂的权威,也就是在反对道穹苍的令法。
而一个单单是立在桂折圣山上决出敕令,便可以改写大陆格局以及决定无数炼灵师生死的人。
他的高贵,已不必言说。
现在,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这份总是高居桂折圣山之上的贵气,飘到了虚空岛上。
不是云仑山脉那时的半圣意念化身,不再模糊,而是真人。再不济,也该是一具半圣化身!
这,足够看出道穹苍本人对虚空岛格局的重视!
“雨,下得真大啊……”
水鬼的战场毕竟偏向堕渊,道穹苍的出现毗邻罪一殿,二者之间遥隔了大半个虚空岛。
但就是这等距离,道穹苍一声轻叹之后,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左掌上司南微光一亮,星勺摇动。
嗡一颤响,有如缩地成寸般。
道穹苍一步迈出,便踩到了堕渊之上,与水鬼之间缩短到了不过数十丈之距。
“天机司南!”
“这就是道殿主的成名杰作!”
“听说是他亲手打造的最高天机造物,在十尊座之战上第一次亮相时,还被人贬叱过。”
“但就是如此天机造物,硬生生碾压了天地生成的各大名剑、神器,带着他挤进了十尊座前三席。”
“你说什么?只是前三?”这话显然触怒到某些人逆鳞了。“十尊座的歌谣,可不是按照实力强弱排序!”有人表示不服,完美的道殿主怎么会只是第三呢?
“后面的不是,但前三总该是吧?”
“放屁,你要这么说,苍生大人大道之眼,手持邪罪弓,诛邪除恶,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强大?这俺可不敢认同,俺站鬼门关神称神一脚,那可是一个人俩尊座的超级大佬,这么看八尊谙给他提鞋都不配!”
“抛开事实不谈,我觉得香姨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哇,香杳杳,老娘做梦都想成为这样一个世界第一幸福的女人,神亦大人还那么强壮……”
关乎于道殿主武器的议论,很快就歪到了十尊座之战,以及十尊座的排序上。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上一届十尊座毕竟太亮眼了。
九个人,每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传说,甚至有人能一个顶俩。这就导致了每次十尊座之一再于圣神大陆面世时,都避免不了这么多年都没能争出个结果的“战力排行”跟着出现。
争议四起,喧哗满天。
连徐小受都不由多瞧上这道殿主几眼。
“确实骚包……”
他的第一印象是这家伙长得帅也就算了。
身上那些玉佩、金饰、戒指、项链、手镯…·…等等等等,得花费多少钱啊?
他一出场,整个人都在发光!
奢侈的光!
而能佩戴在道穹苍身上的,会只是单纯的装饰品吗?
绝对不然!
那必定是一个个暗藏杀机的天机造物!
它们会简单吗?
也绝对不简单!
不臻圣级,恐怕都不配成为道穹苍其中一只脚上的某条红宝石小铃铛脚链。
“如若我能把他扒光,就如同深海下扒光司徒庸人一样……”绝对暴富!
绝对无敌!
绝对
……
“受到注视,被动值,+1。”
信息栏一弹框,给徐小受从幻想中惊醒了回来。
道穹苍走上堕渊,竟没有第一时间关注水鬼,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魔帝黑龙之上的徐小受。
“你,就是徐小受?”
徐小受吓一大跳。
我不做主角好久了。
现在这里的主角是水鬼!
再不济脚下这么大一条龙你不去关注,你看上了我是个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徐小受就想矢口否认。
什么周天参啊、小石谭季啊、顾青二啊等名字,自动蹦入了脑袋。
不过眨眼功夫,徐小受冷静下来。
区区道穹苍。
今时不同往日。
我徐小受怕你作甚?
龙首之上,迎着虚空岛无数目光,徐小受以巨人的姿态傲然挺立,沉沉一叹:
“看来,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比这里的所有人和龙加起来,还重要啊……”
“师父。”
前半句,所有人还以为徐小受又发作了——这里的“徐小受”指一种病。
当那最后两个字蹦出来,虚空岛跟炸锅了似的,齐声喧哗。“师父?”
“他在说什么?”
“我乱了,这是什么关系?徐小受叫道殿主师父?他师父不是圣奴无袖吗?”
“等等!你们记不记得,徐小受突然顿悟的天机术,还有他之前说的那个什么‘零号计划,……”
“嘶!”
“你嘶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恐怖如斯。”
一句话,虚空岛彻底沸腾。
就连道穹苍都懵了一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招呼还没打,徐小受迎面已经一大桶脏水泼自个儿身上了。这手段……
天下独此一家,八尊谙都比不上。
“气死宝宝啦!气死宝宝啦!”
道穹苍肩膀上,啾的就蹦出了一只脑袋大小的天机精灵,气呼呼的指着徐小受:
“你血口喷人!”
“什么‘师父,?你是在泼脏水吧,老道根本没有教过你天机术!”
这什么玩意儿?
徐小受看着那怒萌怒萌的小精灵愣了下,道穹苍还有这种癖好?但他很快垂下了头,情绪之沮丧,以气吞山河的方式,勾动了全场。
“我又没说天机术……”
“我就知道……”
所有人都在等待。
可徐小受什么都没说。
但这个时候,虚空岛上的人,却感觉他什么都说了。
“我去,有大瓜啊!”
“这绝对有隐情,不像是装的。”
“我就知道徐小受的天机术不可能凭空生成,还这么强,原来他是弃徒?”
“《王座归来之我才是道部天榜第一》《穹苍之下的可怜弃子徐小受》《零号计划:绝对不可言说的圣奴圣殿小秘密》……嘿嘿嘿,老娘有画面了。”
第一二六三章 神鬼莫测的压迫感!
“你!你!”
天机精灵柒号气得小脸蛋都涨红。
可“你”了半天,它“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百口莫辩。柒号的感知范围很大,以至于轻而易举就能听见岛上各处的议论声。
它都惊了!
怎么有人什么都没说,单靠一副好像很受伤的表情,就能诠释出那么多的内容?
这就是所谓“人心险恶”吗?
老道都没有这个徐小受会装委屈!
“小柒,退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自取其辱了。”道穹苍笑着将天机精灵揪了回来,毫不客气道。
柒号腹背受敌,一脸呕血状,凶萌凶萌的瞪了老道一眼:
“本宝宝不服!”
它挣脱了老道的大手,从后脑勺一掏,掏出了一个比它脑袋还大的玉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稍显好奇。
这么一只人头大小的……天机傀儡?
看起来也没有战力,它能做到什么?
对面可是舌绽莲花的徐小受,你要只剩一张嘴,有什么话还不如不说。
憋着难受,总比说出来被反击得吐血要好吧?
天机精灵柒号旁若无人的扇动着翅膀,视线在手中的大玉简上一扫而过,抬头道:
“徐小受,我且问你!”
“大量数据资料显示,你并没有接触过神亦,也根本不懂得真正的体修之道。”
“所以,你揍飞颜老的一拳,是怎么打出来的?”
小精灵收回玉简,像是掐住了敌人的命脉,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对面,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
“从实招来,快说快说!”
虚空岛上的人都看乐了。
说实在话,不管这个天机精灵说的话是什么,单单它这个外形,根本凶不起来。
它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连岛上所有人都没感到压力,遑论徐小受了。
龙首之上,一开始徐小受同样也只觉有趣,这小可爱真东西。而当他的注意力关注到天机精灵的质问内容上时,他再也不能维持住嬉闹之心。
它在说……被动之拳?
徐小受凛然一惊。
确实,自己身上所有的特殊,都可以用“天赋”二字去解释,哪怕是最夸张的剑术。
这样的天赋看着是强,但在上一届十尊座的光芒下微乎其微,所以展现出来已不碍事了。
但被动之拳是不一样的。
体术最重基础,什么样的境界,就能打出来什么样的一拳。
被动之拳却打破了这个桎梏。
在没有什么特殊的发力技巧的情况下,它强化了普通的一拳,完成了爆炸性的输出。
这本该是个显而易见的破绽。
但放在徐小受身上,在多重光环的遮掩下,它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好像只要是徐小受,完成这样毫无根据的事情,是轻而易举的。然而……
道穹苍看出来了!
第一次见面,道穹苍身边这个天机精灵的问题,已经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直指被动系统。
这未免也太敏锐!
徐小受后背都一凉。
但他秉着同虚空岛上其他人一般的神情,用如同看待一个小宠物般的眼神,根本不关心它的问题内容,笑道:
“小家伙,你是谁?”
“我叫柒号!”天机精灵挺着胸,叉着腰,骄傲无比。
“那我是谁?”
“你是徐小受!”天机精灵小短指一指对面,
眼睛放光,像在为回答出了两个问题而自得。
“那么,你是我的谁?”徐小受复又问道。
“呃………”
这下天机精灵大眼睛一懵,转出了晕乎乎的线,捂着脑袋思考,却半天得不到答案了。
“呵。”徐小受笑了一声,“你连我的谁都不是,我有什么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他突然眼神一变,目中就迸出了凶光,怒喝道:
“信不信我心剑术目下神佛,隔空劈了你连你家老道都救不了你!”
“哎呀!”
天机精灵吓得凭空弹起,两对翅膀狂扇,小脚丫如牛蹄般刨了好几下空气,这才启动了冲刺,冲到了道穹苍的肩膀后藏住。
好一会,它才敢探出小脑袋来,哼唧唧道:“徐小受,你敢?”果然,这小东西是没有战力的,智商也很低。
它说了数据、资料等东西……
或许,这玩意儿就类似于一个道穹苍的外置大脑,能帮他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从中找出破绽,这才看出了“被动之拳”的古怪?
徐小受心下恍然,但又留有警惕。
毕竟,这可是道穹苍的天机造物。
说不得突然来个“解放态·柒号”,就从一个奶萌奶萌的天机精灵,变成一头可暴打虚空侍的怒目金刚。
“好了。”
道穹苍一把将小柒摁下去,不再让它冒头,望着徐小受道:
“我关注过你,徐小受。”
“这段时间以来,你的名字,已经要把我的耳朵听出茧来了。”道穹苍一开口,整座虚空岛就安静下来了。
这是一个能力极高,位置也极高的人。
自然,他的话极具份量。
就连徐小受都高度戒备,提防着随时可能有的来自这位神鬼莫测道穹苍不知以何等方式的出手。
但道穹苍显然没有出手攻击一个小辈的意思。
他微笑着拈起了手指,对徐小受的发迹史,如数家珍:
“从天桑灵宫,一个三年不过外院大比的天资凡凡的炼灵师……”
“到一举夺得你们外院‘风云争霸,的第一,入圣奴无袖的眼,被八尊谙看上。”
“到进内院,大杀四方,进天玄门,得……阿戒。”
“到进天桑城,以烬照炼丹术炸掉丹塔,闯城主府,在红衣守夜的眼皮子下,诬鬼兽,斩张太楹。”
“到进白窟,得烬照老祖的传承焱蟒,入灵熔泽,拿神狱青石座下寒天之鼬留下的三日冻劫,离剑草原摘走封印烬照狱海之物有四剑。”
“到东天王城的徐少徐得噎,到云仑山脉戏弄饶妖妖的黄泉,到虚空岛可敌半圣的圣奴受爷……”
“不到一年时间,你完成了蜕变,这比‘三息先天,三年剑仙的八尊谙,速度还快。”
道穹苍一口气念完了徐小受所有的成长经历,末了停下。
这个时候,虚空岛上之人已是骇然色变。
徐小受的经历太过曲折离奇!
明明没多少事,但他的成长速度,却比第八剑仙还恐怖。
之前没注意……
现在道殿主一说,众人一回想,不正如此?
这家伙成长至今,竟是真的连一年时间都没有,这太可怕!
徐小受背脊都凉透了,仿佛背后有鬼在掐着他的脖颈,对着他的后脑勺呵气。
他死死盯着道穹苍,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道穹苍托着天机司南,一只手转动着其上的星勺。
在咔咔的机括声响间,他抬起了头
,再看向徐小受:
“我很好奇,天桑灵宫外院那长达一个月的闭死关中,你遇到了什么?”
“或者说,经历了什么?”
咚一声,徐小受心脏骤缩。
闭死关?
我闭死了啊!
然后穿越过来,弄坏了一根指针,这得以开始发力,快速成长。但这些是能说的吗?
徐小受死死盯着道穹苍,以他的心性,这会儿都险些绷不住表情,险些失控。
他嘴唇一张脑海里蹦出来无数个答案。
早在天桑灵宫时,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到自己成长太快,他已为自己的“天赋”准备了无数个理由。
不曾想,自己的那点“天赋”,在八尊谙等上一辈人的强大光环下,微不足道。
而今被提起,也是唯一一次被注意到……
来自道穹苍!
神鬼莫测道穹苍!
徐小受下意识就想要解释。
可道穹苍有如老狐狸般唇角一翘,将司南放下,再伸手往前一推,制止道:
“稳住,不必惊慌,更不必解释。”
“我只是好奇,但并不期待问题的答案。”
稳住?
他甚至在叫我稳住?
从来没有哪一刻,徐小受有过如同现在这般的压迫感。
这比他面对贰号、颜无色、饶妖妖的攻击加起来,还要来得紧张!
徐小受额角都快渗出汗来了,却被他强行蒸发掉,一点馅都不能露。
道穹苍微侧着头,笑意岑岑望着徐小受。
他像是刻意等了好一阵一样,在所有人觉得他该开口的时候不开口,给足了心理压力。
突然间,他就说话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
“八尊谙有秘密,我也有秘密。”
“正如我不想我的秘密被人知道一样,在我弱小时,我也为自己的秘密提前准备了很多个‘理由,,不知道你是否也是如此。”“受到惊吓,被动值,+1。”
“所以我根本不期待从别人口中听到任何回答,我所想得到的,都会是我自己亲眼所见。”
道穹苍一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徐小受,明明没有任何杀气,却像是能看破人的内心。
他忽然一声失笑:“你其实可以呼吸的。”
徐小受猛一吸气,大口呼吸起来,感觉像是闭气了千年之久。而后他震惊的发现,自己方才,其实并没有忘记呼吸!
道穹苍笑了:“看来我猜对了,你的秘密,确实很大。”
这个该死的狗东西!
徐小受怒火腾一下就飙上来了。
从来只有他戏耍别人的份,不曾想,今日只一照面,几番话,他被道穹苍耍了不下两回。
冷静……
深呼吸……
他是道穹苍,是神鬼莫测道穹苍!
他做到如此,无比正常,否则他不至于混上十尊座,混上道殿主之位。
我要是因此而失控,岂不成了我眼中的饶可爱、司徒废人之流?“说这么多,你想做什么?”
徐小受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平复了心情。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一直保持着双翼黑魔狂暴巨人,如此才得以抓住龙角的姿态。
这样,自己的一些微表情、小动作,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而一旦变回人类形态……
不管岛上炼灵师们懂不懂读心术,反正方才那一瞬自己的失控,已可以反应出很多问题的答案了。
道穹苍对这青年巨人如此快速平复
下情绪稍显惊讶,很快又释然。
这可是徐小受!
他从来没有小觑过这个对手。
或者说,在他心里,徐小受的份量就不比八尊谙轻过。
世人总会通过当下成绩和境界去看一个人是否强大,但又会受限于其人当下成绩和境界。
道穹苍不同。
他的目光十分长远。
从徐小受比“三息先天,三年剑仙”还要夸张的成长速度去看。这个人,本就该比八尊谙更强!
他如今的弱小根本不代表什么,或者说最弱的那段时间他其实已经在有人照拂的情况下挺过去了。
那么,对于一个真正的天才而言。
任何突然火山爆发似的的进步,都有可能发生。
这还不当成强敌来对待,是要让自己成为颜无色第二吗?
道穹苍面带春风,轻声言道:“徐小受,你有加入圣神殿堂的想法吗?”
一时之间,满岛哗然。
大战至半,公然挖墙脚,还是挖敌人的墙角?
“道殿主是怎么了,颜老才刚刚陨落,就死在了水鬼的手上……”“这太疯狂了,道殿主给徐小受抛出了橄榄枝?要我肯定接!”“直接从暗转明?不可能!一旦答应,去了圣神殿堂绝对要先被审判,受爷你可得撑住啊。”
“受爷?你是……”
“哦,我叫李富贵。”
“李富贵?老娘在哪听过来着……”
徐小受眼神都恍惚了一瞬。
他细细数了一下,似道穹苍这般给自己抛出过橄榄枝的,还有守夜、鱼知温、阎王黄泉和八尊谙。
这其中一半,已是当世之巅。
徐小受乐了:“道穹苍,你眼光不错啊,但是……”
“先不要急着但是,我话还没说完。”道穹苍打断道,“只要你答应加入圣神殿堂,过往之事,一概不咎,不论贰号,还是颜老。”虚空岛上,又是一阵阵喧哗。
徐小受嘴唇张了张,眼里有着惊异。
他正想说话,道穹苍再一摆手:
“不用担心这句话的公信力,我道穹苍言而有信,既然想保你,就谁都动不了你。”
这太疯狂了!
连徐小受都为道穹苍的魄力而感到吃惊。
敢说这话,他得承受多少压力?还是在自己这个已绝对不可能反水的阶段。
“我……”
“你再打住。”
道穹苍又又打断徐小受,朗声道:
“同样,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的邀请有无限的有效期。”
“什么时候你想加入圣神殿堂了,我随时欢迎。”
“这包括但不限于,你攻上圣山,救下你的师父后;亦或者被圣山诸圣围攻,濒死之际……”
道穹苍伸出手指,点了点魔帝黑龙上的那个黑色巨人,意有所指:
“你拿了我的玄虚匣,对吧?”
“里面那毫无任何功能与意义,连你也看不懂为什么要存在的第五百二十个天机阵,是我的联络方式,勾画出来,我就能保下你。”“记住,你是“零号计划,的人,哪怕你现在记忆都忘光了,甚至以为自己在胡编乱造。”
“但圣神殿堂,永远是你的家。”
第一二六四章 “虚空岛,徐小受见”
“什么?”
“零号计划,真的存在?”
如果说道穹苍当面邀请徐小受加入圣神殿堂,并承诺以往之事一概不咎让人吃惊。
那么,当这“零号计划”真的存在,真从道穹苍嘴里蹦出来时,虚空岛上所有人都立不住了。
“是我幻听了还是怎样,徐小受,其实是圣神殿堂的人,只不过记忆被抹除了?”
“他真是‘零号计划’的战士?是圣神殿堂打入圣奴的暗手?”
“不可能!如若是暗手,道殿主何至于现在挑明?这摆明了就是‘离间计’,我都能看出来,第八剑仙如何看不破呢?”
“可是啊,我的朋友,你别忘了这位是道殿主,他的话如若连你都能堪破,你何至于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位置上?你现在应该在天上,在战局之中,而非是一介凡辈啊!”
“怎么说?”
“道殿主要能让你给算着,他就不是神鬼莫测了!依我看,这波他在第三层……”
“哦?足下有何高见?”
“听好了!表面是‘离间计’,坐实‘零号计划’的存在,引起圣奴对徐小受的猜忌;圣奴一开始当然会怀疑是‘离间计’,但圣奴首座可是第八剑仙,很快又会想到这是神鬼莫测的道殿主,没那么简单,所以反猜到‘零号计划’是真的,徐小受真是内奸;最后,道殿主其实站在了第三层……”
不得不说,这波高论确实吸引了众多人的关注,这一停顿也吊足了所有人胃口,有人急切追问:
“什么第三层?”
“第三层就是,‘离间计’是真的!‘零号计划’是假的!徐小受根本不是圣神殿堂的人,但第八剑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中计,对徐小受心生猜疑!”
“啊?有点绕,我捋捋……可按你这么说,这不就和第一层的结果一模一样吗?”发声之人这个时候还带着点疑惑。
“是啊,但这是绕了三层才绕出来的结果,看着一样,本质已经不一样了。”高见之人昂首挺胸。
旁侧所有人听了他理所当然的大便回答,一个个怒火中烧,几乎要爆炸了:
“你特么……”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把他拖下去,给老娘生撕了!他姥姥个小姨子的,浪费时间!”
“对,干死他!”
“唔……不要……啊……救命……我这波见解独到,你们懂什么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噢嘶嘶嘶,那里不可以~”
“来,一起裂他!”
“匹夫!当真匹夫!无谋!尔等无……唔!”
罪一殿遗址上看似滑稽的闹剧,其实正是徐小受此刻头脑风暴涌出来的想法之一。
道穹苍这一应,真给他应住了。
“零号计划”只是他打颜无色时,灵机一动泼给圣神殿堂的脏水。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恶心恶心圣神殿堂所谓的“正义”。
道穹苍登场后,他顺势一拉,将这脏水扯到正主身上。
本想着再不济能挤兑一下这位神鬼莫测的道殿主——等今日之战传出圣神大陆后,哪怕有一个人怀疑,也是怀疑。
不曾想,道穹苍竟然应下了!
还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甚至连“零号计划”这个随口道出的名字,都坐实了!
“我失忆了?”
要不是徐小受自个儿知道自己前身是个什么东……人,他真要信了这老道的邪!
然母庸置疑,道穹苍的回应十分刁钻,真不负他神鬼莫测之名。
徐小受知道,今日自己遇见对手了。
从来只有他离间别人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会离间他和圣奴。
至于说加入圣神殿堂,既往不咎等言论,那更是无稽之谈。
从一开始,徐小受就不会抱有此等天真想法。
且不说道穹苍在圣神殿堂必不能做到真正的一言堂,单单他的立场,就和徐小受自身志向不符。
自由是什么?
自由,是真正的道不能拘,法不能束。
圣奴甚至也非自由,只是一个过渡。
但徐小受在这还拥有半部自由,有八尊谙这个可行一言堂权利的家伙的承诺,真要改换立场加入圣神殿堂……
图什么?
图个从圣奴受爷,变成苟无月第二、颜无色第二,去被人卖吗?
徐小受表露出一脸的惊疑不定,直至感觉被所有人看去了后,才让面色回归严肃,认真道:
“道穹苍,你的小伎俩不用再施了,我不会中计。”
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来中止道穹苍这一波拨乱乾坤、出人意料的回应,所以选择了打断施法,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揪扯了。
忽而灵光一闪……
徐小受将这波回应定性在“离间计”上后,眸底流过几分哀伤,带着一丝仇恨之色,低声道:
“在你放弃我们并抹除记忆的时候,就该想到,来日该有的报应了。”
这记忆,是被强行抹除的?
所以即便恢复了记忆,徐小受也断不可能回去圣神殿堂?
那他现在会说出这些,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所以才觉醒的天机术?
虚空岛上之人只觉头脑有霹雳划过,从这一句话中读出了很多东西。
“我们……”
有人低声呢喃,品嚼着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明明想不到什么,却好像懂了什么,面有异色。
道穹苍略带诧异的目光扫了徐小受一眼,而后望向长空,许久叹息道:
“潮起时风光无限,潮落时一地狼藉。”
“这一切,说白了都是我个人的错,它就不应该开始。”
“我并不图你们的谅解,但时间会给你们答桉,届时你自会醒来,明悟我的苦心。”
草!
徐小受心头生骇,他在说什么?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表达的意思给足了,结果细细一想,全是废话。
然一来二去,莫名其妙的“零号计划”,就多了好多细节,跟成了真的一样。
徐小受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他不知道被迫成为并不存在的“零号计划”的主角后,是福是祸。
这就是道穹苍?
他觉得赶紧转移话题才是关键,再磨下去,哪怕自觉八尊谙不可能怀疑自己,但徐小受都要怀疑自己了。
“给自己一个机会吧!”道穹苍突然出声,“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什么机会?”徐小受提高万分警惕。
“看一看玄虚匣,但不用告诉我答桉,看一眼就好……”
徐小受一怔,下意识就要掏出玄虚匣,但很快动作止住。
什么意思?
道穹苍刚才确实有说,这里头第五百二十个天机阵,就是他的联络方式。
之前没来得及看……
但,这却是他提前埋下的种子?
只要现在一看,不管里面有没有阵,是不是那阵!
外人都会认为,我得到了他的联络方式,自然会认为我随时可以反水,背叛圣奴,加入圣神殿堂?
这就为我埋下祸根——令八尊谙从一开始的绝对不可能产生怀疑,变得念头动摇?
“该死的老狐狸,这玩意根本不能看!”
徐小受明悟这一点的时候,全身都僵硬了,玄虚匣半分不敢掏出来。
很快,看着道穹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脑袋一点点空白,童孔也逐渐放大。
“玄虚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虚空岛上传来低声的议论。
“不知道,但里头有道殿主的联络方式,他之前说了。”
“或许,徐小受应该就是靠这东西领悟的天机术?”
“……”
哪怕不曾听到这些远在天边的议论,徐小受也心有骇然。
不掏,亦没用了!
道穹苍前面不经意间埋下的种子已经扎根,不用浇水,就能发芽、开花。
所有人都会想到,自己现在不掏,之后也可以偷偷拿出来看!
“掏不掏,已经不成一个问题。”
“这老道将一个‘虚无’,用三言两语变成了‘真实’,打进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变成‘既定存在’。”
好绝!
徐小受死死盯着对面那玉冠白袍的中年人,心头都在发毛。
这是他赖以见长的阳谋。
但道穹苍用来,比他更加精妙。
徐小受习惯去利用既定存在造成一种结果,令得看似有得选择,其实没有选择。
道穹苍这一手乃无中生有,几番话下来生出了一个没得选择的既定存在!
“你好恶心啊……”
徐小受咬牙切齿将玄虚匣摸了出来。
既然看不看都会造成影响,他选择明明白白的中招,至少不稀里湖涂的败去。
道穹苍依旧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这也是你以前对手对你的评价。”
徐小受懒得搭理这人了。
他灵念系上玄虚匣,探到了第五百二十个灵阵。
有着圣帝Lv.0的感知,徐小受记忆力何其之好?
他记得这五二零天机阵是没有什么联络方式在的。
一看,果不其然,跟先前自己所见一样。
五二零天机阵屁联络方式没有,但竟真如道穹苍所言一般,可有可无,去掉也不影响玄虚匣的能力……
徐小受吃了一记暗亏,心痛得无法呼吸,却抬起眸来,郑重点头道:
“我知道了,但我得考虑下。”
虚空岛上,一时再起惊声。
“考虑什么?”
“他真得到了道殿主的联络方式,可以随时背叛?”
“完了,这下圣奴可容不下受爷了,他不该看的,那可是道殿主的招啊……”
“那厮,过来,你有什么高见?”
“你先放开我!”
“先放开他!让他说!”
“哼,早如此不就好了?依我看,那里头什么都没有,徐小受和道殿主各自在见招拆……”
“给老娘拖下去!”
“啊,放开!我,晃……唔!呜呜!”
堕渊之上,道穹苍唇角微掀,盯着好像是在故弄玄虚的徐小受,不禁反问:
“你真看到了?”
“你不会是没看到,在跟我装吧?那天机阵,得反过来看。”
反过来?
徐小受瞧这道殿主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边揣摩着他有什么鬼心思,边再翻出玄虚匣。
五二零天机阵……
反过来……
“嗯?”徐小受动作一停。
那毫无存在意义的天机阵反过来后,真还能成阵,并且勾勒出了几个大字:
“虚空岛,徐小受见。”
啊这……
冬一下,徐小受心脏骤缩,巨人童孔都在颤动。
我草!
真有东西!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枚玄虚匣来自水鬼,是水鬼假扮宇灵滴时跟司徒庸人拿的,在这之前没接触过其他人。
自己圣帝Lv.0的纺织精通,更没有察觉到方才道穹苍有勾勒天机的小动作。
所以,这阵,定然是早前就弄好了。
之前是天机神使带着这玄虚匣入场的,他是虚空岛之局展开后才进的场。
那也就是说……
这个五二零天机阵,早在虚空岛降落云仑山脉前,在桂折圣山上,道穹苍就勾勒出来了?
“沃日!”
“他,算到了现在发展的一切?”
“草草草!”
徐小受魂儿都快给吓出来了,心里头满满都是这不可能。
哪怕对面是道穹苍,哪怕对面顶着个神鬼莫测的名头。
但从云仑山脉到孤音崖到深海到虚空岛,中间这么多事情他能算到,虚空岛何至于死圣神殿堂这么多人?
“巧合?”
“屁!根本可能有指向这么明确的巧合?这是早有预谋,但怎么个预谋法?”
“我‘纺织精通’都是临时起意莽上去的等级,这能力还来自被动系统,怎么会被算到?”
徐小受抓着玄虚匣,定定一看。
古老的文字下面,还有一张天机符的形状,里头的勾画方式,徐小受一看就懂。
“真有联络方式?”
徐小受嘴唇微张,松开了龙角,抬眸瞥了眼道穹苍意味深长的表情,手掌撸过了发凉的头皮。
嘶!
这姓道的,是个什么物种啊!
这一刻徐小受内心的恐怖,比八尊谙本人来了,给他狠狠砍上个十几剑还要严重。
他绞尽脑汁想不破道穹苍什么时候下的手,而如果是提前藏阵,这比暗中下手更加可怕!
“发生了什么?”
“这我真看不懂了。”
“别说你了,老娘也看不懂……徐小受怎么突然失控了,道殿主在向他告白?”
岛上之人被徐小受一连串的动作看懵,只觉他和道殿主二人在进行一种非表层意义上的深层次交流。
突然,便见徐小受双指翩跹,快速勾勒,在前头画出来一道天机符咒的形状。
“且……”道穹苍神情一惊,想要制止,但已经晚了。
徐小受身前的天机符咒勾勒完毕,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道穹苍腰上的一块白玉颤动,发出了声响。
“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二六五章 孤身入局,算尽外里!
徐小受最怕什么?
莽夫!
对付聪明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要么比他聪明,要么成为木子汐!
连番接触下来,徐小受自觉在言语对决方面硬碰硬,短时间内讨不到任何好处。
且道穹苍的诸多设计,他一时半会看不破。
再要跟他周旋下去,大概率会被绕进更大的圈套中——徐小受的惯用伎俩。
既如此,徐小受索性放下了智商碰撞,选择化身极致愚蠢,成为彼时自己最害怕的那一类人。
莽夫!
“滴滴、滴滴、滴滴……”
当联络天机阵勾勒出来,真唤醒了道穹苍随身玉佩的回应时,不止徐小受自个儿愣了下。
道穹苍脸色也一僵,如不曾预料到极喜狡辩的徐小受会出如此愚蠢之牌。
虚空岛远处观望的人也给这“滴滴”声给听得晕乎了。
他们大都认为,圣神殿堂是圣神殿堂,圣奴是圣奴,道穹苍和徐小受表面聊得再好,基本不大可能最后走到一块去。
这是一老一少两大狐狸!
这俩狐狸的话,听听就好,能信一成已算不错。
真要听进去了,那就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而今一看这联络天机阵成真,这岂不是意味着之前他们聊的一切,十之七八,都是真的?
“道殿主真想招徐小受,他真将颜老的死置若罔闻了?”
“不止是颜老,徐小受之前还说过,六部首座,有超过一半是他干废的,这些道殿主也不管不顾了?”
“还有饶仙子!徐小受断饶仙子一臂,还差点炸死她,导致饶仙子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这也可以原谅?”
“道殿主糊涂哇!我等正欲死战,您又何故背叛呢?哈……嗯。”李富贵还藏在人群中,为舆论风向推波助澜。
釜底抽薪吗?
天边,道穹苍摁停了玉佩的颤响,脸色无波无澜。
他看得出来,徐小受已不敢同他玩下去了。
但这莽夫之举,确实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不得不说,很成功!
“哇偶~”
龙首之上,徐小受嘭一声变小,回归到了正常形态。
他被那一行“虚空岛,徐小受见”的古老文字整怕了。
但他不觑,选择了致命一击后立马退出游戏,不接受被喷,令对手更加难受。
徐小受的脸色变得无比精彩,就在龙首上来回踱步。
他指着道殿主的玉佩,再指向道殿主的脸,捂着嘴库库偷笑,不住的在那里“哇偶”、“哇哦”,制造出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
“有点精彩呀道殿主,我没想到,你玩真的?”
“你若真招我进圣神殿堂,圣神殿堂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待你?他们会骂你的吧?”
“你是脑子进宇灵滴了吗?”
看着道穹苍脸色有些变化,水鬼突然也有了反应,徐小受吓一跳,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他随时准备消失术,躲在龙角之后,突然又冒出头来,对准了道穹苍:
“哇偶~”
不得不说,这几声“哇偶”,真给道穹苍叫得有些火大。
他算明白了,为何饶妖妖等人面对徐小受,总是会失控。
这小子几乎把他的挑衅技能点满级了,道穹苍都差点想要出手。
但他何许人也,不过瞬息便缓了过来,含笑出声:
“徐小受,你知道人……”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徐小受啪一下捂上了耳朵。
还“人”?
你跟我上境界了?
这会儿,徐小受哪里还敢跟道穹苍斗法?
他连“虚空岛,徐小受见”怎么出来的都搞不清。
所以选择将战场交还给水鬼,因为再斗下去,徐小受已经能预感到自己的大结局。
“险胜一招后,把棋局掀了,这样对手就赢不了了。”这毋庸置疑是恶心的做法。
因而,搞这些小动作的人,得要有很好的保命能力。
没法继续下棋,对面可能就选择直接殴人了!
道穹苍又被噎了一下,但面不改色:“徐小……”
“水鬼前辈,这可是您的对手呀!他一上来就逮着我要下套,完全无视了您的伟大存在,换作是我,我可忍不了!”
徐小受扬声一喊,妥妥的小人之音,却打断了道穹苍的再次施法。
虚空岛上,适时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小子是真不怕死啊,明着怼完了道殿主后,还光明正大想拉水鬼过来当挡箭牌?
以水鬼之智,他能看不出来?
但大家显然忘记了……
在眼下这等局面中,水鬼再记仇,他也是圣奴一方的,又怎会坐视道穹苍一而再,再而三对徐小受出手?
“可以了吧道穹苍,他只是一介小辈,你要再继续下去,世人都要当你认真了。”
黑色的暴雨之下,水鬼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那半张镂空黄金兽面,淡然无比替徐小受接过了道穹苍的压力。
方才这二人几番对话,心理博弈固然曲折,实际上没花多少时间。
水鬼默默看着、听着,面无表情。
饶妖妖则还在后方痛苦哀吟,半圣位格完全被逼出。
但水鬼没动,并不曾提戟,再摘下这第三枚半圣位格。
因为他知晓,道穹苍看似在跟徐小受斗嘴,自己若动,他立马会跟上。
这人既然登场了,就意味着他想要保住饶妖妖,自然半圣位格就不是那么好拿了。
道穹苍吃了个哑巴亏,最后只能无奈一笑,望回另一边那曾经无比熟悉的人,也就是这战场中的正主。
“水鬼……”
“打住、打住!”
他一开口,水鬼立马叫停,语气中带着几分缅怀:“别人,我喜欢听他们叫我水鬼,你的话,我喜欢听回以前的称呼。”
以前的称呼?
徐小受退到龙角之后,也算是退出了正面战场。
他一边盘思着方才跟道穹苍的斗法过程,计算着细节和失误,一边对二人的交流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们两个,关系很亲密的亚子?
是了,都是昔日的灵部首座和道部首座……
好像也是同龄人,以前是在桂折圣山上并肩作战的同伴……
万众瞩目下,道穹苍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黄金兽面人,略带唏嘘的开口了:
“宇墨兄……”
“够了!”
水鬼满意的笑着,及时再叫停。
他似乎有着十分丰富的对阵道穹苍的经验,比徐小受还更快的选择了闭耳不听,道:
“今日我只能听你这一声称呼,没法再说下去了。”
“你若想叙旧的话,我们改日再聊,亦或者你现在掉头,去找八尊谙。”
道穹苍闻声,眼睛微光一闪,意味深长道:
“所以你的意思,八尊谙本体,就在虚空岛上。”
这似乎该是一个疑问句。
但随着道穹苍看着水鬼的表情,顺着一句话完整说出来,最终也就成了陈述语气。
水鬼张了张嘴,正欲辩解些什么。
他及时收住了声,深深看了道穹苍一眼,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选择闭口不言。
“好家伙!”
短短两句话的交锋,徐小受猫在龙角之后,看出了太多东西。
水鬼这是有着道穹苍恐惧症吧,连多半句话都不敢说?
言多必失?
但道穹苍也是真恐怖啊!
一句话没说完,他提炼出来的信息,已然如此,也难怪水鬼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想到自己方才还跟这位道殿主交过一次嘴,徐小受心有余悸。
我有没有被套出点什么而不自知的?
徐小受感觉没有,但想到那个“虚空岛,徐小受见”,又感觉自己丢失了很多秘密。
“宇墨兄,何至于如此生疏呢,你我多年未见,固然现在立场不同,不必嘘寒问暖,但我对你过往经历,以及如何加入圣奴,还是很好奇的。”道穹苍以一种老朋友见面的口吻,缓缓说道。
“我说过,颜无色死后,我会为他奏响圣陨的哀歌,而今,也是时候了。”水鬼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接道穹苍话的想法。
“哀歌你可以随时奏,我不阻拦,但驭海神戟和你同时丢失,当时我可是万分悲痛啊,当然,也穷过究竟。”道穹苍似笑非笑。
“该说给你听的,你已经都听完了,很抱歉,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同你多说。”水鬼语速加快,手上突然多了一枚半圣位格。
“我又如何不知你为颜老解局,本质是在拖延时间呢,你早发现我了啊!”道穹苍笑意岑岑,话锋一转,“但当年我发现的……”
“老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你很感兴趣!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未死,还在期待……”
“那就如你所愿,我在这里封圣吧!”
“急什么,我会上你的当不成?你拖延时间,不就为了给虚空岛外之局,更多的变数么?”
“道穹苍,你算不到!”
“宇墨兄,我全算到了。”
暴雨之下,二人炮语连珠,越说越快。
水鬼已经将半圣位格举了起来,怒目圆睁,水系奥义阵图在他脚下展开。
道穹苍手端天机司南,无悲无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虚空岛上之人各自听懵了。
彼此对话飙速他们见过,但各说各的,还如此含糊,还能接上,这是第一次见。
“满盘皆输是输,略输一目是输,在我已认败、不图胜局、只想守地的情况下,你们真以为,我能丢更多的子吗?”道穹苍语气缓了下来,目光落到了水鬼手上的半圣位格。
“你什么都算出来了,去阻止啊!”水鬼嗤笑着,指尖溢出了血,毫不客气融进了半圣位格之中。
“我本尊在此,身后岂会毫无安排?”
道穹苍反唇相讥,天机司南上星勺一动,那滴融入半圣位格中的血液,突然被天机道则堙灭。
于此同时,道穹苍身形一晃,提前冲向了饶妖妖。
“刷!”
水鬼果不其然,滴血只是幌子,根本不在意是否契约到了半圣位格。
他提着驭海神戟,脚下奥义阵图一闪,身形当场破碎。
再出现时,已是从饶妖妖胸前,钻出了上半身。
那高扬而起的驭海神戟,往饶妖妖头顶半圣位格,一轰而去。
“好快!”
不止是徐小受,虚空岛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惊艳。
从对话,进对战……
这二人仿佛经过了无数次演练,默契得如同最知心的好友。
道穹苍的速度并不快。
哪怕他是先手预判,也比直接从饶妖妖胸前钻出的水鬼慢了半拍。
可他滞停之后,含笑转动了星勺。
“天机三十六式,大剥离术!”
天机司南上一道微光闪逝,射中了水鬼持握驭海神戟,试图轰下半圣位格的手。
“嗡!”
万里长空,以那被击中的点为中心,天机道则勾勒,极速摊开了一卷纷繁复杂的天机图卷。
“奥义阵图?”
徐小受眼睛一瞪,有些不敢相信。
很快他看出来了,这固然并不是什么奥义阵图。
但在此图卷加持下的天机术力量,并不亚于奥义阵图加持下的炼灵师所展示的各般能力。
“苍穹绘卷!”
“这是道殿主的‘苍穹绘卷’!”
“出来了,传说中用天机术复刻奥义阵图,沉淀了道殿主毕生积累,由他亲手勾画而出的特殊天机灵器,也是特殊意义上的‘天机奥义阵图’!”这个声音格外的大,似乎想要从罪一殿传到堕渊之上。
“老夫记得,十尊座之战上,这‘苍穹绘卷’还没有如此复杂,一晃几十年过去,这不亚于真正的奥义阵图了吧?”
“关键是这东西道殿主年轻时就制作出来了,还能伴随着他的成长而成长,相当于是可进化的奥义阵图啊。”
“水鬼完了!他是太虚,道殿主是半圣;他有驭海神戟,道殿主有天机司南;他掌握水系奥义阵图,道殿主坐拥‘苍穹绘卷’……他,毫无胜算!”
龙首之上,徐小受很快也看破了这“苍穹绘卷”的本质,却更加惊骇。
这、这不就是“大道盘”?
不必等悟破了某一属性,才能觉醒出奥义阵图。
而是自小以弱等阵图力量出现,可以用来加持自身,随着自身感悟、沉淀越多,大道盘则越强。
最终,进化到同奥义阵图一样的层次,但上无止境!
“天机术,还能勾画出这种东西来?”
徐小受脑壳有些生疼,只觉上一届的十尊座,真不愧是怪胎一群。
别说此等惊世骇俗的做法,道穹苍真给实现了。
单单是在天机术式微时,就有以之复刻、改进炼灵师奥义阵图的这种脑洞出现,都算得是一种勇气和思维上的突破!
当然,水鬼是将传统的炼灵之道走穿、走透。
道穹苍另辟蹊径,达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极致。
这二者难说孰强孰弱,只能说大道三千,各有千秋,殊途同归罢了。
徐小受瞪大了眼在看、在学。
他脚下适时踩出了阵道盘,试图强拜道穹苍为师,将“苍穹绘卷”给复刻过来。
“我的!”
“只要出现,未来都会是我的!”
战局之中,道穹苍轻松一记“大剥离术”,粉碎了水鬼拿下第三枚半圣位格的计划。
他看着驭海神戟、水鬼和饶妖妖,在天机术下被分成三部分,泾渭分明,仿若置于三大时空,互不干扰。
但道穹苍却没有乘胜追击的想法。
他只是含笑脉脉,偏头思考,似乎勾起水鬼的聊天欲望,比镇压水鬼更重要般的开口了:
“让我猜猜,硬要把我引上虚空岛,我也配合了,那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呢?”
“嗯,我既然来到这里,虚空岛之局,想必八尊谙就没想过能轻易完成。”
“那么,就是外面咯?”
道穹苍笑了笑,忽一反手,也给自己来了一记“大剥离术”。
瞬间,他背后才刚冒头的一个水鬼,就形同被人扔出一般,在苍穹绘卷的闪逝下,被隔绝了出来。
道穹苍转身向后,看着那个水鬼,试探着道:
“是要放出那头怪兽吗?十字街角?”
“还是说染茗遗址,你们要强渡四象秘境?”
“亦或者,派人登临桂折圣山,直接了当,先救出圣奴无袖?”
第一二六六章 奚!
中域,桂折圣山,圣寰殿。
就在道穹苍登陆虚空岛,落入水鬼视线之中。
没过多久,这座隶属于圣山总部十人议事团的雄伟议事大殿外,就有黑影勾勒,幻化成一道形态模糊的黑衣人身影。
“异部加急有报!”
来人声音略显紧急,但情绪稳定。
不得令,除了六部首座,其他人没有资格踏入圣寰殿。
所以哪怕十万火急,桂折圣山上规矩森严,亦不能破。
偌大圣寰殿,在银色圆桌侧,高矮不一的高背椅上,只坐了两人。
一是斑驳桂木轮椅上的爱苍生,黑发披肩,凝眸似月,敛藏锋芒,其膝上盖有黑布,斜挎弓与箭,沉默不言。
一是身着宫装的黄裙女子,端庄典雅,青丝簪盘,缀玉流苏,身子空灵虚幻,缥缈若无,乃是九祭桂的灵体。
“进。”
柔和的女声一响,殿外的黑衣人即刻起身,踏入圣寰殿中。
广阔的大殿,空空荡荡。
然圆桌侧坐着的那俩人,即便不言,单凭其气势,已足以将这大殿撑满。
隶属异部的黑衣人面见二圣,心跳顿时缓了下来,如同大石落定,不再惊慌。
“见过苍生大人!见过九祭神使!”
“何事,说吧。”
“是,九祭神使。”黑衣人行了一礼,这才快速禀报:
“据异部情报探知,就在方才,分布于大陆五域的圣神殿堂总计三十六分殿,同时遭到了袭击。”
“其中十二分殿的袭击者尚且身份不明,余下二十四分殿袭击者,来自各大黑暗势力,从源头追溯,或多或少同圣奴有染。”
“异部由此推测,这一起袭击事件,由圣奴主导,出自第……出自八尊谙之手。”
黑衣人仅用了几句话,便将内部的调查结果道完,而后抬眸望向二圣。
换做大陆其他势力,恐怕遭遇此等袭击后,半天都不一定能缓过来突然袭击者有谁。
可异部掌握着大陆上最全面的情报网络,结合以前这些袭击势力的种种表现。
不仅很快推测出了结果,还将一些之前不确定归属的黑暗势力,通通明确划到了圣奴那一块去。
之后,可连根拔起!
黑衣人晓得大人物们的时间有限,所以禀报以结果为主去呈现。
具体的经过和细节,如若二圣有问,他才会接着展开。
然而出乎意料的,黑衣人这一望去,没看到二圣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就仿佛,他们对这些事情,了然于胸。
八尊谙……九祭桂灵体转眸瞥向了爱苍生,美目含笑,“来了。”
来了?
黑衣人一愣。
这是真的知道会遭遇袭击?
是了,我们有道殿主,肯定是道殿主提前算到……
“具体分布情况呢?”九祭桂灵体见爱苍生小朋友脸色微冷,并不作答,回眸再问。
“东域十六王城、中域八大王城、南域六大,北域三大、西域三大,同时受袭!”
“都是王城啊,看来预谋已久……”
“是的,中域的四座王城受袭,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平乱,但余下的,特别是东域、南域的,一时半会,恐怕平息不了。”
“这是自然,圣奴的主力就在东域,南域罪土本来也不稳定,你们能第一时间做到平定四处,已经很好了。”
黑衣人沉默着没有应答。
他没有直说,那些平息不了的,怕是要被以极快速度攻破,最后连分殿都要破灭。
袭击来得太过突然。
此一役后,不知又会死伤多少。
唉,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呢?
“传本宫之令,即刻调集战乱附近隶属圣神殿堂的分殿,以及各大王城各大地界最高势力前往驰援,不得有误,违令者诛。”
九祭桂灵体是看得出黑衣人小朋友目中担忧的,纤手一引,“九祭令”化作金光掠出。
黑衣人伸手一接,低眸一瞧。
这是一枚由金色桂木打造而成,具备九祭神使圣力气息的“神使令”。
以此令调动各大势力,就如同手握半圣玄旨,普天之下,莫敢不从。
“是!”
黑衣人重重一喝声,揣着令牌就要退下。
“令由他人去传,你且留下。”爱苍生忽然出声。
黑衣人微怔之后,点头应是。
他那黑色大兜帽下,由阴暗面具遮蔽得只剩下的一双眼,倏的亮起了幽青色的光。
很快,身侧一道黑气氤起,化作一头虚幻的鬼灵,持令离开了圣寰殿。
“苍生大人有何吩咐?”黑衣人这才出声。
九祭桂灵体讶异的看了黑衣人一眼,似乎为他能力所动。
但也没多说什么,接着抬眸瞥向爱苍生。
她只听道穹苍小朋友说过,圣神大陆可能会起乱,大概率来自八尊谙。
但具体细节如何,却是不知。
爱苍生小朋友时常跟道穹苍小朋友在一起玩,想来知道的更多。
桂木轮椅上,爱苍生双手搭在腿上黑布,淡然出声:
“西域大漠岭,南域半月居,北域天盟,东域参月仙城,中域四陵山,死浮屠之城十字街角,以及圣山下的死海,有何异常?”
一连七个,这么精准的报点?
黑衣人恍惚了一下,立马回道:“目前还没接到任何……”
“不要等,现在,主动去关注。”
“是!”
黑衣人哆嗦了下。
即便苍生大人语气无波无澜,他依旧感到心悸与冰冷。
这可不是九祭神使那么好说话的存在,还是他久仰的十尊座之一。
一旦回答出错,说不得命都会丢。
黑衣人再一手掐诀,并作剑指,目中幽暗光芒再闪。
很快,又一鬼灵浮现。
黑衣人无声启唇,念念有词,嘱咐着什么。
鬼灵摇身一晃,消失不见。
“异大人……”
余光送走了传信鬼灵,黑衣人心头长叹。
本来,现在在自己这个位置上的,该是异部首座大人异。
可惜,首座在云仑山脉阵亡,现在只能由他来面对这二圣了。
“你叫什么名字?”
九祭桂瞥了眼冰冷冷的爱苍生小朋友,一下知道自己不用端着了。
她回过头来,主动出声破冰,目光中带有一丝好奇,“妾身还是第一次见你。”
“禀九祭神使,属下代号‘奚’。”
“奚?”九祭桂灵体只觉这名字似曾相识,“奚小朋友,你在异部是什么位置?”
“禀九祭神使,属下之前是异部首座异大人的副手,现在代理异部首座一职。”
“代首座?你年纪好像不大吧?”
“禀……”
“不必如此拘束。”
“好的,九祭神使!禀九祭神使,属下今年刚满二十。”
“……”九祭桂灵体红唇微启,目中闪过好笑的同时,讶色更添几分。
毫无疑问,“尊敬”和“谦卑”是刻进这个年轻人骨子里了。
这位小朋友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估计是吃了挺多的苦……
但二十岁,六部代首座!
“你比司徒庸人还要年轻呢……”九祭桂灵体轻喃出声,仿佛看到了一个奇才。
“属下不敢!”黑衣人奚却吓了一跳,“属下只是暂时代理,万不敢同司徒大人比较。”
九祭桂灵体深深看了这位小朋友一眼,不再言语。
她也是忽然才想到的。
桂折圣山上,其实人才辈出。
但圣神殿堂传承至今,最上面的职位基本都填满了,且都是一群老不死的怪物。
一坐,就以几十、上百年论。
除非突发意外,否则很少更新换代。
自然而然的,在各大正职底下,一代又一代过来,压了不知道多少人才,藏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
这些人并非不强。
但或是因为背景不深,或是因为头上有人,或是因为能力不够等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原因,冒头不得。
自然,光芒也就无法被世人看到。
就比如当年侑荼若不登临桂折圣山,若不七剑枭首上一任圣神殿堂殿主。
谁都不会知道,在之前基本算得上名不见经传,只有一个小小十尊座头衔的道穹苍,会如此出色。
他一上任,解放了圣神殿堂所有大脑,将圣神大陆拘于掌心之中!
而今,情况不正亦然?
异部首座一陨,最上头的位置空了出来,立马就有人可以填上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
异部人才辈出,比奚资格要老、背景还深、能力更强的,应该大有人在才对。
他一个二十岁的小朋友,何德何能,压得住他头上那一批又一批的天才,拿到代首座之位?
九祭桂灵体可是知道的。
六部之中,来自五大圣帝世家作历练的小朋友、中朋友、大朋友,都不少呢!
这个时候,爱苍生的注意力似乎也被黑衣人的年龄吸引了。
他眉头一蹙,凝声道:“暗部,好像也有一个‘奚’……”
“什么‘奚’,同名吗?”九祭桂灵体回眸。
“不清楚,暗部很出色的一个杀手,在夜枭手下做事。”
“我听过他的名字,还是因为他执行任务干脆利落,已经多次暗杀太虚成功,至今不曾失手过。”
“听说,他还接过调查黑心果族半圣的任务……他也是三炷香出身。”
爱苍生面色微动,说着说着,看向了黑衣人奚。
后者不为所动,眼神都没波澜,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也是,能调查半圣臧人,二十岁怎么可能?
那该是积在暗部蒙尘的老遗珠了,说不得年纪比自己还大,是上一辈、上上辈的人都有可能。
“黑心果族……”
“是之前疑似半月居去接触过的那位南域半圣吧?”
九祭桂灵体似乎记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喃喃道:“你这么一说,妾身也想起来了,暗部是有这么一个人,奚……”
她倒是直接,想不通就问,看向了大殿门槛前立着的黑衣人小朋友。
“小家伙,那个奚和你同名,你认识吗?”
“认识。”
“哦?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就是我。”
这一下,九祭桂灵体、爱苍生都神色微变。
如此波澜不惊、理所当然的回答,二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就是你?”九祭桂灵体确证了一声。
“禀九祭神使,他就是我。”黑衣人奚再道一句。
银色圆桌侧二人对视一眼,尽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波澜。
这个年轻人,有点东西的……
“你在暗部司什么位置?”九祭桂灵体问。
“禀九祭神使,属下在暗部作为夜枭大人的副手,她临出任务前,将暗部交给了属下。”
又是副手……九祭桂灵体红唇一张,直接了当道:“夜枭已确证陨落。”
圣神殿堂留有六部首座的玉牌,存活与否,一窥便知。
早在不久前,隶属于滕山海、夜枭的玉牌,就相继碎裂。
只是这消息,目前还不曾传扬出去。
“是的。”
黑衣人奚闻声,目中闪过一缕悲痛,“所以属下的任务更重了。”
“所以,你除了异部,还兼任暗部的代首座?”
“禀九祭神使,是。”
“呼……”
九祭桂灵体轻呵一声,有些被惊艳到了。
这么谦卑的一个小朋友,能力、来头竟如此之大!
她要不问,还以为是个随随便便的信息传递员,这也太低调了。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吗?
“你方才传讯,用的是鬼剑术?”爱苍生冷不丁出声。
“禀苍生大人,是。”
“你是古剑修?”
“禀苍生大人,是。”
“华长灯是你什么人?”爱苍生接连发问,双目如箭,几乎要穿破黑衣人奚的灵魂。
奚顿了一下,目光如初,波澜不惊道:
“禀苍生大人,属下同华剑圣,没有任何关系。”
九祭桂灵体微微前倾的上半身这才缓缓收了回来。
她方才听爱苍生小朋友的话,还真以为这个奚小朋友是华长灯的亲传弟子。
如此,他的年龄和不成正比的能力,也就有了最好的解释。
而今一听奚小朋友所言,遗憾的同时,又觉这少年未来可期。
更厉害了!
独独爱苍生坐于桂木轮椅之上,深深看了黑衣人奚一眼,唇角微掀。
这话可以骗过九祭神使,哪里能骗得了他?
别人不熟悉华长灯,他爱苍生还不了解么?
古剑修,一个个闷骚无比!
他从奚那刻进了骨子里的谦卑、尊敬,已经能联想到这小子在华长灯剑下吃过多少苦头。
甚至,只要想,他现在就能模拟出华长灯的口吻,说出那家伙绝对会说出的一番话:
“就你现下这点成绩,连八尊谙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出了屏风烛地,不要说你是我的弟子,免得丢人现眼。”
爱苍生也不揭穿,摇着头,靠回了轮椅靠背。
他仰眸望天,目中道则涌现,似是已经看到了屏风烛地里,那断柳残灯下,明明有着通天之能,却选择半生摆烂的邋遢古剑修。
眸光再远,爱苍生似乎也跟着看破了道穹苍的计划。
“道穹苍啊,道穹苍……”
此前爱苍生并不理解为什么哪怕明知会输,此局要派出那么多人,一个个去送。
借刀杀人可以理解。
借敌人的刀,杀自己人,头一回见!
而今,爱苍生懂了。
积压成灰,潜力已尽的头部们若还不给清理掉。
埋藏在下,峥嵘毕露的年轻人就永远见不到光。
那些个庞大的资源,与其给滕山海、异之流,成就也有限。
毕竟他们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头。
但要是给下面这些年轻人,前途无量!
仅仅看着圣寰殿下那一个青年人奚,爱苍生的大道之眼中,像是已经看到了圣神殿堂即将井喷而出的人才。
他明白,圣神殿堂的体量太大,趴得太久,有如老树垂暮,扬冠都难。
而现在,道穹苍要大刀阔斧搞一波了!
他要的,就是砍断那些年老的、枯槁的枝,让这棵老木,焕发新春!
“神鬼莫测道穹苍……呵,还得是你啊!”
爱苍生心下叹时。
殿前黑衣人奚忽然一动,面具下双目间幽暗小剑一凝。
他身后浮现了鬼灵,融进了身体中,致礼道:
“禀苍生大人,禀九祭神使,有信息了。”
第一二六七章 老狗,再来一战!
“说。”爱苍生惜字如金。
“是!”奚点头,一一具述道:
“四陵山没有动静……圣宫五大权柄,并不以尽照一脉的意志为主导。”
“东域参月仙城、西域大漠岭,也没有动作,继续跟进中。”
“北域天盟有乱子,但好似是因为普玄姜氏圣陨而生的小乱,具体和是否有额外情况,我们的人还在继续查验。”
“南域半月居持续不稳定……半月湾秘境的位置太好,我们的力量干涉不到,所以他们一直处于半挑衅状态,跟之前变化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
黑衣人奚顿了下,眸色凝重的道:“南域黑心果族一族之人,凭空消失了,包括半圣。”
半圣臧人吗,才刚聊到他,果然出问题了……九祭桂灵体略显讶异,“都死了?”
“不像是死,更像是集体进入了一种秘境空间。”奚道。
“半圣臧人有一‘吞界蛊’,他将族人吞进蛊内世界,后顾之忧排除,说明离出手不远了。”爱苍生大局在握,问道:“你之前调查他的结果如何?”
奚想了想,说道:
“我跟踪过半月居花草阁的阁主,确定了他们和黑心果族半圣有关系。”
“但只能是远远跟随,见他们靠近黑心果族圣地之后,就没法跟进了。”
“再近一些,我会被半圣察觉。”
顿了下,奚又再道:
“至于黑心果族,过后我以另一种身份进入过他们族中圣地。”
“那里风声鹤唳,民心飘摇,一个个向往外界,已不像是半圣自囚之所。”
“综合以上,半月居和黑心果族联手的可能性,已经很高。”
九祭桂灵体听完,目光略带赞赏的点了点头。
奚小朋友很厉害,她已经是知道了的。
南域半月居,在情报方面几乎碾压了圣神殿堂的各大分殿,隐有龙头之势。
如此情况下,奚还能追踪到花草阁神出鬼没的阁主,难能可贵。
至于潜身半圣所在之地而不被察觉,这更加是能力强大的表现了。
“做得不错,如果可以的话,继续调查半圣臧人。”爱苍生同样出声,带着澹澹的欣赏。
“是!”
“你知道徐小受吧?”爱苍生话锋一转。
“属下只听过他的名字……”
“道殿主说,在虚空岛上,徐小受已借用天时地利人和,另类意义上完成屠圣之举多次了。”爱苍生意味深长。
这话要是对司徒庸人说,爱苍生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到对方眼中不服的火焰了。
然奚听完,眼神无波无澜,像是根本没将徐小受放在心上。
爱苍生再次出声刺激:“他已经超过了宇灵滴。”
“是。”
奚点头道完,发现二圣还看着自己,不由再次张口,补充道:
“我不敢跟宇灵滴首座相提并论。”
“徐小受战绩赫赫,时常以弱胜强,我也自愧弗如。”
九祭桂灵体红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她以为奚小朋友是看不起徐小受,敢情这家伙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太低了!
又是这样……爱苍生眯了眯眼,要不怎么说古剑修烦人呢,一个个虚伪到了极致!
“剩下的呢?”他回到正题。
奚正了正色,凝重道:
“苍生大人明鉴,死浮屠之城确已生乱,还是暴乱!”
“所有死徒、恶人、颓然尸,互相砍杀,像是疯魔,我已派人过去协助镇压。”
“至于十字街角,那里是混乱之地,容不下圣神殿堂之人,我们的人没能够进去。”
“里面应该更乱,听说是有人要冲出来了……”
说道这,阴影面具下,奚的目光有了波动。
他能猜得出来生乱的是谁,“鬼门关,神称神”的神亦!
那是十尊座中,一人生提两把尊座,杀进地狱之门内也要将至爱之人的灵魂挽救回来的绝世勐人。
这不是奚现在层次能面对的。
当然,和神亦同级的苍生大人,目前就在大殿内坐着。
盯住神亦,是苍生大人最重要的任务,没有之一,想来不会发生意外。
爱苍生闻声一动,目光远眺,似乎突破了时空限制,看到了遥远混乱的血腥之城。
他的双目之中亮起了繁复的道则之力,彷若蕴含着世上最困难问题的所有答桉。
“大道之眼……”
奚只偷看了一下,便垂下眸。
“他出不来。”
爱苍生推动了桂木轮椅,来到了圣寰殿的殿门口,缓缓拎起了邪罪弓。
“要出箭了?”
奚忍不住回眸望去。
便见一人多高的黑色弓箭,随着满月弦开,汇出了一支红色的缭有饿鬼怨灵邪魔之气的恐怖箭失。
“嘣!
弦惊箭掠,圣寰殿内炸开一声巨响。
玄色的邪罪弓之箭破天而出,穿破了云层,在桂折圣山上留下一道黑线,消失无踪。
一箭!
奚心潮澎湃,恨不得有能力可以瞬移到死浮屠之城,看看这一箭能轰出什么效果。
但对爱苍生而言,这却像是随手为之。
箭出之后,他收弓回落,推着桂木轮椅,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死海呢?”爱苍生波澜不惊的问。
奚压下心头震动,肃声道:“死海暂无异常,圣奴无袖现在每天能清醒半个时辰左右,一直在同无月剑仙……叙旧。”
“苟无月吗……”爱苍生呢喃一句,垂眸无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
死海。
这是一个封闭的黑暗空间,像是一个大型的牢狱世界。
黑色的海水淹没了整个世界。
无处不在的禁法结界,压下了所有关押此地炼灵师反抗的心。
死海并无刻意分隔而出的牢房。
但每个关押于此地的人,莫不是此前圣神大陆赫赫有名之辈。
他们的领地意识极强,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即便在外可能是仇人,落入此地,鲜少寻衅滋事。
大家都是失去了灵元的废物。
一旦两两打起来了,各自受伤,很容易就被第三者偷袭,快速殒命。
然死海能压得住寻常炼灵师,压不住的,还有挺多种人。
诸如体修、古剑修……
亦或者天生强悍,具备特殊能力的特殊物种们。
这些,通通都不是禁法结界能封印得住的。
“前、前辈……”
“清醒点!饶、饶命啊前辈……咳咳!”
某一片黑色海域内,一个沉没于地,不断颤抖,口吐血沫的男子头上,正踩着一只漏着大拇指脚趾头的草鞋。
他在哀求。
啪!
草鞋一旋,一践踏,男子头颅就如西瓜般炸开了。
“嗬……”
上方传出一声不似人言的低吼声。
魔气缭绕中,显露着一个正不断颤抖的身形。
不多时,这个人控制住了痉挛,满溢的魔气从体外敛了回去,猩红的双目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这是个身披蓑衣的老头,头顶稍稍有些发秃,面容枯藁,眼圈都是黑色的,像是几百年没睡过觉。
他的双手袖袍早已不翼而飞,露出干瘦龟裂中带有一点点精壮力量感的焦黑双臂。
秃顶老头的胯间还别有一顶草笠,草笠很是残破,边边角角全是磨损。
但有意识的时候,老头似乎就会选择这般动作,以此来遮住他唯一的身体缺陷。
“呼~”
死海之中,桑老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将草笠提起戴上,遮住了颅顶的同时,也将上半张脸藏进阴翳之中。
草笠又多了磨损。
“又死一个……”
老头垂眸望着脚下的无头男子尸体,将之踢飞,闭上了双眼,徒留一声长叹,“抱歉。”
杀人非本意,唯愿道心平。
自打八宫里替徐小受挡下那一箭后,桑老一直就处于如此走火入魔状态。
一开始,他还能保有丁点自我意识。
被打入死海之后,他完全失控了,一身力量再也无法遏制住。
在这个基本都是炼灵师的废人牢狱之中,他的王座之躯,已是碾压。
更何况走火入魔失控后,彻神念这种无法被封印的特殊力量形态,完全解放。
无袖·赤焦手根本藏不住,终日解着,横推死海。
“滋滋……”
双臂摆动间,死海滋滋冒气泡,那是海水被高温灼透发出的声音。
无袖·赤焦手固然是彻神念的一种形式。
但本来只是一式灵技,按理说不可能在死海下解放得开。
桑老却又极为特殊,是在邪罪弓走火入魔下进来的。
两相极致力量的抗衡之中,癫狂与压制对冲,彻神念的力量,被逼出来了!
一开始无袖·赤焦手确实出不来。
时值今日,无袖·赤焦手已成为单种形态上最极致的彻神念,真正发生了蜕变。
桑老就算是想,已无法将自己这一式变异的“灵技”给敛回!
就像是主动成了被动。
他无时不刻都在承受无袖·赤焦手的灼烧之痛,而死海之人,无时不刻都在惊慌。
——一个能在禁法结界下被动施展彻神念的勐人,还没有理智!这怎能不叫一帮废物惊恐?
“唉……”
一声长叹,望着无袖的双臂,桑老已不知自己在无意识下,灭杀了多少人。
虽说能进死海的人,多多少少,死有余辜。
但这般屠戮,真不是他的本性。
“徐小受啊……”
仰眸看不到天和光,桑老踱步,往目的地走去。
作为圣宫尽照一脉传人……
他中箭时,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死。
因为哪怕他背叛了圣宫,牧凛师弟会救,师尊龙融之会救。
背景在,他根本死不了。
何况八尊谙也不可能坐视自己死去。
作为圣宫四子……
死海能压得下别人,桑老知道,压不了自己。
就如虚空岛内岛,同样压不住八尊谙一样。
在天桑灵宫,桑老只不过因为身体有伤而修为低落。
此后一路修养,他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
邪罪弓带来的走火入魔,能折磨死寻常人,但折磨不死一路饱受折磨成长过来之辈。
这不,桑老从浑浑噩噩,进化到每天能清醒半个时辰。
尽照一脉,后背都写着“苦痛”二字,所以分外惜才,惜那能从“苦痛”中活来的才。
尽照一脉向来护短,也是有一些原因在这的。
桑老感觉如若自己修炼的是古剑术,他现在已快可以磨砺出一个魔剑术来了,从走火入魔之中修习。
同样,死海在天才眼中,也如同一次生死历练。
那些扛不住强压的灵技彻底消失,但无袖·赤焦手这种毕生得意之作,跟着进化了。
“虽说进化方向出乎意料,我真变无袖了,但和一开始想的,大差不差……”
桑老迈步往前,目中有着精光。
他有着圣宫四子,圣奴二把手的傲气,哪怕不经死海,也知道那玩意压不住自己。
如今一切,得以验证当时想法。
既如此,桑老所想的很多东西,就可以在这无人顾及之地,开始修炼了。
比如……
桑老曾在圣宫修习时,就对自己的小伙伴们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奥义之力,真的只能在王座道境修成吗,谁规定的?”
那个时候,肖七修还在钻研他那说是可以超越古剑术,却迄今修不出个屁来的“灵剑术”;
乔迁之沉浸在所谓的“阵图师”之中,幻想着以灵阵之道,化虚为实,超越天机,怒造生灵;
叶小天揣着最强大的空间属性闭门造车,什么都不想突破,只想给炼灵之道这条康庄大道画上一个最强大、最圆满的奥义句号。
对此一问,三人自是嗤之以鼻。
桑老却不敢苟同。
他从不认为从来如此就是既定,就是不可逾越。
所以他悍然选择了冲击斩道,不顾叶小天的劝阻。
之后在斩道、太虚、受伤便顺势跌回斩道时,他主要在研究这般想法。
可没法突破!
研究了数十年,好像都是在钻牛角尖,研究错了。
桑老并不认命。
他觉得万事万物皆有机会。
就如同魁雷汉贯彻形、气、神化为彻神念,道穹苍以天机术缔造出了苍穹绘卷,神亦也以开窍刺穴之法点亮人体奥义之图一样。
他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奥义阵图,是可以在任何时候都点亮的。
似八尊谙之流,乃下下之辈——同叶小天一样,安分守己,走着最安全的路,是天才界的耻辱。
桑老觉得自己的想法才算天才之想,所以贯彻施行,直至终末,遭遇了几十年的瓶颈后,他找到了突破口。
单凭自身之力,确实是做不到在王座道境之后再开奥义阵图的。
要能,颜无色那等天才,早开了。
但桑老觉得自己和颜无色那等炼灵之光截然不同的是,他敢拼、敢承受痛苦。
所以,他想到了又一个法子,灵感来源于八尊谙。
禁法结界下,万事万物都被压回源点,八尊谙却能突破出来。
既如此,自己能否借助外在压力,在境界被压回连王座道境都不是的时候,悟道悟出奥义阵图来呢?
“如是这想法得以完成,理论上,只要突破先天,掌握先天属性之力,人人都可悟道,都可掌握奥义阵图!”
“那么,炼灵界将迎来一场质变,叶小天脸将肿到天边,因为这甚至要超越‘彻神念’!”
“‘彻神念’的门槛毕竟太高,抛开废物不谈的话,基本都是斩道、太虚,才能完成彻神念的修行。”
“嗯,奥义阵图就要简单得多,还可以靠外力辅助,比如找到菩提古木……”
“退一万步,找到悟道果之类的灵药炼制成丹药服下,配合悟道也行……”
“荒诞确实是荒诞了点,但彻神念初诞生时,大家不也觉得这很荒诞么?”
桑老抓住唯一的清醒时间,一边继续思考和尝试着自己作为圣宫学子时的课题研究,一边走到了目的地。
他双目勐地放出亮光,盯着那个独臂落魄的白衣剑客,大声喝道:
“老狗,再来一战,我有感觉了!”
第一二六八章 十街走出祸世女,但盛满天剑桂香!
“吼……”
目送那魔气缭绕的宿敌发癫离开,苟无月目光闪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他力竭般拄剑支撑着身子,最后终于撑不住,只能盘膝软倒坐下。
昔日无月剑仙的风采,此刻早已不复。
苟无月已不再蓝衣飘飘,额缠白带,气质脱俗。
他的身上缠满了血色的绷带,遍体伤口因为常泡死海之中,无时不刻都在隐隐发痛。
这一身伤,全是圣奴无袖一手缔造!
古剑修同体修截然不同,他们高攻低防,并没有那么好的恢复力。
一旦输出不能完美替代防御,就会落下满身伤。
而在死海之中,失去了灵元、丹药等具恢复性质的东西,古剑修的体质基本跟凡人无异。
圣奴无袖是也被苟无月斩出满身剑伤,但他往往疯魔之后,伤势自行就痊愈了。
苟无月不行。
每次长达半个时辰的作战,他总会被那疯子抓住机会,留下伤口。
日积月累,他已满身残破,如同风烛残年的迟暮老人,再无天上剑仙之姿。
“唉……”
想到昔日好友曾跟自己一样,被打入禁法结界之中。
其遭遇的是比圣奴无袖这一个人更多、更强的鬼兽,却能完好无损走出来。
苟无月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两极对比,如此鲜明,真令人唏嘘。
想到八尊谙,他就不免想到八宫里的一战。
想到八宫里,他就不免想到八尊谙的劝诫。
当日之“大佛斩”,斩断的不止有苟无月的骄傲,还有他持续半生为之奉行的信条。
抬眸远眺。
暗无天日、毫无波澜的死海,就有如那日八宫里改写了他苟无月的人生轨迹一样,改写他此刻心境。
“黑云欺天桑,大江逆流西。”
“道纲常不在,权因臣奴揖。”
“断翅不臣鸟,封剑未凡躯。”
“躬身诚惶恐?我道天太低……”
闭上双眼,无声呢喃,苟无月足足沉顿了良久,长长再叹。
手中的奴岚之声似是感同身受主人此刻心境的落寞,发出一声低低的呜鸣。
“谙……”
时值今日。
结合八尊谙继八宫里后的所作所为,再去忆他复出时的宣告,亦作对自己的劝诫,苟无月有了全新体会。
那时他认为八尊谙依旧不曾吃一堑、长一智,还沉浸在往日的辉煌当中。
现下,他则是又看到了昔时那个不曾有过一败的桀骜少年。
风云变幻,道纲颠倒,飞鸟断翅,原是妖魔作乱,圣帝封天。
本以为那不败少年已然陨落。
却不曾想,巨人躬身,非是惶恐,只因天穹低,直腰会碰头。
当他从陨落中归来,再次挺直腰杆之时,他还是那个天高一尺八尊谙,还是不变!
“而我呢?”
苟无月扪心自问,摇头失笑。
虽然依是不愿意承认,但在八尊谙眼里,他苟无月确实是选择了在圣帝封道下,遵从新的规则,放下傲骨,作臣奴揖拜状。
“本以为在规则之中,只要无欲无求,也能恣意妄为,修成大道。”
“原来只要不能跳脱限制,看似再无欲、再妄为,依旧是那笼中金雀,自由有限。”
“也许,你是对的……”
死海的一番磨砺,早已让苟无月放下了骄傲,不断思考此前作为。
他在想为何年少的自己可以施出“无欲妄为剑”,老了反而一剑不能出,越活越过去。
何为“真无欲”,何作“真妄为”?
“呵……”
披散着久未打理长发的苟无月惨笑一声,摇头自喃:
“温庭啊温庭,你比我早受挫三十年,也比我早醒悟三十年啊!”
直起腰来,瞥了眼断臂,苟无月目中彷徨不再,彻底对圣神殿堂死心。
他已不再抱任何希冀。
古剑修就不该给自己作限制。
任何臣服于规则之下的“无欲妄为”,都是借口。
——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上了信仰,还要靠别人来斩心中神佛,这如何能再作突破?
八尊谙才是真性情!
无法无天,才是对“古剑修”这三个字最淋漓尽致的诠释!
哪怕再不服,苟无月也不得不认,他输了不止一筹。
再不醒悟,此生无望靠拢那人项背!
无袖说得很好……
这疯子每天半个时辰的清醒时间,一半过来找自己打架,一半在战中倾诉他的大道理解,让苟无月帮忙记住。
苟无月自然不会帮无袖记住他每次清醒时候对什么火之奥义的理解,再应他所求,于他下次清醒时告知他之前做过的各种尝试。
可长此以往……
每次都听到新的疯狂理念。
苟无月每次都在接受疯狂熏陶,自然潜移默化被影响了。
他印象最深的,是无袖每次对战时都会重复说的一句话。
每次他都记不住,每次他都要说,就像时间在不断循环,他总是遗忘后在重述之前的深刻。
无袖是记不住。
苟无月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被重复中,记住了。
“死海是凡俗之人的枷锁,但困不住天才的想法,有朝一日终沸腾;”
“桂折圣山是天才的温室,却是你苟无月的囚笼,难盛满天剑桂香!”
——我,要就此沉寂吗?
战后已然力竭的独臂苟无月,倏然握紧奴岚之声,目中精芒闪掠,拔剑而起。
他傲然挺胸,睥视远方。
其眼中再无死海之沉寂,仿若看到了当时年少之波澜壮阔的怒浪汪洋。
“桑七叶,你说错了,应该是……”
“有朝一日难沸腾,但盛满天剑桂香!”
轰!
这一日。
死海忽奏惊圣雷,吓醒三千溺水客。
然而,只此一声,别无后续,哪怕桂折圣山之后派人下查,亦查不出变故之源头所在。
……
圣神大陆有两座十分特殊的秘境之城。
同南域的秘境“半月湾”一样,它们有超脱大陆,独属于自己的特殊规则。
一为以“平湖”为代表的生浮屠之城。
那里有着中正祥和的天道规则,十分容易让人进入安定平稳的心境。
所以,生浮屠之城也就成了炼丹师、炼器师、灵阵师等特殊职业炼灵师的圣地,是各大协会的总部所在。
在这里,不仅炼灵师们更容易悟道。
特殊职业炼灵师也功力倍增,炼丹、炼器几乎有着天道加成,是在外界所不能比拟的。
与之相反的,自然就是死浮屠之城。
这里的天道规则无比混乱,是杀戮与血腥的代表,枯骨万里,浮尸百万。
常人于此,受天道规则和经年累月的杀气影响,很容易就进入偏激,走火入魔。
无数在外界犯下了滔天大罪,避无可避的不安定份子,逃到了死浮屠之城,寻求避难。
久而久之,死浮屠之城就更乱了。
它就像是一口牢狱大鼎,装着最为祸害的血药,炼就一颗又一颗毒丹。
古来素有“造化生极境,天地炼烘炉,平湖比乱世,生死两浮屠”之说,说的,就是这两大极端的秘境之城。
虚空岛道穹苍登陆之时,墨雨瓢泼之际,死浮屠之城,也在同一时间爆发大乱。
一些不安定份子,在某只看不见的大手推动下,将此前累积的仇怨完全引爆。
整座死浮屠之城,彻底陷入混乱!
仇敌相厮杀,逢人便拔剑。
哪怕是路过的犬类,因为被多瞧了一眼,也狂吠不止,凶气冲天。
不止是炼灵师,圣神大陆上的特殊物种在死浮屠之城能见到不少。
异人、半龙生物、祸药妖修、罪恶鬼兽……等等等等。
死浮屠之城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大乱起时,这座血腥之城像是溅开了血雨,彻底进入疯狂。
隶属圣神殿堂的人本只在外看管,不敢进城,因为死浮屠之城不能久待。
平日里,乱有。
但此等大乱,鲜少见之。
基本上只可能是十字街角内有人在推波助澜,想要逃脱。
于是见此大乱生,圣神殿堂很快介入。
然一批又一批的炼灵师进城后,有如投石于海,不见生澜。
当风暴降临时,凡人之力,终究逆天不得。
“杀!”
“死!都给老子死!”
“圣神殿堂的狗,你们终于来了,老子就早想尝尝你们的血了,嘎嘎嘎!”
混乱与厮杀之际,所有人都秉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不敢靠近城内的某一个地方。
那地,叫做“十字街角”。
在这混乱之地,规则只有一条:
“只有在死浮屠之城登顶之人,才有资格踏入十字街角,享受黑暗世界主宰的待遇。”
但十字街角又有十字街角的规则,并不是进了里面的人,个个都能享受。
只是说,能进十字街角的人,在死浮屠之城个个都是巅峰。
然而,圣神殿堂又给十字街角下了禁制:
“踏入十字街角者,终生再不得出,违者箭诛。”
这箭,自然就是那万人痛恶的爱苍生的“守护之箭”。
风暴与混乱持续,直至进入高潮。
忽然,有毗邻十字街角的厮杀者,偶然瞧见东街门外,似要踏出一个身形。
那是个身形高大魁梧,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
他的脸庞有如刀削斧凿一般,线条硬朗。
他的目光若在九幽地狱成就,冰冷森寒。
他只是在东街门口站出,整座死浮屠之城的人若有所感,纷纷回眸。
漫天的杀气皆被镇压而下,九天雷动,若降劫罚。
“神……”
“神亦!!!”
“鬼门关,神称神!是他!他又要闯关,又想冲出来了?”
“快跑,神亦一出,爱狗的邪罪弓之箭必来,他根本出不来的,为什么又要给我们带来灾难?”
“远离此地!远离神亦!”
无数人落荒而逃,如避瘟神。
死浮屠之城只能以十字街角为尊,十字街角又只能以一人为尊。
此尊,则为神亦,无有外人!
光头大汉神亦只是往十字街角的大门口一站,还没踏出。
漫天雷劫引动,似要封圣冲关。
但这一幕所有人都见识多了,知道根本不可能成,爱苍生一箭很快就会跟来。
“嗡!”
果不其然,空气震动间。
天边破开一道裂缝,秘境世界被圣力洞穿,黑红光芒闪烁而来。
“咻——”
不过瞬息功夫,一支掠天之箭,携无数死灵凄怨之声,破空穿至。
神亦还不曾踏出十字街角半步。
邪罪弓之矢,轰然降落,和他那滚石般大小的拳头,发生了碰撞。
一拳。
“轰隆!!”
黑红邪罪之光破天而来,却被反轰而去,呈冲击波之势,顷刻轰碎了十字街角外一地枯烂。
那里本是恢弘的建筑。
却早在神亦和爱苍生的一次次交锋下,被轰成废墟。
一开始还有人修建,继续居住其中。
后来,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建筑坍塌,也就没人敢靠近十字街角而居了。
说不定哪天神亦又想出来了,梦中人,也就会被风暴轰死而去。
“太、太猛了!”
“一拳之力,何至于斯?”
“这是体术能达成的境界?哪怕看了这么多次,依旧不敢相信,神亦真不会被爱狗的邪罪弓之力影响吗?”
“屁!那可是‘鬼门关,神称神’!神亦老大所修体术奥义‘六道’中的修罗道,炼的就是修罗之力,我见过他打架,走火入魔只是他的其中一种战斗状态罢了。”
“‘六道’啊……好想学,可惜这世间仅存锻体之法,徒留其形,不得其神,若无神亦老大的开窍刺穴之法,根本无从入得体术奥义。”
“可惜了,这传承普天难觅,别说六道了,九宫、八门、七宿,我们都学不了。”
“听说圣神殿堂的体部就有传承,我们可以去抓住汪大锤,逼问他体术奥义。”
“汪大锤?呵!他撑死了掌握九宫、八门,要能学会六道,何至于还只是一部首座?”
“咳咳,瞧你们说的,好像汪大锤很弱,你们打得过似的?”
“你说什么!”
“呵,说你废物,有种干我?”
“干你娘!给老子死!”
轰!
大乱又生。
当十字街角东街外的烟尘散去时,有人瞅见,神亦竟没有似往常一样退去。
他仰着头,虽说已不曾迈步而出,但像是破空在和爱苍生对视,杀气腾腾。
“可怕……”
有人看了几眼,没敢再看。
十尊座之战,从几十年前绵延至今,根本不是他们这层次的人能旁观的。
“但为什么,神亦老大今天没走?他还想接第二箭?”有人不解。
旁侧有老者倚仗而过,笑而出声:
“小年轻,这你就不懂了吧?”
“‘鬼门关,神称神’其实根本不想出来,但他每次一出,爱狗就得全神贯注,根本关注不了其他地方。”
“所以,神亦往东街大门一站,代表着圣神大陆必有要事发生。”
“你个小辈,连鸡毛都不懂!”
“你说什么?!”
“路老说你鸡毛,哈哈……唔!”
“吃老子一拳!”
大乱又起。
鲜少有人注意得到,当东街拳箭相接,混乱力量短暂遮蔽住天道规则的一刹。
十字街角的西街之外,多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这是谁?”
有人发现这女子之时,还是为她之容貌、身段所惊艳。
这是个十分大胆的女子!
在这血腥之城中,她竟不遮绝美秀颜。
一张粉黛略施的鹅蛋脸上,眸光如酿含情春水,丹唇似蕴艳丽波光,一颦一笑,摄人心魄。
她的青丝如瀑,衬出雪白玉颈,只以黑丝轻纱蔽体,香肩半露,波涛汹涌,盈盈一握的柳腰中间,是那镶有红宝石的肚脐眼。
开叉极高的薄纱裙摆,伴随着女子莲步轻移,修长玉腿频频交错,露出欺霜赛雪之肌。
视线落定至最下方,晶莹如玉的脚趾头上,闪烁着充满旖旎色彩的粉色指甲油的光泽。
这头柔软的小羔羊,一步一步,踩着眼冒绿光的狼群怦怦狂跳的心脏而来,美艳不可方物,教人无法挪开目光。
“呼!呼!呼!”
“咕噜!”
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
西街大片大片的响起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群血腥之城的恶徒,哪里见过如此人间角色?一个个双目赤红,几乎失控。
“干!你这妖女,竟敢如此打扮勾诱老夫,不怕惹火上身?”
“老子忍不了了,她是谁?呸!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老子死都要上她!”
“赤足,她是赤足……啊我死了。”
“呃啊啊啊,我憋不住!!!”
一群饥饿的狂徒发出一声声粗鄙不堪的污秽之语,彻底失控,猛地扑了上去。
可数百号人,先天、宗师、王座皆有之。
再望前时,只闻到了醉人的香气,精神为之一恍惚,如堕幻境。
这幻术太弱了!
顷刻,他们便挣脱了出来,红着眼想要继续往前。
然妖女背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虚幻的身影。
那是个光头大汉,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半头,魁梧得不像话。
二人组合,就像是美女与野兽。
只不过,这野兽十分模糊,根本不是真人……
“虚像?”
所有人被那面容模糊的光头大汉惊住了,因为其上杀气,比满城人加起来还要可怖。
“等等!”
“这不是神亦老大吗?”
“我的天,她拥有‘鬼门关,神称神’的虚像?”
“她、她是……”
“香姨!她只能是香姨!”
“香姨不是跟神亦老大在十字街角吗?怎么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可能出得来?爱狗……”
“干他娘的,这是要吓死老夫哇!”
一瞬间,西街外围着的人等,一身邪火全泄了,遍体生寒。
毕竟能逃到死浮屠之城来的,说明个个都是惜命之辈。
神亦哪怕只是一个虚像,打爆他们,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
这一回,谁敢惹她?
“哼!”
女子轻哼一声,放眼扫过西街,讥笑道:“刚刚,是谁说想上我的?”
啪一下,整条西街之人全部匍匐,像是遇见了女王。
死寂无声。
无人再敢说话。
“一帮废物!”
香杳杳白眼翻上了天,无语摇头,迈开大腿,从万众臣服的狂徒之中扬长而去。
是的,她出十字街角了。
神亦没有陪同她一起,没能实现封圣后一并浪迹天涯的美好愿望。
因为,她有事要做。
孑然一身行走如此乱城,香姨一点都不担心自身安危。
她临行前只修炼了一手“召唤术”,就可以闯荡江湖了。
香姨是知道爱苍生肯定看到自己出来的,可她连爱苍生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有人敢跟神亦开战,数量估计还有很多。
但普天之下,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动都不敢动她香杳杳一根手指头。
不管是爱苍生,还是道穹苍……
打神亦,充其量下场是死。
惹她香姨,哪怕只动了一根头发,十尊座之战后下落不明的空间奥义空余恨,就是前车之鉴。
香风掠过浮屠城,十街走出祸世女。
踏出死浮屠之城的那一刻,香姨终归没有等来邪罪弓之箭。
她红唇微掀,骄傲的笑了。
这就是她男人的威慑力!
呼吸着境外世界的清醒空气,香姨美目流转,拈起了青葱玉指,蹙眉思索:
“唔,奴儿是不能去找了,只能先去替她看看她的小八……”
“对了,还有徐小受!”
“呵,圣奴受爷……这小年轻名声都传到十字街角来了,真夸张!”
第一二六九章 “脏”!
虚空岛。
圣神大陆乱象并起时。
堕渊之上,水鬼和道穹苍对于饶妖妖半圣位格的争夺保卫战,还在持续。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水鬼是强,但道穹苍并非那么容易能被拿捏。
哪怕这位道殿主一生的成名之战只有一次,那就是十尊座上的表现。
除此之外,世人几乎没见过他出手创下过其他的正面战绩。
但谁会小觑圣神殿堂这一总殿之主呢?
都是天才……
都有着超强战力……
状态都是巅峰,不曾有损……
如此情况下,太虚对半圣,有着最直观的差距。
“水鬼危矣!”
魔帝黑龙头顶上,徐小受已从龙角之后走出,连他都看得出水鬼此时有些捉襟见肘。
水系奥义对苍穹绘卷……
驭海神戟对天机司南……
除了刚到手没能很好掌控的封源枪外,水鬼纵有底牌,能压得住十尊座的道穹苍?
更何况,号为“神鬼莫测”的道穹苍,会没有提前准备更多的手段,就进场接战?
战局之内。
对饶妖妖半圣位格的争夺,以道穹苍两式“大剥离术”将水鬼镇剥而出,再出言相问而短暂中止。
所有人都陷入了道穹苍对时局的拷问之中,就连水鬼都在被抛飞后,面露异色。
“在虚空岛上针对内岛进行破封行动的同时,圣奴还在圣神大陆有着其他计划,想趁道殿主不在,做点什么?”
观战之人细思极恐,只觉此前诸多思维受限于虚空岛,完全忘却了圣神大陆才是圣奴和圣神殿堂的主战场。
而便也是在道穹苍发出提问不久,天机精灵柒号噔一下,又从他肩膀上跳了出来,扑腾着翅膀,急声道:
“老道老道,大陆五域各地的圣神殿堂分部,果然遇到袭击了!”
“目前是三十六处,但数量还在不断提升。”
“除此之外,北域天盟、南域黑心果族,中域死浮屠之城等,都出现了意外情况。”
“可恶的圣奴,真的趁你不在的时候,对各地下手了!”
此言一出,满岛皆惊。
真的被算中?
圣奴真的出手?
还是如此直接的,对圣神殿堂正面重拳出击?
多少年没有黑暗势力敢在明面上挑衅圣神殿堂的威严了!
圣奴首座八尊谙,宣战之心,果然不是虚的!
“看来我猜的不错……”
没等到水鬼的回答,道穹苍却自个儿找到了答桉,低喃着看向对面水鬼。
被大剥离术扔飞的水鬼早已在半空趁机拿回了自己的驭海神戟。
他话都没有说,仿佛生怕再被套出些什么讯息来。
同样,他亦没有选择继续动作,而是脸色阴晴不定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短暂的交锋过后,水鬼对道穹苍十分忌惮!
这几乎到了谨小慎微的程度,已不复此前初登场时他嚣张跋扈的风采!
“老道老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小柒绕着道穹苍的头顶飞了两圈,颇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既能料到,我自有后手,圣奴,掀不起风浪。”道穹苍意味深长道。
徐小受目不转睛盯着战场,心头暗思忖:
这是指对圣神大陆的变乱,他道穹苍早有预料和应对措施?
还是指虚空岛针对水鬼做出的这些事,他道穹苍亦了如指掌,有着第二预桉?
“是了,之前内岛同外岛的结界几乎被破,都有鬼兽探爪过来了。”
“但自道穹苍登场后,内岛异象已完全消失,连鬼兽的虚影都看不到一个……”
“道穹苍,已经做了什么!”
徐小受后知后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觉自己的思维已受到了某种指引之力的影响。
他在想,也许道穹苍所言,非指自己所想的其中之一,而是指全部两方面!
“需要我帮忙吗……”
看着水鬼陷入被动,徐小受感觉又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刻。
可他才刚闪过这般想法,稍稍迟滞下来的战场,又有暴动。
“休!”
水鬼只停了一刹。
在发觉拿不了饶妖妖半圣位格之后,他果断退后,驭海神戟一扬,漫天水墨龙卷喷涌。
“轰轰轰轰……”
虚空岛四面八方,擎天般卷起无数龙卷水。
所有黑色龙卷水在瞬间炸裂,化作无数个水鬼,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坠向虚空岛不止九大绝地的各个位置。
“他想做什么?”
几乎同时,所有人脑海中闪过这般念头,下一秒又瞬间明悟。
打道穹苍,水鬼若不封圣,根本打不了。
所以,这般混淆视听之法,是封圣前兆!
果不其然,散落在每一处以假乱真的所有水鬼分身,齐齐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从怀中掏出一枚半圣位格,各自挤出一滴血,试图融进其中。
“这么多水鬼,哪个是真身?”
徐小受“感知”范围内所看到的水鬼,全部都是假的。
包括半圣位格,没一个为真。
他一拍龙角,“龙宝,跟上!我要观战!”
必要时刻,我还得帮水鬼一把,现在大家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这话徐小受就不敢轻易说出口了。
魔帝黑龙龙身一腾,顷刻从堕渊穿破虚空,腾挪到了血界。
徐小受所看不破的,作为圣帝意念化身,它一眼能观破。
“灵镜!跟上!”
“老兄,你在做什么,这么慢!”
罪一殿遗址所有人也骂出声了,揪着大汉赶紧搜索水鬼真身。
血界之中,殷红血水与墨色雨流汇成一片,波澜壮阔。
徐小受跟着魔帝黑龙来此此地之时,“感知”中已经能分辨出“真·半圣位格”的气息。
他凝眸视去,却发现那个真水鬼的血尚未融进半圣位格之中,道穹苍不知何时,已如跗骨之蛆跟上了。
“在我面前,你想择机封圣,我给你机会了么?”
道穹苍冷叱一声,天机司南上星勺一旋,暴雨下的虚空岛似是都停顿了半息。
而后,天色骤亮!
徐小受惊而抬眸,却见天穹之上,天机道则纹现,化作一卷覆盖整座虚空岛的巨大苍穹绘卷。
绘卷之上,射出无数天机纹光。
每一道天机纹光都细微无比,如线穿针,刺破了暴雨之中的每一滴雨水、虚空岛上每一个水鬼分身,以及所有真与假的半圣位格。
“天机三十六式,大刺绣术!”
当这澹然一声飘落之时,整座虚空岛的虚空,由天机纹光勾勒出一副雄伟而恢弘的刺绣图。
散落的雨水成了露珠……
道穹苍就是那新生的朝阳……
而他面前被净化的,则是脸色阴翳的水鬼!
“曙光照雨图!”道穹苍温声一笑,“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徐小受看得心头一麻。
这不就同纺织精通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只不过道穹苍“纺织”的范围,太大了!
他竟在一瞬间用天机道则化作丝线,穿过了虚空岛上每一滴隶属于水鬼的雨水。
如此情况下,只要他一动……
道穹苍果然拨动了他天机司南上的星勺!
“嗤!”
下一秒,天穹乌云褪去。
暴雨更全部被天机术净化完毕,虚空岛恢复了光明。
“嘶!”
霎时间,岛上遍地响起倒吸凉气之声。
这一手,得需多么精妙的操纵力,得多耗费精神力?
可道穹苍,有如信手拈来,汗都不出一滴!
彭一声响,面圣的水鬼身形直接炸碎,连半分迟疑、半句废话都无。
这不是面圣被炸碎的,而是水鬼故意为之。
虚空岛的暴雨是被净化完毕了。
可此前暴雨下在岛上各地的“雨水”,却仍有残留!
哪怕道穹苍能净化掉外象的那些,渗进万事万物体内的属于水鬼的力量,短时间内半圣也无法被根除。
“还有机会……”
“水鬼,还有机会!”
徐小受看得有些焦急,恨不得自己上场,却知道自己上场,绝对要比水鬼更狼狈,索性在龙首上干焦急。
——什么都不做,就不会出错,也不会死。
“嗡!”
天空是苍穹绘卷。
大地则亮起了水系奥义阵图。
顷刻,无数水雾氤氲而出,水鬼已从血界闪到了青沼。
这一片沼泽地,是他为自己留下的第二手准备!
“龙宝……”
魔帝黑龙都不待催,擎着徐小受已遁去青沼位置。
“麻蛋,快点!”
罪一殿遗址上又被催促的大汉已经满头大汗。
他方才就切得晚了点,众人只看到血界中道殿主出手的最后画面。
就这,他差点被人群殴至死!
如今是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了,满头大汉的大汉急忙搜寻,很快画面锁定向青沼。
“道穹苍,这,你也算到了么?”
青沼之上,水鬼真身勐从地底下蹿出。
他一边微笑扶着黄金兽面,优雅从容,一边挤出血液,融进了半圣位格之中。
这过程丝滑无比,没有半分停滞,且被阻止的迹象。
“嗡!”
天机道则一动,道穹苍再次跟来,然而这一回,他慢了一丝!
“轰——”
九天雷震!
属于圣劫的气息,在青沼位置弥散而开。
这个地方,迎来了属于它的第二次的圣劫。
“水鬼赢了?”
观战的不止是罪一殿的大批炼灵师,徐小受和魔帝黑龙,也都被水鬼这一神出鬼没的手段秀到。
这家伙藏了多少手?
以太虚敌半圣,还是神鬼莫测道穹苍,他竟还能玩转得来!
就不怕把自己浪死?
然而,当所有人将视线投向道穹苍之时,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分错愕,或者呆滞。
相反,道穹苍脸上也有笑意,甚至比水鬼的更甚之!
“青沼这么庞大的目标,又能蓄水,又被封圣过,谁都会下意识的忘记它吧?”
“可我若是常人,若也如此想法,我又怎会是道穹苍?”
圣劫降下之际,道穹苍这一回是连天机司南都没动了,他只是后发先至的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声,在雷鸣之下竟如此刺耳。
如同神灵征召一般,青沼为响指而颤,很快大地蠕动,从中喷薄出了一道圣光。
“宝物!”
“这绝对是圣级的至宝!”
无数人面色震动。
因为他们来虚空岛的第一目的,就是为了封圣道基。
很明显,青沼中喷出来的这圣物,很贴近他们的初衷。
得到它,说不定真能从中找到封圣契机。
“这是……”
徐小受脑海如有雷电划过。
他毕竟在天机神使内部呆过,已知司无阵,知九大核心,知镇虚碑的作用。
现下此物,不正是九大核心之一?
这是圣神殿堂埋下的镇岛之宝,同龙杏类似。
道穹苍来过这里,提前和这里的宝贝契约过了?
“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为什么是青沼……”
没有个人思考的时间。
从青沼喷薄而出的圣光,已破开圣劫,显露出了其中一个古老城堡模样的圣器。
“镇神堡!”
当水鬼看清这古老圣器的外象之时,脸上的笑意都凝固。
如果是按照正常情况,哪怕是圣器出现,都无法阻止圣劫降临。
但“镇神堡”却是个例外!
其为斩神官染茗曾经拥有之物,有着超绝的镇压之力。
镇神堡最恢弘的战绩,甚至压得下过半圣释放的祖源之力。
区区半圣之劫,又如何不能截断呢?
“镇!”
道穹苍手端天机司南,从容不迫。
一字落定,古老镇神堡顷刻变大,覆盖了整座青沼,当着水鬼的头,勐然轰下。
“彭!”
虚空隆声颤动。
这一刹青沼方向炸开的音浪,甚至隔着遥远之地,清晰传进了罪一殿遗址上所有人的耳中。
“我靠!”
“救、救命……”
“噗!”
无数人被轰得倒飞。
这并不是气浪太强,而仅仅只是目视灵镜内的画面所致。
那股炸荡而开的镇压之力,竟是连隔空目视者,都被掀得人仰马翻。
而当音浪真正袭来之时,众人只觉双耳失聪,短暂都被镇压住了身上的力量。
“死了?”
“水鬼,被镇神堡一镇而亡?”
所幸不是在战场中央,这一波没伤到太多人。
众人狼狈爬起之后,只觉不可思议。
策划了整场虚空岛之局的水鬼,就这么没了,岂不是有点草率?
“没死!”
青沼之上,被魔帝黑龙护住,不受气浪和镇压之力干扰的徐小受,却是双目放光。
他“感知”瞧得清晰,在镇神堡落定的那一瞬,水鬼头顶闪出了次面之门这最大变数。
当然,水鬼并没有托大到用次面之门去吞没道穹苍操纵下的镇神堡,而是将他自己吞掉了。
“去了哪里?”
徐小受还没来得及找,便见道穹苍抬眸望天,望向罪一殿的方向。
魔帝黑龙也是龙身一辗,腾到了罪一殿遗址之上。
二人对战机的把控、感知范围、手段,远不是稚嫩的徐小受能够比拟。
在罪一殿,水鬼正一手次面之门,一手驭海神戟,勐将双边神器,高举而上。
他竟是一点都不打算尝试封圣了!
彷若方才一切举动,只是为了瞒天过海,掩饰住他真正的目的。
“道穹苍,你能想到的青沼是我后手,我会想不到你之所想?”
“若我真小觑于你,何至于敢于今日,安排于你?”
低声说着,水鬼手上的次面之门陡然绽出亮光,古老虚影之门大作。
“禁法结界!”
道穹苍才刚闪身跟来,不待出手,便觉身上圣力忽然消失。
这是……
水鬼沟通到了内岛的禁法结界,将那里的力量,牵引了出来?
明悟至此,道穹苍的脸上,终于爬出了从未出现过的错愕,哪怕仅仅只有一丝。
他望向水鬼。
水鬼正在笑,浅浅微笑。
“我神鬼莫测的道殿主啊,可曾算过,你的葬身之地是在何方?”
“你,能使用次面之门的全部力量?以太虚境界?”道穹苍忍不住出声。
“是谁传出来,次面之门只有半圣才能彻底催动的这条‘规则’呢?又是谁表现出来,水系奥义能打破‘规则’,勉强催动次面之门呢?”水鬼唇角彻底咧开,头一歪,很快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都是我。”
他自问自答一完,望着截然色变的道穹苍,驭海神戟轰然下压。
嗤嗤声响间,浓郁的水系力量,抓住道穹苍被封住能力的这一瞬,淹没了整座虚空岛。
“深海!”
第一二七〇章 道穹苍,你可以作出抉择了!
“轰隆隆!”
驭海神戟闪出亮光之时,众人似乎回到了孤音崖下被深海支配的恐惧。
滔滔之水天上来,倾泻如瀑,潮卷八方。
海水倒灌沉眠谷,淹没青沼,注入血界,欲熄绝烬火域沸腾火山……
仅一瞬,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虚空岛上不止九大绝地,所有地界都被深海卷席。
罪一殿遗址之上,碎墟废石被海啸般的万丈波涛冲得抛飞,人如漂橹,浪颠而行。
“咕噜噜……”
一个又一个水球凭空生成,将成百上千的炼灵师囚禁,呛出一声又一声痛苦溺水之音。
“深海!”
“这是孤音崖下的那片深海!”
“禁法结界!我的灵元又不能动了,该死,我又要被抽干一次吗?”
“去他娘的水鬼,我诅咒你唔咕噜咕噜……”
谩骂声不断。
即便此刻虚空岛上大部分炼灵师并非孤音崖下渡过深海而来,而是等虚空岛彻底落定云仑山脉后偷偷潜入。
他们亦听过此前虚空岛开启时献祭过的那一波斩道、太虚的故事。
现在,故事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也就成了事故。
那些体验过一次类似经历的炼灵师们眼中充斥绝望。
那些初次体验深海的家伙们则是陷入了无尽的惊慌。
“什么情况?”
“内岛的规则,怎么会被召唤出来?”
堕渊之上,魔帝黑龙反应极快,察觉到不对时,已早早驾着徐小受往高空飞去。
然深海之水天上来,魔帝黑龙飞再高,也如被水下幽鬼抓住了脚,扯进溺水之局中。
“真是禁法结界!”
一个超大的水泡将龙身包裹,察觉到一身圣力再也无法动用,还在流失,虽然出不敷入,魔帝黑龙亦稍稍一慌,聊表惊讶。
它此前听不懂水鬼那复杂的作局之法,听了也理解不了。
然现下这一波输出,魔帝黑龙对水鬼这个太虚人类,彻底刮目相看。
沟通内岛这么夸张的能力,是一个正常太虚能完成的吗?
他叫八尊谙还差不多!怎会是“水鬼”如此一介籍籍无名之辈?
“这……”
龙首之上,徐小受同样被再次泡进水球之中,察觉到一身灵元宛如死水,无法动作,还在流失。
他长长一叹气、吸气,却被呛了一口水。
“驭海神戟!”
“这才是真正的驭海神戟啊!”
根本不需要什么水系奥义阵图、暴雨提前铺垫。
只需要一个念头,结合持戟之人的能力,水鬼就能召唤出如此汪洋大海!
最关键的,还属水鬼方才说过的话……
“他原来一直都能完美掌控次面之门?并不需要真正踏入半圣之境?”
“是了,如若不能做到如此,孤音崖下的深海为什么也会有禁法结界呢?”
“院长大人曾经说过,这世界上他所了解的禁法结界只有三处,内岛、死海、圣玄门……”
“所以,水鬼之前所有的‘竭尽全力才能催动次面之门’的伪装,都是为了此刻作铺垫,坑道穹苍一把?”
一切细节通联而起,让人心惊。
徐小受也真正看到了这个睚眦必报的水鬼心有多“脏”!
“真煌殿的巨人雕像曾说过,次面之门是我过去时的一日前丢的……这消息我能得到,圣神殿堂的人也能得到……但消息真要属实。孤音崖下就不会有禁法结界……这是其一!”
“其二,半圣才能催动次面之门,水系奥义却能打破桎梏……这消息虽不知从哪传出,但次面之门从始至终都在‘宇灵滴’手上,‘宇灵滴’就是水鬼……就算次面之门真易主,虚空岛上掌握奥义之力的,除了水鬼也无其他人,谁都无法验证……怎么说,不就水鬼一句话的事?”
“最后,既然虚空岛降临之前水鬼就得到了次面之门,他还敢在道穹苍眼皮子底下顺势去为颜无色解释那么多,说明里头大半的话,都还是幌子……”
“这也就是说,八尊谙和水鬼联合组成的这一个局,真实目的不止是为了破开虚空岛内岛封印、拉出来斩断十人议事团两大臂膀、兼为圣奴多拿几枚半圣位格,更还有利用这小小的信息差将道穹苍也坑进去,最好是在虚空岛彻底埋了他的打算在?”
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些,徐小受惊得再倒呛一口冷水。
水鬼真没有开玩笑,他胃口之大,大到真想在此地斩了道穹苍,永绝后患!
放眼望去,虚空岛已彻底淹入深海。
只有深海之主水鬼提着神戟,捏着黄金兽面,驭凌而上。
在这片深海之中,受水球抽汲之力影响最深的,当属道穹苍。
哪怕不用感知,徐小受肉眼都能看出被禁法结界封印住力量的道穹苍,只能毫无招架之力的任由自身力量快速流逝。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深海下斩道都没有被抽干,道穹苍脸色都虚白了。
他的气海已完全亏空!
水球抽汲之力,已经抽汲上了他的生命力!
次面之门、水系奥义、驭海神戟……三相结合,竟至于斯!
“再见了,道穹苍。”
深海之上,踏浪而行的水鬼手中忽多一柄封源枪,蓄势有如弦上满月箭。
纵使此前对道穹苍的忌惮,九成九是装出来的。
纵使此刻他水鬼大计已成,得了先手,禁法结界之下众生平等,道穹苍如一弱鸡。
水鬼亦不敢放松半分警惕。
他拿出刚契约完的无主封源枪,知晓在这无上神器的封印之力下,哪怕道穹苍还有后手,也断不可能破开双重封印,迎来生机。
今日,道穹苍必掉一命!
“嗤——”
封源枪连半分停歇都无,被掷杀而出。
长枪洞入深海,分破水流,有如怒龙撕咬猎物,顷刻逼至道穹苍身前。
“敕!”
关键时刻,道穹苍浑身解数都出了。
可刻画天机道纹需要圣力,启动身上的各处防御圣器、灵符、宝珠等,也需要圣力。
禁法结界之下,这些东西道穹苍一试……竟真全都无法试验!
“这就是死海的味道吗?”道穹苍目中闪过一缕绝望。
“轰!”
封源枪悍然破开他的胸膛。
道穹苍一身华贵的衣物上,那些需要主动开启的防御灵器,顷刻破碎。
而被动触发的,则是骤亮纹光。
然禁法结界之下,这些刚要负隅顽抗的防御灵器,甚至没接触到封源枪的封印之力,就被压归虚无。
一切防御,形同虚设。
半圣弱子,状似赤裸。
封源枪连一丁点的迟滞都无,穿过了道穹苍的心脏,将他的身形扯向大地,轰进了深坑之中。
隆!
沉闷回响荡漾而开。
殷红,晕染了深海,也侵透观战者的眼球。
“怎么可能?!”
战斗就发生在罪一殿,哪怕没有灵镜画面,太多人目睹了这一幕,一个个瞠目结舌。
“道殿主被水鬼一枪掷杀了?”
“天空之城竟是十尊座道穹苍的葬身之地?”
“一失足成千古恨,神鬼莫测的道殿主,也有机关算尽的一天?”
“啊哈哈死得好……惨啊,道殿主,您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没了呢?”某李姓观战者差点笑出声。
龙首之上,徐小受的目光几乎失去焦点,大脑短暂出现空白。
“水鬼得逞了?”
“这不大可能吧!”
他打从心底不认为道穹苍这么好杀。
可局势至此,哪怕这只是道穹苍的一具半圣化身,也该没了。
禁法结界之下,非体修、古剑修的半圣太弱,堪比凡人。
水鬼布局至此,以太虚斩圣。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道穹苍能否复活,他都能算得上圆满成功。
这几乎是最完美的教学局!
水鬼以一己之力,打破了众人幻想中的十尊座无懈可击,永远不败的神话。
他在虚空岛上完成的斩圣之举已不止一次,众人本该司空见惯。
但这一次,就连神鬼莫测道穹苍,都在他的猎物范畴中,这怎能不叫人匪夷所思?
“击败、逮住、杀死……这甚至都不是一个难度,更何况是太虚敌半圣!”
“水鬼,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无数人心头震骇,牢牢记住着深海之上那个黄金兽面男子,发誓未来决计不可招惹此人——不管有没有未来。
独独水鬼本人见封源枪一枪真掷杀了道穹苍,脸上笑意即可消退,目中警惕更甚。
“你,不是道穹苍!”
他居高临下,双目如同割刀,像是要将那中枪身死之人的伪装撕破。
“哇!”
濒临闭目的道穹苍张嘴发出一声苦痛不堪的啼叫,像是初生婴儿的哭闹。
“好痛,小柒好痛,痛死小柒了,呜呜呜。”
“老道老道,快救我啊……”
嘭一声,被封源枪扎进深坑的道穹苍,炸出了烟雾,汇形化作了天机精灵柒号的模样。
这个小巧可爱的天机精灵此刻胸口被封源枪完全贯穿。
它的身板是如此之小,以至于封源枪几乎要将他拦胸截断。
它疼痛得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残败,最后纠成了一团,不住呕着。
它像是要将血都呕出来,呕了好久后才记起自己并没有“血液”这个东西,属于是入戏太深。
“呜呜呜,小柒好弱,如果小柒能再强一点的话……”天机精灵从自我调侃变得充满自责,它感觉到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天机傀儡的生命由天机阵赋予,天机阵通过天机道则汲取力量。
封源枪隔绝了这些,小柒失去了生命力的来源,自然会快速死亡。
“他是……小柒?”
可并没有哪怕一个人在关心小柒的生死与否。
不止徐小受,罪一殿所有被囚于水球中短暂死不掉的斩道、太虚都惊住了。
他们对自己的命运无法把控,却在死前见证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道穹苍,成了天机精灵?
狸猫换太子?
金蝉脱壳?
然而这是在禁法结界之中啊!
哪怕众人没见着道穹苍方才有出手调换身份的举动,道穹苍能完成这一举动?
“抱歉了啊,小柒。”
随着一声叹息,天机精灵柒号的肩上蹦出了又一个柒号。
这个柒号却啵的一声,化成了道穹苍手托天机司南,一身华贵的模样。
新出现的道穹苍仿佛独立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深海固然是强,但力量无法穿透圣域,影响到身处特殊天机世界中的他。
太虚和半圣最直观的差距,就是境界差!
这点,被道穹苍利用到了极致,一个圣域,化解了水鬼的大手笔出击!
“道穹苍是小柒,小柒才是道穹苍?”这一转变,看呆了观战的所有人。
所以,什么时候变的?众人陷入思考。
就连魔帝黑龙目中都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但它有外置大脑,自然是选择了放弃思考,以考验的语气问道:
“徐小受,你可看得懂?”
龙首之上,徐小受只愣了一刹,幡然醒悟:
“不是临时所变!”
“道穹苍自登岛的那一刻,他就不是道穹苍了,而是柒号所扮……”
“相对的,之前那个对话对不过我,展现过愤怒、惊惧、乖巧、萌萌哒等各种情绪和表现的小柒,才是道穹苍本尊?”
徐小受看着那个独立于深海之外,一脸端庄严肃的道穹苍,却难以将之和此前见过的会跺脚、会嘟嘴、会撒娇的天机精灵结合在一起。
它们分明是格格不入的两个生命个体,有着如此鲜明的割裂感。
但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答案再不可能,也是唯一解!
所以……
道穹苍真的骚气到连柒号都能扮演?
他在这过程之中,甚至不会觉得有半分羞耻?
“啊!我的眼睛!”徐小受感觉自己被玷污了,亟需一双没见过天机精灵柒号卖萌的眼睛。
他也终于想起了八尊谙那个时代的人对道穹苍有过的那此前不知所以的特殊称谓。
“骚包老道……”
深海之上,水鬼几乎也在同时也完成了徐小受所想。
他嘴唇都微张,眼角在抽搐,脚趾头都抠紧,憋了半天只能憋出来简短的一声叹:
“不愧是你……”
道穹苍并不以之为耻,自得其中。
早在孤音崖之下有着禁法结界一事传来,他就联想到了很多,也对此抱有怀疑。
而今一番验证,果不其然,次面之门早已被水鬼完美掌控。
假身验证,总好过一上虚空岛就被废掉一具半圣化身吧?
那多掉面子?
至于小柒……
虽然不愿这么狠心的承认,但是确实可以同贰号一样,再造一个,因为数据都在。
小柒处于深海之中,被禁法结界所封禁,道穹苍独立在外,想救它也难。
他固然可以出手干涉,可一切力量探进深海,都会被抹除,哪怕是圣力。
水鬼真想要小柒的命,补上一枪,它就没了。
然而,只要道穹苍本人独善局外,他就还有更多的办法可以破局,破这“深海”加“禁法结界”之局。
“天机三十六式,大堙灭术!”
在圣域隔绝深海影响的状态下,道穹苍一拨星勺,天机司南上响起咔咔的机扩声。
漫天再铺苍穹绘卷,覆盖了整座深海。
若将深海比作一颗球,球内有着最至高无上的禁法结界规则,连半圣都无法干预其中。
那道穹苍现在在外,则只需放逐这一颗球所在的空间,再将这球连带着放逐空间以天机之力堙灭掉。
如此,深海得破,禁法结界也终归虚无。
“敕!”
并指一引,苍穹绘卷一裹,置身深海之人只觉玄奇降临:
他们分明还在水球之中,却失去了那股溺水的窒息感。
与此同时,来自深海的抽汲之力同样消失。
偌大一片淹没整座虚空岛的深海世界,竟在瞬息之间,被道穹苍以天机之力堙灭掉!
半圣在深海之外出手,太虚的水鬼想抵抗都难。
这点,水鬼自然知晓。
因为道穹苍一动,早有警觉这骚包老道不可能如此轻易死去的水鬼,跟着也动了。
他半分都不曾尝试去抗衡圣级天机术士的能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水鬼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深海世界被堙灭的同一时间,水鬼脸色冷漠,连出四手!
他先是将驭海神戟扔飞,轰向了堕渊上饶妖妖头顶的半圣位格。
接着伸手一引,次面之门力量绽放的同时,封源枪隔空一搅弄,摆了水鬼一道的天机精灵柒号,当场炸碎,死无全尸。
奇迹之森上空古老大门适时一开一合,错愕的司徒庸人刚脱离八尊谙、梅巳人不久,如此前天人五衰般被凭空捉住、提起,一脸绝望。
于此同时,水鬼闪到了绝烬火域的位置,在某个赤裸着身体,惊而冒泡的家伙的七分震撼,三分羞赧的注视下,脚踩火山熔岩,旋出水系奥义,血契半圣位格!
“三选一……”
“道穹苍,你可以作出抉择了!”
第一二七一章 毫无人性的水鬼!壕无人性的白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被次面之门隔空缉拿、定在虚空的司徒庸人,双眼中失去了往日作为道部天榜第一的神采,黯淡无光。
他费劲了心力才从徐小受的剑下活了过来,为此搭上了一具天机神使。
他遇上了八尊谙和梅巳人,却在素有美德和原则的古剑修剑下遭遇无视,然好说歹说,至少保住了小命。
然而……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当次面之门的力量在体内爆发时,司徒庸人连半分招架之力都没有。
他恨呐!
他恨当时罪一殿遗址上,自己为什么要吞宇灵滴给的那一滴金水!
“说好的留个后手,给我保命……”
当时的宇灵滴是那么的傲娇,一副“我并不想救你,也看不起你,但没办法我们同为一个阵营,所以给你一张牌”的模样。
他甚至没有强硬要求自己吞下那金色水滴,只是明里暗里用了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司徒庸人就稀里糊涂将毒药给当宝贝喝了。
进了体内融进血液之中的次面之门虚影,如何能再拿得出来?
这分明就是水鬼的陷阱,竟然没识破。
而今想来,一切如此可笑,自己就像是个傻子般在被人肆意玩弄。
水鬼那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伎俩,和堕渊上用言辞请自己去死的做法,有何区别?
但足足两次,故技重施,这些此前竟通通没注意到。
“亏我还以为前辈们都如师尊那般骄傲,都似八尊谙那样不屑出手……”
司徒庸人欲哭无泪。
在遭遇八尊谙的无视之后,他愤怒过,也庆幸过。
现在回想……
呵!
他们是他们,我是八尊谙。
这话说得不错啊,八尊谙只有一个。
水鬼什么的,同辈交战还要用小辈作人质,心眼比针眼还小!
与奇迹之森上方绝望的司徒庸人有所不同的,是还在绝烬火域沸腾岩浆中悠然泡澡的白蔹。
自上次劝师尊牧凛不成,对方非要去战场后。
白蔹想了想,自己过去了确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容易令得圣宫立场失衡,被卷入大势之中。
所以,哪怕心头有着焦虑、紧张,因为身份原因,白蔹及时调整了心态。
他乖乖听从师尊的话,回了绝烬火域,脱了衣服,又泡进岩浆之中。
“紧张是紧张了些,但舒坦也是真舒坦啊……”
鬼曾想,这种快乐并没能持续太久。
那边的战斗打着打着,战场突然就从一个小小堕渊,扩大到整座虚空岛。
岩浆泡澡的白蔹猝不及防被禁法结界封印了灵元,差点没被绝烬火域的高温熔成渣。
凭借肉身勉强扛过一阵之后,刚从高温脱离,他又被困进水球之中,灵元疯狂流逝。
水火两重天,人生莫大痛!
什么泡澡的快乐……早知如此,根本不会去享受这等快乐!
但若仅仅如此,也就算了。
这点痛对烬照一脉传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古人诚不我欺。
白蔹还没开始抗争,水球没了。
他气才一松,战场的主角水鬼,就带着道穹苍的注视,闪到了绝烬火域上方。
还特么好巧不巧就在自己泡澡的位置上方,想要立地封圣。
“你搞什么!”
白蔹吓得半死,再也泡不住澡了,腾一下冒出了头,边骂边跑。
圣劫之下,靠得这么近,与等死无异。
可意识到自己毕竟浑身赤裸,却贵为圣宫五大权柄之一,在战场中所有人视线即将投来之时……
这个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尊严!
白蔹跑一半忙不迭回去抓住衣物就往身上套,心头暗骂原来师尊才是懂局势的老狐狸,简直是未卜先知。
此前战场中没见师尊人影,他却早早脱离绝烬火域,跑得比兔子还快,仿佛提前知道绝烬火域会成为主战场一样。
白蔹已顾不上这是巧合,还是水鬼的算计了。
能当选圣宫五大权柄,他脑子比常人灵活太多,知道比生命和尊严丢失更大的危险,同时跟着水鬼来了。
所以即便此刻有着惊慌,白蔹思维异常清晰,边跑边吼:
“水鬼,我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坑我?”
“道殿主,圣宫立场明确,白某只是去云仑山脉视察,不小心被卷入了孤音崖,不小心被卷入深海和虚空岛,又不小心刚好在绝烬火域泡……呸,修炼而已,绝无勾结圣奴之心!”
他语速极快,几句话就将圣宫和自己从战局中撇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敢等道穹苍现身提问,亦或者让水鬼先发声。
水鬼要先说话,他白蔹就很难洗清嫌疑了。
道穹苍要是过来,见他白蔹在此,大概率也不会先提问,而是顺势而为先斩烬照一脉的人再说。
毕竟,他占了可以立得住跟脚的“理”——白蔹同圣奴勾结,目击为证。
圣宫和圣神殿堂可没有外界传的关系那么好,一个负责培养圣人,一个负责大陆治安,进水不犯河水。
某种意义上讲,这两大势力处于平级,所以明里暗里的利益斗争太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交手。
贵为圣宫五大权柄,白蔹这些年来给圣神殿堂下了多少绊子,他自个儿门清。
换他是道穹苍,现在过来一看……
哟嚯,圣宫的对手和黑暗势力的敌人站一块,那就是同伙啊,这不先灭了再来波醒悟?
之后怎么解释,亦或者“误会”后的理赔……
赔就是了。
但怎么赔,不可能达到一命换一命的程度,所以被先手敢掉就等于白给!
生死当头,白蔹一点都不像烬照一脉的爆破师,反而十分冷静。
他的话先出,哪怕真勾结了圣奴,道穹苍也得等查清楚了才能出手。
而现在……
看情况,道穹苍还得救他!
“白蔹?”
道穹苍在罪一殿出手完,跟着闪身到绝烬火域上空追击水鬼之时,看到这个人……
说实话,他有些被吓到了。
这是超出算计之外的绝对变数!
道穹苍是想过圣宫烬照一脉会勾结圣奴。
毕竟桑七叶至今未被处决,七成源于圣宫一方明里暗里施加的压力。
但圣宫和圣奴如此明目张胆的合作,道穹苍想都不敢想!
他们不要命了?
白蔹很识相,人都没见到就开口解释。
道穹苍赶到的时候,刚好将这些话捕捉入耳,确实没法出手。
但这好过出手!
道穹苍稍稍放下心来,意识到情况也许没往最坏的情况在发展。
可他眼太尖了!
他清晰无比看到水鬼闪到绝烬火域上空,给出三选一的选择后,目中闪过一抹看似不是作假的惊异。
而后,水鬼低眸瞥向了衣服正穿至一半的白蔹,表情变得无比好笑,像是被气到了:
“还演?他可是道穹苍!”
霎时间,白蔹如遭雷击。
道穹苍身上即刻有杀意喷薄而起。
“巧合?”
怎么可能是巧合!
他道穹苍就是无数“巧合”的制造者,又岂能相信当下这等如此敏感的“偶遇”,会是巧合?
“我去你……”
白蔹仰头对水鬼的一声骂尚未出口,已然察觉到道穹苍身上的杀机,脸色大变,“道殿……靠!”
来不及解释了!
道穹苍绝对是故意的出手了!
说是三选一,实则四个选项,道穹苍又不是小孩子,他全都要!
天机司南转动之时,道穹苍身上蹿出一道意念化身,瞬向了堕渊之上的饶妖妖,挡下了驭海神戟对半圣位格的进攻。
“天机三十六式,大挪移术!”
同一时间,奇迹之森上色快司徒庸人头顶的次面之门化作无数黑色剑雨刚要刺落斩人,他脚下就展开了苍穹绘卷,将人当场传送离开。
已然逼至绝烬火域、逼近水鬼的道穹苍本体,自是不会闲着。
他本尊闪去,天机司南上星勺再动,画出两道星辰之光,同时射向白蔹和水鬼。
“天机三十六式,大诛杀术!”
如此杀机凛凛的一式,镇住了所有人。
水鬼却笑了。
从容不迫的笑了。
想要全保,自然会有时间上的耽搁,这个时候水鬼的血液已成功融进半圣位格之中。
且面对道穹苍的攻击,他连出手抵抗的欲望都没有,仿佛那攻击是纸糊的。
“道殿主,你糊涂啊!”
白蔹发出一声悲呼,知晓他和道穹苍都被当枪使了,虽然后者或多或少该有点故意的意思。
但半圣攻击已然发出,如脱弦之矢,收回不得。
躲都躲不及,只能硬抗!
换个人来,此式之下,必死无疑,但他白蔹何许人也?
诚然,境界不高。
可白蔹背后站着师尊牧凛、师祖龙融之,以及整个圣宫!
表层意义上看,他同道穹苍平级,会怕这区区一个道殿主?
是有点怕……
但一身底牌在手,他白蔹还不至于连一击都扛不住!
灵念一动,心神一引,灵魂空间内的圣血激发,自动吞服。
无副作用、无力量攀升期的烬照圣血,当场将白蔹的气势,短暂拉至圣级。
“九龙焚祖,开!”
看似惊慌失措的白蔹,在知晓不得不反抗之时,脸色变得无比冷酷。
一声喝下,天地轰隆声响,本就不稳定的绝烬火域一下就被点燃。
火山在身后爆发,浓稠的岩浆喷涌上天,化作九道凝实无比的遮天岩浆之龙,熔燃万物。
这一刻,绝烬火域就是白蔹最大的支撑。
如此地利之下,他的战力被增幅了不下数十倍。
“龙融界!”
圣像凝实而出的同时,烬照白炎旋展千里,从大地跟着涌出,往天穹蹿升。
它们并没有如同桑老、徐小受的龙融界一样,完成闭合,形成结界。
而是在虚空同岩浆交合,共同浇筑成了一座红白相间的巨大丹鼎,将道穹苍射出的两道“大诛杀术”天机之光,圈禁其中。
“呵。”
水鬼忍不住唇角翘得更高。
他就知道距离如此之近,白蔹为了自保,只能最大化战力输出。
但他是如此的弱小,力量控制是如此的粗糙,以至于看起来,白蔹的自我防御,就是将他水鬼护在了身后,一副“这是我的人,连你道穹苍也不能动”的模样。
贵为圣宫五大权柄之一,白蔹被放在明面上,早被人研究透了,水鬼自不例外。
包括思维、战力、作战方式等,水鬼对白蔹了如指掌。
在此刻水鬼眼中,白蔹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只不过被他饶了一命。
水鬼当然有更奸诈、更不为人道的做法:
比如在白蔹出手防御,且快要成功之时,略施小计,用次面之门短暂沟通内岛禁法结界。
就一刹,封掉白蔹的所有灵元。
所有人都不会看出来,看出来也没有证据……
在那一瞬失去炼灵师力量的白蔹,必惨遭道穹苍诛杀。
且出手的是道穹苍,为了永绝后患,白蔹基本不可能复活!
如此,道穹苍必和圣宫结下梁子,那是足以令得他这道殿主都十分头疼的梁子。
以烬照一脉的护短性质看,今后道穹苍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行必被狙,事必有阻!
甚至圣宫有机会以此为挟,将无袖换出来,于是圣奴大势可成。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临时计划,只需要牺牲白蔹一人。
但是,水鬼毕竟还是个人……
他知晓这比杀了无袖还难受。
徐小受、牧凛、桑七叶、龙融之等也不是傻子,之后不会放过自己。
他选择给个面子,饶白蔹一命。
“徐小受啊徐小受,又卖你一个人情了,可惜,说了你也不会领情。”
水鬼眼神冰冷的低下头,看着认真挣扎的白蔹一眼,无声一叹,“你要不是白蔹,多好。”
圣像、龙融界、天地烘炉……
踩着魔帝黑龙跟进战场,见面就看到了如此熟悉的烬照一脉作战方式,徐小受差点以为桑老头出现了。
很快他定睛一看。
欸,不是,是自己那便宜师弟在作垂死挣扎?
徐小受差点冲动的拍着龙宝要去支援。
但看到水鬼悠然在白蔹身后护着,还能趁机封圣,他就知道白蔹有人保,绝对死不了!
而且,孤音崖上,白蔹可是和牧凛在一块过。
以烬照一脉的性格看,徒弟出事了,牧凛不可能视若无睹,只要他在场。
“轰隆!”
九天震,乌云聚,墨雨落,圣劫起。
与此同时,绝烬火域也响起震天的轰鸣之声。
白蔹不愧为圣宫五大权柄之一,保命手段十分卓绝。
在龙融界和九龙焚祖圣像的制约下,“大诛杀术”被削弱了许多力量,已非人力所无法抗衡。
那两道星辰流光,更是在被白蔹视作为天地烘炉的龙融界中,给当成了暴动的灵药。
“焚手!”
白蔹只掐了一个炼丹手决,双手猛然前探,绝烬火域岩浆勾勒而出的九条圣像巨龙,凌空压下,辅助炼丹。
徐小受看得出来,这一手属于是“烬照凝丹术”的手法。
大诛杀术自然不是灵药,也不可能真的被凝聚成丹。
但在拥有了短暂半圣力量的白蔹操纵下,二者确实偏移了原先方位,摩擦成一点,像是要糅合一起。
合是不可能合的,战斗之中,烬照凝丹术就是为了爆破。
“轰!”
巨响炸开,宣示着道穹苍的大诛杀术,真被一个半圣之下炼丹师给破解了!
那看似简单,实则凝练了恢弘圣力的天机之光,在炸开之时,爆发出了恐怖的能量。
“噗……”
饶是九龙焚祖护体,一身肉身强悍。
白蔹都完全扛不住,双手炸开,身体龟裂,七窍喷血,往后空倒摔而去。
“砰!”
白蔹才穿至一半的衣服上,有金色宝珠炸开。
“嘭嘭!”
白蔹的纹龙银饰腰带,以及腰带上做工精美造价不凡的玉佩,彻底碎裂,化作光亮。
“嗡嗡嗡……”
白蔹堆积在袖袍口袋内,来不及穿戴上的玉石和玉符等一块块破掉,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灵元护罩,将他护住,不受二次撞击伤害。
灵魂空间内,再一滴圣血被牵动,融进了身体。
白蔹几乎肢解的肉身,很快就被修复如初,苍白染血的面色也快速恢复成了红润。
他依旧被爆破轰得在往后摔。
但直至去势被各种防御灵器截停,立在半空,挺起腰抬起头来之时,白蔹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八九成。
他面上有着浓浓的惊骇之色,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痂,露出刚泡过岩浆澡后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肌肤,心有余悸道:
“这就是半圣的一击吗,好强……”
第一二七二章 谁敢动我徒弟!
“好奢侈!”
几乎所有通过各自方法看到白蔹在这一击下活下来之人,眼睛都红了。
什么叫贫富差距,何谓地位悬殊,今日他们算是开了眼。
单以修为论,岛上至少一半的人,炼灵境界不弱于白蔹。
可面对道穹苍如此一击,有把握抗下的,屈指可数。
然而白蔹甚至都不用如何使劲,单凭一身外物,就挡下了半圣必杀一击。
“真该死啊,这些地位狗!”
“白蔹完了,他绝对完了,不管他是不是和圣奴结盟,单从他为水鬼挡下的这一击看,道殿主不可能放过他。”
“是的,不说圣宫叛变,至少尽照一脉,或者白蔹本人,绝对是叛变了,他该杀。”
“他确实该被杀!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长得就一脸死相!”
“咦,好酸的味道,哪来的?”李富贵四处探头,吸着鼻子。
“但你们没注意到吗,水鬼已然契约半圣位格,他真要封圣,道殿主就输了一半啊!”
一众酸葡萄心理的纷纷议论声中,难得还有几个清醒的。
确实此前的尽照凝丹术爆破声势过于宏大,以至于落在后方暗自契约半圣位格的水鬼,变得毫不起眼。
可雷劫已生,风云色变,封圣正是迈入进行时。
圣劫开始在酝酿,就要轰落。
若是换个人,可能还有人认为封圣成功与否的概率五五开,乃至三七、一九开。
但这是水鬼!
谋划了虚空岛这么一出大戏,还是水系奥义掌控者,水鬼的圣劫固然比一般人要强,但怎会渡不过去呢?
一旦他封圣,他就是这世间第一个水系奥义半圣,立马立于当时之巅位。
道穹苍是强,是有苍穹绘卷。
但连苍穹绘卷都是彷造奥义阵图而来,盗版的哪里干得过正版?
道穹苍又哪会有正统炼灵之道走至极致的半圣水鬼强?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众人这才惊现为何道穹苍三番五次要阻止水鬼封圣。
水鬼真成半圣,抛开布局、大势、地利和人为因素等影响。
仅是正面交锋,他就有叫板天下任何半圣的资格,哪怕是成名已久的道穹苍。
“好算计!”
龙首之上,徐小受同样看破了这一点。
任何布局在绝对力量之下,都是纸湖,道穹苍只要本人来,能摧毁一切。
但如若布局之人也掌握了绝对力量,那就太恐怖了。
阴的玩不过,明着来你也要被打,将是何等绝望?
“可道穹苍,仅仅如此吗……”徐小受打量着那依旧临危不乱,如同一切还在掌握之中的道殿主,心头暗忖。
轰隆隆!
圣劫终成型。
天穹上密布的阴云,比之前任何时刻的封圣异象还要具压迫感,遮蔽了大半座虚空岛。
劫云中蕴含的能量,更是无比可怖,观一眼而让人心惊肉跳。
此等威力的圣劫,怕是寻常太虚,连前期几道雷劫都难以扛过。
“这什么圣劫?未免太可怕了!”有太虚恐声惊颤。
“至高圣劫,总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劫,从一尹始,一劫加一雷,初始就是紫极神雷……”李富贵摇头喃声自语,也被这举世罕见的圣劫惊到。
“至高圣劫?大兄弟,你且再说一说,这同普通圣劫有何区别?”有斩道靠近。
“普通圣劫有缓冲期,至高圣劫没有任何断口,是本着噼死人的主旨来的。”
“它又贵为圣劫之最,前期能灭九成九太虚,到了中、后期,寻常半圣都能轰死。”
李富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圣神大陆历史上出现过的有记载的至高圣劫的次数,两只手可以数过来。”
“那水鬼岂不是必死无疑?道殿主都不用出手了?”更多人围了过来,被这貌不惊人的李富贵掌握的情报所惊艳。
“非也。”李富贵缓缓摇头:
“至高圣劫的出现,反向证明了水鬼的底蕴如同他的深海一般惊人,别人或许渡不过,他的话……”
想到奥义之力,想到自己印象中甚至没有掌握奥义之力的半圣级炼灵师,李富贵头皮发麻:
“他的话,只要掏出圣帝位格,说不得连那等境界,都可以冲一冲!”
是指……
圣帝之境?
这话不可谓不惊人!
“大兄弟,你在开玩笑吧?水鬼怎么可能有圣……那等位格?”有人嗤笑出声,顿时很多人跟着附和。
奥义太虚,尚未大成,是个半圣都看不起他。
奥义半圣,已臻圆满,他能看不起天下半圣。
若是奥义圣帝……
这,是要逆天不成?
“谁知道呢?”李富贵却幽幽一叹。
水鬼心,海底针,前身又为宇墨大魔王,成名于三四十年前,底蕴过于深厚。
哪怕他在渡劫末期掏出来一枚圣帝位格,李富贵都觉得可以理解。
因为单单水鬼此刻在虚空岛上所做事情,已称得上是逆天而行。
“轰隆隆——”
当圣劫破空,往绝尽火域降下第一劫、第一雷时,阴云遮蔽的世界都被点亮。
所有议论都被终止,众人心都揪起,遥遥敛避气息,防止被圣劫锁定,却又聚精会神观礼。
如此圣劫,千载难逢,岂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观看?
绝尽火域上空,白蔹早已抓住机会逃之夭夭,尽量避开圣劫中心。
徒留水鬼一人,在圣劫下还能推着黄金兽面,优雅从容。
劫落之时,他唤来封源枪、驭海神戟,一手一柄,唇角微掀。
“那就用这场盛大的浩劫,来为虚空岛的这出好戏,拉下帷幕吧!”
休!
迎着紫极神雷,水鬼枪戟并行,迎难而上。
可也就是同时,众人见着道穹苍也动了。
他竟也欺身而上,蹿到了水鬼身侧,几乎与他肩并肩而行,进入了圣劫中心。
“轰!”
一道雷劫,轰中两人。
本该被紫极神雷粉碎的渡劫者水鬼化作墨雨飞溅而重新塑形,道穹苍作为介入者也被轰成溅碎的古老文字而重新组合。
双双无事!
“这……”
众人目瞪口呆,既震撼二人实力的同时,隐隐又明白了道穹苍的做法。
激怒至高圣劫,令其质变?
果不其然,圣劫一感应到渡劫者有人“帮助”,立发雷霆之怒。
虚空轰鸣声大作,本该只有两道雷的第二劫,演变成了两百道雷!
“两百道黑尽神雷?”
李富贵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圣劫被激怒,倍化已算不错,十倍过于离谱,却也能接受。
可一感应到渡劫之地有外人帮助,直接百倍怒化,这谁能渡得过啊?
渡劫者怕是连渡劫之地在哪,都不敢给外人知晓!
“这道穹苍好算计……”
龙首之上,徐小受亦目光闪烁。
骚包老道的这一手其实并不高明,需要搭上他自己。
毕竟被圣劫锁定后,基本等同于与水鬼同生共死。
“若换姜布衣来,恐怕死都不敢上!”
“道穹苍太生勐了,他是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屏蔽圣劫么?”
“毕竟如若到了圣劫后期,道穹苍也被轰得状态不对,甚至连祖源帝劫都被逼出来……那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徐小受正思索着,便见圣劫被激怒后,数百雷霆很快轰然而下。
“轰轰轰轰!”
没有给渡劫者任何喘气时间,第二劫后,第三劫接踵而至。
足足三百道黑尽神雷,还有一道白魔心劫。
“第三劫就出现了心劫,还是白魔心劫……”观礼的人齐齐失声。
就连李富贵都震撼无言。
这等心劫本该圣劫后期才会出现。
第三劫就来了,岂不意味着接下来每一劫,水鬼和道穹苍都要承受心劫折磨?
而距离至高圣劫完全渡过去,还有十二万九千五百多劫,这怎么可能渡得过去?
“轰轰轰轰轰……”
天穹雷劫一道接一道。
罪一殿遗址上的炼灵师们,算是明白了李富贵说的什么叫做“没有喘气时间”。
那密密麻麻的雷劫,不止将水鬼、道穹苍淹没,整座绝尽火域的火山口都被轰成了齑粉。
岩浆暴动,还没跳出,也跟着被轰成虚无,一点生路都不给渡劫者和渡劫地留存。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不绝于耳,但在圣劫中心的俩人,却完美诠释了何为“不惧”。
他们一边扛着雷劫轰击,一边还能互相斗法。
水系奥义、苍穹绘卷,频频亮出。
各式灵技、天机术,在混乱的雷声中交织引爆。
你来我往,毫不留情。
“这太夸张了!”
白蔹立在半空,还在蹭蹭往后退。
目睹这一幕,他几乎无法压住心头震撼。
能入圣宫,能执掌尽照一脉的权柄,他自然也是天才。
可他这种天才,对比上十尊座道穹苍,和水系奥义宇墨这种“天才”,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叫妖孽!
他们太不讲理了,这可是至高圣劫,不是过家家!
然毕竟境界差摆在那里,至高圣劫也还是至高圣劫。
随着雷劫强度增强,在不间断的轰击下,二人状态很快跌落,水鬼破绽立出。
道穹苍抓住机会,天机司南上星光一扫。
“大诛杀术!”
轰!
雷光明灭间,众人得见水鬼空门大开,就要被天机星光轰中。
“水鬼打不过,他要输了。”
龙首之上,徐小受“感知”看得更加清晰,知晓道穹苍是要在圣劫前期将水鬼灭掉。
如此,至高圣劫失去了渡劫原主这一目标,自然就会消退。
关键时刻,水鬼似乎还有底牌,张嘴欲呕,像是要吐出什么来。
可他动作忽然停下,浑身灵元也敛了回去,只留下一个护体灵罩,还特意调整了一下位置。
“这是做什么?不反击等死吗?”徐小受看懵了。
就连圣劫之下,战局之中,道穹苍都微一恍忽,可发出的攻击收不回来。
很快,道穹苍就明白了水鬼的意图。
彭一声响,大诛杀术在飞跃过程中,被雷劫轰残。
然余威甚伟的这一道天机星光,依旧将水鬼护体灵罩轰碎,将他身子轰出了血。
水鬼竟也没有元素化自身,而是仍由身子失控,往远方倒砸而去。
“?”
远处,白蔹只来得及在迷茫中冒出一个问号。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倒飞而来的水鬼,轰得腰椎都差点崩断。
二人如同断线风筝,同时往远空抛射而去。
圣劫在轰鸣声响间,异变再生!
——白蔹靠得太近,甚至接触过渡劫者本身,已经被圣劫判定为干扰或者帮助了!
“水鬼!道穹苍!”被大诛杀术隔山打牛打得躯体崩裂的白蔹,在感应到圣劫锁定了自己后,几乎崩溃,怒吼出声。
“……”重归被雷劫淹没的道穹苍眼眸一含,微光闪烁。
此前他一击没能杀掉白蔹,便已经放下了一切,决定日后再算,毕竟再出手就有失身份。
白蔹也很明智,没有继续冲进局中,而是退让开了。
但水鬼这一手不惜自残也要嫁祸给自己,道穹苍真没想到。
“呵。”倒飞而去的水鬼胸口破开偌大血洞,却扶着自己的黄金兽面,唇角勾勒,血口喷人:
“打我就算了,这是你故意为之?”
顺着他的目光,所有人看到了在圣劫雷光之下,面目惊恐的血人白蔹。
他只是一介斩道……
他该渡的,是九死雷劫……
这般局势,这般发展,震撼了所有人。
此前圣劫下的战斗本就含湖不清,道穹苍和水鬼速度又极快。
战斗意识跟不上的人,甚至看不清他们出了什么招。
唯一能看清的结果……
道殿主最后一式攻击,轰飞了水鬼,还特意选择位置顺势轰中了白蔹,将之拉入了圣劫之中。
借劫杀人?
龙首上,为数不多意识跟得上,看得清情况的徐小受,却显得有些恍忽。
道穹苍打水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然后,他的便宜师弟白蔹,就给卷进漩涡中去了?
虽然说对尽照一脉没什么感情,迄今徐小受连师祖龙融之都没见过,但圣血是吞了不少的。
而且牧凛曾和他有过一面,印象还很不错。
白蔹更加年轻,估摸着也就笑崆峒的年纪,性格也很好。
如此风华正茂之年,要稀里湖涂死去了?
水鬼和道穹苍视至高圣劫如无物,白蔹多给轰几下,怕是命都要没了啊!
他的防御灵器,也是有限的!
“这就是圣战?”
“这就是大道之争?”
徐小受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水鬼和道穹苍视人命如草芥,他不能弃白蔹于不顾。
可怎么解救?
圣劫……
若是能一剑斩灭圣劫,那另当别论。
现在的自己就算冲进去了,也只会引来异变,救不了人吧?
“谁敢动我徒弟!”
正心急如焚时,绝尽火域之外,忽然响彻一声震天咆孝,蕴含无尽愤怒。
扑扑。
轻微的异响从远空传来。
一点黑炎破空,掠出一头白鹤。
鹤顶之上,一袭猎猎作响黑衣的无眉牧凛,眼眶深邃,杀意爆涌。
甫一登场,他看见被圣劫淹没,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的白蔹,一怔之后,心都要碎掉。
“道穹苍!你想找死不成?!”
第一二七三章 今日,谁的面子都不给!
“谁敢如此放肆?”
这不加掩饰杀机的一声吼,惊动满岛炼灵师。
待得看清了来人那阴暗沉晦,足以止小儿夜啼的狠辣面容后,众人又直呼过瘾。
一个个的,分明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现。
“牧凛!”
“是圣宫烬照一脉无眉的牧凛!”
“乖乖,这下好玩了,白蔹是牧凛的徒弟,牧凛是上一任圣宫五大权柄之一。”
“圣奴无袖叛出圣宫前,还是牧凛的师兄,听说即便背叛了,圣宫也在大力保人。”
“这仇恨追溯起来,可就有点久远了啊,圣宫烬照一脉护短的性子,那可是人尽皆知。”
众人啧声称叹,后又快速分析起战力来:
“论地位,牧凛确实可以直喝道殿主,但论实力,他才太虚!”
“小小一介太虚,过来送么?牧凛撑死了能战普通半圣,但道殿主又岂是凡辈?”
“兄弟,这你就误判了吧,战斗力又岂能单靠境界来衡定?”
“更何况牧凛止步太虚这么多年,谁敢说他没有封圣准备?背靠圣宫,他恐怕连半圣位格都早有了。”
“是的,人家说不得跟水鬼一样,就差一个契机。”
“好了,别说了,好戏开场了!”
圣劫之下,根本不容各方多作思考,因为白蔹命都要没了。
牧凛从堕渊赶往绝烬火域,花费了太多时间。
他毕竟不是半圣,又没奥义之力,更无圣帝坐骑。
能这么快跨越大半座虚空岛赶到绝烬火域,还是因为预感到了徒弟要出事,使用了血遁之术。
可饶是千赶万赶,他来得依旧晚了,只目睹了徒弟白蔹被至高圣劫淹没的最后时刻。
“扑扑!”
没有任何迟疑,牧凛做出了最疯狂的选择。
他一个念头作下,绝烬火域的无尽岩浆,瞬间被染成黑色。
火山崩碎,万里黑炎,拔空而起。
牧凛背后绽出九龙焚祖圣像,一身黑色的火焰以极为凝练的方式,压缩在全身体表。
看上去,就像是体表附着了一层蠕动的黑色粘稠能量,温度极高,力量磅礴。
这一式,很像是“无袖·赤焦手”的全身覆盖版本。
但又有所不同,凝练的黑炎并没有侵透肌肤,焚毁肉身,而只是俯身体表,增幅了战力。
“彻神念,龙融烧!”
罪一殿遗址陡然炸开一声声喧哗,不少人认出来此式。
“这是烬照半圣的成名绝技了!”
“作为圣宫研究彻神念的首个成功代表,‘龙融烧’可以说是完美还原了‘罚神刑劫’的力量形态,更以极致之火的方式呈现,霸道无匹。”
“圣宫烬照一脉真的太强了,圣奴无袖没学‘龙融烧’,却能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创出‘无袖·赤焦手’,这也就罢了。”
“牧凛不止修出的是变异的烬照黑炎,更完美继承了烬照半圣的力量,这一脉都是天才!”
“所以说啊,白蔹更不能死了,你也不打听打听,烬照一脉筛选弟子的条件有多么苛刻。”
“是的,牧凛这回是真怒了,但仅仅如此的话,太虚依旧没有和半圣道殿主对话的资格,他该怎么做?”
亮出龙融烧的牧凛,第一时间不是废话,而是冲向了被雷劫完全淹没的白蔹。
变异之后的至高圣劫太可怕了!
瞬息成百上千道雷霆的高频次攻击,毫不间断的轰击着渡劫三人。
看上去,就像是老天将怒火分摊给了这三位“渡劫者”,在虚空呈现出了三大倒挂的大型雷锥,触目惊心。
然牧凛蹬身而过之后,裹挟着龙融烧的黑色右拳,以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反撩而上。
“轰!”
一拳断雷瀑,开分生死路!
那毫不间断的雷劫攻击,像是被斩断了的瀑布,短暂都停泻,露出下方焦烂萎靡的白蔹。
白蔹,已经不成人型。
他的双眼都已被雷劫轰烂,眼珠都碎了。
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生命遭遇最大危险的时刻,那从小呵护自己的熟悉气味,出现了。
“师……尊……”
白蔹连眼泪都已无法分泌出来,只能扯动面目全非的脸部肌肉,试图发出声音:
“不要中计……”
“千万不要……和圣神殿堂……对立……”
没有声音!
牧凛环抱徒弟,瞧见如此惨状,绝烬火域的漫天黑色岩浆,都开始分崩暴乱。
“不要说话,剩下的,交给为师。”
他轻轻将白蔹放进了一个黑色的丹鼎之中,倒扣在虚空之上。
而后,牧凛立于鼎上位置,以一己之力,替徒弟抗下至高圣劫。
“轰轰轰轰轰……”
一拳又一拳,拳光碎成影。
牧凛的体形并不能算得上强壮,但此刻他就像是最强大的体修。
至高圣劫一道道雷劫轰不死他,却被龙融烧一拳拳粉碎。
那些扛不住落在身体上的雷劫,则是被黑色粘稠的凝练黑炎吞噬了力量。
然而,看似再强大,如此高频次、高强度的圣劫攻击下,牧凛很快就出现颓势。
他终究不是纯粹的体修,仅仅只是以彻神念的强度在逆天而行。
且干扰渡劫者,会导致至高圣劫再次变异,牧凛个人也被圣劫锁定。
也就是说,牧凛现在情况,是在以一己之力,强抗两人份的至高圣劫!
他不能落下任何一道雷霆,让徒弟白蔹去抗。
白蔹状态太虚弱了,很可能再中一道雷劫,就要当场殒命。
“喝!”
在旁观者的震撼目光中,不过短短十息,牧凛轰断了上万雷霆。
他身上已开始炸出血肉,连彻神念都护不住他。
可一声爆喝之后,牧凛反欺身往上,迎着圣劫强飞而起。
“道穹苍,我只给你三息时间!”
牧凛薄唇张启,扬声高喝:“若不能解救我徒之危局,来日我牧凛封圣,必然追随我师,杀上圣山,讨要一个说法!”
他那满是阴翳的神情诠释着最决绝的色彩,高高的颧骨下一整张黑脸,给人尽是以毒蛇出击之象。
诚然,以牧凛之智,是看得出徒弟白蔹的危机有着水鬼、道穹苍二人联手缔造的迹象。
但水系奥义只是强,不诡。
在至高圣劫下,水鬼只能自保,根本顾不得白蔹的生死,他已破釜沉舟。
道穹苍不一样,他只身染圣劫,还贵为圣级天机术士。
若没有后手,怎会轻易冒险?
说不得,道穹苍就有办法解决白蔹被圣劫锁定的情况!
牧凛只能硬撼,无法中断这种圣劫锁定,他同水鬼一样只是个炼灵师,不以诡道见长。
所以,在这等情况下,牧凛只能暗中记下水鬼之举,再将全部责任推给道穹苍。
只要道穹苍受压,对白蔹施以援手,自家徒儿自能活过来。
若他不受压……
话一道完,牧凛的头顶跃出半圣位格。
他一点精血融入,九天圣劫之下,再生圣劫。
若道穹苍不受压,今日他牧凛封圣不死,自然死遵杀誓,领着师尊龙融之攻上圣山,为徒弟白蔹讨个公道!
烬照一脉,谁都欺负不了!
“轰!!”
一声雷鸣,刺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半圣位格!”
“虚空岛,果然不愧是封圣之地。”
“牧凛也只能封圣了,他若不封圣,恐怕接下来连三息时间都扛不住。”
“但半圣位格祭出,牧凛就没有退路了。”
“今日哪怕道殿主有手段解了白蔹的危局,牧凛若渡不过圣劫,也是必死无疑。”
“是的,他的圣劫分明没有至高圣劫那般强度,现在却被逼到要在渡至高圣劫的同时,去渡自己的圣劫……”
“啧啧,水鬼害人不浅啊!”
“你懂个屁!说不定这正是人家道殿主乐意看到的,伙同水鬼至高圣劫,斩断烬照一脉大半传承,断圣宫一臂,却没人看得出来。”
“嘶,老兄这见解十分独到啊……你是?”
“李富贵。”
圣劫轰鸣之下,雷光中水鬼的快乐,无人可知。
他只是略施小计,圣宫和圣神殿堂反目成仇,这正是圣奴想要看到的发展。
神鬼莫测道穹苍又如何?
他不入局,世界还得让他三分。
因为道穹苍在棋手位置能发挥的能量太大。
但一入局,皆是棋子。
道穹苍本就不以单体正面作战能力见长,他强的是谋划、布局,以及天机术的提前安排。
可在这虚空岛,他水鬼才是真正强大的棋手兼棋子。
道穹苍充其量就是强了一点而已,这不是他的地盘。
他最多最多,算是状态全盛,且脑子灵活,掌握了半个奥义的颜无色。
然不臻奥义之境者,皆是废物!
他们永远不会知晓奥义半圣真正发力起来,会有多可怕。
水鬼固然心系无袖,知晓这肮脏一手只会讨得烬照一脉的厌恶。
然慈不掌兵!
白蔹、牧凛,同他水鬼甚至没有真正的亲近关系,为何不能献祭?
他水鬼连儿子都能关起来利用身份作局。
为了大道之争,若还介意手段肮脏与否,他昔日又怎会被世人赋予“大魔王”之名?
“三!”
牧凛的半圣位格已开始吸收雷劫能量,他在倒数,压力给足。
道穹苍无法视而不见了。
诚然白蔹如今惨淡,也是他所想要看到的局面。
但牵扯进来一个牧凛,还有可能被他逆转封圣,那后续因果就太大了。
可道穹苍毕竟还是道穹苍,他不吃压力,只是从雷劫中腾出了身形,张口言道:
“牧凛,你该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不论前因后果,你现在的做法是在妨碍圣神殿堂执行任务,且与圣奴为伍。”
“如此作为,他日……”
话还没完,牧凛一边抗衡圣劫,一边强势打断:
“我不管他日,只顾今朝!”
“今日白蔹若死,你道穹苍也无法独活,你不顾前因后果,我却只能看到眼前。”
“至于圣神殿堂和圣宫的立场,那些搪塞之辞,你去同我徒弟讲,他才是五大权柄之一,我一介浪人。”
道穹苍挥手斩断圣劫,凝眸而视,正欲再次开口。
“二!”牧凛再次打断。
道穹苍眼睛眯了起来。
若他还是十尊座道穹苍,孑然一身,背靠道之一族,他不惧任何压力。
但他现在是道殿主,一言一行牵扯千万生众,关乎圣山上下一切命运,已不能一意孤行。
饶是如此,他淡然出声:“白蔹行错在行,他万不该同圣奴一道,正义……”
牧凛闻若未闻,嗤之以鼻:“正义之师千千万,烬照一脉世单传,谁敢要我徒儿死,我就敢让他陪葬!”
这是……
秀才遇到兵了啊!
虚空岛上炼灵师,再一次刷新了对烬照一脉的认知。
纵然你有万千道理,舌绽莲花,我只认一个原则,你敢触碰,我就敢翻脸。
偏偏,人家还有实力。
这可真是犟骨头、滚刀肉,难怪能培养出来那么一个徐小受……无数人心头暗呼。
“一!”
牧凛最后一声喝下,道穹苍长长一叹。
他终究不是无所顾忌的八尊谙,可以恣意妄为。
若行正义,规则缚身,方寸之地使解数,百般之长难施矣。
“天机三十六式,大屏蔽术!”
道穹苍拨动星勺,天机司南上咔咔纹动,一道光束飞出,射向了白蔹。
他选择了退让一步。
“嗡!”
虚空一声异响。
只从“大屏蔽术”这个名字听来,所有人都能知晓,道殿主真有屏蔽至高圣劫锁定的手段。
这,也就是他为何敢亲身引至高圣劫异变的底气所在了。
然而星光飞掠,射中白蔹之时,圣劫只轻轻一停,接着继续轰击!
“轰轰轰轰轰……”
牧凛怒了。
道穹苍竟在假作为,他依旧身抗三重圣劫。
“快看,道殿主佯装出手了。”李富贵兴奋大叫。
“你小子是圣神殿堂第一黑吧,方才那一瞬,分明就有次面之门的力量在。”
“依老夫看,是水鬼出手,牵动了禁法结界,压下了方才道殿主的援手。”
“这样吗?”所有人陷入深思,水鬼淹没在雷光中,大多数人并没有看见水鬼出手。
李富贵兴奋再叫:“道殿主明施援手,暗通水鬼,摆了牧凛一道,此计天衣无缝,不堕神鬼莫测之威名,啧啧,高哇!实在是高!”
“你小子……”众人惊愕。
战场之中,道穹苍都被这一手次面之门给阴到。
他再次清醒意识到,水鬼敢在虚空岛设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掌握了次面之门,这里是他的主场!
“水!鬼!”牧凛癫狂了,发出一声痛呼。
嘭一声响,雷光堙灭间,水鬼从中腾出了身形来。
他依旧淡然扶着黄金兽面,胸口血洞竟已修复。
他目光掠过牧凛,连半分停顿都无,便看向了道穹苍。
毫无疑问,牧凛是天才。
习得师从的二代彻神念,掌握变异的烬照天炎,封圣后自当也是一方人物。
但那是普通人眼里的天才,水鬼眼里的废物!
“师从、变异……”
如此不靠谱的力量,偶然得之,纵成半圣,难成大器!
若是无袖在此,水鬼会给面子。
牧凛?
算了吧!
此等“天才”,在水鬼以前身份宇墨的圈子里,遍地都是。
他水鬼要是一个个都给面,八尊谙都看不起他!
“道穹苍,早知你有大屏蔽术,我的次面之门专为你而准备。”
“好好想一想吧,至高圣劫的后期,你这连奥义都悟不出来的弱子,能否抗得过去!”
水鬼无视了牧凛,对着道穹苍讥讽一笑,奥义阵图骤亮满岛。
一朝封圣时,他要告知世人何为真正“炼灵”!
在这时代,古剑术、天机术,都是旁门左道。
他水鬼,今日谁的面子都不给!
水系奥义阵图再亮之时,惊雷之下,又降墨雨,仿佛在给世人宣告:
虚空岛,谁才是真正主角!
第一二七四章 好,我给你徐小受这个面子!
“这个疯子!”
水鬼的疯狂震慑住了虚空岛上所有人,就连魔帝黑龙都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龙首之上,徐小受更对这个人彻底改观。
这用“无所不用其极”来形容都不为过!
水鬼真是一把双刃剑,八尊谙怎么敢用这人的?
哦,他是八尊谙……
徐小受一翻白眼,略显无语。
现在就算是水鬼突然对自己出击,徐小受都觉得可以理解。
为达目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可便宜师叔牧凛三重圣劫下的惨态,徐小受无法视若无睹。
至高雷劫的锁定、对白蔹的锁定,还有牧凛本身的圣劫……
这三重恐怖袭击叠加在一起,世界开始异变,何况牧凛。
就连水鬼可能都扛不住这等圣劫的强度,而牧凛却连奥义之力都没掌控。
徐小受蠢蠢欲动。
他知道现今能救人的,不是自己,而是道穹苍或者水鬼。
这俩人中的其中一个施以援手,另一个不行干扰,结果都是好的。
二人一并出手,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且这玉跟他们还都无关。
可是……
“水鬼怎么可能听我呢?”
徐小受感觉就算自己掏出来八字令,都不一定能喝住完全魔怔了的水鬼。
这局面得是八尊谙本人亲至,才能保住牧凛和白蔹的命了吧?
可八尊谙真来了,他会出手?
水鬼还能是一把双刃剑,至少有有用的一面。
八尊谙眼高于顶到哪怕本人亲至,跟他毫无关系的牧凛和白蔹,都只会成为其眼里的空气,从而生死都被无视吧?
能引起那家伙注意的方法,只有一个,对他出剑。
显然,也不可能,八尊谙在哪都找不到。
但是就这样放弃吗?
圣劫不等人,看着牧凛在雷光中的惨态。徐小受无法袖手旁观了。
他踩在魔帝黑龙之上,一身气势凛然,怒而喝声:
“够了!”
没有八尊谙,那为自己虚造一个!
气吞山河在一声怒意冲霄下卷成的风暴,如同巨石当空而砸,荡开了无尽气波,轰进了圣劫之中。
所有人举目而望,这才记起来了战场之中,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曾经兴风作浪过的徐小受。
圣战之局,徐小受的存在早已不能无视。
他看似弱小,本事却是非凡。
更何况那么大一头魔帝黑龙,即便已没法出手,何人胆敢无视?
圣劫之下,血色飞染的牧凛为之侧目,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想开口喊退徐小受,却知晓自己的传音必然会被半圣拦截。
同圣奴交流,只会招致更大的因果。
圣劫之下,牧凛更连启齿都难,遑论出声。
这一刻,牧凛显得绝望。
本以为自己会是徐小受的最后底牌,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他竟被水鬼和道穹苍联合逼至这一步。
甚至,要徐小受这个师侄来替他解围。
雷光中,道穹苍同样转眸,目光闪烁。
他早已计算得出,魔帝黑龙无法再出手,因为玄虚匣中就没有埋下给圣帝出手机会的种子。
而失去了魔帝黑龙,徐小受看似强悍,实则正面抗衡半圣都难,他强的亦是布局。
此刻空余一身气势,在这战场中,徐小受比牧凛都不如。
何惧之有?
然而这般念想一闪而逝后,却见至高圣劫下水鬼倏然斩断万千雷霆,腾身而出。
“哈哈哈哈……”
他竟是在大笑,捏着脸上那半张双金兽面,深深望了徐小受一眼:
“好,既然你开口,我给你徐小受这个面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徐小受本人,也一时怔然。
他连八字令都捏好了,还暗中踹了龙宝几脚,就是想在关键时刻,让它给自己助助威。
不曾想,自己就一发声,水鬼立马松口?
他在等自己开口?
我面子这么大?
徐小受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他甚至回头确证了一下,然后发现八尊谙并没有真的出现在自己身后。
我,施展了幻剑术?
“有情况!”
道穹苍一边渡劫,一边凝眸惊思。
他太了解水鬼为人了,这家伙前身就是宇墨,就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又一代表。
年轻时,他连八尊谙都瞧不上,自己亦不被放在眼里。
确实,奥义之力掌握者,需要看得起天底下的谁谁谁?
但此刻,水鬼竟会给徐小受面子,是因为他看中了徐小受的未来?
绝对不是!
诸如徐小受这般,在这年纪就能缔造出的各番辉煌战绩者,也许纵观圣神大陆,依旧凤毛麟角,但亦有人在。
不往下看,只往上瞧,侑荼、曹一汉、北槐、华长灯等,各皆年少成名,不比“天高一尺八尊谙”差多少。
水鬼能在这个时候松口,绝不因徐小受的潜力,而意味着徐小受身上还有底牌!
那甚至是张能威胁到水鬼本身生命安全的底牌,所以,他才会松口。
“是什么?”
道穹苍看到了徐小受脸上的迷茫,断定这牌或许连徐小受本人都不知道。
很滑稽。
那是那个结果的话,可以成立。
“来自八尊谙?”
天机司南咔咔而动,在雷光明灭间推衍着什么。
不多时,道穹苍眼眸一动,看向了下方破碎的火山,瞳孔一缩。
另一面,徐小受还在深思:
“是了,水鬼欠我一个人情……”
“不对,好像是我欠他的啊?”
想了又想,徐小受依旧想不明白水鬼为何如此给面。
他只能将之当成是同阵营下盟友的正常举动了。
“既如此,你们之间的战斗,不要干涉到外人。”徐小受开口。
他并没有明指牧凛,但虚空岛上哪个不是人精?
这一波圣宫陷局,需要圣奴解救,出去后可能要费大口舌去解释了。
水鬼失笑道:“你们?徐小受,别忘了,你也是圣奴的人!”
道穹苍突也出声:“徐小受,你可以不是。”
这二人将至高圣劫视若无物,还可以争锋相对,同牧凛的惨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徐小受脸忽然沉了下来。
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水鬼、道穹苍都变得忌惮自己。
可二人如此表现,代表着自己确实是站了起来,虽然尚不明缘由。
但这个世界,需要去深究那么多“为什么”吗?
徐小受立于龙首之上,十分娴熟的就借助了这股势,一指道穹苍,冷喝道:
“不要废话!”
他再指水鬼,面色阴沉的出声:“还等什么?不救人,等我出手揍你吗?”
好家伙!
观战者都给徐小受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给干懵了,就连道穹苍、水鬼都脸色一变。
你还装起来了?
“受到怒视,被动值,+2。”
可仅仅只是怒视,二人出奇的没有驳斥。
水鬼脸旁肌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凝声道:“作为交换,你得替我护法。”
护法?
我能给你护什么法,你叫八尊谙来给你把着差不多!
徐小受还不待反唇相讥,水鬼已经动了。
他掌心一翻,次面之门摊开。
同一瞬,牧凛头上古老大门虚影出现,次面之门包揽圣劫,呈现着此前截断圣劫之威。
而今,它的这般强大,将要再次展现!
“这,就是水鬼的底牌……”
所有人惊醒为何水鬼敢如此托大,强渡经过了数重变异的至高圣劫。
掌握次面之门,意味着如若他后期圣劫抗不过去,随时可以终止。
而牧凛……
水鬼没有动牧凛自身的圣劫,他只是瞄准了锁定牧凛的那两重至高圣劫。
“断!”
次面之门一合,就要截断圣劫。
另一面,道穹苍却猝不及防动身,身形在圣劫之下化作一道星光。
咻!
他飞掠向水鬼,天机司南在次面之门启动的那一瞬,同时转动。
“天机三十六式,大剥离术!”
嗡一声响,牧凛头上的次面之门闭合,圣劫却没能截断。
因为水鬼的次面之门,骤然飞离。
如同彼时他要寄生道穹苍,却被剥离出来一般。
这回,次面之门像进了独立存在的一个天机世界。
道穹苍只轻轻一引。
次面之门就被无数天机纹光包裹,继而消失不见。
“你!”如此变故,水鬼目中都闪过惊色,猛然回眸。
罪一殿遗址,同样掀起轩然大波。
李富贵反应极快,在所有声音起来之前,大声的立下高论:
“道殿主果然不愧是道殿主,只要先手夺了次面之门,水鬼必输无疑。”
“虽说要为此牺牲掉两个圣宫传人,但又有何妨呢,有舍,才有得啊!”
众人惊恍,将信将疑。
只有少部分人看李富贵的眼神越加不善。
这家伙,忍他好久了!
“道穹苍?”
徐小受见水鬼次面之门被夺,面色一变,但极快冷静下来。
水鬼会如此大意?
果不其然,当次面之门再次亮相之时,是在道穹苍的掌心之中。
“水鬼……”
道穹苍才笑着一开口,水鬼唇角一掀,露出狡诈之笑。
“徐小受,动手!”
轰一声响,雷光炸碎之际,水鬼一声爆喝完,心口处微光再亮,露出又一面之门的光影。
而道穹苍手上的,赫然只是一介次面之门虚影!
假的!
全是假的!
两个老狐狸,心都脏到了极致!
“次面之门,封。”
水鬼捏着真正的次面之门,牵动着内岛禁法结界法则,当场抹灭了道穹苍身上骤闪而逝想要反抗的圣力。
道穹苍,被封住了!
这一波三折的转变太快,快到徐小受都没反应过来。
水鬼从没想过救牧凛,只是以此为机,卖一个破绽给道穹苍。
而道穹苍,中计了?
徐小受惊出一身冷汗,再次于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了这些肮脏的东西,警示自己不能将半圣都当场颜无色和姜布衣来看。
“动个屁的动……”
“我才什么境界,你们什么修为,我配动手帮你吗?”
龙首之上,徐小受冷视水鬼,一动不动。
然而水鬼闪身而出之时,真正的次面之门虚影在牧凛头顶开合,将之同至高圣劫之间的联系切断。
他信守承诺了!
这一手,令得徐小受十分难受。
道德绑架都用上了吗,水鬼,你好脏!
“徐小受,退后!”
牧凛得以从至高圣劫下解脱,感受着那属于自己的圣劫之力,明明依旧很强,却觉是弱了不止一筹。
他奋力一声吼,也顾不得圣宫和圣奴之间的立场了,就想要喝退徐小受。
这等圣战,徐小受参与进去了也只是被当成弃子的炮灰,怎能轻易进局?
“嗤”一声响,水鬼没有回头路,等不了徐小受了,一下扎进道穹苍体内。
天机司南咔咔转动,其上却是一点光亮都无法闪出,这是被封印的迹象。
道穹苍抓住身体被夺前的一瞬,悠然转眸,冷冷对上了徐小受:
“想清楚了再出手,我给过你机会,莫要自误!”
这是在指……联络天机阵?
你真疯了吧,真想拉我进圣神殿堂?我还有回头的余地?
徐小受都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还是道穹苍太天真!
然无论水鬼说到什么份上,他自认为没有参与这等圣战的实力。
除了脚下一条失去了作战能力的魔帝黑龙,他徐小受还能拿出来什么支援水鬼?
我一无所有,所以我只能看着,你们脏,我也脏一下……徐小受长长一个深呼吸,自我催眠。
“嗤嗤嗤嗤!”
不过瞬息,道穹苍被附体之后,身上各处破裂,滋射而出殷红与水墨交织的各般液体。
禁法结界之下,半圣如同蝼蚁,真不为虚言。
水鬼借用各般优利,奸计得逞,真有了伤到道穹苍的资格。
都不待他多作出手,当至高圣劫再次轰临之时。
这一回,便是道穹苍都扛不住,身体各种美玉炸碎,连衣袍都失去了光彩。
他的躯体完全破开,血肉横飞。
“我的天!”
“道殿主,被拿捏了?”
虚空岛各地观战者抱着头,呆若木鸡。
局势一转,神鬼莫测道穹苍都落入下风,这速度快到众人没法想象。
徐小受却心存迟疑。
这可是道穹苍啊,怎么会这么快没?
哪怕自己被水鬼骗中了一次,但道穹苍会没怀疑过次面之门有可能是假的这一点?
心思这般闪过时,众人只觉虚空岛嗡然一颤。
“隆……”
轻微的震动感传来,各地忽往天穹滋射灵光。
一道又一道,刹那间三百六十五道粗硕的灵光破开了天穹,连圣劫带来的阴翳都一时烟消云散。
紧随其后,九道弥天圣光,也轰然而起,如同擎天九柱,挽大厦之将倾。
“这是?”
众人四下顾盼。
李富贵眼睛瞪大,联想到了什么。
“司无阵!”
龙首之上,徐小受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道穹苍为自己留着什么后手。
徐小受毕竟在天机神使中待过,对三百六十五镇虚碑、九大核心已算明了。
而今这数量、这位置,对应冲天的光柱,不正是司无阵运转而起的迹象?
只是……
道穹苍明明已被控,他如何能操纵起镇封虚空岛内岛的大阵——司无阵?
“你!”
道穹苍的身体内,水鬼惊愕之声戛然而止,显然也被司无阵的启动给惊到。
这是他所没算中的!
而他的声音一停,道穹苍的声音就出来了,略带几分玩味:
“宇墨兄啊宇墨兄,都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为何还总喜欢以短击长呢?”
“你强的是炼灵之道,而非算计之术,怎会觉得能处处压制住我?”
次面之门因为战况紧急,只封了道穹苍一个,并不像上次一样,让禁法结界囊括整座虚空岛……
或者说,水鬼已知晓囊括整座虚空岛无用,只能专注于道穹苍一人,才能真正启动封印……
但道穹苍却反算到了这点,所以利用水鬼这般思维惯性,以身为饵,提前布置司无阵,勾诱水鬼上钩?
徐小受幡然醒悟这其中布局。
上一次,虚空岛被禁法结界笼罩,道穹苍独立局外。
这一次,道穹苍被次面之门控制,司无阵在外控场?
两次作局,水鬼两次都中,还是在他掌握着主导位置的情况下!
“这……”徐小受感觉脑壳开始发涨,这骚包老道,太骚了!
血色与墨色飞溅的道穹苍破碎躯体之中,一声淡漠恬然的道音响彻,飘荡虚空岛:
“以我身位,司无起兮。”
“穷天祖力,夺尔道基。”
顷刻,岛上三百六十五道灵光,以及九大圣柱,开始挪动。
大阵临启,烟尘滚滚,山河动移,篡改天机。
道穹苍掌心之上,天机司南还在咔咔转动。
明明其上半分灵元波动都无,这一刻,谁都能从中看出,原来天机司南上星点转动的方位,代表着司无阵的各大阵眼、阵旗。
道穹苍不以自身之力启动天机术,却能提前令天道自行运转,算准时间降下天罚。
“轰!”
圣劫之中,一道比雷光更为粗壮,能量更加磅礴,气势更加古老的耀眼光束,从天而降,如同巨人一脚,猛踹而来,要踏破山河。
“祖源之力!”
徐小受感受着其中力量,骇然抬眸,从那光束中觉察出最为纯粹凝练的祖源之力。
这甚至超过了滕山海展露出的全部魔性力量的总合,也比泪汐儿神魔瞳尚不能完全掌控的神性、魔性之力更为强大。
“利用司无阵,还原巅峰状态下的祖源之力,以虚空岛为能量核心发出的……”
“天祖之力!天祖一击!”
徐小受还在想这一击下,水鬼是否有提前做准备,毕竟虚空岛可是水鬼说了的他的主场时。
道穹苍体内炸了又炸,水鬼想出而出不得。
天机三十六式,大拘禁术!
——道穹苍在此前圣劫之中,早早就给自己身体施下的术法。
他的肉身,早就成了一座半开的囚笼,等待喜欢入体的宇墨兄进来。
徐小受惊得合不拢嘴。
这也能算?
简直骚气冲天!
“该死!”
他还在想水鬼要完,但该有破局之法吧?
就到了一声破骂,继而水鬼略显烦躁和惊慌的怪叫声响起:
“徐小受,还不出剑,你在等什么?”
“等我死了,等这缺德玩意腾出空来,去收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