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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熬夜吃苹果     我有一身被动技txt下载     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〇章 阎王请宴爷不动,罹国持刃各服从

    “喂喂……听……吗……”

    “风中……你那……连接……样了……”

    “好……测试……点震拨返透,蓄拦斜卸叠……咦,好像可以了?”

    五域各地,传道镜传播出来的圣山大战画面,突兀没了一半。

    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饱含颗粒感的灰色模糊景象,以及一道甜甜的、怯怯的女声。

    观战的炼灵师可不好这口,一个个直接炸了。

    “风中醉,你小子手别抖啊,画面都没一半了!”

    “刚夸你两句就飘了是吧,给我把九祭桂阿姨的画面放出来啊可恶,你镜子是给爱狗射碎了吗这么模糊!”

    “谁在说话?这不是北剑仙的声音吧……风中醉你最好给我住嘴,谁要听你夹啊,老子要吐了!”

    “苍生大帝好不容易射了,你怎么还手抖了呢……我去,什么玩意!”

    大伙正疯狂吐槽间,那另一半沙沙的模糊画面上,突然一变,变得无比高清。

    一张满是血污,披头散发,有如恐怖女鬼般的脑袋,贴了上来。

    “大家好,我叫风甜……呃咳咳,不好意思啊,卡痰了……”

    五域各地的传道镜前,瞬间给吓出了无数个血遁,清空了足足十数丈的人群。

    “我日他大爷的,什么鬼东西,给老子滚啊草!”

    “风中醉你有病吗,是不是把你平时偷看的古剑术学习影像给放上来了?你好这口,我可不好啊!”

    “女鬼!退退退!”

    那女鬼扯开狰狞的笑,还对着镜头悚人的摆摆手,正想说话之时,突然一歪脑袋,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

    “什么?我没洗脸?”

    只闻一声鬼叫,女鬼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出画。

    占据了圣山大战足足一半画面的恐怖女鬼消失,只这一刹,便有眼尖的瞅到了方才被女鬼吸引了注意力,不曾注意到的传道镜中的壮阔背景。

    “这是什么地方?”

    “好高的悬崖,崖间的是……巨人吗?”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腹肌,那是腹肌吧,我没看错吧?”

    “龙!这是龙头吧,它嘴里叼着的是……宫殿?”

    “果然,世界瞒着我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这兽角、这月亮……我这边太阳还没下山呢,这是哪个位面?”

    先是画面中断,再是女鬼,还有如此雄浑壮阔的悬崖战场背景。

    不得不说,传道镜前观战者的好奇心,都给会搞事的风家人吊起来了。

    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很快,一个俏丽可爱的小姑娘,带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挥手闪进了画中。

    “当啷”

    “大家好呀,我是风甜甜。”

    “刚刚鬼剑术失控,把我家小可爱放出来,吓到你们了吧?”

    世界为之一亮。

    传道镜前退避三舍的区域,一瞬给挤满了无数人,都开始争先恐后抢位置。

    “不是,仙女你谁,方才我家女鬼呢?”

    “风中醉,老实交代,这不是你在女装吧,跟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呲溜,呲溜……舔我舔”

    “滚吧你,好恶心……镜子对面的女鬼,好好说话,老实交代你和风中醉的关系、住址、通讯珠号,以及是否单……嘿嘿,这个好像不重要……”

    “风中醉,你是我哥,我想认识风甜甜!”

    “……”

    很明显,传道镜对面的风甜甜根本听不到五域如此疯狂的声音,否则该吓傻了。

    她简单的自我介绍完,似是有些憷镜头,很快又闪出了画,以旁白的方式说道:

    “想必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我这边的镜头,可以突然占据传道镜母镜一半的画面。”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简短给大家介绍一下叭。”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南域,脚下踩的这块森林叫做迷雾之森,而你们所看到的悬崖口龙嘴叼着的宫殿,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戌月灰宫。”

    戌月灰宫?

    这四个字一出,直接给还在舔屏的炼灵师干得腿软,给传道镜前的五域世人吓得瞠目结舌。

    鬼兽之家,戌月灰宫?

    “不是,风家人你们是真有种啊?”

    “传道归传道,你们还闯鬼兽老巢去传道了?关键还真给你们找到它们的老巢,还进去了?”

    “七剑仙名单,活该你们风家来排啊,一个个的全不怕死是吧?”

    “那巨人是鬼兽?”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一边播圣山辱圣,一边播鬼兽老巢,一边犯罪,一边立功?我……哇喔”

    “快看!剑光!这是什么剑,直冲着那巨人鬼兽去了,所以现在真是风家一边犯罪,一边试图斩鬼兽立功——功过相抵,风家的生存之道?”

    画面中,确实有一道剑光,直直往悬崖边的巨人扎去。

    可较之于遮天的巨人而言,那剑,比银针还微不足道。

    “吼!!!”

    只闻一声咆哮,不止剑光倒飞,传道镜的画面都在翻飞。

    “啊啊啊啊——”

    “救命——”

    凌乱的尖叫声远远响着,给所有人都叫懵了,因为根本摸不清状况。

    很快,血脸女鬼又露了一次面,但迅速消失。

    风甜甜带着甜甜的笑,又上来挥了一次手,笑容有些僵硬的说道:

    “诚如大家所见,我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不重要!”

    “巨人、剑光,你们都看到了吧?”

    “不错,你们猜的都没错,巨人便是手撕麒麟的巨人,是受爷!”

    “金粉色的剑光,则是奴岚之声,现在正在同我家……呃,同我们受爷大战的,是苟……无月剑仙!”

    “新老剑仙之争,第二战场之战,让我们拭目以待叭!”风甜甜赶紧闪走,暗自吐舌,心道差点暴露。

    咔。

    传道镜前的炼灵师倒是没人在意她的口误,只齐齐张嘴,齐齐石化,但震惊的方向是……

    什么叫‘没猜错’啊?

    我们一点都没猜中好吗!

    “不是,受爷这不是在中域桂折圣山战苍生大帝呢么,怎么又跑到南域去了?”

    “他这么忙?”

    有人看向左边的画面,受爷优哉游哉,正在同爱苍生的邪罪弓玩着躲猫猫。

    再看向右边,随着传道镜镜头拉近后给到的特写……

    剑,还真就是奴岚之声!

    一闪而过的独臂中年剑客,还真是苟无月!

    那又无限拉远,无限广角,无限缩小到勉强能入镜的巨人……

    “呃,好像真是手撕麒麟的受爷?”

    别处的炼灵师,可能看完传道镜画面听完解说,都还不信。

    中域麒麟界、中元界的炼灵师,只瞥一眼那巨人的腿毛,感觉脑壳都要炸了。

    这正是受爷呀!

    受爷的这般形态,正是圣帝麒麟的噩梦呀!

    “所以,受爷有两个……”

    “他的其中一身,在圣山戏耍爱苍生。”

    “他的另一身,跑到了南域,同老剑仙苟无月大战,打得正酣?”

    “凭什么啊!以后起之秀之姿,力抗十尊座其二……还是同时!徐小受,你是要逆天吗?”

    “快看!好像不止无月剑仙,还有一个拿刀的……啊?半圣?这不是三帝未疯吗?他也在战场?”

    ……

    “啐!”

    未疯偏头,呸了一口血沫,往嘴里塞了一枚丹药。

    碎裂的五脏六腑,几乎完全崩溃的残躯,快速修复着,他这才感觉将介于生死两态间的一口气缓了过来。

    “什么东西……”

    方才不过是得了道穹苍的令,想要提刀往前,突兀徐小受便爆种了。

    这一爆,直接巨人升龙拳。

    未疯反应极速,拔身后撤,一拳尚没轰到他,只单单余波炸开,他差点给干碎了。

    “祖源之力,还不止一种……”

    “我的杀神领域,几乎对他不起作用了,完全影响不了他的心神……”

    “苟无月也没能抗住……”

    “阎王宴是可以伤他补我,但得砍多少刀,才能削弱他的状态……”

    “问题是,砍得死么?一万刀下去,我也只能帮他削点脚皮下来吧!”

    未疯心骇,短短一月不见,徐小受竟至于斯?

    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巨人,他心头涌动的,是浓浓的无力感。

    杀了他?

    道穹苍,你杀了我吧,这根本没法打好吗!

    “吼!”

    可那巨人的杀机不似有假。

    道穹苍也不知道哪里惹毛了这鬼东西,徐巨人好像要来真的?

    在一拳拳碎了整个戌月灰宫的封锁,得以解放他的巨大体型之后。

    极限巨人,看都不看被轰飞的苟无月那边,比太阳还大的两颗眼珠子直接视来……

    滋!

    如电般的战栗感,从脚底滋上天灵盖,未疯从巨人这一眼中,读出了很多东西:

    擒贼先擒王!

    威胁最大的,必须率先扫除!

    领域型彻神念这种连巨人都无法应对的旷世之技,必须先镇压下来!

    “好小子……”未疯气笑了。

    当时他之所以在染茗遗址甬道口败,可不是败在徐小受手中,而是败在封天圣帝的“世禁忌”之下。

    半圣对圣帝,毫无还手之力是应该的。

    但这绝不代表,掌握了彻神念的半圣,对上你这空有一身躯壳,本质上尚且弱小的徐小受,应该转身就跑!

    以杀证道的未疯,在意识到必须抢先手之后,所作的决定是唯一、且果决的。

    他毫不犹豫抄起阎王宴,血光一祭,杀意灌注,高高跃起的同时人刀合一……

    嗡!

    虚空一震,人影不复。

    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巨大的血刀,以斜劈之势,狠狠砍向了极限巨人。

    “阎王解,斩仙屠魔刃!”

    ……

    传道镜画面飞速拉大,风甜甜满怀紧张与刺激的声音,高亢到在颤抖:

    “三帝未疯,真的是他!”

    “我家……我们的受爷巨人,看向他了!”

    “未疯吓到了,未疯急坏了,未疯跳了起来!”

    “阎王宴解开了……什么,这是天解吗?不!依我看,这只是类天解,仅此而已。”

    “三帝未疯,人刀合一,杀神领域灌注阎王宴,好大一口血刀,但想来也不过如此……它,劈向我家受爷巨人了!啊,不要!”

    “未疯,你怎敢……咳咳,受爷,你小心呀……”

    “剑祖保佑藏苦保佑天桑灵宫保佑反向御剑术保佑……”

    传道镜前,听着最后那一串小声到五域都能听见的嘀咕,所有人齐齐失声。

    你是第一次使用传道镜吧?

    你不知道再小的细节,传道镜都能纳来,包括你的自喃声吧?

    还有,你的用词,很不对劲吧!

    太明显了,较之于风中醉那种还有求生欲的,风甜甜的传道风格太绝对了!

    她不止用词不对劲,立场也很不对劲。

    所有人一听,就知道这纯纯是受爷的忠实拥。

    还有,反向御剑术又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你什么都能拿来保佑?

    “啊!”

    但传道镜该给到的画面没有减少。

    风家人即便再离谱,根植于血脉深处的传道因子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异,仿佛谁拿上镜子,谁就会传道。

    伴随着风甜甜的一声尖叫,她的语速加快,变得嘹亮、激亢:

    “未疯跳起来了!”

    “斩仙屠魔刃砍中,砍到受宝……啊不是,是砍到受爷大腿了!”

    “会受伤吗?会反抗吗?不!受爷巨人根本没有反抗……哈,我家徐小……呃,他根本不屑于反抗,他就这么站着,硬生生扛了未疯一击……”

    轰!

    镜中画面剧烈一震。

    风甜甜似也给震得倒退。

    可一回生两回熟,这一次传道镜画面不再颠乱,稳稳当当将战场第一线的风景,传向了五域。

    极限巨人垂眸而立,浑身绽放金光。

    斩仙屠魔刃砍中了巨人大腿,往里头切进去了足足一丈,但似乎连表皮都没切开?

    区区一丈……风甜甜的声音,彻底疯狂:

    “根!本!没!有!用!”

    “任你斩仙屠魔,我自岿然不动,纵使骇世惊俗,受宝屹立不倒……啊不是,是受爷!”

    “完蛋完蛋完蛋,我在说什么……不好意思各位,方才鬼剑术失控,我拘役的那头鬼灵又跑出来了,胡说八道,诸位见谅。”

    “让我们看回战场……”

    战场十分简单,就跟风甜甜在跟五域开玩笑一样,斩仙屠魔刃也像一个玩笑。

    它是成功劈碎了金光。

    可还没待深入,未疯自己给不动明王的反噬炸飞,从血刀之中飞出,同阎王宴脱离。

    “不好!”

    他浑身迸血,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召回阎王宴之时……

    咚!

    高天之上,巨人眼皮往下一压,真正的气吞山河镇临。

    世界一错,恢天峰、龙首、戌月灰宫,仿同空间一并下坠,犹似矮了一截。

    未疯动作僵住。

    风甜甜的话音止于喉间。

    整个兽角拘月的世界,都在极限巨人这一眼之下,形同禁锢。

    紧随其后,一道如从远古渗来,自洪荒伊始,传向此界的低沉之声,于此世、于传道镜前的五域,恢然响起:

    “罹国……持刃!”

    ……

    嗤!

    未疯,浮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过去了。

    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半分痛苦。

    他圣念依旧可动,他依稀可以瞅见戌月灰宫周边的一切景色。

    他能看到巨人身后,那单膝跪地的道穹苍将脑袋接了回来,猛地抬手瞪眼,目露悚然,嘴唇翕合,在说着什么。

    听不见。

    未疯发现,他听不见声音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可圣念还能用,还能往外扩散。

    他还瞅见了遥遥赶来,但因那个小姑娘而耽搁了一下,于是没能赶上正面战场的苟无月……

    他怎的也目露惊悚,定格原地,以这种表情看自己?

    圣念再往外,还能看到传道镜,看到镜子前只有一张脸干净,一身血色衣物还没来得及换,就开始敬业地在传道的小姑娘。

    她怎的也如此表情,满目惊悚的看我?

    “我……”

    “发生了什么?”

    未疯的思考并没有停止。

    他最后以圣念看向了自己。

    他发现自己浮了起来,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切过去了……

    他看向道穹苍,看见他在抬手挽留,唇语像是在说着什么“住手”……

    他看向苟无月,发现他惊悚得张望,仿对自己现下状态感到无比骇然……

    他看向那小姑娘……

    他又看向自己,又看向道穹苍,又看向苟无月,又看向小姑娘……

    他再看向自己,再看向道,再看向苟,再看向那姑娘……

    他还看向自己……

    ……

    “这,便是罹国持刃?”

    徐小受是第一次使用这门二觉。

    抱着浅尝辄止,如若打不了未疯,便换正常打法心态的他……此刻,被震撼到了。

    未疯,断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断。

    而是因由罹国持刃的锁定,他受不动明王爆开后的反噬,因而中招后……

    他,他的过去,他的未来,被切断了!

    他自此陷入了“当下”的轮回,如果能找到方式接回他的过去、他的未来,那还可以有说法。

    可三息过去了。

    未疯,还处于“断片”后不明所以的“当下”之中。

    即便之后他能接回过去、未来,这场战斗,早可以结束了!

    “锋……利……”

    “这,才叫锋利?”

    徐小受本就深谙空间之道,更对时间之道有所涉略。

    这一试,他试完了罹国持刃的方方面面:

    “锋利的真谛,不是切断人的肉身,而是切断他的过去与未来,变相的将‘当下’无痛斩死?”

    是的,在此二觉技的覆盖范围中,未疯因为反噬动了一下,便被一道无形的剑光砍中。

    然后,浮起来了。

    再之后……

    没有“之后”!

    如果说咫界力场,是在方圆一丈内进行无限次数切割,也不锁定固定目标,但锋利的程度是有限的话。

    那么罹国持刃,便是在方圆一里范围内保持不动,但会锁定进入罹国且乱动者,帮助他们切断痛苦。

    “这是什么……”

    苟无月僵在了原地。

    在进入极限巨人周遭一里范围后,他敏锐察觉到了“规矩”!

    他直接刹停了脚步,连奴岚之声都保持不动。

    他眼睁睁看着未疯,像是失重了般,轻飘飘浮了起来。

    “一、二、三……七。”

    足足七息!

    徐小受化身的极限巨人,等了未疯七息,没有出手伤他、杀他。

    未疯也被某种“规矩”硬生生被控了七息,才回过了神来,重量随之回归身体。

    “徐小受,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位昔日三帝,昔日杀神,在接回心神的那一刹,因为恐慌而抬手一招,想要召回阎王宴反击。

    苟无月清晰地洞察到,因由“抬手”这个动作。

    规矩,动了。

    未疯,又浮了起来……

    “一、二、三……七!”

    还是七息。

    徐小受依旧没有出手伤人。

    未疯准时沉下,未疯再次浮起。

    “他,看不穿此式……”

    苟无月瞳孔地震,同样弄不清缘由的他,忍不住一偏头,想要得到道穹苍的指示。

    苟无月,浮了起来……

第一六六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剑荡穿五域心

    “什么情况?”

    “杀神未疯,在……凫水?”

    本以为会是场让人热血沸腾的大战,突然传道镜给到的画面,变得好气又好笑。

    但见受爷化身的极限巨人没动,未疯反倒在巨人的大腿之前,做起了仰卧起坐。

    时而清醒。

    时而发呆。

    周而复始,除了放几句狠话,未疯寸步难行。

    五域传道镜前的观战者,在愣过半晌后,齐齐炸裂。

    “不是,他很喜欢凫水吗?”

    “喜欢的话,去别处找个有水的地方游啊,我们要看的是战斗啊!战斗!”

    “未疯,还有大家,是被什么限制住了吗,连无月剑仙也没动了……难道是戌月灰宫的规则界定,大战前必须凫两下?”

    “动刀呀未疯前辈,算我求您了,别游了,我害怕……”

    “快看!无月剑仙应该是给未疯搞懵了……很好,他眼神犀利了!他想要出手了!他看过去了!让我们看看是无月剑仙的话,能在受爷巨人脚下做到什么程……”

    “啊?苟无月,也凫起来啦?”

    太好笑了!

    好笑又好尬!

    风甜甜亲眼目睹这一画面,甚至忘记了解说。

    她不敢相信自己坚定选择了那么多年的无月剑仙,也对着徐小受拜了起来。

    我承认,我家徐小受魅力很大。

    可您是前辈呀,您是莫剑术的苟无月,是前白衣执道主宰,何至于此对我家徐小受行此大礼?

    受,受之有愧的呀!

    “是我的错觉吗?”

    风甜甜揉了揉眼,给出近在战场附近的感受与判断:

    “也许传道镜前的你们现在看得一头雾水,实话实说,我也是一头雾水!”

    “但我想,应该是受爷巨人他们的力量超过限制,触犯了什么戌月灰宫的‘禁制’,导致大家都没法动手吧?”

    “你们看,我家徐小……呃,受爷巨人也没动,他也无法打人,只是不至于凫……唔!”

    风甜甜突然伸手掩唇,中止解说。

    伴随传道镜画面努力缩放给到的半全景,大家已轻易可以看见……

    极限巨人,动了!

    它非但不受那无形“禁制”的影响,无法出手。

    相反,速度还奇快。

    逮着未疯又开始凫水的短暂空档,巨人大手划破长空,连人带刀将之抄进了掌心之中。

    “轰!”

    呼啸的风声从恢天峰那边的悬崖传来,扫过了大半座迷雾之森,还能给传道镜的画面带来一阵汹涌扭曲。

    可想而知,巨人之力,有多可怖!

    这一抄,因由传道镜没法完全囊括极限巨人的躯体,视觉冲击感也是给得极足。

    就像是从五域观战者的头顶一巴掌扫过一样,所有人吓得抱头矮身,以至于五域可见视野都暴涨一截。

    “捉住了!”

    风甜甜激动地跳了起来:

    “受爷巨人原来能动,三帝未疯连阎王宴都给他抓进了手里,好厉害!”

    “但依我看,贵为半圣,还素有‘杀神’之名,三帝未疯绝不仅仅只有这点能耐。”

    “也许方才他的……虚空凫游之术,只是在迷惑受爷心神?”

    “未疯,应该还有办法可以从巨人手中脱……困……吧?”

    啪。

    她话还没完。

    巨人大手紧紧一攥,空气都发出爆鸣声。

    五域观战者的心,就同风甜甜的声音一样,即刻给巨人掐碎了。

    “好一张乌鸦嘴!”

    “但还挺甜?虚空凫游之术……乐!”

    传道镜前一个个静的,嘴张到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都给毒奶解说风甜甜秀到了。

    “捏、捏死了?!”

    风甜甜可不知情况,紧攥衣袖,高呼心惊。

    她赶忙将传道镜拉近,适时给到巨人随之摊开的左手,同时心头暗生悸动:

    他真的……

    一句话都不说的。

    就算是个巨人,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那么随意、那么霸气、那么迷人……呃,好像事实也正是如此?

    风甜甜不敢胡思乱想了,害怕把这些心声不小心播出去。

    她方才已经被风中醉警告过一次了。

    一次是警告,三次就禁掉,换人来播,这可不行!

    同五域观战的人一样,风甜甜肉眼是看不大清战场,她也只能通过传道镜画面去看。

    这一放大画面,只见巨人摊开的掌心之中,只剩一摊小小的血迹,以及一柄插进皮肉之间的阔刀阎王宴。

    再无未疯。

    “死了!”

    风甜甜惊声叫起,满是骇然:

    “不是半圣吗,他不是强大的半圣吗?”

    “难道这个未疯是假的,是哪些修邪术的炼灵师假扮而成?”

    “但也不可能啊,都逼到我家……嗯,都逼到受爷变大到这个地步了,说明徐小受还是有点压力,不敢放松的。”

    “可一变大……”

    风甜甜戛然而止,不敢往下继续解说。

    说什么好?

    说我家徐小受一变大,杀神未疯吓到发癫,直接在虚空凫水,接着给人当蚊子一巴掌给啪死了?

    她是有点想说的,问题是这话,风家扛不住。

    好说歹说未疯也是前三帝,就算而今被下了通缉令,面子要给点吧?

    “对!”

    “半圣!”

    “他可是半圣呢!”

    风甜甜终于找到了可以解说的点,语速极快,切换心声道:

    “众所周知,半圣肉身虽灭,但只要灵意不泯,是不会死的。”

    “也就是说,未疯前辈只要保住灵魂、意识,就还有苟活之机,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风甜甜“唔”的一声,赶紧双手捂住了嘴。

    五域所有人听到那最后一句,再看到传道镜的画面,跟着也齐齐眼前发黑:

    “这嘴,开光了吗?”

    传道镜给到的画面,是受爷真如是做了!

    显然众所周知的,受爷也知——就在风甜甜话音刚落的瞬间,极限巨人脚下便旋展出了璀璨的灵魂奥义阵盘。

    鬼门关,从天而降!

    甚至不必复刻彼时四象秘境中,神亦“阴曹怒,拳九幽”爆揍北槐的热血。

    只单单鬼门关从天镇下,将未疯拼命挣扎,剧烈嘶吼的灵魂体,镇在恢天峰的悬崖边上。

    地狱之门,再开高天!

    在传道镜的显化之下,五域观战者,清晰可以洞见:

    于两扇幽青色的骷髅大门徐徐展开之后,一柄相势皆显狰狞、巨大到夸张的酆都之剑,仿似只受重力牵引,加速从天坠下。

    这一坠,便是未疯的一生。

    幽青色的波澜溅开,覆淹万里。

    酆都之剑,直接钉碎了鬼门关下的惨叫挣扎着的厉魂。

    悬崖如鞘,剑落如归。

    静!

    死寂般静!

    无声的碾压,比拳拳到肉的热血,更让人为之震撼!

    传道镜前之人面面相觑,不是很敢确信那鬼门关是古武饿鬼道,也不是很敢相信那酆都之剑开得如此随意。

    可伤害……

    竟恐怖如斯!

    “虽然看不清脸,但怎么感觉,受爷发怒了?”

    “他一般会说几句的……”

    风甜甜只看那一剑,都觉心惊肉跳。

    但作为受家人,她更多的关注点,是自家受。

    低声喃喃完,风甜甜很快回归状态,不是很确定地解说道:

    “应该还有活路吧?”

    “三帝未疯,应该还有意识……”

    受爷把五域干沉默。

    风甜甜一句话,又给传道镜前的所有人,撩拨了回来:

    “不是,你还来啊?”

    ……

    嘶!!

    但闻一道疯狂的、撕裂的爆吼声啼破云霄,传道镜再度一变,显化成了意念形态。

    只见一团模糊的、扭曲的、血色的杀气团,如脱缰疯癫了的野马,死命往远处遁去……

    杀神未疯!

    遁的,是与受爷所在相反的方向!

    毫无疑问,未疯慌了,未疯惧了,未疯现在只想活着离开战场。

    可是……

    那矗立在恢天峰上的极限巨人,应风甜甜之声而动,轻轻将左掌往上一推,将掌心中的小刀阎王宴抛上高空。

    它的右手往腰间虚握起什么,一拔的同时,脚掌于崖间一旋,转了个身。

    刷!

    传道镜画面没有丝毫停滞、扭曲。

    可极限巨人在五域世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这般渐变完,丝滑无比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立足于悬崖边虚天之上,黑衣随势而舞,黑发随风而扬,黑剑随转而发的青年。

    藏苦旋身一剑。

    剑光荡穿恢天。

    “灵国祝,般若无。”

    一声落定,传道镜淡化了从巨人形态归来后,眉宇间尚压有三分怒意的受爷侧颜。

    紧接着,画面随银色剑光远去万里,追向了那团血色的杀气意念团。

    “不!!!”

    凄声响彻五域。

    所有人屏住心跳,屏住呼吸。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瞅见般若无的意象:

    九剑辟道,空想祝国,将那远遁的血气杀意团抓住,将疯狂的杂念锄尽,将安分困入这心剑术第二境界的构筑的空无世界之中。

    而后,般若无的剑光化有形为无形,荡扫而过,灵国随之粉碎。

    未疯残意,有如过眼云烟。

    再不复形存世间,更未曾激起哪怕半分波澜。

    ……

    “这是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剑荡穿五域心。

    未疯是安静的去世了,五域却再也压不住这一剑后的喧嚣。

    只一刹,传道镜前无数观战者抱着头皮发麻的脑袋,原地起立。

    谁都知道,这是般若无,是受爷自巳人先生那学来的“一念神佛殊,一念般若无”。

    可是……

    “这未免也太丝滑了吧!”

    从巨人变小,受爷归来;巨人摸腰,受爷拔剑;巨人转身,受爷剑出……

    到悬崖侧身,剑光追随;受爷淡化,未疯显化;灵国祝成,般若无灭……

    这中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顿挫感。

    且较之于传说中的“云仑一剑,剑斩妖妖”,受爷这一次的般若无,轻松写意到了一个极致。

    高山流水,行云点鹤。

    自在意境,信手拈来。

    “这是第二境界?”所有人看呆了。

    “这是北北要努力半天,开帝剑天解,引万剑加持,把脸都憋红了才能憋出来的第二境界?”

    “受爷这一剑出的,比我腹泻窜稀还要流畅哇!”

    毫无疑问,受爷进化了。

    只单单从这一剑如此仙气的般若无,谁都看得出来……

    第一剑仙之名,名副其实!

    这个家伙,甩开了同辈何止一条街?

    他连半圣未疯都能一转眼拿下,身灵意三道瞬斩,教人万劫不复,谁能挡得了这位爷?

    “等等,没人夸一下风甜甜吗?”

    也有人从一剑般若无下清醒归来,暂时遗忘了未疯,只觉这一剑之所以湿滑,风甜甜和传道镜立大功。

    “这是什么级别的传道艺术啊?”

    “风家人生来便掌握着如此程度的转场吗?在传道之道上,我愿称风家为最强!”

    “不错,方才巨人变小,受爷露面的那一个侧脸……别说风甜甜了,老子都差点沦陷,该说不说,受爷是有点姿色的!”

    何止一点?

    传道镜前,杵在迷雾之森里的风甜甜,像是被人硬生生控死在了原地。

    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屏停,只剩小鹿乱撞、怦怦乱跳的心。

    她此刻脑袋里浮现的、充斥的,也只有方才那张一闪而逝的帅脸。

    不由多余修饰,就是怦然心动!

    从知道徐小受,到想靠近徐小受,到去深入了解徐小受,到喜欢上徐小受……

    从云仑名动,到八宫里惊心,到天桑灵宫的堪堪成长,到可笑又可爱的反向御剑术……

    风甜甜主动去了解过她家徐小受的过往。

    她也知道,在五域中,还有很多个跟自己一样,在徐小受成名之后,不自觉想要去靠近他、了解他,连他成长的天桑灵宫都奉为圣地的小姑娘。

    与她们相比,自己何其幸运?

    因为一个任务,撞见了无月剑仙,阴差阳错下想播无月剑仙,结果亲自播到了受受……

    其实传道的艺术,风甜甜根本不曾掌握。

    自受爷巨人化归来,她就盯着那张脸,忘记了解说,更忘记了操纵传道镜。

    余下的,全是镜子在自动运转。

    风甜甜现在只恨,为什么传道镜只给了受爷回归人形态后那么一个镜头,还是虚化、淡去的。

    她又感谢镜子给了那么一个镜头,只单单是这般朦胧感的惊鸿一瞥,她感到满足。

    “这是我距离徐小受最近的一次……”

    风甜甜小手捂住胸口,作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压下心头躁动。

    她以前是不信什么“第八剑仙名扬于世,受五域小姑娘追捧,奉为神话”的不知谁人乱编的言情故事的。

    她见过八宫里时期八尊谙的画像,不修边幅,好生邋遢,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月宫奴不应该跟着他。

    ——即便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绝色榜一月宫奴长什么样。

    现在!

    就当下这一眼!

    风甜甜有点感觉了。

    她觉得,即便日后徐小受也被人断了两指,目光也变得浑浊,她依然喜欢,她至死不渝。

    “不!我家受宝是不会那么邋遢的,他一直都是个很好很好、很完美很完美的人呐……”

    风甜甜好想对镜抒发一下方才自己的感受,多赞扬几句徐小受,让五域世人都知道徐小受的强与好。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要开口的。

    哪知道,风中醉那边似是提前预判了,直接传来了二次警告:“注意场合。”

    “嘁!”

    风甜甜小嘴一瘪,忍住了腹诽风中醉的冲动,将立场中立后,扬声道:

    “好漂亮的般若无,好轻松的第二境界。”

    “第一剑仙徐小受,怕是同辈之间,再无人能出其右了。”

    公式化解说后,风甜甜还是忍不住加了点情绪:

    “果然!在我家徐小受面前,半圣也讨不了好,不论你姓秦……呃,姓未……呃,没姓没姓,我什么都没说!”

    风甜甜呸呸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换了个话题:

    “其实吧,即便身灵意三道都被斩杀,三帝未疯也是很强的,不排除还有复活的可能。”

    “毕竟众所周知,半圣都是有半圣化身,可以作底牌……”

    “欸?”

    风甜甜话还没说完,大眼睛一瞪。

    因为遥遥恢天峰上的黑衣徐小受,倏地转眸,将视线投了过来。

    他……

    他!

    他!在!看!我!

    风甜甜差一点就抱头尖叫了,左右躲起来却又不愿错过徐小受的关注。

    多看两眼,却感觉徐小受的表情。好像有些古怪?

    同时,后背一阵凉意袭来,似同时盯上自己的,不止徐小受,还有很多道可怕的目光!

    风甜甜一愣。

    怎么啦?

    看我作什么?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

    五域传道镜,当瞅见受爷投向镜子的目光时,所有人都笑疯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约莫都读懂了受爷那个仿佛是在看魔鬼的眼神。

    “干掉了未疯肉身,你说还欠个灵魂……”

    “干掉了未疯灵魂,你说还欠个意识……”

    “现在身灵意全干掉了,你说半圣还有半圣化身……”

    “风甜甜,你嘴是真甜啊,你怎么不说半圣化身一般有三个呢?

    “要我看,你以后不要叫风甜甜了,你改名叫风阎王吧,你已经可以隔空操纵受爷,且言出法随,口诛半圣了。”

    “未疯:求放过,求闭嘴,求您老别解说了,换风中醉来,至少他是中立的!”

    “风甜甜:我就是中立的呀,未疯在左,苟无月在右,我只站我家中立的徐小受,有错咩?”

    还别说,徐小受灭完未疯后瞥这一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神之遗迹跟道穹苍耍了那么久,他第一反应,同周遭之人,同五域世人一般:

    这风家小姑娘,莫不是因由何事怨恨未疯到了极点,要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让自己去赶尽杀绝?

    “罪过……”

    “她应该是无意的。”

    徐小受摇摇头,扭回目光。

    他只聊以泄愤,再验证一手罹国持刃的强度,却是不打算和道穹苍彻底撕破脸。

    同爱苍生大战在即,却于南域多竖几个强敌,于大局而言,这是不理智的做法。

    但心下自我想法归自我想法。

    接下来是敌是友,其实还得取决于道穹苍,毕竟莫沫还在他身上。

    只是说……

    “杀了我?”

    “呵,痴人说梦!”

    ……

    罹国持刃消耗太大。

    在试验完后,灵气已然见底,天祖之力都耗了不少。

    苟无月似已有察觉,被控时长逐次减短。

    他似乎对领域型、规则型的技能,很有见解?加之道穹苍这个超级大脑便在身旁……

    因而只强势出手灭了一个未疯,徐小受便赶紧关了这二觉,并打算酌情再开。

    这是神技!

    在被人看破之前,开一次,有着秒人一次的机会!

    从精准卡于一里之外,以无剑术趁乱退出战场的苟无月身上收回目光。

    徐小受只轻轻“呵”了一声,余此冷笑,不必多言,让其自行去体会。

    手一伸……

    方才巨人形态下高抛而起的阎王宴,在此刻灭完未疯后,才翻旋着姗姗落来。

    徐小受右手持剑一旋,藏苦抵肘斜提,侧身的同时,高扬的左手并指一打。

    那阎王宴从天而坠,啪的又直角拐弯,直直往恢天峰上扎去。

    “嘭!”

    山石溅开。

    戌月灰宫便于镜中,在世人面前缓缓放大。

    五域之人的注意力,也给受爷一声冷笑后的打刀驻崖吸引住了。

    “什么意思?”

    “无月剑仙呢,怎么不打了?”

    还没等大伙思考明白受爷此举的用意。

    传道镜给到的戌月灰宫画面上,阎王宴刀前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渐渐凝实。

    谁?

    有点熟悉?

    还没看清,受爷那冷冽、不屑,闻之又不由得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被传道镜遥遥捕捉:

    “出了神之遗迹,便忘了过去的我们……这,便是你的态度吗?”

    “道穹苍!”

第一六六二章 长跪不起道殿主,一面不留我受爷

    谁?

    受爷刚刚说了谁?

    道穹苍是哪位,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

    传道镜前的人只愣了一下,很快一个个吓得跳起:

    “道穹……”

    “他说的,是道殿主吧!”

    这一叫,声浪像抚过五域,所有人都给喝醒了。

    确实,较之于“道穹苍”这么陌生且冒犯的三个字,“道殿主”才是五域世人尊称那位的正确打开方式。

    即便他已经退位许久,为前前殿主。

    即便五域现在是苍生大帝、爱殿主的天下,所有人都在传颂和挖掘爱苍生的故事。

    “道殿主”三字,却以三十年时光在炼灵界刻下烙印,轻易不可抹除。

    如梦方醒过后,所有人第一反应是质疑:

    “受爷在说什么,他还和道殿主有段过去?神之遗迹又是什么地方?”

    “是斩神官遗址吧,但道殿主哪里有进遗址,难道是后面进的?”

    “也不对啊,这传道镜给到的人,也不像是道殿主啊,肚子都破开了,还这么多血,这哪里是……呃,好像还真是道殿主?”

    世人印象中道殿主,形象很是光鲜亮丽。

    即便他退位退得突然,也没有多少负面信息传出,相反还有人认为他是给妹妹背刺了,为此惋惜。

    所以第一时间,没多少人能将传道镜上那被开膛破肚的家伙,同灵晶卡上那位凭亿近人的简笔画头像联系到一块去。

    可随着传道镜的画面放大……

    众人都看得清楚,那浑身染血的家伙固然看着狼狈,脑袋回正后露出的五官却也算鲜明。

    仅凭如此,自然还没法辨认他的身份,毕竟道殿主距离大家还算遥远,没多少人认识近脸。

    但重点是,风甜甜忽然就往镜子前塞了一张画像!

    画上的人抿唇而笑,庄重大气,是三十年前道穹苍就任时流传过一阵的画。

    其实现在是通缉令。

    赏金风甜甜偷偷给截掉了,不敢放出来。

    风甜甜同样疑惑,却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无误,小声嘀咕道:

    “变沧桑了,但确实是道殿主。”

    没有什么比对照实验更具有说服力的了。

    那五官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是本人,还能是受爷假扮的道殿主?

    然明白归明白,问题不代表会随之减少。

    相反,五域世人的困惑更多了,惊骇也更多了。

    “道殿主,怎么跪在山上?”

    “谁这么大脸,开道殿主的膛,还让他长跪不起?”

    ……

    “滴!滴!滴!”

    大脑像是宕机一般,眼睁睁看着未疯被徐小受三下五除二给收拾了。

    在神之遗迹,这小子甚至没表现出这门诡异的领域型控制技。

    “他又进化了?”

    不对,他一直跟在我身边,这才刚分离不到半天时间啊……

    所以,这门灵技,他整个神之遗迹都在藏?

    道穹苍又迅速否掉了这个可能。

    因为既然要藏,为何现在对付未疯,他要掏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呈现一个名为“不可能”的可能,都在把结果往徐小受在半天内又变异了一次的方向推动发展。

    道穹苍脑子转得都要烧起来了,无法理解一个人可以很妖孽,可以一坐下就悟出彻神念。

    但他也不能每次一坐下,就悟出一种类似彻神念的以往在五域不曾出现过的东西啊!

    “滴!滴!滴!”

    直至脑海“滴滴”声循环播报的异常,盖过了自己纷乱的思绪,让人停止思考。

    道穹苍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不该与徐小受敌对的——不论从大局考虑,还是二者那还算不错的私交。

    可太耻辱了!

    三十多年来,道殿主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他就不曾感受过被人开膛破肚的痛。

    上一次还算接近这种耻辱的,还是在神之遗迹被徐小受的一指灭魂,吓得……

    嗯?

    怎么还是徐小受?

    两次都是徐小受,即便是巧合,也能证明这个巧合很可怕,道穹苍速速拔高了警惕。

    他大概知晓徐小受的来意、愤怒。

    他已后悔自己因由被大神降术雁啄的耻辱,葬送了未疯一身。

    他已挣扎着将脑袋掰正,正想施展大庇佑术痊愈胸前伤口,让自己起身,不再跪拜徐小受……

    “滴!滴!滴!”

    脑海里变得更为突兀的警报,令得道穹苍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敏锐注意到,这“异常”播的已并不仅仅来源于徐小受,更有其他……

    一转头。

    溯引异常来源。

    当遥遥瞅见那物时,道穹苍全身剧烈一抖,如是给三尊祟阴持握霸王狠狠敲了一下脑壳——人都险些裂开!

    “什么?”

    “传道镜?”

    “什么时候过来的?”

    较之于在徐小受面前毫无尊严的开膛而跪,更让道穹苍感到崩溃的事情是……

    他这一跪,大概率现在五域瞩目,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

    “不”这个字,几乎不曾出现在道穹苍的字典里,更不可能单独从他嘴里吐出来。

    这一刻,无限接近于死亡的道穹苍,心头崩溃在吼的,便是这字。

    谁在播?

    谁敢播?

    风家人,你们是在找死吗?

    播谁不好,你播到的本殿头上来了?

    三十年来本殿的高光时刻你们不播,我现在小小跪一下,你给我播向五域了?

    ……

    “嗤”

    传道镜给到的画面,是转眸视来的道殿主,瞳孔陡然放大,旋即失去了光。

    他跟个漏气的傀儡似的,无力垂下了脑袋。

    忽而其后方戌月灰宫之巅,有五彩的霞光生出,圣洁的流云氤起。

    “呵呵。。”

    一道风轻云淡,饱含仙韵的轻笑声,自九天缥缈响起,旋即霞光中踏出来一高大身影。

    他星袍雍贵,头缀金簪,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掌中托着天机司南,龙行虎步,尽显神采。

    “牛逼。”

    徐小受服了。

    原来传道镜不止能控剑仙,道殿主也没法超脱。

    这么看来,爱苍生在镜头底下还能做自己,真是难能可贵,不愧他大帝之称!

    “过去,已成定局。”

    “未来,无从操纵。”

    “活于当下,才是我辈炼灵师该有的态度……”道穹苍踱步而来,似笑非笑,“徐小受,你说对吧?”

    对!

    这味儿,就对了!

    五域炼灵师见着这全新道殿主的出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这才是神鬼莫测道穹苍嘛

    他前边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可怜虫,还是跪在那里的,那怎么可能会是道殿主?

    撑死了,一具天机傀儡!

    说不得,还是用来掩盖真相,欺瞒受爷的。

    “真强啊,不得不说,连我都给欺骗了,道殿主确实是算计之神……”

    “我天!方才天机傀儡那个眼神,一度我以为他就是真人,但道殿主也会受伤?”

    “一想到这一点,我顿时笃定,这是个假殿主……果然不出我算计,真殿主很快就从后边出来了。”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徐小受在灭半圣未疯之前,已经把十尊座道殿主给打得跪地求饶了……还好,这个世界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还没那么癫!”

    “但道殿主的话,算是变相承认了他和徐小受有过一段不错的过往吧?是这样吧?我没理解错吧?”

    “这两个男人……唔,不好评价。”

    没多少人自觉有那个资格,可以去揣度道殿主。

    就连风甜甜此刻都懵着,心道我何德何能,能解说道殿主?

    那霞光、那圣云……

    别说道殿主出场了!

    就单他出场前的种种半圣异象,风甜甜看完,都觉压力山大!

    解说未疯的时候,她完全没这种感觉,一心一意我家徐小受,就好像徐小受秒了未疯,诧异过后,大家都能理解。

    但对象一换成道殿主……

    什么“殿主”、什么“半圣”、什么“十尊座”的压力,全出来了!

    我区区一介风家庶出,连“中”字辈都没混上,扛了面镜子冲到森林里头,就有资格对昔日“天下第一人”评头品足啦?

    我是什么地位很高的鸟吗,我哪来的胆子和勇气啊,就凭手上的传道镜子镜?

    风甜甜扪心自问,旋即为自己的卑微而哭。

    别说这面镜子了!

    就算是整个风家乃至老家主揉在一起,再把剑塔也栓上,对比起三十年来道殿主辉煌的贡献,那也是连一个指甲盖……里的屎都比不上吧!

    “我、我……”

    风甜甜前一瞬人好好的,突然声音就开始发颤了。

    她现在好佩服风中醉。

    人在桂折圣山,后顾之忧全看不见,一心一意为受爷解说,也不管对面是谁。

    这得多大的勇气?

    这才叫目下无神佛吧!

    “家人们,我现在有点慌……”

    慌就对了。

    慌到和镜头前的观战者们成为家人,大家的感觉也跟着对了。

    设身处地一想,换作是自己现在在近距离解说道殿主,腿肚子能不打颤已是完美,还能说得了话那就是阿弥陀佛。

    “风甜甜冲鸭,你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你才是风阎王!”

    “是啊,风家拿着传道镜,风家就是正义,你振臂一呼,我们拥护你风甜甜为风家之主都行,你管他是圣神殿堂还是圣奴?干就完了!”

    “况且,这俩现在一不是圣神殿堂,一不是纯圣奴,都另起炉灶了,风甜甜你怂什么呢,解说!”

    “哈哈哈,说的对,快解说风甜甜,快评价一下道殿主,你觉得这位半圣,还有哪些不足之处可以进步……”

    五域的调侃声愈渐变小。

    因为这时候伴随道殿主边走边说,从远处踱步迈来,好像要走出画。

    大伙的压力,就变得有点大了。

    ……

    “我很意外。”

    “你,可以伤到我的天机傀儡。”

    道穹苍从地上那长跪不起的血肉之身上收回目光,含着笑意说道。

    他将天机司南端于胸前,司南星勺徐徐转动,其上隐隐有机扩声咔咔响起。

    好像也不是在算什么,更没有要施展天机三十六式的意思,天机运算的也让人看不懂。

    但看不懂就对了。

    不明,觉厉。

    “我还意外。”

    “方才那未知的灵技,竟可控住未疯如此之久,以至于他广大神通未发一式,身灵意三道皆为你所斩。”

    道穹苍把玩着他的天机司南,停在了自己的血肉之身前,没作任何动作。

    却低眉思索完,展颜一笑道:

    “领域型,方圆一里?”

    嘶!

    五域倒吸凉气。

    要不说人家是道殿主呢?

    大家还处于虚空凫游之术的嘲笑阶段,道殿主已经看穿是受爷的灵技,且找出弱点了?

    “好像给说中了……”

    风甜甜惴惴不安,好像自家徐小受真要和道殿主对上了。

    会输吗?

    绝对会输的吧!

    他可是神鬼莫测道穹苍!

    瞧着徐小受被说得微微抽扯的嘴角细节,风甜甜拳头都攥紧了,祈祷般道:

    “虽然道殿主神鬼莫测,但受爷同样多智近妖。”

    “如若没有十二分把握,他应该也是不会找上道殿主的吧?”

    徐小受确实嘴角在狂抽,压都压不住。

    但不是因为道穹苍识破了自己罹国持刃的形式与范围,这点苟无月都已看破。

    且徐小受不认为这是弱点。

    之前只是单独实验罹国持刃,实战可没规定,只能单出一张罹国持刃牌,且还得等敌人测试十来次,直至测出弱点自己才可继续动手。

    他嘴角抽搐,是因为在神之遗迹知晓了道穹苍的本性,再藉此去看他如今端着的这幅模样,真的顶不住。

    骚!

    着实是骚!

    满满的都是看熟人演陌生的尴尬!

    怪不得当年十尊座,一个个对骚包老道敬若上宾,也有这部分原因在吧?

    太熟,完全抗不住……

    还连名带姓的叫我,有胆的当着传道镜的面,我的徐或者受爷,你想套近乎,倒是喊啊……

    徐小受冷笑着,待得对面骚包老道话音一停,见缝插针,只发一言:

    “道穹苍,我有你的裸照……”

    ……

    这何止天晴霹雳?

    啪嗒一下,天机司南上的星勺,直接抖落。

    道穹苍脚一趔趄,右手却同时一甩,速度超越音速和光速,甩出了一道天机玄光。

    轰!

    天外忽降圣光。

    好巧不巧,正落在了传道镜和恢天峰的中间,将星勺掉落的画面隔断,也将“裸照”如此不雅二字,以及后面的内容全部遮盖掉。

    但五域,还真不缺耳聪目明者。

    “是手抖了吗?”

    “方才道殿主手抖了吧?”

    “什么裸,裸什么……受爷在说啥,他是掌握了道殿主的把柄吗,完全不接道殿主的茬啊!”

    “可恶,有什么画面是我们尊贵的传道镜观战者不能看的吗?风中醉我不是请你一顿酒了吗,拿钱不办事?”

    “是啊,风甜甜实在不行我也给你买点礼物,你靠近一些吧,求你了!”

    风甜甜给天机玄光吓一大跳,扛着镜子嗒嗒后撤。

    她更好奇方才发生了什么,见自己没有受伤,便大胆往前。

    同时开始操纵起传道镜功能:

    “大家不要慌,甜甜没事,相信大家也很好奇……”

    风甜甜刚想调动传道镜将方才画面回溯,再模糊掉战场的炫光,透过现象,一窥本质。

    没来由的,她连回溯的念头都没了,小手就拍起了胸脯,后怕不已道:

    “好奇心害死猫。”

    “刚刚吓死甜甜了,感觉不能靠近呀!”

    ……

    “给我一个面子。”

    表面上道殿主云淡风轻。

    暗地里道穹苍已经碎掉了。

    裸照?

    什么裸照?

    自然只可能是神之遗迹他给徐小受一指灭了灵魂,回去后看到四圣在研究自己裸体的那个裸照。

    那照一放出来,甭管它真不真实,自己三十年来维持的伟岸形象,绝对一夜崩塌。

    且通过传道镜掏出的话,相当于省略了传播时间、传播途径,直接走到最后一步……风靡五域!

    那是想拦截,都没法拦截了啊!

    “算我求您了,受爷。”

    “您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如何?”

    道穹苍哀嚎着,还动用了灵犀术,以最隐秘的方式传讯。

    这当然不是怕正常传音会被风甜甜和传道镜给拦截,她们还没那个能力。

    而是怕正常传音,徐小受这个杀千刀的,在此刻发怒状态下,很有可能想办法将他的传音扩散给五域!

    “感觉……他们……有点怪?”

    传道镜还在播,连风甜甜都蹙眉,看出了不对劲。

    徐道二人,不像陌生,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亲密,此刻应该在进行私密传音。

    但很快,受爷逮着道殿主,就冷冷出声了。

    “你是八尊谙吗?”

    ……

    什么意思?

    风甜甜一怔。

    五域世人也一怔。

    道穹苍更是如此,判断完这不是灵犀术,而是全大陆范围可听后,抿着笑,端着道:

    “何意?”

    话一出口,道穹苍自己瞳孔地震,暗道不妙——他想到何意了。

    可刚一抬手,天机玄光尚未降落,还不曾阻隔传道镜画面。

    戌月灰宫高天之上,突兀一声轰鸣巨响,所有道法全乱,像是给一人锅炖了。

    不仅抽不动力量出来阻断画面,还炸得道穹苍脑壳嗡嗡。

    受爷接下来扬声五域的话,更是让人原地裂开:

    “哦,原来你不是八尊谙啊?”

    “那你为什么给我偷偷传音,让我给你留个面子,堂堂道殿主在畏畏缩缩些什么?”

    “我又为什么要给你留面子,且帮你隐藏传音,是因为您有给过我面子吗?”

    受爷说完脑袋一歪,像在思考。

    一顿之后,他肩膀耸起,面无表情的摊开了手。

    “不好意思,好像没有?”

    掌心之中,一颗留影珠。

第一六六三章 名画忏悔定恢天,此后算计步步先

    留影珠,可以干什么?

    自然只能留影,将某些重要画面重溯出来。

    那对神鬼莫测的道殿主掏出留影珠,受爷是想要干什么?

    自然是……

    不,很不自然好吗!

    甚至于说,此举根本无法理解!

    五域传道镜前的人,这会儿是完全搞不懂受爷掏珠子的用意了。

    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吗?

    是在神之遗迹的时候,拍到了道殿主修炼的画面,堪破了他功法的命门吗?

    还是说,道殿主在背着世界策划着什么种族灭绝计划之类的阴谋,给受爷留到影了?

    总不至于,真会是受爷开玩笑说的那句“我有你的***”吧?

    其实问题的关键好像也不在于受爷的留影珠,而在于道殿主的态度?

    道殿主完全可以不认的!

    只是受爷单方面掏出一颗留影珠,就算接下来播放的画面再劲爆,一句“不是***的”不就解决了?

    圣奴二把手单方面拿出来的“证据”,怎么可能构成证据呢?

    但道殿主没这么做,相反他很恐慌,还在竭力阻止……他不知道“欲盖弥彰”这个词吗?

    不!

    道殿主那么聪明,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既然都知道,还对这颗留影珠如此忌惮,说明这珠子里头装的,是连他都把持不住的“大恐怖”!

    “也许,它根本就不是留影珠?”

    “而是一摁下去,五域就会整个炸碎的"灭世珠"?”

    ……

    轰!

    类似“世界毁灭论”在诸人脑海中生出时,观战者还真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齐齐后撤。

    因为那爆炸似源于身边。

    可环顾后,四下并无人受伤,众人便将注意力重新投回了传道镜。

    “炸的是传道镜……不,是风甜甜!”

    有人指着再度翻飞的画面,惊声叫了起来。

    确实,很明显爆破源于风甜甜那边,将她以及整个镜子都掀飞了。

    现在五域所有传道镜子镜能看到的画面,全部在颠倒轮转,十分新奇。

    “这就是第三视角下,人被爆炸轰飞的第一视角的感受吗……”

    不得不说,风甜甜带给了大家一种全新的体验,她以亲身在诠释着不受保护的真实战场有多可怕。

    但哪怕惨叫和求救再卖力,关注配角的人不多,哪怕她声音再甜。

    大多数人还是在翻飞的传道镜画面中,试图找出当事人正在进行着什么。

    还真有眼尖的,通过掉帧的画面,慢慢拼凑出了风暴中心带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好……”

    “不,是太好了!道殿主和受爷,好像打起来了?”

    ……

    “徐小受,你这是在玩火!”

    留影珠在五域面前摊开的一刹,道穹苍脑子里的某根弦,崩断了。

    他不假思索出手,率先攻击的,不是徐小受,而是风甜甜。

    “大诛杀术!”

    天机玄光从天而降,赫然笼罩了风甜甜所在位置。

    可正如他所料,徐小受几乎同时出手了。

    “炖。”

    他只轻吐一字。

    天机玄光在半空就像挂面变软流进了锅里,一颠,就化了。

    好离谱!

    但于二人而言像是挂面的东西,落在风甜甜

    眼中,那就是一根变软了的霸王。

    变软的霸王比人硬。

    纵使它给炖烂掉,本质还是半圣层次的攻击,带来的余波依旧差点将风甜甜肉身摧毁。

    空间一护。

    风甜甜人没死,给炖化的道则余波轰得四仰八叉,往后倒飞。

    炖?又是这门诡异的灵技……道穹苍似有两面,一面疯狂,一面冷静。

    在二度见着了徐小受这全新的灵技后,他即刻抛弃了用来验证想法的风甜甜,将目标转移到传道镜上。

    “大屏蔽术!”

    指尖一变,天机玄光纵横纠错,如网般飞去,网住了传道镜。

    只一刹,传道镜对于战场画面的捕捉能力,就给屏蔽掉了。

    徐小受见状,唇齿生讥,再吐一字:

    “炖。”

    在半空被网住还抛飞远去的传道镜,就像是米线团飞进了锅里,一颠后,也化了。

    这一次火候的把控得极为柔和。

    化的不是传道镜,只是包裹住传道镜的那一层天机糖衣。

    镜子本身只是溜进了锅里,又因太滑而顺利出锅的饺子,没有被伤到分毫。

    “还是炖?”

    道穹苍心生大骇。

    这是个什么灵技,怎的大诛杀术能炖,大屏蔽术也能炖,且都还炖得这么精准?

    徐小受,还是个烹饪家?

    数据库瞬间完成搜索——纵观徐小受的过往经历,没有哪一条他的表现,彰显着他还是一名出色的道则烹饪家。

    唯一跟“火候”能扯上点关系的,徐小受是个王座炼丹师。

    但这不扯犊子嘛!

    自圣奴无袖那学来的烬照炼丹术要真有那么厉害,能做到随手炖烂天机三十六式所附属的大道规则。

    圣宫五脉早该烬照一家独大。

    桑七叶和龙融之,才该被列入十尊座,炼灵天赋高在魁雷汉之上。

    “呵。”

    两次尝试无果。

    对面受爷饱含讽刺的笑了。

    他指尖一搓,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搓开留影珠间的***,那好不阴阳表情仿佛在说:

    “你~奈~我~何~”

    ……

    不爽!

    太不爽了!

    道穹苍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三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脚下是烫的,心也是烫的。

    打祟阴他都没这么难受。

    太狡诈!

    徐小受太肮脏!

    他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最强的东西,摆到了明面上来。

    你要去跟他计较吧,他没对你造成多大伤害,甚至还大方的放了未疯一马……

    你要不去跟他计较吧,这侮辱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论如何都无法做到无视……

    最最诡异的是!

    才半天不见,徐小受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展现出了多种此前完全不曾展露过的能力,这太过匪夷所思。

    道穹苍并不是个无法接受“超出”的人。

    他认可变数,也接受变数,知晓这个世界上还有诸多事情自己无法精准把控。

    但徐小受在半天之内,“超出”自己算计的地方这么多,这很离谱!

    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若说神之遗迹至末他还是个雏鸟,还没掉下悬崖,学会飞行。

    现在他就是雄鹰,就是大鹏,各方各面尽皆成熟,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极为碍眼。

    问题就在于此了!

    “哪有一蹴而就?”

    “魁雷汉就算悟出彻神念,也得花三十年去完善它,才得以修出六种变化!”

    大挪移术!

    思绪的波澜,丝毫不影响道穹苍对留影珠的渴望。

    他一变招,直接盯上珠子本身,将之抓到手里来,猛然掐碎。

    “啪!”

    空气爆碎。

    这一击用力之大,道穹苍甚至掐伤了自己的五指,五指连心,锥心之疼。

    可物伤再疼,疼不过神伤!

    他只掐碎了空气,珠子一到自己掌心甚至没完成和肌肤的接触,就给徐小受挪移了回去。

    都不用抬头,道穹苍也能看到徐小受那嘲讽的表情,仿佛在说:

    “在空间奥义面前,你跟小爷我玩大挪移术?”

    大剥离术!

    道穹苍闷着没出声,只再变招,试图将徐小受和留影珠分隔出来,掷入两个世界。

    可他刚动,徐小受就好似看出了端倪。

    道穹苍猛地发现,自己被放逐了,提前给扔进了放逐世界里。

    大剥离术甩出去后,看上去是印在了留影珠上,实际只是在放逐世界里跟那珠子遥遥擦肩而过,连接触都没法接触到,遑论剥离。

    剥离之道?

    放逐之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徐非道,亦知道所思!

    ***还没放出来,道穹苍感觉自己是赤条条站在徐小受面前晃荡着——什么都给看光了!

    就连内心所想,他好似也能够轻易拿捏?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道穹苍一度后悔自己在神之遗迹中,于徐小受面前展露了太多。

    果然棋手入局,就只有这个下场吗?

    习惯给他看透了,他能顺势摸出来自己的下一步。

    记忆之道给他得知了,他能藉此模仿出一个受神降术来。

    可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人,看什么学会什么,这绝无可能!

    道穹苍隐隐察觉有怪,却说不出那“怪”在何方。

    他保持住思考,同时施展大堙灭术,直接隔空摧毁掉留影珠。

    徐小受一抬袖,碎了留影珠一颗,身周却浮现出十颗。

    “是哪一颗呢~”

    他施展大拘禁术,将徐小受和留影珠拘进封闭世界里。

    徐小受原地死亡,下一息自己身后受神降术出现,登场了又一个徐小受。

    “在这里哦~”

    留影珠光芒闪烁,就要给世界呈现***时。

    道穹苍施展大刺绣术,将戌月灰宫整片地界,画上了浓密的天机道纹。

    天机,净化污秽吧!

    可天外突然降下一只天祖大狼毫,笔尖吸满了祖源之墨,怼着精美的天机刺绣图一挥毫。

    啪叽!

    天机刺绣图上,脏了一大块。

    “阵”之所以能够运转,发挥出特殊的功能,是因为“线路”畅通。

    若“此路不通”,大刺绣术画出的“阵”再想完成遮蔽世人眼球的功能,它无法成型。

    “要看到了哦~”

    道穹苍出矛。

    徐小受有盾。

    道穹苍步步为营。

    徐小受步步抢先。

    在快速交手的过程中,徐小受其实面无表情,没有说过哪怕半句话。

    道穹苍脑补了他所有嘲讽的表情、侮辱的字眼、阴阳的语气、恶心的动作……

    在五域的瞠目

    结舌下,电光火石间闪过的那数十次交手,终以正负抵消,互力为零的方式结局——约等于没出过手!

    留影珠还在受爷手里。

    道殿主咫尺如隔天涯,可望而不可即。

    传道镜将那无法绷住的绝望、道殿主的无力、隐隐作痛的崩溃感淋漓尽致地投射向五域。

    “嗒。”

    在无可阻挡的一搓之下,留影珠发出轻响,往高空拔射而起一抹耀眼的光。

    圣光……

    这,才是圣光!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五域传道镜前所有人翘首以盼,都在期待这备受争抢的“大恐怖”揭晓答案。

    道穹苍抬眸而望,无法相信那圣光的尺寸既如此巨大,待会儿展开后的画幅又该有多大,细节方面该有多细节……

    “咚!”

    他的心脏骤停,浑身却在沸腾。

    “咚咚!”

    他的眼球臌胀,视野染上猩红,世界好似都跟着震了两震。

    “滴滴滴滴滴……”

    脑海里警报声在狂响。

    道穹苍浑然不察,只死死盯着那圣光展开的画幅,看着内里图画在一点点变清晰。

    世界,一点点灰暗下去。

    狂风暴雨的脑域中,其余思绪全部模糊,只剩下一道鱼死网破的意念诞来。

    “我,于混沌中苏醒……”

    ……

    “咻——”

    “嘭!”

    五域瞩目。

    恢天峰上,伴随受爷将留影珠搓开,圣光射向天穹后快速炸开。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朵烟花,好漂亮!

    “屁啪啪啪啪……”

    烟花光斑如霰,往下流泻。

    发出声响的同时,又拼凑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

    ヽ(*)人(*)ノ

    很友好。

    像是两个小朋友在击掌。

    仿佛受爷的心愿才是“大爱苍生,天下和平”。

    在极具天马行空的美好图画消失后,原来还有二重奏——烟花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握手图纹。

    “握手?”

    五域定格住了,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图纹,也表示无法跟上受爷的脑回路。

    道穹苍也定格住了,一身暴涨的杀意凝固在半空,猩红的双眼分明散发出了“懵”,表情也逐渐从怒不可遏,变成了……

    囧。

    刚好天边烟花在友好的握手图纹结束后,也变成了……

    囧。

    道穹苍于是更囧了!

    他老脸一红,红得比猴屁股还过分。

    这一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自己方才脑海里闪过的那句想要拼命的话而感到羞耻。

    "徐小受在玩我?"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要和我撕破脸皮,放出***?"

    "是啊,他本就不敢的,他怎么敢啊?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那我是疯了吗,怎么会想着要跟他拼命……等等,我又被指引了?"

    道穹苍又感觉到“怪”了。

    怪在哪里?

    怪在***没有放出来,他还有种给人看光了的感觉。

    还怪在哪里?

    还怪在反思过后,他发现自己每次都慢了徐小受一点点,这能是巧合?

    道穹苍已然笃定,周围存在着一种“迂回指引”,指

    引着他的结局往这方向发展,他的情绪往狂暴化变化。

    但目的是什么?

    迂回指引的存在,源于徐小受吗?

    如果是,从他的角度出发……这么做,图什么?

    道穹苍并没有读心术,更读不懂已在各般历练下掌握了扑克脸技能的徐小受的心。

    眼前的徐小受,似也真和半日前的徐小受,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他就如此前数十次的快速交锋中,次次都能卡中完美时机一样,于当下也精准卡住了道穹苍思考的空档,说道:

    “机会只有一次。”

    他手中翻出了第二颗留影珠,“骚包老道,你真没有什么想主动跟我交代的吗?”

    ……

    五域哗然。

    这是什么口气?

    未免也太狂了些吧!

    受爷这是站到了道殿主平等的对立面上去,能以同辈之姿,这般去称呼对方了吗?

    不对吧!

    能有资格对道殿主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是叫八尊谙,暂时还不是徐小受吧?

    什么时候,他俩是处于同一个级别上的人物了?

    如果是……

    五域炼灵师无不心骇。

    如果是,顾青一二三四,北来笑大师兄,都是些什么?

    可如果不是……

    方才那快速交锋的数十次,道殿主次次没讨到好,又代表着什么?

    “咕噜~”

    传道镜前,响起了一阵阵艰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家似乎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咻的一下,受爷从青年辈,到与十尊座平齐了?

    可现实真的太可怕。

    传道镜现在给到的画面,两个人的气势完全不对等。

    受爷高高在上。

    道殿主就差卑躬屈膝了。

    配合上那“主动交代”的话……

    “是我看错了吗,该如何诠释这一幕?”

    “好像是道殿主做错了什么,而受爷在等他主动忏悔,以此减少惩罚?”

    风甜甜解说完这恢天峰上名为“忏悔”的世界名画,自个儿都给烫嘴的话,烫得头晕眼花。

    都什么跟什么啊!

    太乱了,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我家徐小受是很强,但也不至于强到这种地步,秒完未疯,让道殿主主动认错吧?

    ……

    “莫沫。”

    道殿主说话了。

    默默?

    摸摸?

    他的话,让五域世人摸不着头脑。

    受爷没有说话,目光像是在审视,好像在对峙的双方中,他才是那个大佬。

    真的好乱!

    全乱透了!

    倒反天罡啊,这是……传道镜前的所有人,看得暗自咋舌。

    但好像,这就是极具骨感的现实?

    道殿主主动低下了头,像那战败的蟋蟀,无精打采的掏出了一片灵魂碎片:

    “受爷,您要莫沫,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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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四章 两界相随把君迎,沧海桑田乃移情

    莫沫我当然要。

    但道穹苍同样不可忽略。

    毫无疑问,这是个聪明值爆表的家伙。

    光速交手的过程中,徐小受其实一直开着“意念剥夺”,否则他无法做到次次抢中先机。

    这一开,果然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当“意念剥夺”不小心剥到了对方大脑中“滴滴滴”和“警报警报”的声音时,徐小受一度慌了。

    他怀疑,骚包老道也有系统。

    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聪明,几乎做到算无遗策?

    就算被逼入绝境,他大脑里那一句“我于浑沌中苏醒”,给人的感觉,竟还像是要从智将切换成莽夫。

    可能吗?

    这不可能!

    但如果他脑海里装了个“天机系统”,一切居然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可意念剥夺着、剥夺着,徐小受发现不对劲。

    骚包老道其实并没有系统,他的这些受到影响后的“滴滴”提醒声,全是天机术在被动运行。

    大记忆术+大异常术+天机运算=天机系统?

    这家伙并没有系统,但他给自己造了一个类系统的存在!

    发现这些时,徐小受冷汗都渗了出来。

    他甚至有了调头回神之遗迹,继续修炼三十年再出关的想法。

    离谱!

    这就是十尊座级别的脑子?

    但很快,他庆幸起自己一发现不对,就过来寻找莫沫。

    若是再等上个半天、一天,等道穹苍处理完了手头事,再去处理莫沫时。

    莫沫可能还能要回来。

    届时,莫沫还真的是莫沫吗?

    徐小受更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使用完受神降术,便做下的决定:

    “道穹苍毫无疑问很聪明,纵使我的意念剥夺、罹国持刃都很强,一旦在他面前施展,怕是只有第一次能起作用,第二次想用,他约莫已有应对之法,遗世独立便是前车之鉴。”

    在这等思考定下之后,他面对未疯等人还好,一对上道穹苍,耗干天祖之力都要维持住意念剥夺。

    同时,将意道盘的力量,以及迂回指引,乃至气吞山河的气势引导开到最大,努力营造出血世珠的效果。

    图的,就是不让道穹苍那么快注意到他中了“意念剥夺”,以此可以更好的剥开他的一些秘密。

    三次!

    在这般火力全开的隐形攻势下,道穹苍还足足三次察觉到了“古怪”。

    前两次,徐小受成功将之糊弄了过去,将他的思路引导到别的地方。

    这第三次……

    也就是在道穹苍深思熟虑完,忏悔般低头,恭敬道出“受爷”啊、“您”啊之类的时。

    徐小受不自觉放松了一丝丝警惕。

    意念剥夺,便听到了这么一声长叹:

    ‘就一个莫沫,受爷您自己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上他?’

    这个‘他’,道穹苍的语气很忌惮。

    都不必思考,几乎第一时间,徐小受就联想到了“八尊谙”。

    配合上道穹苍说完抬眸,望向自己身后的动作,徐小受注意力跟着被吸引,灵念都扫向身后方去。

    至此,他知晓坏了。

    信息栏提醒“受到指引”,为时已晚……

    意识到方才最后一句,非是灵犀术传音,而是道穹苍的心念在叹息后,为时已晚……

    灵念扫见身后方一个平平无奇的“握手”图纹,根本不见八尊谙后,徐小受刚想亡羊补牢说点什么,为时已晚……

    意念剥夺传来了道穹苍为数不多的最后念头:

    ‘滴滴滴!’

    ‘警报!警报!’

    ‘握手图纹接收窥探,灵念波动级别鉴定斩道,窥视波动级别鉴定半圣,天机运算中……气息锁定:徐小受……小柒温馨提示:老道老道,你被……”

    ‘别叫了,都知道人家在听,你还废话?’

    自此之后,意念剥夺里消失了所有天机运算的声音,徐小受连道穹苍的哪怕半个念头都剥不出来了。

    他最后听到的那一句,是小柒的声音:

    “第二大脑,启动。”

    ……

    “莫沫?”

    暗地里的刀光剑影,五域可看不到。

    传道镜前所有人,当看到道殿主真的对受爷低头,还摸出了一片好似是“人”的灵魂碎片时。

    大家伙就像是闻到了蜂蜜味道的狗熊,一个个往前扑去,目中熊熊火焰都燃烧了起来。

    “不是摸摸,也不是默默,而是莫沫!”

    “了不得嘞,是个人名,听起来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所以,受爷这次这么大阵仗,突然从中域杀到了南域来,是为了她?”

    “喔喔喔~”

    “是为了从道殿主手中,夺回她的灵魂碎片?”

    “喔喔喔~”

    “道门关,受称爷?”

    “喔喔喔~”

    两岸猿声啼不住,传道镜前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吗喽,直接兴奋了。

    这是真了不得的事情啊,自受爷发迹以来,江湖鲜少传过他的绯闻。

    跟他走得最近的一个女孩,也只是他的师妹,叫什么泪子木?

    但太近了!

    有的人看好,有的人不看好。

    后来听说她师妹还是个异形,能变来变去的,传得挺恐怖,就没多少人看好了这段关系。

    而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的名字,却惹得受爷发怒,正面刚上了道殿主。

    天降啊这是!

    天降是什么?

    天降,代表正义!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这个好看,我要看这个。”

    “风甜甜,快解说呀,我们不知道莫沫是谁,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

    “嗝——”

    风甜甜已经宕机了。

    她饱经战场余波摧残,在砸穿了迷雾之森后浑身是伤。

    能保住一条小命,还得多亏了方才无月剑仙那颗神之庇佑的残余药力。

    可那坚持了一整场传道后累弯了的腰,在听见道殿主道出“莫沫”两个字的时候,终于还是断掉了。

    “莫……沫……”

    别人或许不知道莫沫是谁,风甜甜还能不知道?

    当她知道徐小受,开始想要了解徐小受,也尝试去接近徐小受……

    第一步是什么?

    当然是从徐小受身边的女人入手!

    “刷刷刷……”

    几乎崩溃的风甜甜,从空间戒指中翻出了一大堆资料。

    一张张画像被她抓出又扔掉,纸张簌簌飞舞。

    她全然不知自己不小心露了半个身子在传道镜前,那纸张飞出去的方向,也正对着五域。

    于是乎,五域世人便脸贴着镜子画面,看到了一张张美丽的女子画像,读出了其上一个个名字:

    “苏浅浅、木子汐、焦糖糖、饶音音、鱼知温、狄馨儿、饶妖妖、异……”

    五域哗然。

    原来受爷这么花?

    他背着大家,暗中接触过有这么多个女孩儿了?

    “不是,饶妖妖是什么鬼,饶剑仙不是死在受爷剑下了吗,这也可?”

    “狄馨儿是谁,我怎么完全没听过?”

    “等等,老娘眼花了吗……异?”

    大家似乎在见证一个梦碎时刻,一个塌房现场。

    那一张张飞落的画像,画中人的脸蛋有多漂亮,就能反衬出镜子前那半个被伤得遍体鳞伤以及神伤的女孩儿,表情有多狰狞。

    直至身着雪白长裙,一脸恬静,气质如空谷幽兰般的一张女子半身画飘来。

    惊鸿一瞥,五域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画中人五官长得有多惊艳,而是因为这张画像上的人名,写着“莫沫”。

    啪!

    纸张一皱,莫沫的画像,给风甜甜抓了回去。

    “不……”

    “不是的……”

    “不应该这样的……”

    画中人微侧着脸,目光恬静如水,给人其实明明好奇着,又不想靠近,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矛盾感。

    她很漂亮。

    其实单独拎出来,她的五官算不上最完美。

    比起之前画像上出现过的其他女子,如泪汐儿、鱼知温、饶妖妖等,尚有些距离。

    只是独属于她的五官搭在一起,给人一种同其他女孩截然不同的气质感受。

    她宛如孤独者。

    她好像一直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目之所及的一切,表现得很淡然。

    她就如那不算最精美,但有着独特纹理的瓷瓶,如果藏在角落无人问津还好,关键现在她坠在了半空之中……

    这样的她,看不见的人,无视了就任其破碎。

    一旦注意到了……

    比一个独一无二的精美瓷瓶更完美的,是什么,当然是即将破碎的她!

    风甜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从之前那张乍一眼就忽略过去的画像上,读出来新见解,读出来这么多。

    “不该啊!”

    她手颤着,泪眼婆娑。

    又往地上一抓,抓来了一尾鱼知温——这才是她最关注的那位!

    “不对啊……”

    “不可能……”

    “怎会如此?”

    她全然不查自己的呢喃声在五域面前放大。

    她抛下鱼知温,重新看回莫沫,忽然醒神:

    “不是的,她也没有这么好看的,她以前不长这个样子的……”

    五域静了。

    不好评价。

    风甜甜却很认真,她往手里的画像堆又一抽,抽出来又一个莫沫。

    这上面的莫沫就更普通了,是一副视角很远的画。

    画上她也身着白裙,手里多了一个小铜炉,尚显稚嫩的她气质不显,遥遥看过去,就很路人脸。

    “这,才是莫沫!”

    五域再次静止。

    确实不好评价。

    要怎么说呢,嫉妒使人丑陋?

    大家都是炼灵师,大家心知肚明。

    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随着体内杂质的剔除,人都是会越长越好看的。

    除了某些修炼特殊功法的家伙。

    要照风甜甜那么讲的话,受爷以前也没这么英俊,连身高都矮了现在不止一个脑袋!

    谁没有过去?

    退一万步讲,纵使不炼灵,女大十八变。

    哪能用人过去青涩迷茫的一幅简笔画,去定义她选好路后,决定认真璀璨了的未来?

    “我、我……”

    风甜甜话一出口,似乎也知道自己表现得过于丑陋了。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感觉这样的自己好陌生。

    她无法接受当下看见,且认定了的“事实”,她的思绪翻江倒海:

    “我,我好像不会说话了……呜呜呜!”

    ……

    再也听不到哪怕一句声音。

    道穹苍的思绪波动在所谓“第二大脑”启动后,变成了一滩死水。

    徐小受顿时意识到,意念剥夺也许再也无法对这个可怕到能“自创系统”的家伙起作用。

    但足够了!

    就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了解到的道穹苍,比过去数月、数年了解到的还彻底。

    这个二觉,赚疯了。

    “记忆之道,还能这么用?”

    “自制被动技,自制精神觉醒,自制一个天机精灵小柒,甚至自制了一个‘第二大脑’……”

    徐小受粗略一想,便读懂了何为第二大脑。

    道穹苍该是真身还在此地,但放弃了思考,让远在可能是西域、北域的另一个大脑去思考。

    如此,直接就能中止一切强大的“类读心术”,但肯定有距离限制的灵技的窥探。

    这做法,跟用远在异国他乡的尽人来屏蔽北槐的伤心能力一样天马行空,却很实用。

    世另我……

    徐小受唏嘘不已,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了。

    望着面前道穹苍手上的莫沫灵魂碎片,他没有主动伸手去拿。

    因为他已无法保证,道穹苍在察觉到被“读心”之后,会否如方才中了受神降术一般感到崩溃、屈辱,继而破罐子破摔。

    他于是选择了保守打法,以退为进,等待道穹苍主动将莫沫还来。

    显然,发现意念剥夺的存在后,道穹苍纵使表现得再淡然,亦无法完全做到冷静。

    他该是在回忆方才到底暴露了多少,隔了许久,都没有将莫沫递去。

    五域并不知晓恢天峰上暗地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只听到了莫沫这个女人的名字一出现后,徐道二男都变得十分诡异的对话。

    道:“我没想到你在这里等着我。”

    徐:“我也没想到,你已经成功阴了我。”

    道:“说好的你念一个名,我给一个人,哪里算阴?”

    徐:“那感谢你,拜你所赐,我领悟了‘迂回’的真谛。”

    伴随道殿主沉默,第一回合结束。

    五域世人,一个个听得抓耳挠腮,感觉头皮好痒。

    太跳跃了!

    四句话,怕不是说了不止四件事,这就是高手过招吗?

    “完全听不懂!”

    传道镜就正面播着,他们也堂而皇之说着话,愣是没一个人理解都是些什么意思。

    “‘迂回’的真谛……”

    直至有先天高手站起来:“我悟了!受爷绕了一大圈,绕过了生命中的所有过客,终于找到了他的真爱,那就是莫沫!”

    ……

    恢天峰上,短暂的沉默过后,很快开启了第二回合。

    道:“所以确实有距离限制,对吧。”

    徐:“可以有,也可以无,取决我是否想要动你。”

    道:“我已离开,你却没追,这一次你的不追,意味着你永远追不上我,读不懂我。”

    徐:“也许吧,随你解读。”

    道:“承认吧,徐小受,你现在只是在装蒜,你再也不敢对我的心念作以回应,你,害怕了!”

    徐:“我不管那些,我只要她。”

    第二回合搁浅。

    道殿主再度沉默。

    而受爷的手指,遥遥指向的,是道殿主手上的灵魂碎片。

    “哗!”

    五域彻底沸腾。

    如果说上一次大家都听不懂,这回是个人都能够理解了。

    “雾草!老娘听到了什么,这真的是可以听的吗?”有人悍然起身,面露痴狂。

    “让我捋捋,‘距离限制’……是啊,肯定是有距离限制的,我的话异地首先不行,太费灵晶了。”

    “但受爷的态度是冷漠的,甚至没有‘动’过他,所以道殿主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那位?哇~”

    “没了,已经悲剧了。道殿主说了,受爷永远也追不上他,更不懂他的心,他不懂他的心~”

    “莫沫呢,莫沫怎么回事,她是后来者吗,还是无知者,受爷是因为她才移……嗯,怎么说好呢?我有点乱。”

    “可道殿主之前是全大陆追捕徐小受的呀,他们是敌人,还在青原山交过手,又怎么会……爱上他?”

    “靠!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呀,万一我们猜错了呢?修饰一下,修饰,你懂不懂?”

    “唔,禁忌之恋?”

    “滚吧你!”

    传道镜前,风甜甜双眼发懵,整个人都在发抖。

    较之于徐小受选择了莫沫的让人无法接受。

    徐小受已经和道殿主有过一段了的事实,直接就是让人惊恐!

    “我一定是疯了。”

    “对,他们应该是健康的,思想不健康的是我。”

    “但方才的话,除了不健康的理解,还能有什么健康的诠释呢?”

    风甜甜一哆嗦,决定将徐小受从脑袋里拔除。

    为了他,不值当。

    果然还是古剑术比较好,至少古剑术永远不会梦碎,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无月剑仙……”

    “对了,帮大伙儿找一下无月剑仙,在哪里呢,在……这!”

    传道镜搜寻了一下,很快苟无月的身影映入世人眼中。

    他早已回来了,杵在恢天峰的战场之外不远,手里还握着奴岚之声。

    但显然,他身体僵了有一段时间了,脸上满满的写着震撼、怀疑、崩溃、无法理解……绝望到仿佛下一息要爬出尸斑!

    风甜甜感觉自己读不懂徐道二人,这一刻却读懂了的无月前辈,她无声呢喃道:

    “未疯前辈,真不值呀……”

    ……

    恢天峰上,进入了最后交手回合。

    这一次不是从道殿主开始,而是受爷先出了招。

    “我的道,过来助我吧,爱狗需要你的刺激……我想,他如今已知道你在这里。”

    “徐小受,莫沫还你,你别说了。”

    道殿主似乎瞥了一眼传道镜,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二人方才的话让人多想了。

    总之,他现在表现得如避瘟神,连“受爷”都不称呼了,仿在躲避他们曾有过的亲密关系。

    他递过灵魂碎片,受爷也接了。

    但受爷很贪心,显然莫沫并不能让他满足,他还想“追”回道殿主。

    “我的道,你不来,我会惨败。”

    “徐小受,闭嘴!”

    “我的道,爱狗已对我忍无可忍,他将设局斩我,你忍心见我置于死地而不顾?”

    “受爷,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那么亲昵吧?”

    “好好好,道穹苍,你果然一出神之遗迹就变了个人,你心都变了,也忘了我们并肩作战的快乐时光!”

    “……”

    道穹苍瞥向了传道镜,瞧见了风甜甜瞪得滚圆滚圆的两颗大眼珠子,心道坏了。

    刷!

    他直接走人。

    连苟无月都不顾,就要自己离开戌月灰宫。

    徐小受这厮要将自己拉下水,他没安好心,他读完了自己的心后,还想要泼脏水给天机神教。

    可空间奥义一转,道穹苍一步迈出,还在原地,而对面徐小受再度开口了。

    “道穹苍,你很傲娇哦,你会助我的,对不对?”

    “……”

    道穹苍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讲了。

    现在可是五域瞩目,他说是错,不说也是错。

    传道镜,原来还是徐小受的阳谋,真该死啊他!

    “苟无月,砍他!”

    风甜甜传道镜是时以转,当画面给到时,苟无月抿着唇,后撤半步,苦涩的在摇头。

    他的目光……

    “好幽怨!”风甜甜像是有什么枷锁打开了,大声的解说道,“有一种被欺骗、被辜负了的感觉……”

    刷的一下。

    苟无月消失不见。

    风甜甜吓一哆嗦,方才解说完那个眼神,她有一种要被人杀死的错觉。

    但重要吗?

    并不重要!

    现在的风甜甜,一点都没有感觉!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爱咋滴咋滴,徐小受我都不爱了我还怕什么?

    传道镜重新给回恢天峰,风甜甜发现原来专心致志传道,也可以很快乐——风中醉享受的是这种快乐?

    她现在,掌握着两位十尊座的面子耶!

    “徐小受还在挽留道穹苍,而道穹苍根本不想说话,他小嘴一噘,表示一点都不想搭理徐小受……”

    “徐小受一点脸都不要惹,拉着道穹苍的手噫,道穹苍想跑,空间奥义再次出动……”

    “道穹苍直接原地自杀了,真有这么可怕吗,这就是‘爱’吗?哈哈哈哈,悟了,我悟了……无爱者渡河,红尘不困。”

    嗡!

    当着传道镜世人的面,风甜甜竟闭上了眼,身周涌出了道韵气息。

    ……

    疯!

    太疯了!

    五域彻底看疯掉。

    局势都已经这么复杂,这么乱了,还能盘膝坐下来,悟一个?

    风家人,真有你的!

    最后一回合交手,受爷给的信息量太足,迄今尚无人能消化得了。

    而便在五域世人瞠目结舌之时,传道镜中的受爷,还对着远空不见了的道殿主的身影,遥遥招手:

    “你会帮我的。”

    “你一定会帮我的,慢走不送!”

    所有人震撼于这段伟大到不知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的变质感情之中时。

    刷的一下,受爷从遥远的恢天峰,出现在了正在悟道的风甜甜的身边。

    “他说。”

    他吓了五域世人一跳,却倾来身子,自顾自将脸贴到了镜子前,用一种深沉的口吻,说道:

    “不必担心,若出这神之遗迹,你身陷绝境,不论对手是谁,我道穹苍都将亲身赶至,援助于你。”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一六六五章 惊弓之鸟破绽现,一击必杀折翼箭

    “撤撤撤,快快撤退!”

    “山下!都往山下跑,脚步快点!”

    “计划十六执行中,你我都是累赘,现在比的就是谁的遁术比较快……嘿嘿,我先走一步啦!”

    桂折圣山,大戏似乎在唱着罢退。

    从山腰到山脚处的伤残炼灵师,退得不剩多少了。

    有的人欢呼雀跃,毕竟小命保得住了。

    也有一部分人,退得心不甘情不愿,毕竟在圣山待得久当家了,谁乐意背井离乡呢?

    “好憋屈啊。”

    “如果道殿主在,事情肯定不是这个发展方向吧?”

    “可是……唉!”

    在不算太远的议论声下,阿四搬掉大石头,从山洞中走出来。

    面前推搡着走过一群争得面红耳赤的人,对阿四的出现视若无睹。

    “终于到了。”

    阿四呼吸着灵气稀薄的空气,眼里微微多了光。

    在时空碎流流浪了大半天时间,总算是可以重见天日了。

    回头看向密道……

    这是离公子以前偷跑出来玩留下的,可以避开天梯,从桂折圣山的山脚处登陆圣神大陆。

    这么迂回一下,自然要耗费许多时间,但只要能避开上面那位的注视就行了。

    “受爷……”

    抬眸往上,高天之中,遥遥一点黑影,正牵扯着后边两个空间之球玩躲箭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嘣!!!

    巨响声炸起。

    阿四缩了缩脖子,不敢多瞧那道身影,连圣念都收了回来。

    他因而没能瞅见,高空中那并不叫受爷,而叫尽人的家伙,连邪罪弓之矢都懒得关注,却垂眸瞄了他一眼。

    “打得这么火热吗?”

    “很好,这反而更难注意到我。”

    “但这些人,怎么都退下来了?不应该上去结阵,哪怕贡献一点绵薄……唔,好像他会天机术,结阵也没用?”

    阿四看着从自己身前走下山去的又一批人,陷入沉思。

    徐小受比想象中的全能。

    亲身来到桂折圣山,见其一人可逼退如此之多的守山者、红白衣。

    那纸面上一个个读出来微不足道的“精通天机术”、“精通古剑术”、“精通古武”、“精通爆破”……便有了画面。

    原来不是这些东西廉价。

    是拼在一起,堆成一块,看上去好像那些情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实际上……

    嘣!!!

    头顶再响起出箭声。

    阿四思绪中断,赶忙将自己的“圣敛之术”催发至极致。

    这样,不仅在路过人的眼里他形如透明,便是被注意到了,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虚。

    绝对没有人能够将他往圣帝秘境那方面想。

    更无人能在茫茫人堆中,找出他这么一个如此不惹眼的传讯人。

    “这位兄弟,留步。”

    阿四不敢乱动圣念,抬手招来了一拨下山的人,问道:

    “山上现在太虚多么,可还有半圣?”

    被拦住的是五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当头一人眉头一皱,瞥了眼这突然出现的家伙,瞄向他身后。

    “你哪冒出来的……”

    没等他问完,阿四眯眼对他笑了一下。

    壮汉便忘却了所有问题,以及对面前人的不信任,回道:

    “山上除了异部首座他们,只剩半圣了。”

    “待会儿我们撤退完毕,就连半圣可能都要全部支走,或者退守死海。”

    “他,太无敌了!”

    随地大小指引的阿四,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动用的力量,触碰到了某人的敏感肌。

    尽人再度往下瞥了一眼。

    “有那么无敌吗?”

    阿四嘀咕着,又指了指圣山之巅的方向,“那上面,现在多少个半圣?”

    当一个逆行者,或许会被关注到?

    得想个折中的法子……

    “十多位吧。”壮汉这次答完,眼底闪过几分清明,突然发问:“你是什么人?”

    阿四一怔。

    他是没想到区区太虚,也能挣脱自己的指引。

    是因为道家那小子当殿主时,在桂折圣山留下过什么“此地禁止指引”的规则残余,没被大战堙灭得彻底?

    “我是异部的人,有事要禀报苍生大人。”阿四嘿嘿一笑。

    壮汉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老头,在圣山待那么久,你得知道一个事情……越级上报,不是一件好事。”

    放肆!

    卑贱者!

    你怎敢碰我?

    阿四目中闪过愠色,旋即深一吸气,压下了杀意。

    他肩膀微一抖,毫无动静的卸掉了对面的手。

    能触碰到月氏四老,这是你人生中距离“至高”最接近的一次了。

    他懒得再多演:“滚。”

    那壮汉一激灵,往山脚处跌了几步,皱着眉边远离边低骂着:“怎么没礼貌呢!”

    阿四头疼了。

    人都在往山下撤。

    他明晃晃的上去,真有可能被徐小受注意到的……

    不!

    太犹豫了。

    这样会显得更扎眼。

    就干干脆脆的冲过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异部情报工作者,去汇报一下工作。

    高傲如受爷,还没有那么大闲功夫,去注意异部如此一个“小人物”……

    对!

    就这么办!

    阿四抬步往山上走。

    离公子的话必须得传到,总结起来不外乎两个意思:

    要么请回鱼老和道殿主。

    要么圣山和死海,万劫不复。

    ……

    “报!”

    桂折圣山,圣寰殿前。

    奚越过只剩寥寥十数位半圣的广场,又一次来到了轮椅之前,心里头七上八下。

    “说。”

    爱苍生放下邪罪弓,脸上满布阴霾。

    徐小受根本射不中,这小子应该也没想过要和自己正面起冲突。

    和一开始所想的大差不差……

    他就是条狗!

    撵撵不走,抓抓不来,转身想要无视它,它狺狺狂吠还上来挠人两爪子,惹人心烦意乱!

    太憋屈了。

    三十年了,爱苍生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一度他以为,道穹苍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在为徐小受出谋划策。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说。”

    奚似乎变得不会看脸色了。

    足足等了三息,他还在迟疑,表情比吞粪了还难受,爱苍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小年轻于是一哆嗦,将手中玉简颤着递上:“苍生大人,您自己看。”

    “我说,说!”

    爱苍生知晓道穹苍为何不喜欢重复讲第二遍话语了。

    他感觉自己也快要变成道穹苍了。

    他变得不喜欢解释,更懒得动作。

    连圣念扫一下玉简都不想,此刻只求一个徐小受之外的声音,来中和自己脑海中回荡着的聒噪。

    奚给那沉戾的语气吓一大跳。

    印象中苍生大人对事不对人,不至于对自己这么一个小辈发脾气的啊!

    他抓着玉简,赶紧说道:“异部来报,五域各地,陆陆续续出现了徐小受的身影,都在闹事。”

    “都是假的。”

    爱苍生头都不回应道,死死盯着高空中那道人影,其实很想骂几句:

    到底谁才是真徐小受,你看不见吗?

    异部是干什么吃的,连真与假都分不清,情报都不提炼一下就直接上报?

    如此,是不是全大陆出现一万个徐小受,我还要发一万支箭,一一射杀?

    爱苍生忍了下来。

    源于徐小受的怒火,不可轻易撒向身边人,这正是徐小受所求。

    奚张了张嘴。

    其实敏锐如他,已能察觉到苍生大人没憋着什么好屁。

    但犹豫了下,他选择悍不畏死,继续这个话题:

    “其中以戌月灰宫的"徐小受"最为放肆。”

    “他在那里斩杀未疯,化身巨人逼退苟无月,最后还当着五域世人的面,同道殿……道穹苍斗法。”

    爱苍生终于偏过头,杀气四溢的目光盯向了奚。

    奚额间渗出一滴冷汗缓缓淌下,他真的不想说道殿主叛变的事情,如果苍生大人愿意看玉简的话……

    但此刻,面对逼视,他不得不继续往下,却稍有折中:

    “就在方才,就在我们脸上这个"徐小受"还在躲您的箭矢之时。”

    “南域风家的风甜甜,以传道镜向五域传了戌月灰宫大战的所有画面。”

    “在五域传道镜中的视角,圣山占据一半,戌月灰宫的占据一半,但其实他们那边才是重点。”

    “所以我怀疑,他们那边的徐小受才是真的,而面前这位……”

    奚遥遥瞥向了高空。

    受爷还在高空中闭目养神,他已经骂累了,现在苍生大人不发箭他就保持着状态。

    风中醉和北北在后边绕着他转,向世人以传道镜传他修炼时的“英姿”。

    “我怀疑,他是假的!”

    ……

    假?

    我看你才有假!

    爱苍生根本不信异部的判断,只稍一提弓,以作演示。

    高空中,徐小受即刻睁开了眼,同时周遭人的反应也像是遗忘了什么,又记起来了什么。

    很正常的反应!

    之前好一阵,大家都是这样的!

    爱苍生于是放下弓,演示已罢,他懒得出箭浪费力量。

    便这时,在奚这个外力的介入下,从一个思维惯性中被解放的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古怪”。

    爱苍生,察觉到不对劲了。

    “指引!”

    “是道穹苍的迂回指引!”

    爱苍生也是突然才发现,对面都发动遗忘灵技了,自己在那一刹还记得徐小受这个名字。

    且放下弓,不是因为不想射杀徐小受了,而是因为遗失了“想射杀的目标”。

    奚说的是真的!

    高空中的这个徐小受,不是徐小受,而是他的某一个化身?

    之前好一阵自己没能察觉,既有思维惯性的因素在,更因周遭存在一种道穹苍式指引。

    它,指引着人,按一开始训练出来的思维惯性去走?

    它,指引着人,放弃去思考中间何时换了个假徐小受出来?

    惊觉诡异的爱苍生,从眼前徐小受的反应,读出了更多。

    他太惊弓之鸟了!

    如若是之前的徐小受,得是箭发之后,他才作反应,显得游刃有余。

    但现在……

    他很像一个各方面皆弱于本尊的身外化身,因由身周缺少无法分化的灵器以及力量的保护,变得没有安全感。

    变得,只要自己一摸弓,他就会立即开启那遗忘灵技——不管最后会不会射箭。

    但又因为害怕被自己察觉“想射杀的目标”不完全等于“徐小受”,他开完后那灵技,又会迅速关闭。

    “我被骗了!”

    爱苍生面上无波无澜,心头狂涌耻辱。

    堂堂十尊座,堂堂苍生大帝,因由被万般辱骂后产生的懈怠,以及一点点思维惯性和迂回指引,被一个身外化身控在了原地。

    “南域……”

    “戌月灰宫……”

    爱苍生拔眼而望,大道之眼不留痕迹的缓慢催动,哪怕看得慢,他不愿意“徐小受二号”发现自己识破了他的伪装。

    人在圣寰殿前,视线远眺南域。

    在听奚说和看玉简之间,爱苍生选择了自己观看战斗现场。

    在无数光影和道则之中,爱苍生只稍作留意,不多时便找到了一座覆盖着灰雾的森林。

    以及一片此前看不大清,此刻被打开了通道口的异次元空间世界。

    戌月灰宫!

    这到底是不是戌月灰宫的老巢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地残留的各般战斗痕迹,包括未疯的杀神领域、苟无月的青河剑界、道穹苍的天机三十六式,都不似有假。

    “他们,真的来过?”

    这三者,人都已经看不见了。

    爱苍生远眺而去的时候,刚好听到的,是受爷俯在一个正在顿悟的女古剑修身前,对着传道镜说的那一句: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什么意思?

    爱苍生有点懵。

    徐小受胡闹他是知道的,但也不能这么抽象吧?

    放个假身在圣山这边控我,真身跑去南域,对一个正在悟道的女孩表白?

    ……

    “据南域分部最新传来的消息。”

    “徐小受和道穹苍等大战,是为了一个叫做莫沫的女孩的灵魂碎片。”

    “但战斗结束,二者却没有决裂。”

    “道殿主似乎也不是好心到在南域替我们解围,总之他们表现出来的关系……很亲密?”

    奚还在说,突然顿了一下。

    他耳边戴着一个通讯珠,能实时听到属下的汇报,听到最后一句时,他都震惊了: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徐小受说,道殿主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

    什么!

    爱苍生再也压不住自己心头震撼。

    这不是徐小受在对那个悟道女孩说的话,是道穹苍曾跟他说过的话?

    他们两个……

    啊?

    ……

    五域诸人,便如此刻的奚,此刻的爱苍生,全给镜头前受爷的自述说懵了。

    没有人傻到会相信受爷说的话全盘为真。

    但问题是,他到底是在无中生有,还是夸大其词?

    如果是前者,道殿主就是无辜的,处于完全被陷害那一方。

    如果是后者,道殿主就算没有受爷表达出的这么热切的意思,也有和圣奴、天上第一楼有联盟的趋向吧?

    这便很恐怖了!

    退出了桂折圣山的道穹苍,要携带他在桂折圣山在位几十年的经验,成为桂折圣山的敌人?

    “如果是真的,那五域不将彻底乱套?”

    “依我看,受爷并非无中生有,方才道殿主跟他斗法、斗嘴时透露出来的那些,他们关系匪浅。”

    “不久前还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现在却可以稍稍并存了,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故事!”

    “怕得是"事故"了……”

    五域沸议之时,传道镜前的受爷还没停下他的嘴。

    他单手拄着镜子,见风甜甜还在修炼,自顾自凑近些,望着遥远的中域的天,阴阳怪气道:

    “爱苍生,我知道你现在在看我,也挺恨我。”

    “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跟在你屁股后面三十年的道穹苍,却在神之遗迹中偷偷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不会生气吧?”

    ……

    嗡!

    透过尽人视角,徐小受能瞅见,桂折圣山的爱苍生,忽然提起了弓。

    他的身周氤出大量邪神之力。

    接下来的一箭,似乎要从中域射向南域,内里蕴含的力量,同此前的截然不同。

    “要出箭了!”

    五域之人,通过风中醉的传道镜视角,则能看到爱苍生对着南域的方向,搭弓拉箭。

    再透过风甜甜的传道镜视角,受爷倚在镜前,张目对爱。

    明明相互之间隔着足足一域之距,在传道镜下,战场神奇地被拼接在一块,好似近在眼前!

    所有人都激动了。

    就都竖着耳朵,听着身在南域的受爷,对着中域挽弓的苍生大帝,如对近前人般说道:

    “爱苍生,出箭吧。”

    “你的箭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你挪不动屁股,人不来南域,你永远杀不死我。”

    “可只要你挪动屁股,你人来南域,我也不怕告诉你……桂折圣山,是道穹苍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他说这假山放在我家杏界里面,好看。”

    这隔空喊话,未免有些太精彩了。

    别说爱苍生了,五域观战者代入一下苍生大帝,感觉已经要被徐小受气死!

    既逼人稳坐圣山,又逼人裂开出来追杀他……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完成得了那么多事?

    受爷这计,就是要逼苍生大帝吐血吧!

    那么,箭在弦上,会发吗?

    “嘣!!!”

    没有任何迟疑,再一次拉弓搭箭的爱苍生,诠释了他“箭在弦上,就是要发”的脾气!

    “折翼之箭。”

    较之于此前一次次的无言之射。

    这一次射箭时多了一个名字,天边尽人听得一懵。

    没来由的,他心生一股奇怪的感觉……

    同样是秒开遗世独立,在见着那有名有姓的“折翼之箭”,笔直往南域本尊的方向射去。

    本尊那边一开遗世独立,一闭嘴。

    尽人这边便关遗世独立,想要接过话茬,继续嘲讽。

    “隆!”

    天穹忽然崩裂。

    那已射向南域的折翼之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头顶,笔直往下方射来。

    尽人:???

    坏了,冲我来的!

    他只来得及一抬头,神敏时刻才一开,遗世独立才一开,极限巨人才一开……

    “轰轰轰轰轰轰轰!”

    脚都没迈,四面八方的空间俨然崩碎。

    数不胜数的折翼之箭飞掠、穿插,将所有退路封死,将空间道法射碎,将陡然立起,却被世人遗忘了的极限巨人,瞬间射成筛子。

    这些箭矢蕴含的杀伤力其实不重,只刚好足够破开极限巨人的表皮,在其体内留下邪神之力。

    其目的,自然是崩乱人的理智之弦。

    尽人并没有精神觉醒,更无龙祖、天祖之力护持,同样没时间去修多几缕剑念来抗衡邪神之力。

    仅凭一个超道化的意道盘,在如此程度的邪神之力控制下,他根本就维持不住遗世独立,他断了弦。

    他张开眼。

    五域同时“看见”了他。

    在视见那极限巨人之时,从天穹之上射下的那支最为巨大的折翼之箭,带着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于巨人头顶贯入,从其脚底穿出,轰穿整个巨人,射碎半座圣山。

    “轰!”

    五域惊鸣。

    轮椅上的爱苍生放下邪罪弓。

    他头一回,看都不看那千疮百孔的极限巨人一眼,只视向九祭神使。

    “切断五域道则通联,放逐南域,我去罪土斩他。”

第一六六六章 神鬼莫测风中醉,战术投敌剑仙北

    “死,死了?”

    五域传道镜前之人,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转变射傻眼了。

    只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南域的受爷还在喊话,圣山上的受爷,就被苍生大帝射碎了?

    “这么快?”

    “不可能吧,都变大了!”

    “我觉得受爷卖了一个破绽……他想用计,让这具假身消失,他这么做一定有深意!”

    “老夫倒觉得不然,如果你们这些年轻人见识过十尊座之战,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怎么说?”

    “卖破绽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且各皆不太超过的基础上的,一旦差距悬殊,或者双方攻击都过强,谁先露了破绽,甭管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被逮住机会,便是死。”

    “这么说来,我倒是在斩神官遗址遥遥见过神爱大战,那叫一个箭雨如流、水泄不通,跟眼下的强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苍生大帝毕竟顾及了中域的生死……而彼时,强如神亦,也没敢说"卖个破绽"。”

    “不错,卖破绽等于让先手,谁让谁死。”

    “那这么看来,受爷……”

    所有人望向南域传道镜中的受爷,见其一脸怔容,似也被这一箭射傻了。

    若是其他人,大家一眼就能通过这反应看出来点什么东西来。

    但这是受爷啊!

    这家伙神鬼莫测的程度,几乎不在道殿主之下,谁知道他是真给吓傻了,还是装的呢?

    ……

    “尽人,又凉了?”

    实际上,这会儿的徐小受,第一反应还真难压得了。

    他真给折翼之箭惊到了。

    不是设计。

    不是其他。

    就是纯粹的露头被秒!

    方才那一箭,究竟有多快?

    快到尽人甚至只能下意识用出几个本尊常用的,平日里用来保命的“极限巨人”、“神敏时刻”、“遗世独立”,就没了。

    其他的如“不动明王”、“一步登天”、“消失术”……

    出都出不来,就被邪神之力贯体,全部打断。

    最后中了从天而降的最强一箭,连他前几世最擅长的“走马灯”和“留遗言”环节都没有,直接死亡。

    魂、意,尽皆抹除!

    干脆,流畅,丝滑!

    “咕。”

    徐小受咽着口水,脑海里再一次响起李富贵的声音。

    完全形态的十尊座……

    且不同于道穹苍这种脑力型,更非魁雷汉、八尊谙这种战力限制型。

    这一款,没见过。

    不!

    其实见过!

    那被一箭射碎的小半座圣山,不正同四舍神亦霸王棍下,同样土崩瓦解的祟阴之躯一样吗?

    “这输出……”

    “这速度……”

    是超道化意道盘的反应不够快吗,是除开一觉、二觉后的一身被动技的被动提升不够强吗?

    都不是!

    错不在尽人。

    问题的根源,出在爱苍生的战斗意识上。

    “这家伙,从一开始盯的就不是南域的我,而是尽人。”

    “他已经抓住尽人开关遗世独立的"习惯",找到破绽,再一气呵成点碎了他?”

    会调头的一箭,怎会是没有预谋?

    徐小受再不敢自以为是爱狗的箭射不中人了。

    在以往的战斗中,他对三境战斗意识的理解,局限于大家的反应速度都很快。

    连道穹苍都没超脱,都是靠运算和算计,在解决问题。

    但在爱苍生身上,徐小受发现,战斗意识并不只等同于反应速度。

    就连使用灵技的习惯,一旦被看破,都会致命?!

    “我浪了……”

    “不,是尽人浪了,他都没有碎钧盾,他怎么敢放松警惕?”

    徐小受仔细回想一遍,发现尽人死有余辜,但死的有价值,至少警醒了自己。

    此前他自己打定主意不正面去对爱苍生。

    但现在他发现,就算自己不打算对上他,他就一定不会霸王硬上弓,想要对上自己吗?

    若真不得已碰上了,爱苍生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呢?

    除了一把邪罪弓,自己对爱苍生的战斗方式、修炼功法、行为习惯等,一概不知!

    “这是谁的指引?”

    徐小受有些被吓到,自负的指引吗?

    等价换算一下四舍神亦的一棍霸王,他并没多大信心接得下,还得看盾宝给不给力。

    如此,怎能小觑可开启神爱大战的爱苍生?

    徐小受赶忙传讯李富贵,跟他要一些爱狗的详细资料,主要想问问爱狗会不会六道、四舍之类的战力增幅之法。

    同时灵犀术找上了道穹苍,并不见外的去讨要一份爱苍生信息简报,也不知道能不能讨来。

    但怯是不能露的,计划也还是要走的。

    他醒了醒神,眨眨眼,拍拍镜子,对着五域众人说道:

    “厉害啊,爱狗,你有点超出我想……不,现在的你,算符合我对十尊座正面战斗力的设想了。”

    “不得不提一句,你之前射不中我的样子,真的很狼狈,还得要我卖你一个破绽才行。”

    “但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吗,仅仅如此吗?”

    徐小受转过身,背对镜子,面对恢天峰比划着,仿佛在面对的是桂折圣山:

    “纵使你一箭得以射碎半座圣山,却也只是射杀掉了我微不足道的一个分身。”

    “而我……”

    他说着一顿,转过身来,对着镜头竖起两指,缓缓结印:

    “术·梦落三千。”

    嚯嚯嚯嚯嚯嚯……

    戌月灰宫所处的小世界中,如雨般降下数万道神光,光芒褪去时,化作数万个徐小受。

    一人衍子千千万,难辨其术正亦邪!

    这一刻,五域屏住呼吸,只觉那个搞笑的传说,突然得到了具现化。

    “去吧。”

    镜子中的受爷一挥手,那数万徐小受吆呼着,或御剑、或驾鹤,各奔东西。

    受爷回过头。

    时值此刻,已无一人可以笃定,这位还在镜子前说话的受爷,就是受爷本尊。

    他笑意盎然,笑得诡诈:

    “而我,仍可身化万千。”

    “纵你爱苍生亲身赶赴南域,这个量,你可射得完?”

    ……

    “不可!”

    南域受爷的叫阵尚未传过来。

    听到爱苍生要赶赴南域,广场上所有半圣,已经都慌了。

    以仲元子为首的垂头丧气派,此刻不垂头了,个个出声劝阻。

    “爱苍生,计划十六正在进行,我们只能退守死海。”

    “如若计划进行一半,你却选择只身赶赴南域,那就是中了徐小受的女干计。”

    “莫要让他得逞啊!”

    昂首挺胸派,则以此前一句“爱狗”举世闻名,最后只被邪罪弓指上,没终究没被射杀的秦断为首,此刻也是小鸡啄米

    般附和点头:

    “苍生大人,三思而后行呐!”

    “您应该知道,徐小受这身就是让给你杀的,就是想要帮您营造出一种"我可以了"的错觉,继而调虎离山。”

    “圣山若失了您的坐镇,仅靠我们几个,如何对付得了徐小受那厮?”

    话糙理不糙。

    爱苍生当然知晓这些。

    但他却对广场上的一众劝诫,无动于衷。

    他依旧端坐轮椅之上,大道之眼远眺南域,盯着那一式根本不是术祖的“梦落三千”召唤出来的数万徐小受。

    “假的……”

    他似乎已能分辨徐小受的真身与假身,以及分身。

    真身有恃无恐,因为他身上有着诸多底牌,纵使失策,想来可以扛得住折翼之箭。

    假身少了祖源之力,少了其他灵器法宝,到死都没摸出来有四剑、焱蟒其中一剑,因而警惕心会更重。

    分身就太“稀”了,碰上大道之眼……

    连道穹苍的司徒庸人,爱苍生都一眼能看出来全是技术痕迹,让对方求着不要到处乱说。

    徐小受这种,一眼过去,同样轻易可见全是道则拼接,全是“画”出来的。

    骗骗别人还行,骗半圣可能都行,但就是骗不了泪家瞳。

    爱苍生死死盯着最初的那个徐小受本尊,就那依旧杵在传道镜前,仿在等他过去接战的那位。

    大道之眼看得穿大道,却看不穿人心。

    是的,爱苍生无法肯定,是否徐小受又动用了一具身外化身,但这次吸取了教训,装得淡定,装成本尊在等他。

    可是……

    有选择吗?

    爱苍生头都不回,沉声道:

    “我说了,切断五域道则通联,放逐南域,听不见吗?”

    广场为之一静。

    大家突然都发现,能当上殿主的,脾气都很犟,只是各有不同的犟法。

    道殿主是迂回的犟,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去顺从他想要选择的那个方案。

    璇玑殿主是直接犟,不管三七十二一,我就是要去战斗,我就是不能忍。

    苍生大帝是我可以犟,他的决定从外表上看和璇玑殿主的其实没什么区别,但本质差多了。

    他有可以犟的底气,以及实力。

    但你看一下后面啊,苍生大帝,如果你愿意回头看看我们后面这批人,我们不信你还能做到两眼空空……

    秦断咬咬牙,拱手再出声:“苍生大帝,请以苍生为重,不要南下!”

    爱苍生鸟都不鸟此圣。

    秦断再一咬牙:“或者,您真要去,我们集体赶赴南域,一起围杀徐小受。”

    要不是当众射杀自己人影响不好,爱苍生真想一弓抽爆这蠢驴的脑袋,他点名道:

    “九祭大人,您聋了吗?”

    屡次被无视,半圣秦断面上闪过屈辱,但他不敢多言,只默默退下。

    九祭神使本来想藏的,这下给点到名为人瞩目了,脸上浮现纠结。

    爱苍生小朋友的思路很好理解。

    切断五域道则通联,放逐南域,归根到底是在防此时身处南域的徐小受,以空间传送等任何形式,跑出南域。

    在此基础上,亲身赶赴南域的爱苍生,拼上打爆整片罪土的惨淡结局,也要将徐小受葬杀在那一域中,或者封印住。

    但,槽点太多了!

    以南域罪土为战场,当然是好过以中域圣神殿堂为战场,可罪土上活着的只有罪人吗,他们生来就该死吗?

    退一步

    讲,就算你爱苍生小朋友做好了牺牲一域的准备,徐小受小朋友真就出不来南域了吗?

    有没有可能,他现在人就在中域,于南域传道镜前的只是个假身,只是个诱饵在等你过去呢?

    “苍生大帝一去南域,徐小受真身必然再登圣山,届时将是狼入羊圈,生死由他啊!”

    五域传道镜前的炼灵师们都能看清楚的事实,为什么你爱苍生小朋友拎不清呢?

    你被指引了吗?

    九祭神使却知哪怕自己被指引了,爱苍生小朋友都不可能这么糊涂,她问道:

    “为什么?”

    广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洗耳恭听,都想看看苍生大帝到底是脑袋给驴踢了,还是人给徐小受骂傻了,竟作出如此决断。

    可轮椅上苍生大帝,竟是话锋一转,提到了所有人都不曾思及过的另一个名字:

    “因为道穹苍。”

    ……

    “道殿主?”

    遥遥远空,在见证了受爷死亡,失去了保护的风中醉,传道的方式就不敢太过放肆了。

    他此刻脚踩灵剑,飞在圣山之外的远空,不敢靠近,只敢以传道镜放大画面,类似南域风甜甜隔着一个迷雾之森在传道。

    圣山上众人的议论声没有遮掩,清晰可闻。

    正如受爷用了阳谋要逼爱苍生离开桂折圣山一样,桂折圣山的讨论在苍生大帝的一意孤行下,也变得十分敞亮。

    见没人管自己,秉着多活一息多赚一息的原则,风中醉没有中止自己的见解输出:

    “道殿主吗……”

    “苍生大帝,倒是提出了一个我之前不曾设想过的思路……”

    五域传道镜前,所有人翘首等着。

    大家都对苍生大帝的选择表示不懂,明明看着就是个坑的事,你非还要往里头去跳。

    你弓一提就想要让整个南域给徐小受陪葬,你考虑过南域的感受,考虑过现在正在南域观战的我们的感受了吗?

    而现在,你风中醉懂这头蠢驴啦?

    来!你来说说!

    风中醉真敢说,皱着眉就开口了:

    “让我们代入一下苍生大帝的视角,受爷可怕吗?并不可怕,后生晚辈而已!”

    “苍生大帝真正忌惮的是谁?同为十尊座的其他人,仅此而已!”

    “这其中,道殿主在我身边,彼此相处了三十多年,别人不懂他,我爱苍生还不懂他?”

    此言一出,传道镜前的人便懂了。

    苍生大帝害怕的,主要是徐小受已经和道殿主联手!

    “受爷此前的"山无棱"之说,真是无中生有吗?至少我是苍生大人,我赌不起。”

    “所以,他只能当做是"夸大其词"去做考虑,如此情况下,便是有道殿主在背后给受爷出谋划策……这多恐怖?”

    “一个受爷已够诡计多端,再加个道殿主,这谁还敢跟他们俩打拖延战啊?”

    风中醉一想到那画面,脸都皱成苦瓜:

    “别的我不知道,他俩若联手,时间拖越久,大家死得越惨,这不需要解释吧?”

    这话很蛮不讲理。

    但不得不说,通俗易懂,且五域观战者皆表认同,并不需要解释。

    风中醉接着分析:“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若是爱苍生,便是还想执行什么"计划十六"……”

    他声音一停。

    五域传道镜前的人,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虽然还不清楚“计划十六”具

    体什么内容,但如若“继续执行计划”,是徐道联盟计划中的一环呢?

    虽然不知道如何破局,但不执行,不遂我本意,是否就是从“第三层”这种高度上,侧面破解了徐道联盟的计策呢?

    众人思绪至此时,便闻风中醉再道:

    “问题却又来了!”

    “不按原计划执行,确实有可能打乱徐道联盟的计划节奏,但我又要执行什么呢?”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呀,我如果为了破坏别人的计划,而自乱阵脚,迷失方向,那还不如不破坏。”

    “这个时候,前后无路,就需要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来扛大旗了!”

    “是谁?”

    风中醉说着一顿,拍拍胸膛,断喝道:

    “我是爱苍生,现在徐小受卖我一个破绽,我把他杀了,他不过如此。”

    “我自恃无敌,现在只身入局,赶赴南域,徐小受若在,我把他杀了。”

    “若徐小受不在,回到桂折圣山搞事,我便当做也卖他一个破绽,又如何?”

    “徐小受图什么?”

    风中醉一甩头,从角色中回来,说道:

    “弟兄们,受爷就图他师父无袖啊!”

    “若苍生大帝去南域,他来圣山,则必入死海,救他师父。”

    “这大好的时机受爷不把握就没机会了,而苍生大帝能坐镇圣山,箭发南域,就无法坐镇南域,箭发圣山吗?”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加快战斗进程,哪怕是卖个破绽给个机会,至少这样做不会再进入受爷的节奏,不会再进入徐道联盟最擅长的拖延战了呀!”

    一番话罢,五域皆惊。

    好小子,本以为你只是装一装,真给你道出个一二来了?

    传道镜面向圣山。

    世人清晰可见,风中醉这段解说完毕,圣山上一众太虚、半圣,各也投来惊诧目光。

    那眼神、那表情……

    昂首挺胸派的人还好。

    垂头丧气派的半圣们,就像是群龙找到了脑子,一个个像是看到了道殿主归来。

    “我听说在道殿主的带领下,以前十人议事团做事不带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五域世人的议论,圣山这边可听不到。

    轮椅上的爱苍生在别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已够惊讶,当转眸望去时,发现只是个无名小卒。

    他眼睛眯了眯:“你不是风中醉,你是谁?”

    或许有人能看出来徐小受的用意,自己的用意,自己对道穹苍的忌惮,徐小受对自己的忌惮……

    但需要时间,需要思考,绝对没这么快!

    能这么快做出判断,在一众错综复杂的选择中,精准挑中概率性最高的几个,且有条不紊表述出来的……

    整片圣神大陆,以前爱苍生只知道一个道穹苍,现在他觉得或许还得加一个徐小受。

    风中醉扛着传道镜,面对一众半圣目光,像给吓得完全不会说话,眼神都变得呆滞。

    他还没动,不远处在尽人死后,早不知落于何处的北北,提剑飞了出来。

    她便落在风中醉的传道镜前,找好角度,于五域世人的关注下,指着风中醉,眼神斜斜睨向爱苍生:

    “不管他是道穹苍还是徐小受,最多也只是借用一下这个小伙汁的身体,表达自己的观点罢了。”

    “爱狗,你不会狠辣到连一个只负责传道的风家小辈,也要杀吧?”

    一顿,北北转动那比她人还高的帝剑,下巴微抬,傲视群雄道:

    “若他你都要杀……”

    “我北北呢,你可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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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七章 唱跳小丑对镜坐,傀儡操线醒众生

    “北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不快给本宫退下!”

    九祭神使急得一声轻叱,实在想不明白北北为何敢出此言。

    广场上诸多半圣也是吓坏了,纷纷投以惊奇目光。

    区区白衣执道主宰,当众怒骂苍生大帝……爱狗?

    你要是苟无月,起码是平辈,还说得过去。

    但你现在刚上任不久,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怎么敢的?

    谁都知道北北对苍生大帝心怀不满,毕竟此前当着五域的面,给蹲下站起小狗指令当傀儡耍了一番,面子都玩没了。

    但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那是在徐小受在背后作祟。

    本以为事情已经翻盘了,谁都没想到,北北在这么敏感的时机翻起了旧账,选择了爆发。

    “苍生大帝息怒!”

    都不待众圣有何动作,都不见苍生大帝发怒,半圣秦断见状不妙,眼珠子一提溜,急步上前,替北北开口说话:

    “北北只是一个小姑娘,只是暂时犯浑,苍生大帝没必要跟他计较。”

    “依我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讥笑声打断:“好一条只会舔人的老狗!”

    谁?

    谁在说话?

    秦断大怒,转身视去。

    见所有人瞠目结舌望向的方向,依旧是北……北北在说话?

    秦断一懵,脑子糊涂了。

    自己方才,似乎是在帮她说话没错吧?

    北北却帝剑一指,遥遥点向秦断的方向,娇喝道:

    “依你这条老狗的性子,此时要么继续潜水,要么说点风凉话,不该替我说好话啊。”

    “你若真这么好心,怎么不替无辜的风家人说话,不替风中醉说话?”

    “是不是因为他籍籍无名,你就看不上?”

    “反倒因为我北北姓北,我放个屁就都是香的,我说错一句话,你秦断也要赶上前来替我圆谎?”

    “但我说错话了吗?”北北眼角嘴角一挤,满脸鄙夷,“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

    秦断险些急火攻心,喷出老血来。

    他的手遥遥指过去,却一句话说不出口,只不可置信的在颤抖。

    “你什么你!”

    “你敢骂我们姓北的半句试试?”

    “你还敢用手指我?反了天了你!”

    北北小脚一跺,对着老头半圣就是当头一喝:“把手指给本姑娘放下!”

    秦断吓一哆嗦,下意识放下手,整条胳膊都藏到了腰后去,显得无比拘谨。

    “果然是老狗,我个小剑仙一句话,都能给你这老半圣都吓一激灵。”

    “封圣封到狗身上去了吗,全身上下没一块硬骨头,简直比姜布衣还不如。”

    北北嘴变得很碎,翻着白眼,边冷笑边嘀咕。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圣山上诸圣的耳边,能通过传道镜给五域观战者听见。

    满堂死寂。

    不止圣山上的人没想到北北突然“反叛”,五域观战者都觉着这事儿古怪无比。

    “这是在演哪一出?”

    “北剑仙是给受爷的风采折服了吗,她投敌了?”

    “会不会被控制了……”

    “你是不是傻,圣山受爷都给一箭射碎了,你意思是,身在南域的受爷,隔空操控了北北?”

    “诸位不会以为北剑仙很弱吧,他可是修万剑术的,精神强得很,也就在圣山上跟苍生大人、受爷他们比弱一些,换作其他人,真

    不一定谁都能扛得住帝剑天解。”

    “但不管怎样,秦断贵为暹夷秦家老祖,给北北这么骂完,真就一个屁不敢放啊,这圣封得也太憋屈了吧?”

    “你们瞧他脸,都变紫了!”

    风中醉在战场边上,那是听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默默放大了秦断的脸。

    不得不说,这会儿的秦断,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他被鬼兽寄身要变异了。

    北北骂完,他脸色憋成紫红,老脸不知搁哪藏好。

    整个人更抖若筛糠,圣力欲鼓而不敢鼓,怒火欲发而不敢发,整个一无地自容的矛盾结合体。

    广场静了十数息。

    半圣秦断便足足沉默了十数息。

    整个世界都在为他抠脚,替他尴尬。

    在他身上,世人已瞧不见任何一滴属于半圣的尊严,可像是怕死还是咋的,秦断愣是一声不吭忍着,跟舌头给人割断了似的。

    直至最后,裘固都看不下去了,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

    “北剑仙……”

    可才一个称呼出口,裘固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他娘的,这跟唇亡齿寒有什么关系啊,自己怎么就走出去了呢,有病吗?

    “还有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本姑娘都不想说!”

    果不其然,北北目标即刻转移,当头就骂了过来。

    兴许是因为之前给爱苍生戏耍了,也或许是因为被徐小受拘禁了太久,她现在就一炸药桶,一点就着:

    “修到半圣,就修了这一身打圆场的本事?”

    “你天生的金躯圣骨,是让你关键时刻去当个缩头乌龟,挡下爱狗一箭就志得意满的吗?”

    “这就是半圣?”

    北北帝剑一指,半圣裘固差点脑袋都缩进胸背里。

    他是想反驳的,但不知道这姑娘在使什么性子,且一想到她姓北……

    嘶!还真惹不起!

    “这就是半圣?”

    北北却没有算了,帝剑指回秦断,后者依旧不敢回应,噤若寒蝉。

    “在站的有一个说一个,就你们,也配叫半圣?”

    北北帝剑扫过全场诸圣,包括方问心、仲元子、九祭神使。

    除了爱苍生和奚,无不低头。

    大家都觉得奇怪,想去琢磨细节,又感觉不必琢磨,北北这么骂实属应该。

    她只不过是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

    爱苍生把住了弓,又松开了弓,他嘴角微微掀起,迅速面色又归于无澜。

    落在五域世人的眼中,这便是连苍生大帝都无话可说,不想得罪北北了!

    于是乎,北北气势上便得以更加放肆,她转过头,对准传道镜,气呼呼的说道:

    “以前本姑娘不知道徐小受在高傲些什么,他们圣奴,他们天上第一楼又在反抗些什么。”

    “今日这一遭,我站在他后面,算是完全看懂了。”

    一顿,她帝剑指向后方,小脸憋红,咆哮声振聋发聩:

    “桂折圣山的脊梁骨,早在三十多年前,就给侑荼一剑斩断了!”

    “桂折圣山的自信心,就在三十多年时间里,给道穹苍养废了!”

    “现在,这里唯一还算站着的,是坐着的爱苍生,所有看似站着的圣,不过跪地的奴!”

    我滴个姑莱莱……

    风中醉吓得传道镜都一抖,小臂上汗毛根根倒竖。

    五域所有人也听得心头发凉,不敢相信北剑仙突然爆发,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她、她被夺舍了吗?

    可还没完!

    北北骂完桂折圣山全场,还将矛头指向五域,就指向此刻所有将目光对准她的炼灵师,当头棒喝:

    “全大陆的炼灵师修到死,就是为了修成半圣,然后有脾气的滚去自囚一隅,没脾气的过来给我北家当狗!”

    “炼灵学子的尽头是圣宫,修道学子的尽头是死海,圣宫和死海,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一个产出光鲜垃圾,一个装载失败垃圾,都是垃圾,何来区别?”

    “而你们!”

    她指着镜子,呵呵冷笑:

    “你们从十境炼灵开始,先天、宗师、王座、半圣……”

    “你们甚至连十境圣帝这一境界都不知晓,一切努力、一切汗水,挤破脑袋就是为了当上光鲜垃圾!”

    “而若失败,能进死海的,则当个失败垃圾,若连死海都进不了,只能当个不成垃圾!”

    北北嗤笑连连,口吐芬芳,喷遍全场。

    末了小手持剑,轻轻扬起,眺望远空而道:

    “高高不过十尊座,强强不如八尊谙……他们尚且残腿废指,断臂自艾,我等如何超脱?”

    “既不得超脱,我等生来为何?”

    “修道,又是为何?”

    北北眉头一皱,低下头,冥思苦想后说道:

    “也许,便是为了成为"圣奴"吧。”

    五域之人,心头皆是只剩沉重。

    便这时,北北突又抬眸,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当然,本姑娘不是,只有你们这帮垃圾是哦。”

    “因为本姑娘姓北,月北华饶道的北!”

    她说完双手举起,举成直线,同帝剑一起扭成波浪,同时嘴里还哼起了欢快的调调,边唱边跳:

    “噢北北,北北~”

    ……

    五域传道镜前,一众炼灵师已集体起立。

    这一个个老大不小的家伙,望着镜子中那个可爱的白衣小姑娘在当着五域的面跳舞,毫无剑仙形象。

    此时竟哭哭不出,笑笑不得。

    所有人身子僵硬,表情不自然在抽搐,俨然已不知该作何是想。

    在北北这番话完之前,众人竟无从察觉修道的尽头、修道的意义是什么。

    其实有人想过。

    应该说九成九的人在修道伊始时都想过。

    但中间经过一番波折、历练,最后的衍化出的结果,绝不会是“垃圾”、“圣奴”之类。

    “可,真不是吗?”

    此时经由北剑仙一言,大家恍然大悟,好像她说的不无道理?

    太虚是此世的终点。

    半圣名为超凡脱俗。

    但强如秦断、裘固,在这样一个会于镜前扭手唱跳的不着四六的小姑娘面前,他们大气不敢喘。

    为什么?

    因为她姓“北”?

    月北华饶道,好像听说过,是什么?

    哦,五大圣帝世家!

    那如果路的尽头,是给他们五家当狗,修道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当狗?

    为了奔结果而经过程,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不是!”

    “不该如此!”

    “不可能是这样!”

    有人捂住了脑袋,失神呢喃。

    有人揪着胸口,只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变得躁热。

    他们无助抬眸,再看向传道镜……

    镜子中的北北像个小丑一样在跳舞。

    镜子前的炼灵师辨认了好长一阵,认出了这是一面镜子。

    北北不是小丑。

    我才是。

    “不可能!”

    有的人触及到了什么,脑海里闪过“圣帝”,闪过“位格”,闪过“指引”,“闪过”遗忘……

    很快,便有许许多多的人,捂着脑袋浑身迸出魔气,如是被北北喝裂了道心,走火入魔。

    “疯了!”

    “都疯了!”

    北剑仙在跳舞……

    看跳舞的人在魔怔……

    观战的清醒者听完姓北的说完忤逆之言,竟觉有理……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

    “我们……”

    五域镜前之人,尚能保持清醒的,转眸后面面相觑。

    一时间,众人感觉要不就世界疯了,要不北北疯了,要不我疯了。

    总之,就得有一个是疯的!

    否则,这事儿如何会成立,它存在本身就代表不可能啊!

    ……

    “如何不可能呢?”

    受爷的声音突然在梦碎时刻入耳,众人举目望去。

    五域传道镜分为两半。

    圣山上的那一半,北北跳完舞后,清醒了回来,小脸刷的通红、眼神陡然惊恐。

    “啊——”

    她抱头一尖叫,帝剑都给惊掉在地。

    这会儿只能捂着脑袋,“呃呃唔唔”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以弥补,更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道出那等逆天发言。

    “呵。”

    南域这边的镜子,徐小受却只是轻笑一声,双手从镜子外挪动入画。

    所有人看着那从受爷指尖流出,渗入天地道则之中的灵线,陷入深思。

    但闻受爷侃侃说道:

    “虚空岛上,道穹苍传我天机术。”

    “神之遗迹中,道穹苍授我傀儡操线之法。”

    “如今他已和我联盟,道予我世界真相,我将之公之于众,感觉如何?”

    众人心头一震,原来是如此吗。

    这“真相”,竟是道殿主告知受爷的,那可信度,几乎九成吧。

    受爷手指轻动,指尖灵线波涌。

    中域那边,北北突然表情一怔,手又举直,跳起了波浪舞。

    “噢北北,北北~”

    是他!

    这一瞬,五域世人都看懂了,“真的是受爷在搞鬼,他没有撒谎!”

    迅速反应过来后,众人又无不汗毛倒竖,心觉悚然。

    人在南域,他能以天机术,操纵身在中域的北北?

    这中间隔的不是一个房间、一城、一郡、一界,而是足足一域啊!

    且受他操控的不是凡人,不是低境炼灵师,不是浪得虚名之徒,而是白衣剑仙北北啊!

    “受爷是什么时候……”

    观者语塞,闻者沉吟。

    好像每次受爷都是这样,一个不注意,咻一下他就成长一个大台阶。

    他从不循序渐进,而是一蹴而就。

    别人需要从爬,到走,到跑,慢慢学,他一来就能飞,然后道法一变,变得什么都会!

    “这就是"傀儡操线"。”

    “中域圣神天,南域罪土,于大家而言兴许很远,对空间奥义来说,不过咫尺之距。”

    镜中的受爷停下蹁跹的手指,不再展示他的厉害。

    北北便停下热舞,抱头惊恐。

    他含笑看向镜头,

    转口又聊起了其他:

    “道穹苍待我不错,但他有他自己的目的,我们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因而大家不必滤镜破碎,还是可以崇拜他。”

    “我是"圣奴",已经算很纯粹的圣奴了。”

    “以前我也不晓得圣奴主要是在干什么,圣神殿堂治理大陆已经很好了,圣奴存在的意义,是要挑起大陆动荡吗,是要搞得民不聊生吗?”

    镜前的人陷入思考。

    大家见过受爷不着调的一面,这般坦诚交心的时候,似乎还是第一次?

    “我比你们"幸运"多了,很快就有了答案。”徐小受一笑,摇着头,唏嘘道:

    “我尚未出道,就给圣奴无袖,也就是桑七叶种下了烬照火种。”

    “刚出灵宫开始人生历练,就撞上了硬要给我一个答案的圣奴首座八尊谙。”

    “我是什么天之骄子吗,你们都要选我?”

    受爷无奈的摊了摊手,表情有些可恶,像是在嘚瑟。

    众人却反而得以读出这种提前就被选好路,摁死在地上,只能努力匍匐往前的沉重。

    画面微微有动。

    有的人瞄向了桂折圣山的传道镜,发现连苍生大帝都停下了所有动作,也不攻击,也不发言。

    从北北变异开始,他就静静的听,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动作是想要打断受爷的。

    老一辈的有人记起来了。

    从十尊座成名开始,到加入圣神殿堂,应该也直至现在,爱苍生的立场从来都不是圣神殿堂,或者圣奴,或者其他。

    他站自己。

    他如他名,是“苍生”的立场。

    他之前站圣神殿堂,是因为道殿主在,天下黑暗势力在他眼里看不到任何一缕希望——圣神殿堂便约等于苍生。

    此刻受爷人在南域,侃侃而言,势竟已压圣神天。

    爱苍生便好像不再只等于爱圣神殿堂了?

    镜子画面再微微一变,只是一些细节的改动,便让得人从关注爱苍生,回到去关注受爷。

    而此时,依旧无人察觉幕后操镜者风中醉在如何发功。

    苍生大帝都听得仔细,五域世人当然也听得认真,但闻受爷再道:

    “八尊谙跟我说,圣奴要的是自由。”

    “我想自由分很多种,他想要的那种,是极个别人才渴望的。”

    “大部分人一辈子达不到他那种高度,达不到十尊座的高度,那么得不到绝对自由,只得到相对自由,又有何妨?”

    “为了这相对自由,牺牲部分自由,换取圣神殿堂的庇佑,很合理呀!”

    “那么,圣奴追求自由的意义,是没有意义吗?”

    五域之人屏息凝神,显然都听进去了。

    这是受爷以前的答案,他们沉默着,在等待受爷如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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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八章 各方垂耳此意道,跨域战书递圣山

    “要开始了,这张嘴……”

    南域风家城,第一观战台。

    道穹苍垂袖落在鱼龙混杂的人群当中,并无一人向他投来关注。

    旁侧便是纷乱的议论声。

    有人在讨论受爷的理念,推演他个人当下的看法。

    有人往前推,在解读受爷和道殿主的关系,究竟好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

    现今这里只剩极小一部分人还在支持道殿主,认为什么“傀儡操线”和“天机术”,全是受爷在污蔑,并呼吁道殿主出面澄清。

    换作平时,道穹苍多少要上去勾肩搭背聊几句,输出自己的观点。

    此刻他只是苦笑着,并没有搭话。

    没法澄清的!

    徐小受当着五域的面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如何都收不回来。

    就算他想收,众口铄金,他无法改变舆论。

    就算自己想去澄清,黄泥巴掉裤兜里,越辩越污,也根本澄清不了。

    更何况,聪明如道穹苍,完全能看得出来徐小受拉自己下水,只是顺带的。

    他在故事中夹枪带棒,这份私人情绪不仅没令人反感,反而使得本来缥缈的理念实实在在的落地,给人以可信服感。

    而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此刻真正想做的,其实是通过五域传道镜,给世人“启灵智”。

    “五大圣帝世家,月北华饶道,我确实听说过,但平时基本想不起来,为什么?”

    “饶妖妖、北北,对的,就是因为她们姓饶姓北,才会有那么多次机会,你看无月剑仙,他只错了一次,他就被断臂了。”

    “自由,意义,修道……是啊,我之前都追寻过,后来怎么也忘了,我就像是……”

    傀儡!

    道穹苍放眼望去,仿若能看到在场每一个炼灵师头顶上,都吊着一根名为“指引”、“遗忘”的线。

    他姓道,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人通通都是傀儡,也可以唤作圣奴。

    但此刻,传道镜前的这些行尸走肉,突然觉醒了,因为徐小受的一番话?

    不!

    不止!

    还因为……

    “意之大道!”

    道穹苍缓缓伸出手,触摸着虚空,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他能隐约感觉得到,周遭空间在剧烈波动,无形中将一个个“印记”输送过来。

    印记,是什么?

    当然是“受神降术”的前提,是那些个道穹苍以前小狗撒尿尿下的标记。

    现在,徐小受不止在对五域讲道,还在对五域狂撒尿。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一个人夺舍五域所有炼灵师的想法。

    他尿下的这些隶属于意之大道的印记,每一个都在范围影响着所有靠近的人,也都在指引着附近不曾靠近的人陆续靠近。

    为的,就是要剪断行尸走肉们头顶上被五大圣帝世家操吊着的那根线!

    “以超道化意之大道,对抗五域圣帝指引、圣帝遗忘之力……”

    “徐小受,你未免太大胆了……”

    道穹苍已无法形容自己心头复杂感受。

    再年轻三十岁,他可能认同徐小受的做法,而今只觉这家伙太年轻,做事真不顾后果!

    在神之遗迹的后半程,道穹苍已察觉到徐小受对意之大道的感悟质变。

    在出神之遗迹后,他更察觉到徐小受消化了自己对记忆大道的感悟,化用到他的意之大道上去了。

    但道穹苍从未想过,才不过一天时间,这小子前脚刚迈出火坑,后脚就要对圣神大陆大刀阔斧去

    乱砍乱劈了。

    他不仅要说。

    他还要让所有听见他说话的人,记得他说过什么。

    “这就是,初生牛犊吗?”

    五大圣帝世家留下的影响,数量何其密集,质量何其之高?

    徐小受一个人能做到的,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影响传道镜前的一部分世人。

    于大数而言,这如九牛一毛,改不了局面。

    但消耗,却十分恐怖——以空间奥义覆盖五域,以意之大道烙印大陆,他道穹苍上去了也得给抽成人干。

    徐小受却立在传道镜前,连圣药都没有磕一株,还在继续他的行动。

    连八尊谙都得忍三十年,连自己都得假死脱离困局,这家伙蠢到想以一人之力移山,想以一家之言填海?

    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吗?

    道穹苍目光翕动,抬眼望天。

    圣神大陆的天并不如神之遗迹那般永远蒙着一层阴翳,它十分晴朗,但却更难看懂。

    某一瞬,道穹苍恍惚了。

    他并不知道是自己老了,所以失了年少时的一腔热血。

    还是随着成长,后来真的崇尚只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可以打破最周全的布局。

    他看着虚空,恍惚间想起了虚空岛,回忆起了旧时光。

    曾经的他,其实也算一个莽夫,在多番阻碍下撞破南墙也要研究出有生命的天机傀儡,这不是莽夫是什么?

    那又是什么关键节点出现,导致莽夫蜕变成智者的呢?

    道穹苍想了想,很快有了答案。

    壹号诞生!

    直至壹号在那五个老不死的指引下,栽在虚空岛!

    说好听点他现在神鬼莫测,说不好听点这就是谨小慎微。

    因为什么?

    因为无能为力。

    道穹苍回过头来,看向第一观战台上,那被放大了、还在侃侃而道的、独属于徐小受的年轻而富有朝气的一张脸。

    不论其他,这一次,他希望徐小受赢!

    ……

    “哥哥,你看!”

    同是南域,却是在通往中域的一处灵阵渡口,说书人踮起脚尖,遥遥一指。

    远处立着一面传道镜。

    镜中画面放大,一张熟悉的帅脸在很勾人的笑,他巴巴讲着什么,嘴巴时圆时扁,内容没能听得清。

    “可爱~”

    说书人眼角抿笑,抓着自己手腕,手贴肩含在胸前,咬着青葱玉指侧身而望,满心欣慰。

    徐小受,长大了。

    他无师自通,也会“说书”了。

    传道镜前不知是第几观战台的台下,观众们或低议、或沉默、或激愤、或无可奈何……

    情绪因说书而波动。

    意志因讲演而变改。

    宁红红歪着脑袋,于是笑意更甚,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叫我吗?”

    八尊谙虚弱的回应着,好像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很能确定,毕竟这隔得太远了,足足好几十丈!

    他能听到徐小受的声音,勉强看清那张脸,已算人在中年,耳聪目明。

    这无关紧要。

    他完全知道徐小受要做什么。

    “要开始了吗……”

    别过头,八尊谙轻喃了一声,不再关注传道镜,直直往灵阵方向走去排队。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撞了撞身边同伴的身子,嘿笑道:

    “快看,他长得好像你家八尊谙啊。”

    “放屁吧,第八剑仙过南冥,万剑齐飞,他哪里需要传送阵,咻一下就过去了好吗!”

    “不过他真和你房间画像上的八尊谙有点像,就是老了点,头发也苍白了些……嗯,像个色中饿鬼,人都给抽干了。”

    “别说了,人家都过来了,你真的很没有礼貌!”

    八尊谙抬眼瞄了下这长龙队伍,对说书人招招手,默默走到最后方去排队。

    人愈接近迟暮,音画愈渐模糊。

    一切不重要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耳,就随风而去了。

    但相对的,对自然,对道法,对感应的感应,变得无比贴合。

    天,人,不分彼此,自也就无“合一”的概念。

    八尊谙目光虽浊,能看到空间波澜,意道涌浪,他闭口不言,能察觉到百草齐鸣,海风曳舞。

    聋者擅歌乐,瞎者绘无极。

    正是六感限制了人体,定下了规矩,当放弃这些彻底逾矩时。

    世界,开始天马行空!

    藏剑至今已老,八尊谙再无法从身体中感受到半分灵气,连生气都好似枯竭了。

    他唯一能察觉得到的,是满身的剑气。

    “这身皮囊束缚了他的剑气……”

    八尊谙藉此修出不灭剑体,本以为这是受限于天资,然后可逆天改命的根本。

    他发现这依旧局限了。

    天地河山,我之皮囊,与剑。

    现如今,八尊谙开始从剑的角度出发作想,不论剑气发于他,亦或者是我:

    “我在涌动,我在炽热,待我拔剑入河山,只剩撕裂这一副束缚了我的不灭皮囊。”

    封剑至老,老我成圣。

    封我至老……

    ……

    葬剑冢。

    温庭心血来潮,巡山点金,瞧见了被拜山者团团围住的传道镜中的徐小受。

    他驻足而立,听了一阵,遥望东山。

    东山如剑,剑麻似锋。

    温庭目露缅怀,伸手遥遥对准了巴掌大小的葬剑冢,唏嘘道:

    “说得真好。”

    ……

    参月仙城。

    笑崆峒手持崆峒无相剑,扛着***袋,浴血匆匆路过传道镜。

    他看到上边笑容爽朗的徐小受,忍不住咧起了嘴,露出牙笑。

    “轰!”

    虚空雷震。

    险些降来圣劫。

    笑崆峒人都一紧,赶忙控制住了自己,冲回了战场。

    渡劫是不行的,他还没拿下七剑仙的名号,还没替老师完成他没完成的梦想,怎么能提前成为剑圣呢?

    剑主杀,以杀证道。

    数月来,笑崆峒在不断实践空想了三十年的理念。

    他终于明白,老师当年为何留下那么多场旷世之战,那么多首不拘剑歌了。

    一直杀,总会有触发灵感的时候。

    “徐小受,你也要开始证道了吗?”

    ……

    青原山,常德镇。

    魁雷汉抱胸倚柱,望着那两小镇居民扛来的镜子,望着上方的徐小受在高谈阔论。

    他伸出大手,触摸道法。

    滋!

    紫电微荡。

    禁武令的铁项圈轻轻扬起。

    魁雷汉放下手,微摇头,他找了半天找不到人。

    “二柱呢?”

    ……

    天桑灵宫,茅草屋。

    叶小天独自一人浮在木桌旁,面无表情的望着八宫里的传道镜。

    他的面前,碗筷还是四副,桌上已无烧鹅。

    桑老头把自己玩没了,乔迁之的怪异封圣似乎也出不来了,肖七修这么多年终于回去逐梦了……

    到头来,孤身一人,才是永恒。

    “麻麻……”

    胸口处一道呼唤声响起。

    叶小天吸了吸鼻子,赶紧擦掉眼泪,却感觉鼻头还是发酸。

    他被徐小受说动,却再找不回修道的初衷:

    “说好的"四子四子,走一辈子"呢?”

    ……

    南冥鲲跃,化而为鹏,扶摇九天。

    近海处一具黑红配色的霸气星纹天机傀儡停驻,腹腔打开,跳下来一个女孩。

    她身着白衣,眼蒙黑带,赤足弯腰,踩着冰冰凉的海水,在沙滩上拾捡着贝壳。

    身后机舱之内,传出了徐小受模糊的声音:

    “意义……”

    “没有意义……”

    鱼知温抬起头来,嘴角微微勾勒,她知道徐小受的意思,不是没有意义。

    海浪的歌声在欢呼,畅诉大海自由新生之意。

    浅滩上贝壳还沉默,沉默,是没有意义吗?

    “不!”

    机舱内徐小受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出。

    鱼知温触摸着海水,微微抬头,任由黑色的海风捎动她的发梢,带来潮湿的触感。

    她摩挲着贝壳,将其投向前方。

    不受控的浪潮推着贝壳在走,再一次着陆后,沉默的贝壳也许就能找到意义。

    ……

    桂折圣山山脚远处。

    天人五衰豁然抬起头来,橙色面具下三厌瞳目极速旋转,陡地定格。

    他耳畔炸着重重的风声、呼声、惊议声。

    他从人群路过,步向圣山,疼痛在大脑搅拌,他捂着头颅,于混乱中驻足,感觉又遗忘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个队友……

    对,徐小受!

    不,是泪汐儿!

    天人五衰皱眉,在碎片记忆中检索什么,找回了自我。

    他已不敢有队友。

    他早将泪汐儿劝退。

    他打算孑然一身上圣山。

    “做点什么呢?”

    人生,好像就是没有意义的。

    他漫无目的走向圣山,只知晓自己得去站一下场。

    他忽而定住,又回过头,望向远远的镜中人,想到了那一并过去,今却杳无音讯的可怜虫。

    “他们都回来了。”

    “黄泉,你怎么还未归家?”

    ……

    徐小受看着传道镜,就如同是看着五域世人,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继续说着,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认识一个鬼兽朋友,一位红衣前辈。”

    “鬼兽是好鬼兽,一生只有一个梦想,找个窝安住自己就好了。”

    “红衣也是好红衣,一生只有一个梦想,把鬼兽杀光就可以了。”

    一顿,他笑着道:

    “但有一天,我在红衣的队伍里,遇见了一头小红衣?不,一个小鬼兽……”

    “我找寻秘密,追溯意义,后来发现所谓红衣掠杀鬼兽,不过是为了夺取他们身上的力量。”

    “我那个红衣前辈,斩道就拥有太虚之力——浩然正气,他现今太虚与否,我不知晓。”

    “现在想来,我觉得他是一个可怜虫,是一个实验体。”

    徐小受指向四象

    秘境的方向:

    “我在那个地方手撕了一头麒麟,它是圣兽,也是鬼兽。”

    “北槐针对我,其实不是要针对我,他要的是贪神——我身上的那头鬼兽,他要的是吞噬之力。”

    “我不知道这些年里,他们进行了多少试验,剥夺了多少鬼兽之力,伪装成太虚之力,安在谁的身上。”

    “我只知道,像初代红衣方问心,和想带我入门的红衣前辈守夜,像他们这样还记得初心的,不多了。”

    五域沉默着听完鬼兽的事,见着受爷摊开了手,回到了方才的话题:

    “那么,圣奴追求自由的意义,是没有意义吗?”

    “不!”

    “有意义!”

    徐小受说过,他已算很纯粹的圣奴,因为他也找出了自己的答案:

    “困在囚笼里的从来都不止十尊座。”

    “红衣的实验体,白衣的外族人,圣神殿堂之外的半圣,以及正在路上等待成为这三种人的你们……”

    “大家,都是圣奴!”

    桂折圣山的诸圣齐齐望着爱苍生,连九祭神使的表情都写着焦急。

    但大家试图以眼神令苍生大帝发箭去制止徐小受,爱苍生无动于衷。

    他还在听,徐小受也还在讲:

    “空谈,没有意义。”

    “追求虚无缥缈的理念,说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礼貌献给微笑,道理讲给敬者,尊重是互相的,当文明不管用的时候,还是得回归野蛮……”

    “一个字,打!”

    徐小受望着镜子,如是跨越一域,望向圣山。

    圣山上的爱苍生不必去望风中醉的镜子,大道之眼视下,一切毗邻于侧。

    五域观战者,在“打”字落定之时,已是听懂了什么,群情动起,目露期光。

    但见受爷一笑,摆着手道:

    “爱苍生,不必说什么阻隔道则、放逐罪土的屁话,九祭桂做不到,你也没那个能力。”

    “我更不跟你耍什么阴谋诡计,道穹苍有句话说得很好,大家跳过过程,直接来到结果。”

    他指着镜子,指向爱苍生:

    “你,过来南域待着。”

    他指向自己,划向天边,遥点圣山:

    “我,过去死海接我师父。”

    旋即手指收回,拔出藏苦,随手抖了个剑花,刺向传道镜,吓了五域世人一跳:

    “这一切完,我接战。”

    “来多少,杀多少;来圣帝,斩圣帝。”

    他剑砍了虚空两下,像是在屠狗:

    “包括你这条爱狗。”

    “听懂鸣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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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九章 大战伊始秦骂受,不雅神使怒掴人

    宣战了!

    不论是桂折圣山上的半圣,还是五域传道镜前的炼灵师,这会儿一个个目光闪烁,面带动容。

    避了这么久,绕了那么多弯路,受爷终于决定要正面对抗了。

    还是主动请战的那方,这多难得?

    说是说“打”,毕竟在打完结果出来之前,聊再多理念和意义,用处都不是很大。

    空中楼阁搭建得再华丽,一旦结局是败,一切都成空谈。

    所以,“打”也得看对象,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他,可是爱苍生啊!”

    没有人觉得受爷应该和苍生大帝正面干一架。

    正如之前受爷固然戏耍爱苍生,称他为“爱狗”,却屡次避箭而不战,只敢动爱苍生底下的那些半圣,五域却看得津津有味,无人觉得有何不妥一样。

    这可耻吗?

    其实甚至没人想过可不可耻的问题。

    哪怕是桂折圣山上的诸圣,作为敌对方,都觉得徐小受避战避得理所应当。

    这小子可恶归可恶,他的选择从发迹之始到眼下宣战之前,都没有过任何毛病。

    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晚辈,纵使他已强到能戏诛半圣,跟苍生大帝一比……

    下意识的,大家都会觉得有任何可比性。

    好像二者之间,仍旧是云泥之差。

    “受爷不会又在开玩笑吧,他是想等苍生大帝过来南域,他自个儿去接完师父,然后直接空间奥义走人?”

    “骗道吗?唔,不无可能……或者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爱狗说是爱狗,他可不跟其他十尊座一个层次,属于‘完美级’的‘战斗型’啊!”

    “八尊谙废指,苟无月断臂,道殿主不擅战,魁雷汉被禁武,神亦……唉,古武太强,在圣神大陆如今炼灵时代,还是太过限制,如果是在斩神官遗址……”

    “诸位,其实苍生大帝有多强,从他将神亦压在死浮屠之城二十多年就能看出来了,‘半爱苍生半广寒’,可是十尊座歌谣的大轴啊!”

    “可是,爱苍生也坐轮椅啊,十尊座是都有限制,他也算个残疾人呀?”

    “残疾人?呵!”

    “哦?兄台连魁雷汉什么禁武令内幕都知晓,你还知爱苍生的轮椅,有什么玄妙不成?”

    “玄妙不知,但我只知晓,十尊座前爱苍生站着,十尊座后爱苍生坐着,然十尊座后苍生大帝也没真正出手过哪怕一次吧,谁让他坐着了呢?”

    “这?难道是他自己想坐?”

    “如果没人能让得他坐下,必然也只剩下他自己想坐这个可能了。”

    “你们又有没有想过,同期的天才要么倒退,要么上升,有的甚至成为了圣帝,即便是道殿主不擅战,也棋布五域,这回连引退都这么从容。”

    “苍生大帝一坐下后,却原地踏步……不,连踏步都算不上,他修为原地停滞了,不进不退。”

    “真的是停滞了吗?”

    “神爱大战的时候,箭雨如瀑,神亦欺身不得……那个时候,我遥遥观察过,苍生大帝的腿上,似乎可没有盖着这条黑布呢!”

    黑布?

    这话惊醒了许多人。

    五域传道镜前的好事者多,喜欢追究细节的也多,但还真没几个有注意到“黑布”的问题。

    而今在受爷道破了圣帝和鬼兽的大部分有关“指引”、“遗忘”的事后,有人注意到了黑布。

    一回想,自三帝爱苍生时期以来,他对外的形象包括画像那些,全都是轮椅、弓箭、黑布三件套。

    但前两个东西大家一直提及,这黑布,似乎从没人关注过?

    只是简单用来盖腿的吗?

    “说起来,十尊座时期,苍生大帝腿上有这条黑布吗?”

    “没有吧,老夫当时也算跟他正面打过,只隔三千里便接住了他一支邪罪弓之矢的爆炸余波而只受重伤,他那时还能起身走路的……”

    “难道是圣寰殿太冷了,苍生大帝坐轮椅后,不常走动,得了老寒腿?”

    “不对劲!有问题!”

    “十尊座时期爱苍生只有邪罪弓,十尊座之后,爱苍生和弓之间,加入了轮椅和黑布……要么轮椅有问题,要么黑布有问题!”

    “多思无益,还是得看苍生大帝的选择把,毕竟受爷变大之后破坏力异常恐怖,苍生大帝还真不一定会跟他在五域打起来。”

    是啊!

    想到那极限巨人一脚一山脉,几步跨一界。

    再想到苍生大帝折翼之箭变化万千,瞬息就能钉碎半座圣山。

    这俩真干起来了,似乎并不值得期待。

    他们在哪里打,哪里的人就得头疼……呃,全身都疼吧?

    “会接战吗?”

    五域传道镜前的人注视着轮椅上的苍生大帝,桂折圣山广场上的人也目露期许。

    不论是垂头丧气派,还是昂首挺胸派。

    大家都受够了被受爷戏耍的苦,毕竟直接打圣山的脸,丢的只会是圣山诸圣的尊严。

    如果能直接上演一场终焉之战,彻底打痛圣奴,兴许,五域能再安稳个三十年?

    万众瞩目,爱苍生无波无澜。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见苍生大帝腿上邪罪弓弓弦轻震,他便开口,轻吐一字。

    “可。”

    ……

    “好!”

    秦断老拳一攥,用力在胸口处一挥,只觉气通四肢百骸。

    他爽了!

    气海潮升般爽!

    那条受狗狺狺狂吠,在圣山叫了半天,又去南域叫半天,末了还隔空操纵北北来戏辱半圣。

    而今,终是有人可以坐出来治治他了。

    秦断扭过头,根本按捺不住心头快意,冷笑着望向风中醉手中的传道镜,使出了浑身解数,隔空讥讽道:

    “毛头小子,初生牛犊,不识尊卑长幼,不知地厚天高,大字不认几个,却敢摇舌鼓唇,满口污秽,毫无廉耻。”

    “井底之蛙,怎知天之高阔,云之缥缈?今日敢请战苍生大帝,来日怕不是要再秉你蛇鼠本性,死海带完人后狼狈匿藏?”

    五域世人给秦断的突兀爆发吓了一跳。

    有种!

    太有种了!

    扛着镜子首当其冲感觉也给骂伤了的风中醉,更是听得瞳孔地震。

    这这这……

    这位半圣,未免有些过于生猛?

    自受爷发迹以来,从来都只有他舌绽莲花,口诛他人的份,今日轮到他被诛了?

    关键是骂得得不得劲不要紧,你什么腕儿啊,你就敢对受爷乱喷?

    是方才给辱得太过,弹簧压得太紧,这会儿绷不住啦?

    “爽!”

    秦断骂得太解气了,感觉心态都年轻了三十岁。

    在见着垂头丧气派那一个个见鬼了的震撼神情后,他更是魂都飘飘然了几分。

    一个个废物!

    头耷着不敢当人就算了,话都不敢说几句!

    爱苍生已然应战,你们还这般畏首畏尾……徐小受倒是真有几句话没说错,圣奴圣奴,说的便是你们这些无能半圣!

    秦断冷眼扫过垂头丧气派。

    在讽刺完那个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对圣山隔空叫板宣战的徐小受后。

    他还从空间戒指中翻出一份黑红卷轴,再次激将,大声扬言:

    “受爷,是吧?”

    “男子汉大丈夫,既敢自称爷,一诺重过圣山。”

    “你可敢与本圣签订半圣契约——苍生大帝若应你之邀,后续你则不可避战,必须正面接招?”

    秦断高高举起手中那份半圣卷轴,倒掀嘴角,斜睨风中醉手中的传道镜:

    “小虫子,徐小虫,你道是敢与不敢?”

    ……

    小虫子……

    半圣契约……

    立在台阶一侧的爆炸头仲元子,这会儿听完如此震撼言论,感觉整个头都要爆炸了。

    他怎么敢?

    他如何敢!

    徐小受再贱不可能操纵别人去骂自己,那就是说……秦断,真的敢!

    北域出莽夫啊!

    仲元子知道徐小受不是好惹的脾气,下意识后撤半步,不曾想抬眼便看到方问心提步欲上前。

    他似乎要去劝诫秦断什么?

    “回来!”

    仲元子低低一喝,抓住方老的袖子,赶忙将他拉了回来。

    广场上一派死寂。

    秦断依旧在享受众人的敬畏目光,享受这属于他的高光时刻。

    他高扬着手,举着半圣玄旨。

    半晌,周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真的没事吗,徐小受被骂傻了吗……”仲元子张了张嘴,拉着方老再退一步,心跳陡然加剧。

    ……

    “我本以为受爷已经够厉害了,这又是哪位猛将?”

    “秦断?好家伙,他是将方才对北北的哑口无言之火,彻底撒在受爷身上了啊?”

    “真就欺软怕硬呗?受爷真软!”

    “我靠,我们受学家光是听着火气都上来了,受爷那暴脾气,他能忍?”

    “快看,受爷人都给骂傻了,哈哈哈,人生第一次被这么辱吧你,徐小虫……”

    有人指着南域那边的传道镜。

    还别说,秦断骂完,徐小受人定格在原地。

    显然,虽然他这边的传道镜没法看到圣山的画面,但能隔空操纵北北,肯定是有后手留在圣山,能听到“秦断之骂”的。

    封半圣者,无徒有虚名之辈……

    徐小受足足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又对圣不可辱,有了深刻认知。

    真不能辱,狗急跳墙。

    他不住摇着头,低声呢喃。

    “秦断……”

    “你,也很喜欢名吗……”

    传道镜前的人看着他,没来由感觉这一句轻呼好甜蜜,受爷像是交到了知己。

    下一息,便见那黑衣青年眼神一变,密布冰霜:

    “很好!”

    “半圣秦断,你将如你所愿,名垂青史!”

    ……

    “小心!”

    轮椅侧,奚一声惊呼。

    虽然没算和徐小受正面且正式交过手。

    但在道殿主手底下做事,他不知道调查过这位爷多少次。

    在心跳微漏一拍之时,奚便有感,大难临头!

    “嗷——”

    果不其然,大战竟以秦断为始,一触即发。

    天色一变过后,有金龙断空,隐约具出一杆破天大戟之形,于天穹之上直直坠来。

    “受爷出手了!”

    传道镜前,所有人激动站了起来。

    大家清晰可见,方才受爷手一翻翻出了一杆大戟,送进了空间之中。

    下一息,这戟便放大,出现在了桂折圣山之上。

    空间奥义,一息两域,恐怖如斯!

    风中醉见那大戟断空,横断苍穹,见多识广的他吓得大惊失色:

    “画龙戟!”

    “十大异能武器之一,同驭海神戟齐名的异能双戟之一!”

    “这不是号称北域第一半圣,战圣太宰慈的随身武器吗,怎么会落在受爷手上,难道……”

    风中醉细思极恐,头皮发麻:

    “难道战圣太宰慈,已然陨在受爷剑下,连武器都给夺走了?”

    “但太宰慈身边,可还有神出鬼没的影圣,有蛇姬,座下更有北域十二圣君啊!”

    还别说,风中醉不论是解说,还是抓重点的能力,都属传道之道超道化级别的。

    五域还在惊诧“秦断骂受”之时,他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懂了!”

    “北域十二圣君之暹夷圣君秦关,便同秦家老祖秦断同出一脉。”

    “此前半圣太宰慈,集结影圣、蛇姬、十二圣君,应‘请圣令’之邀,进入过斩神官遗址诛受。”

    “现在看来,这是全军覆没啊!”

    此言一出,五域轰动。

    足足十五位半圣,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已经被受爷斩了?

    风中醉止不住的大呼:

    “原来秦断不是突然爆发,他是积压了太久的怒火。”

    “原来他从一开始上圣山,眼里就容不下受爷,他们本就是水火不容之势!”

    画龙戟化龙而下,秦断不止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还给风中醉的解读再吓一跳。

    秦关,是死在徐小受手里的?

    “嘣!!!”

    惊思之际,轮椅侧的爱苍生已然提弓出箭。

    之前就算了,很明显,他现在不可能容忍徐小受在他眼皮子底下将秦断强势镇杀。

    弓震弦惊。

    邪罪弓之矢迎着画龙戟金龙当头而射,在虚空炸开邪罪气浪。

    那恢弘之力,竟将从南域掷杀而来的异能双戟之一,当面震回!

    “好强……”

    风中醉又一次为如此写意的一箭而震动,尚未解说,便见秦断失控。

    这老头差一点没能在画龙戟的偷袭下反应过来,而今被苍生大帝解救,竟也不回身感谢,而是怒指苍天:

    “竖子,我族秦关可是为你所杀?”

    南域传道镜前,徐小受双手虚抬,指触微动,闻声面露疑惑:

    “秦关,何许人也?”

    无视!

    赤裸裸的无视!

    秦断爆怒,胡子都吹歪了,圣力荡然扩扫而出:

    “竖子放肆!”

    他话音刚落,尚未出手。

    身后方,却传来一声更为炸裂的怒吼。

    “你才放肆!”

    所有人吓一跳,快速回首。

    连爱苍生都没提前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骂秦断的,竟是他的好友……

    “裘固?!”

    风中醉一声尖叫:“半圣裘固,金躯圣骨,他骂错人了吧!”

    五域众人都看傻眼了,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还以为裘固跟秦断留有私仇。

    因为这家伙的怒火真不似有假,从后边骂完之时,已然欺身而至。

    “狐假虎威,仗势压人,便真以为你个老匹夫也是一号人物了?”

    裘固身冒金光,一巴掌狠狠甩向了秦断茫然间转过来的脑袋。

    啪!

    老圣秦断,脑袋当场旋转三百六十度。

    下一刹,脖子环状滋开血线,整个脑袋直接离家出走。

    “自相残杀?”

    风中醉大开眼界,正想顺势解读下去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

    “是道殿主的傀儡操线——受爷的戏法,再度隔域于圣山倾情出演!”

    南域风家城第一观战台,道穹苍本来看得乐乎,闻声一张脸直接黑了下来。

    傀儡操线不是我的!

    我不会傀儡操线,会也叫做大操傀术,不叫那名好吗!

    整个桂折圣山,都给裘固这突兀一下暴击,扇懵了。

    秦断直接断开连接。

    直至脑袋飞上空,听到风中醉的解读之后,他才从意道盘指引的“茫然”间回过神。

    是傀儡操线!

    裘固是无辜的,他被徐小受控制了。

    “裘老,你在做什么!”

    仲元子一声爆喝,试图喝醒众人。

    轮椅上险些拔弓的爱苍生第一个给喝醒了,是啊,他是裘老,是自己人,不太好射他。

    裘固扇飞秦断脑袋也是懵了,抬起自己的血淋淋的巴掌,不可置信地盯着:

    “我怎会……”

    “怎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望着秦断的断尸,望着他的脑袋飞回,想要连接到身上来。

    裘固突然爆笑,金光爆射的同时,又一巴掌甩出去:

    “老匹夫,你怎敢侮辱我受?”

    “本圣想扇你很久了,真以为全是徐小受在操控我吗,他有那能耐吗!”

    一巴掌重重甩出,在秦断骇然变色之际……

    嘣!!!

    圣山一声惊弦,烟尘荡空千里。

    “啊——”

    裘固惨叫一声,捂着自己那齐根而断的肩膀,甚至没看到是什么时候邪罪弓之矢将自己手臂射碎的。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裘固慌了,“苍生大人,是徐小受,是他……”

    “裘固!裘老匹夫,你绝对公报私仇!”秦断几欲崩溃。

    “别吵,这就是徐小受要的结果!”北北听得心烦意乱,“你们不要再吵了啦!”

    “秦断,都是因为你辱我受……啊!!!”

    好乱,太乱了,最后不知是谁大声尖叫,声遏行云。

    声发于侧,爱苍生都为之一惊,转眸瞥去时,见奚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浑身发汗。

    他意识竟比秦断、裘固还要坚定,在失控之后,身上腾冒出了白孽业火,瞬间挣脱了傀儡操线。

    同一时间,他的身后,化出了一头穷凶极恶白孽阎主。

    半圣级!

    那头恶鬼单手护着奚,狠视众人,是在防止奚再度被人控制。

    “都闭嘴。”

    奚目眦欲裂,沉沉一喝。

    所有人给这个小家伙吓了一跳,突兀圣山广场噤若寒蝉。

    可一时的安静,反倒衬出了背后的喧嚣。

    “啪!”

    只闻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众人转眸望去时,便见秦断浑身灵器、魂器破碎,人都被画龙戟从后背贯至前胸,血流不止。

    更可怕的是,他那已是接回脖颈上的脑袋,这会儿巴掌声过后,没有起飞,却整个黑了。

    大家都是半圣,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绝对是灵魂攻击——秦断的灵魂体,给人一掌干没了脑袋!

    “谁干的?”

    裘固已给苍生大帝射碎右臂。

    这会是谁的手笔,抄起画龙戟干碎一切防御灵器,又一巴掌扇碎了秦断灵魂之首?

    “咚!”

    秦断双膝砸地,整个人失去了神。

    从他魁梧的身体之后,露出一张苍白惊悚的脸,一时广场鸦雀无声。

    风中醉捂住了嘴,眼里满布不可置信:

    “九,九祭神使?”

    连爱苍生都愣住了,高高挑眉,却只能沉默望着那身着鹅黄色宫装长裙的灵体美妇。

    便见平日里一向雍贵端庄的九祭神使大人,此时花容失色,愕然望着自己方才扇人的手,以及那从画龙戟上淌来的血迹。

    她藏也似的将手缩到蜂腰之后,像不敢给人看到,抬眸望向众人时,莲步怯退,惊慌失措到对着大伙连连摆手:

    “本宫、本宫,一般不会行此不雅之举……”

第一六七〇章 圣山之巅试金石,无朋无敌待一十

    “九祭桂阿姨都给操控啦?”

    传道镜前所有人,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先是北北,再是裘固,现在连九大祖树之一的九祭桂灵体都没能防得住?

    “话说受爷这到底是什么邪术啊,足足隔着一域之地,操控人还这么轻松?”

    “傀儡操线……道殿主的术真这么恐怖吗,想操控谁就操控谁?”

    “总得有限制吧,不然直接操控苍生大帝了都,或许受爷表面上看着轻松,实则消耗极大?”

    “是通过生命奥义吗,受爷毕竟掌控着生命大道,还是说意识控制?”

    “能强行扭转一个人的自我意志吗……嘶!有点可怕啊!”

    “嘿嘿嘿……”

    “这位兄台,你笑什么?”

    传道镜前的观战者震撼于傀儡操线的强大,开始揣摩起此术运用到的大道都为几何。

    不得不说,各域风情确实有所不同。

    较之于东域、中域这等正道大域,炼灵师们崇尚大道,会认真去揣摩,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南域邪修们看完傀儡操线,则一个个很快感慨起受爷这术用得着实不太行。

    但不怪他。

    错就错在受爷生于东域。

    如果他生在南域,他的一身邪术,会更加大放异彩。

    揣摩者多,动歪心思者也多,但真正能看破傀儡操线,乃至说观一眼而习成之者……

    少!

    几近于零!

    就连爱苍生本人,此时催动大道之眼,都觉傀儡操线神鬼莫测,真不愧是道穹苍的手笔。

    “意之大道……”

    首先毫无疑问,徐小受对意之大道的掌控,绝不在任何一位十尊座的大道境界感悟之下。

    其次,单靠意之大道,还做不到无痕操纵九祭神使。

    那充其量只能指引、影响,没法一瞬之间,完成对他人人体、灵体和意识的接管。

    “空间奥义……”

    操纵人的无形灵线,是从空间节点中伸出来的,实际上来自南域。

    “天机奥义……”

    那灵线以天机丝线的方式成型,暗合灵阵之道,更能借天道助力,是道穹苍使天机术时的惯用辅助手法。

    “生命奥义……”

    且方才接入裘固、九祭神使灵体的线,精准轻刺入人体穴窍,似能短暂更改生命本质,造成身灵意三者的短暂分隔。

    这,便给足了徐小受操纵半圣的可乘之机!

    从北北、到裘固、到九祭神使,爱苍生接连看了三位,却也只能读出来这些信息。

    仅仅如此,徐小受不留痕迹已展露了四大奥义。

    更遑论自己没能看出来的,这傀儡操线施展时,会在暗中运行着的其他秘密。

    “他对灵魂的理解,或许已不在三十年前的北槐、华长灯之下。”

    “他对生命、人体的理解,当世怕也只有神亦能压得他一头。”

    “还有他的天机术……”

    爱苍生眉头轻蹙着,不是感觉,他完全看得出来,徐小受动用“天机术”时运用的道,和道穹苍的截然不同。

    他对生命图纹的缝缝补补,藉此更改人体意志,强迫他人做出有违己愿的举止时所用的道……

    “纺织之道?”

    爱苍生摇摇头,不是很敢确定。

    大道之眼有时看得太清,有时反而犯浑。

    至少当他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只觉自己这几十年在圣神殿堂借阅的道法古籍,全白看了。

    多思无益。

    眼瞅着九祭神使还在下方胡乱解释着什么,爱苍生无从去追究孰对孰错。

    反正秦断,他也没什么好感。

    “静!”

    一字轻喝。

    广场上的小骚乱顿时停下。

    五域传道镜前的炼灵师,也给苍生大帝的威严镇住,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立即前往死海,无本帝令,没见着徐小受,不得外出。”

    此令一出,不论是桂折圣山,还是观战之人,大家各皆知晓,苍生大帝对受爷作举措上的回应了!

    你要去死海接人,又怕接人前被消耗掉状态。

    好,我的目标也不是无袖,而是你,既如此战场就定在死海,时间就定在你接完人后。

    在此之前,我可以去南域待着凉快,你可以过来死海观光,大家互不相犯。

    但一接完人……

    风中醉快速解释完苍生大帝那一句的用意后,精准遏住要害:

    “所以,圣奴无袖一旦在死海露面,受爷一接完人,代表着大战全盘开启!”

    “死海禁灵,受爷空间奥义用不了,生命奥义只剩道则方面的感悟,天机术在主动进攻不提前设伏时用处或许也有,但绝对不多。”

    “他剩下的,就是各大道则感悟,半圣级肉身,还有虚空巨人族的能力,这些大抵都算被动,太受限了。”

    “强如神亦,听说在神爱大战时,因为还不想以命换命,也属于是被箭雨压着打的那一方,受爷能够超脱吗?实话实说,我并不看好。”

    “单靠防御是没用的,只有义无反顾的进攻,外加背水一战的决心,才有概率能破得了十尊座级别的至强猛攻。”

    “那么届时死海之中,受爷还剩下哪些卫道的手段?只一个啊,兄弟们!”

    传道镜前世人听得热血澎湃,隐约明白了风中醉想要说什么。

    很快,风中醉猛一握拳,道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答案:

    “古剑术!”

    这一刻,世界仿佛都亮了。

    所有人眼睛都在放光,风中醉亦然,连声音都变得更为激亢:

    “受爷能变大,但虚空巨人族的能力,纵使能手撕麒麟,在苍生大帝面前终究只是辅助——他抓住破绽,一箭便可碎之!”

    “单靠拳拳到肉的攻击,六道神亦都难以打破苍生大帝的进攻,受爷身上真正有希望能赢过苍生大帝的,其实不是他自己……”

    “而是无上限的古剑术!”

    扛着传道镜,播了那么久的炼灵之战,风中醉都感觉自己都要变成炼灵师了。

    而这一刻,他重新找回了全名为“古剑道传道镜”的意义,也找到了弘扬古剑术的机会,慷慨激昂道:

    “古剑术,从来都没有限制!”

    “它,是一蹴而就的代名词,是绝境翻盘的陷阵曲,是浴火重生的黎明曙光!”

    “古剑术有多强,从不看剑有多强,道悟多少,而在于持剑者于当下的状态、其欲望、他对生,是否饥渴!”

    “是,古剑术的门槛很高,对才华的要求也很高,要想做到我以上说的那些,太难、太难……但那是对其他人而言!”

    风中醉操控着镜头一变。

    五域世人眼中,这一刻镜中画面不再是两幅,而是重叠后化出的受爷的脸。

    “七剑仙尚未揭榜,受爷第一剑仙,已是当之无愧!”

    “他曾说‘百代无我此天骄,万载难出再高人’,他说对了!”

    “要我看,如果世界上还存在有超越第八剑仙之剑道才华者,这人若非受爷,五域谁都没有希望!”

    “死海之中,受爷纵有千般诡计,万般邪法,他没办法!他唯一能破局的,只剩下古剑术!”

    好!

    就拼古剑术,干他丫的!

    五域听得热血沸腾,风中醉也说得唾沫横飞。

    在给自己还有所有人都讲兴奋了后,他咽了咽口水,才接着继续声嘶力竭大喊道:

    “这正是苍生大帝会应战的原因啊!他太聪明了,他给受爷设下了必须入坑才能破解的埋伏。”

    “可受爷看不出来这些吗?不!第一剑仙,自当有第一剑仙的傲气!苍生大帝觉得他能拿捏得住受爷,我们受爷也觉得这局……一剑可破!”

    风中醉操纵着传道镜母镜,将镜子画面放大,一半是爱苍生,一半是徐小受。

    画面激烈抖动,似乎有电光火气滋射,看上去针锋相对,好像二者干起来了,他高呼着:

    “究竟是大道之眼和邪罪弓这一无敌组合罗织的天罗地网更胜一筹,还是古往今来锋利为先的第一剑仙,能以藏苦之名悍然撕破这片封锁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风中醉的口才很好。

    桂折圣山的人在得令后,本来都要去死海了,后面完全给风中醉的声音吸引过去。

    所有人抬头盯着传道镜和那个风家小子,感觉这个人就是为了传道而生。

    都给我整激动了……仲元子比划了两下拳脚,感觉这番话给鱼老听见了,都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翻一个身。

    大家纷纷看向轮椅上的苍生大帝,目露期许,都想见到邪罪弓下抱头鼠窜,最后依旧被射成肉沫渣滓,再也无法嘴硬的“受爷”?徐小虫罢了!

    “有意思。”

    轮椅上的爱苍生都听得心头一笑。

    风中醉说得好听,一番话下来真确有其说似的,可实际上呢?

    逢挫必兴,逢逆必悟,逢死必解的古剑修,这么多年来,他也只见过八尊谙一个。

    还只限十尊座时期的八尊谙。

    遇到华长灯后就不行了。

    爱苍生垂下头,摩挲着邪罪弓,聊发少年狂:

    “我不是华长灯,但可以是终结者。”

    扛着传道镜的风中醉,虽听不见心声,似也觉察到了苍生大帝的情绪有异。

    他犹豫了下,竟悍不畏死地降落圣山,遥遥问道:

    “苍生大帝,我代五域有一问。”

    五域观战者闻声一愣,这就被代了?

    不是,你小子突然这么大胆了吗,直接介入正面战场,去问苍生大帝问题了?

    “讲。”

    爱苍生出奇的好说话。

    实际上苍生大帝品行确实很可以,不是谁一直被叫爱狗,还能保持得住不失控的。

    君不见某小虫只是被叫了一句虫,就整得圣山失控……

    也正是看到了这些,注意到了此前受爷发言——对圣奴意义的追溯时,苍生大帝没有打断的细节。

    风中醉此刻,才敢落地圣山,有此一问:

    “苍生大帝,受爷方才所提及的大意义上的‘圣奴’,包括鬼兽、实验体、红白衣、五域炼灵师,乃至你我……”

    当是时,风家城所有姓风的,包括风家老家主的剑仙风听尘,险些集体吓尿。

    你小子,僭越了啊!

    你只是小小一个破传道的,你有什么资格问问题?

    你敢问,我风家九族,扛不住邪罪弓的回答啊!

    可少年纵意气,策马可江湖,风中醉之所以能被选中扛起这传道镜母镜,被誉为风家下一代青年的标杆。

    正是因为他“目无神佛”!

    他亦无拘无束,此刻抛开老一辈的家族观,无视风家人遥远的诅咒与谩骂,也想得一个答案。

    一个或许不敢对道殿主提起,更不敢对璇玑殿主说及半句,却觉得有希望能在苍生大帝嘴里得到实际回答的问题的答案。

    “苍生大帝,若从苍生的角度出发,您觉得受爷说的对吗?”

    爱苍生讶眸而望,高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

    这家伙甚至不惧月北华饶道,心态拎得比自己还轻。

    不止是他,桂折圣山的诸圣、五域传道镜前的世人,乃至连徐小受都吃了一惊。

    “不是傀儡操线。”

    风中醉主动解释了一句,看上去更像是受爷让他主动解释的了。

    爱苍生知道不是。

    但能怎么回答呢?

    这是面向五域的答案啊!

    万众瞩目下,他的脑海里倏地闯进了最会和稀泥的道穹苍,明白了如果是骚包老道在,他会给出的答案:

    “如对。”

    可爱苍生不是道穹苍。

    面对这么一个有勇气的小家伙,他不愿意给这种模棱两可到连自己都讨厌的答案。

    爱苍生笑了笑,说道:“他说的对,因为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并没有制止、打断他的发言。”

    风中醉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他果然等来了诚恳的答案。

    五域传道镜的画面晃动,却不是因为他在手抖,而是一瞬传道镜前哗然爆开了声浪。

    “苍生大帝!!!”

    “我靠,他真回答啊?”

    “苍生大帝啊,您之才能,之心胸,才配坐这殿主之位啊!”

    “爱狗啊爱狗,我都想支持你了,可惜你也支持我家受爷,支持你等于支持受爷,那我还是支持受爷好了……受宝冲冲冲!”

    风中醉压着心头激动,再问道:“以前如此,现在呢?”

    “现在,我比谁都期待,徐小受能够成功。”

    风中醉一愕,这回答出乎意料。

    广场上诸圣吓一大跳,五域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爱苍生语出惊人,自己却是不察,只是轻叹,“可惜,这只是我个人对‘对错’的看法,我的回答并不能代表‘苍生’,更不代表‘正确’。”

    “但您都觉得受爷的道正确,第八剑仙也在深刻践行此道,这是否说明,圣奴的路才是对的呢?”

    风中醉的问题很有水平,问出了五域所有人的期待,以及广场诸圣的担忧。

    爱苍生,有叛逆之心!

    君子坦荡荡,爱苍生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避讳”二字:

    “‘他说的对’、‘我期待他能成功’,包括我个人对他的看法如何,这些都不代表圣奴的道,就是对的。”

    爱苍生一顿,反问道:“大势如此,大势便是正确的吗?”

    风中醉被问住了。

    他只觉苍生大帝话里有话。

    首先圣奴并非当下五域的大势,只代表了第八剑仙和第一剑仙两个人及各自身后人的意志。

    正相反,苍生大帝好像在说的是……圣神殿堂?!

    风中醉有些接不住话,便抛出了提前准备的最后一个大胆问题:

    “苍生大帝,假如之后大局有变数生,从苍生的角度出发,有没有可能您会成为受爷的朋友,而非敌人?”

    这一问出,连奚都面露惊容,为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弟弟的大胆而默竖拇指。

    五域观战者更是在一瞬好奇心拔升至顶点,毕竟从方才苍生大帝的回答来看……

    如果受爷邀请他,他真有可能加入天上第一楼吧?

    他这么反对受爷,原来是为了引起受爷的注意吗?

    爱苍生平静摇头:“你不用句句都‘为苍生计’,个人永远代替不了苍生,至于你的问题……”

    他一顿,伸手指了指脚下:

    “我坐在此地,于桂折之巅三十余年,不以外物而悲喜……不是因为道穹苍的邀请,而是因为我自己。”

    “我不是谁的朋友,圣神殿堂?圣奴?更不是谁的敌人,徐小受?月北华饶道?真要形容的话……我只是一个自封的‘护道人’。”

    护道人?

    风中醉面露疑惑,五域更是茫然。

    无人发问,爱苍生显然还没说完,他接着望向传道镜,如是用大道之眼在盯炼灵界的所有人,淡淡道:

    “大道之争,并无对错,向来胜利者说话,易出豺狼虎豹,个中弊病极大。”

    “我坐于此处,以弓箭划分对错之分界线,在最高点为勇敢者作试金石,护的却是底线。”

    “王不见王……若有理念胜我、胆气强我、力量过我者,败我踏尸而过,其人证道成功,世界为他喝彩。”

    “踏不过,则邪罪弓下多一亡魂,三十年来司空见惯。”

    目光一挪,爱苍生看向风中醉,对这位勇敢者少年作以最后回答:

    “道穹苍不敢说他是对的,八尊谙也不知道他是对的,圣神殿堂和圣奴兴许全都是错的。”

    “但我,是对的!”

    这一句,爱苍生说得斩钉截铁。

    在圣山广场所有人的惊容之下,他平静再道:

    “我无法保证我绝对对,我做到了相对对的十之七八,至少护住了五域的十之七八。”

    “我在圣山端坐三十余年,一直在等一个十之八九,乃至……十。”

    “胜我者,可为十!”

    “呵,没有。”

    这一叹,风中醉只觉心底都被剥离了什么,变成空洞。

    他望着面前轮椅上的爱苍生,他并不高。

    他坐在轮椅上,轮椅立在台阶上,才勉强比自己高了一些。

    风中醉揉了揉眼,再次看去。

    苍生大帝,高在云端!

    风中醉扛着传道镜,传道镜将爱苍生的道传向五域,爱苍生最后将目光投向镜子。

    他像是在看受爷。

    更像是在看五域所有炼灵后辈。

    “邪罪弓只有弓没有矢,只会发不会收。”

    “我也只有我,无朋无敌……但我仍旧希望‘十’会出现,踩着我出现,希望你是,你也最好是。”

第一六七一章 当众献丑杀泄愤,落霞初临血初吻

    “苍生大帝,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五域听完爱苍生的话,都变得安静了。

    传道镜前的徐小受同是沉默着,无意识轻轻颔首。

    他侧面听说过许多个“爱苍生”。

    有李富贵描述的,有跟神亦对比战力比出来的,有道穹苍偶尔提及过三两句的……

    更多的,来自十尊座歌谣,来自坊间碎片化的传说故事或流言。

    它们零星汇总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徐小受主观意识上的“爱苍生”:

    不外乎有点坚持,有点实力,本质上仍旧是圣神殿堂的看门狗!

    所以徐小受喜欢管他叫“爱狗”!

    但这会儿听完苍生大帝的理念,徐小受突然发现,如果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

    “他的道,好像还行?”

    ……

    南域风家城第一观战台,在一众或听得沉默、或听得迷惘的观战者中。

    没有人比我更懂爱苍生小朋友……道穹苍环顾四下,双手环胸,这一刻的思路竟与徐小受的不谋而合,但他是当众、大声讲出来的:

    “我并没有自信能一人胜过月北华饶道,但我的大道之眼,已得以窥见同月北华饶道宣战会带来的灾难。”

    “我想,我是时候该站个场了。”

    鸦雀无声的广场,突兀就给这一言刺激活了。

    上万道目光随声而动,齐齐转向了一边,看向了那个穿着打扮都同道殿主类似的家伙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个既尴尬,又不解。

    他在搞什么啊……

    老子都替他脚指抠地了……

    正常人被这么多道目光盯着,可能已经当场死掉了,道穹苍完全没有感觉,他十分沉浸角色:

    “我站的从来都不是圣神殿堂的立场,而是我自己,是苍生。”

    “虽说圣神殿堂在大道之眼中弊病不少,但它瑕不掩瑜,所以在外人眼中,约等于我站的就是圣神殿堂的立场吧。”

    嘶!

    广场上所有人倒吸凉气。

    这下,大家都明白这个穿着道殿主骚衣的家伙在干什么了,他在假扮苍生大帝——这行为太得劲了!

    该说不说,这位骚气冲天的家伙的“表达视角”十分独特,像是苍生大帝肚子里的蛔虫被拉在了南域,还能开口说话:

    “五域最近出现了一个组织,名为圣奴,它们的理念十分嚣张,实力也很强大,但我依旧看不到有取缔圣神殿堂的半分可能。”

    “即便有,即便大道之眼看错了,即便最后圣神殿堂和圣奴是实力对等,双方拼得你死我活,或者直接是圣奴赢了……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得面对月北华饶道的问题。”

    “圣奴首座只是一个与我齐名的家伙,纵使他们的人联合在一起,实力比我强,但强我十倍、百倍,能强得过月北华饶道?”

    “赢了,也约等于没赢。”

    一顿,爱苍生的蛔虫当众微微握拳,像掌握着智慧的力量:

    “所以我决定,不变更立场。”

    牛啊……广场周边,所有人换成看智障发癫的心态去看那“道殿主”,只觉拨云见日。

    他敢说!

    他说的,居然还真有几分道理?

    此前听完苍生大帝那番玄之又玄的话后,不大确定的苍生大帝的心态定位,竟好像也给这蛔虫讲到了。

    “喂,你叫什么,你很有趣哦。”

    “你!去把风中醉换掉!你来传道,我要听你讲!”

    “真有爱狗派啊,研究这么深的?我以为有喜欢道殿主和受爷的已经够离谱了,还真有喜欢爱狗的?”

    “……”

    广场很快骚议起来。

    但议论声很小,大家破天荒的有着怪异的好奇心,竟期待起这个疯癫的的家伙还能说出点什么高见来!

    注视……道穹苍嘴里解读着爱苍生,代入的视角却是徐小受。

    注视,会带给我什么呢?

    羞耻?尴尬?不适?

    本质不过是情绪或神魂的波动罢了,北槐倒是可以从中受益,徐小受应该不是这种类型……

    道穹苍研究过徐小受。

    后者很喜欢这种“哗众取宠”。

    正常人在安静的万人环境里,可能连作第一个开口打破安静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就连道穹苍此番开口,都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徐小受完全不正常,随意而为,只是性格使然吗?

    每次哗众取宠完,都能深化大道,颇有所得,只是巧合吗?

    问题出现。

    光思考问题,是没有用的。

    道穹苍从来都是一个实干派,他选择直接实践!

    他的言论依旧新颖,在万人的关注中,如徐小受般每次出口都会很吸人注意:

    “圣奴分裂出了一个分支,唤作天上第一楼,这个搞事团伙的老大,叫做徐小受。”

    “我知道徐小受,八宫里我为圣奴发过一箭,个中过程姑且不提,从结果看,这是第一次邪罪弓没有射死一位先天。”

    “种种迹象表明,圣奴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徐小受亦然,果不其然,今天他站到了我的对立面,试图敬报当时一箭之仇。”

    风家城第一观战台,最好看的突然不是圣山的大战,而变成了台下的独角戏。

    牛哇牛哇!

    这位“道殿主”,竟然还是个杂食派!

    毫无疑问,他假冒得了道殿主的骚,解读得了爱苍生的心,又能一针见血点出受爷带着情绪——他对三人,必然都有研究!

    “受爷和爱狗,真的不能和平相处吗?”世界终于发疯了,很快有人跟着发问,“我想看他加入白衣,给北北做事,或者他加入天上第一楼,射爆圣山,我期待这些。”

    道穹苍含笑看了过去,对他轻轻的、慢慢的、努嘴否定式的摇动着手指头。

    所有人给他一个动作干到撸头跺脚,险些失控要出手打人,这家伙却还能做到沉浸在角色之中:

    “这个抗镜子的小家伙很有勇气,我决定对他说一些我的心里话,或许别人不信,但我真是这么想的。”

    “月北华饶道和圣神殿堂,已经是最好的模式了,就算圣奴能赢,初代圣奴人也不错,几代过后呢,百年、千年过后呢?”

    “当圣奴成为又一个月北华饶道,天上第一楼成为又一个圣神殿堂的时候,谁能保证他们的后代能比现在做得更好呢?”

    “谋如道穹苍,亦有如是言:‘王朝,三代而衰’……是的,圣神殿堂并不完美,可大道之眼里本就无有完美之道,它,在我看来,算不错的了。”

    此言一出,广场上本是在看猴戏般玩乐心态的人,皆有被惊到。

    这条蛔虫说的话,真有点味道的!

    “我叫爱苍生,我的大道之眼能看到的不止是道,还看得极为深远。”

    “其实要我改变立场也可以,你徐小受,你们圣奴,不要与我平齐,而是要强过我万倍、十万倍,强到足以顷刻抹除圣神殿堂与月北华饶道。”

    “如此……如此,我改不改变立场,也无甚意义了,所以话回当时,我,不会妥协。”

    道穹苍看向方才提问的那人:“勇敢者的游戏,从来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有打!

    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突然都觉这个“道穹苍”的话很有信服力。

    或许是因为他装神弄鬼装得够有东西;

    也或许是他从结果反溯过程,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受爷说的“打”,是爱苍生说的“战”。

    “好!”

    有人大喝着,还想问点什么。

    大家同时发现,那个假扮道殿主的中年男子不见了。

    咦?

    第一观战台都迷糊了。

    但很快,众人记忆中模糊了方才那个假扮者的身份,只沉浸在对他所言的那番话的思考当中。

    广场边缘,道穹苍其实依旧立在原地,连位置都没有腾过半步。

    “怀疑的声音,注视的目光,叹服的表情,好笑的心态……”道穹苍摸着下巴总结着,依旧沉浸在角色之中,但不是外人眼里的角色。

    他在思考。

    思考徐小受的问题。

    这个人古怪之源的问题,以及他接下来要如何赢的问题。

    “或许,这是一个问题?”

    ……

    “很好,接下来问题就只剩一个了!”

    采访结束,风中醉也是扛不住压力了,及时回到了半空中去。

    他扛着镜子,此时正传着圣山上诸圣离去的画面,边播边道:

    “大战必然发于死海,现在圣山上的半圣们,都要进死海待命了。”

    “出乎意料的,掌握了圣奴无袖的圣神殿堂没有拿到主动权,反倒是一贯被动的受爷站起来,成为这盘棋的主人了。”

    “他的登场时间,决定着大战何时开启,但反过来,苍生大帝却也控制了战场的地点。”

    “我只能说,受爷和苍生大帝,互相牵制,步步不让,都在拼尽全力啊!”

    一顿,风中醉啧啧舌,有些感慨地说道:

    “兄弟们,死海是圣山的禁地,绝密中的绝密,听说里头关押着的,都是无袖、无月这种级别的恶徒……咳咳,高手,总之我是没法进去给你们播内部画面了。”

    “但已经很荣幸了,我从来没想过能解说受爷和苍生大帝的这前半场战争,更没想过说了这么多,竟还没死。”

    “但最最让人意外的,是这局我竟有资格解说,可能大家都没想到,到头来这战居然没有波谲云诡之势,反而大家都在明面上过招了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风中醉失声一笑,压下头说起了悄悄话:

    “说句大不敬的,其实也能预料到哈,毕竟道殿主都不在圣山了……”

    “我这种宵小,也能看破大局?嘿嘿嘿!”

    告别让人不舍。

    但活着让人欢欣。

    眼瞅着广场上的的半圣都走得差不多了,风中醉不用听都知道,镜子对面的五域炼灵师绝对要疯狂了。

    毕竟最想看的,居然没法播!

    但接下来的东西,已经不是花月楼前一顿酒能解决的了。

    把整个风家搭进去,都没资格播死海的哪怕一滴水……风中醉打一激灵,转身也想离去,并不敢作最后的孤勇者。

    天知道被大道之眼盯着最后一个离开,压力会有多大!

    但还没走,他余光一瞥,抓住了一个小尾巴,将传道镜延迟关停,赶忙将画面挪过去:

    “兄弟们,别叫了,好像有情况?”

    ……

    “徐!小!受!”

    一句声嘶力竭的怒吼,不合时宜的喊停了远去的半圣,将五域的关注通通纳来。

    所有人都惊了,还真有情况。

    半圣秦断!

    卡在这关头!

    脑袋变白,能说话了!

    他的愤怒姗姗来迟,以至于五域世人愣是回想了一阵,才想起来这家伙该是因由被裘固掌掴、被九祭神使掌掴、被徐小受戏耍而怒。

    他憋了好长一阵,回过神来却没法对九祭桂发泄,只能将所有愤怒倾泻在这一句喝吼之上。

    “这这这……”

    风中醉脑筋一转,读懂了什么:

    “难不成,在方才我问苍生大帝问题的这段时间里,秦断因为在修复灵魂损伤,什么都没听到?”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在苍生大帝做完最后决断之后,还如此招摇发言吧?

    也唯有他还停留最开始那阶段,自觉有苍生大帝撑腰,便敢出面强迫受爷跟他签订半圣契约。

    却不知此时,大家心照不宣选择了忽视受爷那难以遏止的傀儡操线之术,所以才会傻乎乎跑出来点醒世人,他还活着吧?

    秦断不止强势向五域宣告着他的及时归来、他的愤怒,于此时,他的杀机更是肆无忌惮的蔓延向任何一个于他眼里目光都露着讥讽的家伙。

    他目眦欲裂,瞪向遥遥半空的风中醉,率先破口大骂:

    “竖子,汝怎敢直呼半圣尊名!”

    天穹轰一震鸣,风中醉七窍迸血,整个人倒飞而出,连传道镜都险些脱手。

    他懵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传这道的第一次受伤,不是因为受爷和苍生大帝的战斗余波。

    而是因为,直呼半圣尊名?

    聪敏如风中醉,一下子想到了个中关键,却也在同时心态都要炸裂:

    “不是,前辈,我没有在嘲笑您啊!”

    “您大可不必通过一言震残羸弱之我,彰显您的强大,藉此挽回被受爷戏耍后碎一地的尊严吧?”

    “我是遭了谁的罪啊我,这破事儿,怎么就降我身上了呢?”

    风中醉连反抗的想法都没用。

    屁呢,他区区风中醉,还想反抗半圣?

    他只恨阿爹阿娘少给自己生了对翅膀,此刻扑腾着,边擦拭着身上的血,边顺势往山外飞。

    传道镜在持镜人慌忙中的动作中,自行捕捉着关键,似要强行给到点什么。

    可当镜子匆匆忙扫过圣山山腰时,五域世人依旧全无察觉视野中掠过了一抹微不足道的落日霞光橙。

    “杀起来!”

    “好啊,杀起来!”

    “哈哈,爷们要看战斗,血流成河的那种!”

    镜子前的人情绪突兀顶上了高峰,只恨大战来得太晚,对半圣秦断的情绪爆发也完全觉得合乎情理。

    ……

    “呼!”

    “呼嗤!呼呼!”

    秦断呼吸很重,用力到拳头紧握。

    在喝残那不知敬畏的风家小子后,他微垂着首,双目间闪烁着择人而噬般的兽性猩红。

    他现在很敏感。

    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

    可他完全无法接受将自己脑袋甩了三百六十度的裘固,像个没事人一样,现在拍拍屁股就能无视自己前往死海。

    他更觉得自己的满腔怒火,不敢对那用画龙戟捅穿自己,一巴掌把人灵魂扇碎的九祭桂灵体发泄,为一种屈辱。

    这难道不屈辱吗?这就是屈辱啊!

    封至半圣,有怒却不能发,哪里算得上“正常”?

    其实,倘若他们现在走来对我道一句歉,我都不至于发作,可他们……

    余光一扫。

    裘固在和方老、仲老谄媚攀谈,那副嘴脸简直是丑陋到极点,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别人的生死与尊严。

    九祭桂灵体依旧雍贵、依旧优雅,那摇曳着腰臀莲步轻移款款而去的背影,让人看一眼就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惺惺作态的端庄,大力撕成碎片!

    “本圣,连姜布衣都不如吗?”

    秦断仰头一声爆喝,再也遏制不住胸中滔天的羞耻化来的杀意,冲天而起。

    世界为之而停。

    可连飘落的叶,都染着讥讽的黄。

    连嘻嘻而过的风,都藏着嘲笑的声。

    方才传道镜就播着,自己身为半圣却被人无情戏耍的愚蠢画面,五域在目,必成笑料!

    “嘶哈哈哈……”

    秦断老泪纵横,苦脸大笑,视下圣山一片猩红,处处染着血花。

    他不住摇着头,魔怔般呢喃,念念有词到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咆哮,用力的咆哮:

    “狼狈至极,狼狈至极!”

    “通通去死,通通去死!”

    一转身!

    那风中醉边跑边躲,中途竟还敢将传道镜偷偷对准自己!

    我,难道很可笑吗?

    似有崩弦之声,世界本不脆弱,可这一刻,秦断真就给区区一面镜子压碎了。

    他脑海里的那根弦,断了。

    “谁给你的狗胆,敢擅自做主,传道圣山?”秦断身上染出血光魔气,咻一下不见。

    再度出现时,传道镜从空中掉落,翻着旋着,将高空那如提小鸡般把风中醉脖子死死锁住的秦断之魔鬼画像,清晰传向五域。

    “死!”

    所有人惊恐望着。

    秦断却干瞪眼,力扯嘴,在大笑。

    他“哦”了一声,指爪微微用力一握。

    啪!

    风中醉眼球一突,脑袋就给挤肉丸般,挤上高空。

    “死死死死死死!”

    秦断恶魔血爪,瞬息上万次穿插身前肉身,似要将毕生耻辱宣泄毕至。

    直至身前肉身完全碎成肉渣,他动作一停,半空正翻旋的脑袋也刚好落来。

    嘭!

    一记侧踢,尸首全碎。

    强大、无敌、命由我定、生死我掌!

    酣畅淋漓的爽快感,让人情绪聊以宣泄,带来的却是更多的渴望。

    于杀戮的饥渴!

    于鲜血的饥渴!

    “嘶桀桀桀,桀桀桀桀……”

    秦断躬身狂笑,捏着双手血沫,身上魔气爆涌而出。

    忽而转眸怒视南方,横手一甩,唾声五域,震若惊雷:

    “徐小受!”

    “就凭你,也配辱我?!”

第一六七二章 灰翳今招上山人,如你所愿请死神

    咚!啪嗒嗒!

    桂折圣山山腰处,一道染血的身影连滚带跑,扛着镜子匆匆忙下山。

    “兄弟们,我现在很慌。”

    “不知道为什么,秦家半圣突然很想杀我,我没得罪他吧?”

    “我知道你们很惊讶,我为什么能在半圣手中死里逃生,区区风中醉如此强大?”

    “说实在的,我自己都很惊讶!”

    “我的幻剑术水平只能说勉强够得着第一境界,方才连时空跃迁都没施展出来,见他老人家身染魔气状态不对,鬼使神差来了一记‘镜花水月’。”

    “他,真给我控住了!”

    风中醉抓着传道镜对准自己。

    镜中有着他惊恐的半张脸,更多部分是在照山巅高空中,正发狗疯的半圣秦断。

    “空中不能待了,现在太危险,我得用腿跑路。”

    “兄弟们,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场’这个概念……我很难具体跟你们形容我现在所想表达的意思,简而言之,桂折圣山的氛围不对了!”

    “我身体好冷,像要死了的那种感觉……之前我在这里传道,没什么生死的概念,现在总感觉下一息我就得躺下!”

    风中醉边跑边回头,语速越渐加快:

    “我这个人生来就很敏感——对‘场’这种东西,我觉得秦半圣应该也是受到了类似的影响,但他更情绪化?”

    “可变化来得太突然了,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是受爷和苍生大帝要交换战场,这里死意横生,即将衍生大灾难?”

    “也或许……”

    风中醉艰难咽了一口唾沫,“总感觉圣山要来怪物了!”

    ……

    刷!

    视野侧边掠过一道模糊的橘色。

    风中醉跑得太快,并没看清那是什么,猛地却刹停脚步驻足原地。

    戛然而止。

    话痨风中醉一停,世界都变得安静。

    他的传道镜还反持着,一半照着他失神的脸,一半还是天空。

    “怎么停了?”

    五域传道镜前的人迷糊了。

    他们还想看更多的现场,听更多的解说,可风中醉就像突然石化掉了。

    “方才闪过去的,什么东西?”

    “人吧!好像是一道人影,橙色的?”

    “跑得那么急,赶着去投胎?话说这会儿桂折圣山还有往上走的?不应该全都下山了吗?”

    “不!他好像只是在正常走路,是风中醉跑得急,所以镜子拍出来的他相对很快,模糊到出画……”

    议论声逐渐小了下来。

    所有人面色浮现古怪。

    因为这个时候,风中醉半张脸形同死灰,就连眼睛都失去了光。

    像是灵魂都给人夺走了!

    “死了?”

    众人疑惑。

    但很快镜子画面一哆嗦,应该是风中醉一个激灵回了神,显然他还没死。

    所有人却清晰可见,他额角泌出了一滴汗,淌着血滑过眼窝,从鼻尖滴落。

    于无声处惊雷。

    五域顿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胃口都给这一滴汗吊了起来。

    “不是,圣山来谁了啊!”

    “风中醉压力这么大的吗?”

    看了这么久的传道镜,大家都知晓风中醉的性格,说好听点目无神佛,说直白些就是狗胆包天。

    时不时口误,他连爱狗都能叫出来。

    直呼秦断半圣真名,真不能算是他的错。

    着实是跟着受爷,不论谁去扛那镜子,怕是眼里都装不进普通半圣了。

    我跟受爷嘎嘎乱杀,又为什么要怕他?

    但这会儿是遇上了谁,会令得话痨属性的风中醉,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呢?

    风中醉依旧没有说话。

    但他开始缓挪动传道镜。

    镜子中,他半张脸的部分丝毫没少,像是要给人看清楚他眼底的惊悚。

    但属于天空的部分逐渐减少,随着传道镜下滑,另一半画面给到了风中醉背后的山路。

    ……

    “嗒、笃……”

    “嗒、笃……”

    很慢。

    脚步声不疾不徐。

    镜中画面斜着从下往上,逐渐纳进了一道橙色的背影。

    上山的人!

    五域发出了低呼。

    这个时候,还真有逆行者,在逐步往桂折圣山的山巅方向走。

    从传道镜的画面看,这道背影的身材还算高大,但腰背微微佝着,只能勉强从骨架上判断得出是个男性。

    其他的……

    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乃至是连双手,都兜在那橙色的大衣袍之中,无一裸露。

    “像颗橘子。”

    有人中肯地给出评价,说完没来由一哆嗦,感觉有些“冷”。

    这并不是错觉。

    这个上山的人,此刻给到五域镜前观战者的感觉就是阴冷,像一条刚从晦暗之地钻出来的毒蛇。

    “解说啊!”

    “风中醉,你赶紧上去搭话啊。”

    “我觉得吧,这是个高手!高手总喜欢奇装异服……”

    传道镜前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在现场的不是自己,纷纷开始催促。

    风中醉肉眼可见的慌了。

    他依旧不敢作声,只继续挪动传道镜。

    此前跟着受爷,他似乎获益匪浅——这会儿完全懂得如何在沉默中,以镜头语言诠释自己当下的恐惧。

    他从下到上拍了橘子人的背影足足数息。

    分明是紧张的逃亡时刻,半圣秦断还在后边天空,不知何时追来。

    “嗒、笃……”

    “嗒、笃……”

    所有人听着那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心情居然得没能放松下来,相反,更加沉重!

    镜子再次缓缓挪动,应和着脚步声的节奏,拍向来时山路,又拍了数息的空景。

    没人知道风中醉是什么意思。

    但大家出奇的安静着,陪着半张脸写满惊悚的风中醉,看了好久的花红柳绿、金桂碧石。

    圣山山腰处经过受爷之前的那次灵阵引爆,本该乱成一锅粥,于细节处竟还能见有如此颜色。

    只能说,桂折圣山,生命力十分顽强!

    但是……

    “他想表达什么?”

    ……

    没给人多少思考时间。

    反方向的镜,突然转向了正面,拍向了风中醉的正前方。

    下山的路!

    五域陡生惊悚,这一刻完全明白风中醉为何驻足不前了。

    较之于上山的路还能称得上的五颜六色,下山的路,此刻一眼望去,全是灰败!

    红花凋了,绿叶败了。

    草木萎了,山泉枯了。

    此前受爷引爆的圣山灵阵,似以风中醉此刻所站之地为分界线,其上没损多少,其下是爆破重灾区。

    但是,真为爆破所致吗?

    “全灰着……”

    有人颤着声说道,像是见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如此言一般,当传道镜给足下山远景之后,触目所及一片灰色。

    花纵使凋零,也该带点红。

    树纵使摧断,也该带点绿。

    此刻传道镜中的山下远景画面,却不见红绿,不见他色,只剩一片“灰”。

    那“灰”缠卷留绕,自草木枯死而发,自山石碎裂而发,盈而不散,氤浮于空。

    细看灰如虚假。

    眼睛一眯,下山的路,分明就真蒙着一层灰蒙蒙的衰败的雾!

    ……

    “咕噜。”

    风中醉喉结一滚,依旧没敢说话。

    传道镜有着放大功能,他立在原地,放大了遥远的山脚处的画面。

    在那里,一派朦胧的阴翳之中,歪七扭八伏倒在地一具具腐尸、白骨,像是死了足有数百年之久。

    可桂折圣山是圣地,哪会有抛尸山脚的陋习啊!

    那一具具尸骨,有的身上衣物还在,除了沾些尘土,可谓“崭新如洗”。

    红衣、白衣、守山人、圣神卫……

    都是熟悉的穿着打扮,都是之前新鲜的人——是此前派不上用场,被苍生大人提前撵下山去的圣山各部成员!

    “全死了?”

    传道镜不见风中醉,惊悚却没有消失,只是从风中醉的脸上转移到了五域观战者的脸上。

    为什么死?

    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连苍生大帝的大道之眼都没有察觉吗,如此不得是一瞬之间致使?

    可一瞬就能造就这般效果……

    那些提前下山的人,也不弱啊。

    一个个斩道、太虚的,还有身经百战,从五域各地抽调而来的红、白衣小队队长。

    比上不足,比下可太有余了!

    数量上更是极为可观,就算秦断发狗疯,想要找全山脚处的人且一个个砍死,也得小半天时间吧?

    “没死全!”

    “还有能呼吸的!”

    风中醉似乎和五域一个心情。

    找了半晌,传道镜终于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找到了一个正缩着发抖的宗师高手。

    那是一个小红衣,他的炼灵气息很是古怪,像刚突破不久,极不稳定。

    他脸上抹着土,脏兮兮的,具体年龄不好判断,但约莫不过十三五岁,很是稚嫩。

    除去少年红衣本身,惹人瞩目的还有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剑身半插入土的剑!

    风中醉瞳孔一震,却依旧没出声。

    “这是什么剑,气息好像很强大?”

    隔着一个传道镜,还能让人观战者感觉强大,此剑绝非凡品。

    较之于南域炼灵师们的无知,东域传道镜前的人,都不必葬剑冢和参月仙城边上的。

    随便拎出来几个人,怕是一半都能喊出此剑之名来。

    “名剑第十五,龙剑,青鳞脊!”

    第一观战台,道穹苍眼睛一眯,想起来了这个少年红衣是谁。

    他记得苟无月有一个徒弟。

    但不是他收的,是圣神殿堂塞给他,要继承他一身衣钵的。

    事实证明,古剑修真不是谁上都可以,即便是倾尽资源。

    古剑修的世界里,也没有名师出高徒一说,大部分情况下,是一代不如一代。

    即便如此,苟无月也尽力在教。

    后面为了避嫌,还将少年扔到红衣队伍里去历练。

    叫什么来着?

    对了,路轲!

    ……

    “路轲?”

    徐小受一缕意志寄在风中醉身上。

    方才一发幻剑术替他解围,此时又瞅见了圣山传道镜母镜拍出来的小红衣。

    他记得这个少年红衣。

    苟无月徒弟,鱼知温同伙,名剑持剑人。

    彼时白窟中,名剑青鳞脊硬抢抢不来,老是要主动从元府飞出去找主人。

    后面为了躲避守夜的追杀,给徐小受主动扔掉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小受记得这个少年红衣身上有鬼气。

    一个红衣,却是鬼兽寄体,很古怪。

    这也是当时他和鱼知温分道扬镳的原因。

    她分明知道点什么,他也问了,她抿唇不言……

    虽说如今徐小受大抵能理解她的苦衷。

    但当时他只觉受到了欺骗——鱼知温原来不是圣女,漂亮的脸蛋下隐藏着一颗丑陋的心,坑坑洼洼的全是恐怖的秘密,难怪老是蒙着面纱!

    路轲和青鳞脊现于圣山,徐小受一点都不惊讶。

    人家本就是有背景、有秘密的红衣,回圣山就是回家,再正常不过了。

    他疑惑的是,那个家伙都来了,路轲这种菜鸡是怎么还能活下来的,他俩认识?

    “天人五衰……”

    本来秦断放言辱他,徐小受都想直接传送过去,或者空间奥义让秦断过来。

    就想看看这老东西当着自己的面,敢不敢再放哪怕半句狠话。

    不曾想,那个橙色的家伙登山,打乱了一切计划!

    徐小受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天人五衰要在这个时候上圣山,抢夺自己的高光时刻。

    总不至于这个天煞孤星还记得彼此之间有联盟,认为自己是他的好朋友,见自己孑然一身上圣山,便贴心到要来帮忙吧?

    太好笑了!

    连在走过一路彼此帮扶的鱼知温,都会在关键时刻选择对自己隐藏秘密。

    徐小受一点都不信在虚空岛萍水相逢的阎王成员,会因彼时一句玩笑般结盟的话,便守信守诺,做到义无反顾,为朋友两肋插刀。

    “他疯了吗?”

    “山上可是爱苍生,我能随便来去,他看了也觉得他行?”

    “天人五衰,什么时候这么飘了?”

    徐小受不由担心起来。

    还别说,仔细回忆一下,他发现天人五衰对外人很恐怖、手段很残忍。

    对自己真挺不错!

    至少,徐小受没有从这个存在本身就代表着“背叛”的家伙身上,找到哪怕一点被背叛的感觉。

    并没有思考很久,徐小受快速完成了决断:

    “叫住他!”

    ……

    传道镜陆陆续续还找到了几个幸存者。

    但无一例外,如少年红衣那般浑身上下连一个伤口都没有的,根本没有。

    大部分要么白发苍髯,如被抽魂剥髓,要么枯肢朽体,肉身都在腐烂。

    “嗒、笃……”

    “嗒、笃……”

    远远的,脚步声已经淡去。

    风中醉却更为惊悚,他不敢再找别的幸存者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就是幸存者之一!

    他想下山。

    可蒙在下山路上的“灰”,随着橙袍人的远去,逐渐追了上来。

    十里……

    一里……

    十丈……

    上山的人朝向新生,他的来路却是凋敝枯败。

    这生死分界线随着他的前行,终于是来到了自己脚下!

    风中醉吓得蹭蹭狂退,倒着往山上跑,却还能见着自己脚下的“灰”,追着靴子,像是想要爬上自己身体来。

    “要死啊!”

    风中醉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上天天有秦断,落地地有灰翳,我堂堂一个古剑修,难道还要施展土遁钻地跑路?

    问题是,我也不会啊!

    方圆数里之外的世界,尽是灰色,风中醉只能跑向橙色的身边。

    他发现最危险的地方,原来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危险还没有聚拢过来?

    正及一筹莫展之际,重新追到橙袍人身后的风中醉,没来由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连我都这么好奇那橙色前辈……”

    “五域各地,现在怕不是大家都在狂催我叫住他,要叫吗?”

    人家都放过自己了。

    再要叫住他,未免有些太过敬业,只是传道而已,没必要把命搭上……

    这么想时,风中醉却是身不由己,叫出了声:

    “前辈,留步!”

    ……

    啪嗒。

    橙色前辈留步了。

    可他还还没回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天边本来都要南下,看那气势像是要直接冲去南域把受爷宰掉的秦断,闻声垂眸望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

    似乎不明白已经死去了的家伙,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陡然一身杀机暴涨,如秃鹫夺食一般,提爪俯掠而下,是时厉声嘶吼:

    “风家小儿,亦敢戏弄本圣?!”

    我,叫太大声了吗……风中醉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这未免太儿戏。

    他想要反抗。

    但兴许是压力太大。

    他靠近橙色前辈后精神一恍惚,回过神来时,已经没时间反击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风中醉欲哭无泪,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抓着传道镜就缩在了橙色前辈的屁股下面,稀里糊涂的高喊道:

    “徐小受!救我!”

    啊?我在说什么?

    我也疯了吗,都屡撞南墙了,还敢直呼大人物真名?

    受爷跟我什么关系啊,他又不是救世主,这个时候哪里会为了救我上圣山……所以,秦断是苍生大帝的陷阱?

    徐小受确实不是风中醉的救世主。

    但抱镜蹲下喊出“徐小受”后的那一刻,风中醉明显能察觉得到,前头橙色前辈身子僵硬了一下。

    下一息,这个从背影看去像是个提线木偶般的家伙,形如回魂。

    他动了。

    他不再只是麻木机械的提步登山。

    他的头颅昂起,目光约莫是投向了俯冲而来的秃鹫秦,同时伸出了右手。

    ……

    “轰!”

    圣山山腰处一阵巨震。

    周遭山石轰鸣炸开,簌簌滚落。

    风中醉却愣着,抓着传道镜感觉自己如置襁褓,不仅温暖、舒适,更是给呵护得连一点战斗余波都没感应到。

    橙色前辈,保护了我?

    对了,一人衍子千千万……你不是橙色前辈,你是受爷?

    “秦断这老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还想杀我,但我已经不怕了!”

    “橙色前辈从现在开始就是我风中醉的守护神,至少我感受到的是这样!”

    风中醉拍拍屁股赶紧起身,尽量远离正面战场,同时将传道镜对准战中二人。

    时值此刻,人家都执意要杀自己了,风中醉还没那么大度到去给足尊敬。

    他摸摸脑袋,摸摸肋骨,不知道在摸什么,最后对着镜子大声呼喊道:

    “兄弟们,我真的活下来了!”

    “场,你们还记得吧,我对这个‘场’十分敏感,方才明明是阴冷、晦暗的感觉……”

    “现在,我觉得好温暖哇!”

    “橙色,真的暖!”

    风中醉连跑带跳,倒着后撤,手指却用力甩向前方,解读起了战局:

    “橙色前辈,也是半圣!”

    “圣山真的半圣满地走吗,随便一个上山的人,实力都如此恐怖?”

    “橙色前辈,既然您这么强,帮我把这条疯狗搞死吧……受爷真不该放过他的,就该将他半圣化身全都抹杀,甚至连根拔起的,算我求求您了咧!”

    众所周知,传道是很需要夸张手法的。

    有时候为了渲染紧张且刺激的战局,风中醉会将情绪顶满,同时口不择言。

    他并不喜欢中立,他选择站场。

    他果断站秦断老狗的对立面,同时试图以言语激发五域观战者的共情,让他们跟自己同仇敌忾。

    他万万没想到,这话一出口……

    前方烟尘散尽时,露出秦断老狗一脸惊骇的画面——他的秃鹫之爪居然给橙色前辈死死箍住,像婴儿的进攻之拳被握着,完全动弹不得!

    而橙色前辈,在闻声之后,竟连前头半圣大敌都不顾了,他的脑袋,直接“掉”了下来。

    不是侧头,不是转身,就是身体不动,下巴扬起,后脑勺几乎贴着背部,如此将头“掉”下来!

    大兜帽垂叠的褶皱中,露来一张橙色的阎王面具,藏在阴翳中的毒蛇目光凝向自己,凝向传道镜,凝向五域炼灵师。

    风中醉鸡皮疙瘩掉一地。

    可对面便像死神得了请求,阎王面具下很快发出了低沉沙哑,平静平和的声音:

    “如你所愿。”

第一六七三章 瞳控双圣箭发迟,大夜同眠兽进食

    “又是他,天人五衰!”

    风家城第一观战台,仍在关注桂折圣山战局的道穹苍,当望见那位不速之客掉头看来时,眼底少见的有了波动。

    说心底话,道穹苍很忌惮这个人。

    这个“忌惮”,不是指害怕、恐惧。

    不论从出身、战力、谋略、资源等各方各面看,道穹苍本都不该将天人五衰视为同级别的对手。

    但恰恰是这么一个各方各面都比不过自己,甚至比不上三十年前自己的家伙,他的能力,让人打从心底感到不适。

    当殿主那么多年,道穹苍一共没吃过多少次瘪。

    虚空岛算一次,八尊谙占了上风,但那次称得上各取所需,本就该是失败的局,他尽力换取了诸多自己该得到的利益。

    神之遗迹及之后的徐小受,也算一次,但通过种种碰撞,道穹苍亦从本该是徐小受的对立面,成功站到了他的身边。

    实际上每次吃瘪,道穹苍过后都能从当事人身上或别的地方,“等价交换”回来他想要得到的实际好处、隐性利益。

    独独天人五衰……

    青原山那夜受他一拜后,迄今道穹苍不知自己身上那诅咒算解决彻底了否。

    从客观层面上讲,使用金蝉脱壳之法后,给天人五衰拜过的半圣化身已经死去。

    他的诅咒,也就该和自己再无影响了。

    但主观感受上是截然不同的!

    “我不干净了。”

    便如此思,自那一拜后,道穹苍每遇不顺,总会多想。

    是否身上还有诅咒残余,是否还承了死亡之指引,是否如果当时没有受他一拜损了气运,本来能得到的更多?

    大神降术的印记是烙在对方身上了,却不好降他,毕竟靠近已算污染,合二为一过后怕是怎么洗都还有臭味。

    “等价交换”原则,更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失效,道穹苍都计划好了拿莫沫的灵魂碎片,之后给天人五衰来一次大的报复,中途给徐小受察觉了!

    “是因为徐小受聪明吗?”

    “是否当时不受他那一拜,我自身气运够强,记忆之道能压得住徐小受的意之大道,他根本想不起来?”

    “是否没那一拜,或许事情都不必如此麻烦,神之遗迹过后,我早连莫沫同封于谨,一并得手了?”

    “是否没那一拜,至少我能名正言顺的退位,更加巧妙的隐藏,而不是以一种突然的方式将圣山交到道璇玑手上,末了现在还藏不了,给徐小受强行拽出水面?”

    道穹苍再一次看到天人五衰的时候,平日闲暇里的琐碎杂思,快速串到一起。

    他很后悔。

    他后悔当时放香线钓大鱼的时候,明明大鱼都咬饵了,自己顺藤摸瓜过去,还让大鱼自爆掉。

    “是因为天人五衰太果断吗?”

    “是否虚空岛上若没去追溯战场痕迹,没沾染最初的不详,那一次我根本不至于连"果断"之事都考虑不周,导致大鱼脱手?”

    “是否就因为那次脱手,却太过靠近于他,因此加重了不祥,这才导致了后来避无可避得受他一拜,继而恶性循环,环环加剧,演化成现在这局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常人或许不至于如此浮想联翩,天机大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道穹苍本来还觉得有六成概率是自己想多了。

    区区一个天人五衰,只是靠近了过而已,何至于如此轻易可毁我天机大梦?

    当他看到传道镜中,自天人五衰路过,桂折圣山山腰往下处尽染灰败后,他不这么认为了。

    “吞噬之体、不死之体,尚且未知。”

    “衰败之体,收发自如,俨然大成。”

    非如此,无法解释路轲与风中醉等的毫发无伤。

    道穹苍甚至判断得出,衰败之体是近些时日才完全成熟的。

    如在以前长时间接触过天人五衰者,很可能在其绝体大成之时,因由恶性引爆,遭遇了不测。

    道穹苍抬眸望天,目色幽幽,他的判断并非没有例子。

    “黄泉,似乎还没回来……”

    阎王首坐是一个神秘的家伙,长时间为泪家瞳而行动,目标坚定,从不乱放空矢。

    但只要有心去回想一遍黄泉的神之遗迹之行,轻易可以得出他“一无所获”的结论。

    同月宫离结盟,盟友碎了……

    进古今忘忧楼,困那里了……

    他似乎处处碰壁,哪哪讨不着好,像顺道去神之遗迹打打酱油,然后回家。

    可搞到现在,神之遗迹都姓徐了,“家”里没见着黄泉哪怕半个人影。

    至少,道穹苍没法在圣神大陆找到自己留在黄泉身上的烙印,这证明其人“不在五域”。

    “都是时空间属性,黄泉和空余恨什么关系?”

    “真是他看开了,什么都不想得到,还是因由某种"诅咒"影响,变得运道不佳,最后……”

    道穹苍跳开来看。

    神之遗迹于黄泉而言,就像一张摊开的大网。

    黄泉也像是被人捂住了双眼,毫不犹豫的一个纵身大跃,就扎网里去了。

    这不由更让人“忌惮”天人五衰的存在之特殊,道穹苍认真思考着,最后得出了结论:

    天人五衰明面上的能力,尚不及九尊座的万分之一。

    然经过“经年累月”与“隐性伤害”的发酵,沾染不详者若无诸如“天机大脑”等的反思,怕是死前都不觉得会和天人五衰有半个灵晶的关系。

    道穹苍细思极恐。

    这种隐性的、无人防备的、死前方知的诡异能力,迄今他只在徐小受身上领教过。

    世人皆知受爷强。

    皆知其强在肉身、炼灵、古剑术等各方各面。

    却是谁都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徐小受的气血再生之力、灵元再生之力、精神再生之力……这些被动,才是他“强”的根本!

    强如八神曹,都会累。

    徐小受不会累。

    道穹苍敢断言,十尊座中的任何一个拎出来,就算他们掌握了徐小受的全部进攻手段,没一个能完全使出来,因为扛不住消耗。

    “徐小受掌握了生命奥义,气血生生不息,他持续作战能力强可以理解。”

    “天人五衰呢?”

    道穹苍不认为一个人可以零输入,狂输出。

    要么天人五衰暗地里用吞噬之力吞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

    要么他每一次对别人施加重要影响,消耗的是自己本身。

    “时间,会给我答案。”

    实际上,传道镜中天人五衰展现出来的那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已经给了道穹苍答案。

    他唯一不确定的,只有这是否是装出来的。

    思绪至此时,道穹苍已决定暂且放下对天人五衰的一切行动,未来以保持距离为主。

    他并不是很确定,完全成熟体的衰败之体,能否对十尊座在短时间内造成“重大影响”。

    “"重大"与否尚需时间判断,"影响"却已是可以笃定……”

    传道镜已经没有在拍圣山之巅。

    道穹苍的目光,却仿似遥遥能从南域看到中域轮椅上的苍生大帝,看得嘴角微翘。

    爱苍生小朋友,迄今你没有射杀天人五衰,是因为大道之眼瞎了吗?

    还是因为,你的判断,出了问题?

    ……

    “那是何人!”

    圣山之巅,在天人五衰一掌抓住了秃鹫秦的进攻之爪时,诸圣便察觉到了异常。

    爱苍生远瞰而下时,才发觉方才注意力一直在高空秦断的状态上,完全忘却了山脚也在发生的血祸。

    衰败之力、灾难指引……

    阎王面具、橙色衣袍……

    “天人五衰?”

    爱苍生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一位存在。

    实际上,他的重点盯防对象中并没有这一位,连阎王首座黄泉,都只时不时看一眼。

    阎王对大陆安定的威胁性,不大。

    依照几年前道穹苍的说法,只是一群有着集眼癖的家伙凑成的小团体罢了。

    爱苍生想想也是。

    他也有泪家瞳,他就没在桂折圣山附近见过阎王的踪迹。

    好像这个组织成员的集眼癖中,包含所有泪家瞳,就是不包括大道之眼。

    ——欺软怕硬罢了。

    爱苍生后来有注意到天人五衰,还是因为虚空岛一役过后,道穹苍心态变了。

    他时不时心血来潮,会跟自己提两句“天人五衰”这个称谓,提到的频次比阎王首座“黄泉”还多。

    问了他也不说,只在那装什么高深莫测,久而久之爱苍生便没问。

    依照道穹苍自己透露的,拼凑起来天人五衰形象,也不过只是:

    “并不成熟的绝体?还是强行封的圣?虚空岛都搞到半圣位格了,却被宇墨抢了?”

    按理说,这么一个战绩连“一般”都够不着的“劣质半圣”,交给秦断去解决绰绰有余。

    爱苍生突然加速的心跳,告诉自己事情不太对劲。

    他闭上眼。

    他睁开眼。

    双目之中,大道繁烁,视下圣山竟笼罩着一层猩红的血光!

    “灾……”

    回望广场。

    诸圣驻足于此,回首观战,连死海都暂且不去了。

    一个个的显得很是平静,还在那里半开玩笑,并不觉得圣山随便来一个半圣,都能带来如徐小受般的威胁。

    “秦断被捏住了?”

    “这颗橘子修肉身的吗,但北域修肉身的半圣都进天盟了吧,老夫不认识这号人物啊?”

    “是你们中域的?有点像六芒圣的红线老啊,但红线老不是红色的吗?”

    “一身邪气,南域的吧!”

    “南域半圣怎么你了?裘固你会不会说话,我们南域就只有邪术吗?信不信我草人钉咒,今晚咒杀你?”

    “呃,抱歉,我失言了……快看快看,那边好像要打起来了!”

    实际上,这种反应也才是准确的。

    是我多疑了吗?

    爱苍生总觉得当上殿主后,自己也变得跟道穹苍一样疑神疑鬼。

    但道穹苍有个习惯是很好的,不论如何,凡事留一手。

    屈指一招。

    奚很快上前,爱苍生吩咐道:

    “天人五衰的详细资料,时间段在虚空岛之后,最好有道穹苍的评价。”

    奚默默点头退下,召出鬼灵去收集资料。

    这点小事,当然不用他亲自出马,但听到这些话,心里头总归不是滋味。

    每当这个时候,奚总会感慨物是人非。

    如果道殿主还在,他也会吩咐我去搜集资料,但他的目的绝对不是搜集资料,而是考验我……

    在我收集完资料之前,他必然已经人手一份“天人五衰简报”发给圣山诸圣了,我交上去的东西,只会被他用来对比、奚落……

    真怀念啊!

    是奚落,而非称赞。

    是考验,而非任务。

    奚忽然就明白了,如果在一个位子上做到老是被人称赞而非批评了,说明已经没东西可学。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要不要放下职务,遵从当时找寻花红大盗时道殿主给出的建议,在七剑仙封榜前去拼一把?

    奚挪了挪屁股,余光偷偷瞄了下近在眼前的北北。

    “苍生大帝,秦断怎么突然安静了,他需要支援吗?”不远处裘固忽地发声。

    爱苍生半点没有迟疑,一摆手道:

    “看看再说,或者你过去。”

    裘固脖子一缩,自讨没趣,他只想看邪罪弓之矢发射,并不想没事去惹一身骚。

    支援秦断?

    他突然发癫都不知道为什么。

    万一过去支援他,他顺势反咬我一口怎么办,我可还掌掴过他呢!

    ……

    “这,是什么力量?”

    秦断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

    他并不明白为何自己并没有半分卸力的一爪,会给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一掌握住。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肉身,才可无伤接下覆满了圣力的一击?

    我都感觉肩膀要给震断了!

    剧烈的痛楚,令得秦断短暂恢复了理智。

    他很不明白为何自己方才掉价到去对一个小辈发疯,更不理解自己明明缩一下就没事了,居然还去叫嚣受爷……

    自寻死路吗?

    不重要了。

    往事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

    秦断瞳珠轻轻颤着,他想抽回手来,发现对方身上一缕圣力气息都没看见,自己的手臂却死死给他箍着。

    他试图动用圣力,将对面震退、震飞,圣力呼啸着推出圣体后,以二者掌心接触点为基点,如水般流进了对面身体之中。

    一点都没泄露!

    看上去,就好像是大家定格在这山路之中,连话在不说一句了,像是好朋友见面在握手!

    “我的圣力,被吞噬了?”

    秦断心头却是掀起惊涛骇浪,完全不理解怎样的功法才可以顷刻转化外人的圣力,化入自身。

    他不怕气海紊乱吗?

    他不怕爆体而亡吗?

    还有,这个人怎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正常人会以脑袋掉后面去的方式,去作对别人的回应吗?

    “你是何人!”

    秦断扬声爆喝。

    这一喝,似也成功将对面唤醒。

    橙色人那掉去背后的脑袋,咻然回正,近在咫尺!

    “咚……”

    只一瞬,秦断心跳骤停,感觉世界迟缓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六岁炼灵、天沐圣光的自己,闪过十八坠崖、误吞位格的自己,闪过扫除族敌、称霸暹夷的自己,闪过子孙满堂、代代才高的自己……

    好多!好多!

    重重叠叠的画面,争先恐后在脑海里闪出,生怕慢了自己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最后所有零碎的画面流进了一个不断卷动的漩涡,秦断再也无法看清自己。

    他的视野之中,只剩灰色。

    他的脑海里头,只剩下一个沙哑的声音:

    “直视我。”

    秦断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失神了。

    “你的……眼睛……”

    他怔怔喃着,并不知晓该如何去形容对面那藏在面具阴翳之下,十分怪异的右眼。

    很快,他连这点意识清明,都被灰色的漩涡搅碎了。

    ……

    “这是什么!”

    传道镜依旧对准战场。

    风中醉只能看到橙色前辈的背影,并没有看清楚他做了什么。

    可战场中正对传道镜的,是秦断,他露了半张脸!

    这一刻,传道镜清晰了然从侧面拍到了秦断的左眼,那对准了橙色前辈面具的左眼。

    他的左眼之中,三花翻转,旋于一点,快速又流进了瞳孔之间。

    瞬息,秦断之意识,便如全给吃掉了。

    “这是什么邪术?”

    “秦断好像被控制了,他看上去像、像是灵魂都被人抽离……”

    谈起古剑术风中醉头头是道。

    但要说到南域邪术,他虽然也是个南域人,了解的并不多。

    更何况,这邪术作用于眼睛,似乎还作用于精神,应该更为罕见,他只能勉强给出些是“操控人心”之类的术法的结论。

    “嗤啦!”

    血腥的一幕出现了。

    橙色前辈猛然一扯,秦断那抽不回去的手臂,直接给他拔断。

    鲜血喷射!

    这一幕直接给风中醉看傻眼了,比受爷还暴力?

    五域传道镜前之人,也完全没想到来人是个肉身成圣,恐怖如此。

    就连桂折圣山上诸圣那本来算是饶有兴趣的低议声,一时间也纷纷止停。

    “住手!”

    裘固猛然出声,只觉手脚冰凉。

    秦断打不过他?

    来人这么厉害?

    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一起上圣山讨功绩的半圣,关键时刻还是得同进退、共生死……

    “本圣,让你住手!”

    眼瞅着那橘子人根本没有正视自己的意思,裘固怒了,浑身炸开金光。

    也不请问苍生大帝的意见,他直接往山腰处飞遁而去。

    ……

    “退后。”

    风中醉听到这一声轻喃时……

    嗤!

    他直接拔出了灵剑,一记不太稳定的时空跃迁,带着自己飞出战场足足千里。

    遥遥的,他立在高空,惊魂未定举着镜子:

    “我感觉要出大事,橙色前辈叫我退后,是圣山要炸了吗……”

    话还没完。

    但见扯断了秦断手臂的橙色前辈,一爪探出,直接穿透了秦断的胸口,像是捏碎了心脏。

    “唔!”

    而这个时候,秦断竟还无意识般,只发出了些许闷哼声。

    “尔敢?!”

    裘固怒声而来,双手一架,金躯圣骨外显,便要唤出金龙。

    橙色前辈,脑袋一偏。

    “嗡!”

    虚空似有气流激荡而过。

    下一息,轰的一声,裘固身周炸开了圣力反噬的气浪,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给震得龟裂。

    “眼睛!”

    “还是眼睛!”

    风中醉惊恐大呼。

    同秦断一样,只是给橙色前辈看了一眼,裘固左眼涌出灰色花印,三花翻转,流于瞳孔。

    瞬间,他的意识也给控制住了!

    爆破不源于橙色前辈,只单单因为裘固的灵技中断而圣力翻涌,自他体内反噬炸开!

    “这是什么术法?”

    风中醉单手抱头,尖叫惊呼。

    无需结印,能让半圣顷刻中招,控制时间还如此之长的术法……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邪术?

    看上去,橙色前辈像是根本就没有消耗啊!

    ……

    “天人五衰?!”

    广场之上,爆炸头仲元子听到奚召回鬼灵后道出来的名讳,整个人都是一抖。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如是在橘子人天人五衰出手前,大家都会问。

    但此刻,似乎根本不必问了。

    “爱苍生,支援我!”

    仲元子似乎知道点什么,根本没听完奚给全情报,脚下空间大道图一展,便要掠身而出。

    “可橙色前辈……不,天人五衰更快!”风中醉满脸不可思议。

    传道镜给到的画面中,只是广场之上响起了呼唤“天人五衰”的声音,天人五衰即刻偏头。

    他右手从血色胸口中抽回,抵于腹下丹田。

    左手手背一拖,将右手双指之印托起,至胸前时,其身周道则翻涌。

    “束冥拘。”

    风中醉只遥遥听到了这一声。

    圣山之巅,爆炸头仲元子还没发动,整个人突然立得笔直。

    他的双手紧紧贴着大腿双侧,头颅高昂,像一只被罚站的公鸡。

    不!

    他连爆炸头都被拘成了长条形。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给关在了无形的、长条的、逼仄的棺材之中的“长条公鸡”!

    “爱!苍!生!”

    仲元子艰难发声,表情写着惊悚,“不要让他……待在圣山……”

    ……

    “来!”

    天人五衰右手抓着秦断的脑袋。

    左手一招,在控完仲元子之后,卡着这个空挡,短暂也将裘固招来。

    他一手握着一个半圣脑袋,并不像众人预料之中那般,残忍地将之捏爆。

    相反,他像是在给死不瞑目的家伙抹眼。

    双掌覆着两张脸滑落之后,对着两具形同傀儡的半圣肉身,柔声轻唤道:

    “归来吧,我的化身。”

    风中醉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一息,更骇人的事情发生了。

    但见天人五衰身前两大半圣,竟同时跟着他念了起来:

    “归来……我的……化身……”

    “归来……吧……化身……”

    轰!轰!轰!

    遥远之地,但以三方之势,炸出恢弘的圣力波动,射来三道圣光。

    风中醉将传道镜给到这般异象,不可置信的呢喃道:

    “什么情况?”

    “所以,橙色……天人五衰前辈,命令他们将各自的半圣化身召来?”

    “他们也就召唤来了?”

    风中醉说着一怔,似乎并不理解:

    “但为什么啊?”

    “招来半圣化身要干什么,秦裘二老,不是更强了吗?”

    “难道橙色前辈要以一敌……一二三……五?以一敌五?”

    “啊!”

    风中醉猛地想到了什么,尖叫之后,神情变得惊恐:“不是,我只是开玩笑啊,他真的要"连根拔起"?”

    ……

    嘣!!!

    三道圣光从遥远之地掠来之时,圣山之巅同时响起了一声怒弦。

    弓震弦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人五衰得要放弃双圣,竭力对抗邪罪弓之矢时。

    他抓着双圣不放,身体陡然变大,足有千丈之高。

    这一箭邪罪弓之矢,并非折翼之箭,轰然间洞穿过变大后天人五衰的胸口。

    但余力也只是射碎了他半身,没将之完全抹除。

    天人五衰再次变小,回归肉身形态。

    “他……”

    “他变大……”

    “选择了,硬抗一箭?”

    风中醉瞠目结舌,完全不会解说了。

    便见此时,天人五衰再次结印,这次十分干脆,他模糊的印决一完,右手直接由后至前,像扯被子一样拉了一下。

    “大夜同眠!”

    黑夜骤至!

    世界,再不见一点光亮,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吭哧、咔哧……”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些杂碎的声音,像是野兽在进食?

第一六七四章 天煞孤星拜山路,连根拔起族咒术

    “风中醉,黑屏啦!”

    传道镜画面一黑,五域正聚精会神,看得热血沸腾的观战者,齐齐心态炸裂。

    你到底是不是风家人?

    你他娘的会不会传道?

    这么一个孑然一身杀上桂折圣山的大高手,正反手吊打秦断裘固,末了拘禁元素神使,再硬抗苍生大帝一箭而不死……

    就在他即将名扬天下的关键时刻,你给全场画面黑掉了?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这天人五衰哪里冒出来的啊,怎的如此生猛?以前完全没听说过五域有这号人物啊!”

    “阎王!他是阎王的人,阎王主要活动在东域,一直收集泪家瞳!”

    “这双眼,老夫似曾相识啊……当年普玄族会的时候,姜氏那位少主似乎就展露过类似的眼,巧合吗?”

    “大家安静一下,好像有声音?谁在吃东西?”

    “啊啊啊!还在黑!风中醉你再不修好传道镜,我要你屎!”

    五域乱着。

    大多数人其实看不大懂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秦断裘固二老,躺得老快了。

    风中醉的解说速度一跟不上战斗进度,便没多少人知晓各种灵技、术法,各皆有着怎样的效果。

    遑论天人五衰举手投足间,都是举世罕见的各种禁术,就算有人猜测大夜同眠是导致五域集体黑屏的原因……

    传道镜之前展露过的效果太顶了!

    它连名剑天解的意象都可逐层剖析,能从身、灵、意三道解析战斗画面。

    就这么一个风家赖以生存的大宝贝,它解析不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夜同眠”?

    因而多数人觉得,大概率是风中醉所在的现场出了问题,或者是传道镜出了故障。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

    “黑暗属性?”

    前一息还在南域等待爱苍生挪屁股的徐小受,在传道镜画面一黑,且连风中醉的存在都完全感应不到了的时候。

    他心头一动,多了什么猜测。

    连想都没想,徐小受脚下踩出空间奥义,一踏步直接本尊登临圣山。

    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不止人和路等等都看不见,此间黑夜之中,所有天地元素都被染成了黑色。

    就连道则,除了黑暗大道,其余的都被排斥,若不是掌握空间奥义,怕是此时登临圣山都将变得困难。

    虽说层次上高了许多个台阶,但这种“黑”,不禁也让徐小受想起了一位故人。

    守夜!

    红衣守夜,徐小受记得他是黑暗属性。

    那家伙掌握了一手夜幕降临,能致人六感封闭,完全迷失方位,和这个很像。

    值得庆幸的是,“大夜同眠”同“夜幕降临”虽然像,本质却完全不同。

    徐小受伸手,如是在黑夜之中触碰道则,试图读出更多。

    以前他做不到,现在他对这些可敏感了!

    “禁术之力……”

    “死神之力……”

    “衰败之力……”

    “吞噬之力……”

    较之于红衣守夜那“先天属性之力·黑暗”这么低级的东西——连奥义都没有!

    天人五衰掌握的力量,层次上着实高了前者不止一个台阶。

    他的黑暗,并不是属性之力致使,是祟阴邪术致使!

    徐小受还记得术祖精通金木水火土、光暗风雷等基本属性,因而祟阴邪神也精通。

    其实在祂那个时代,属性甚至都不是主要的,术法才是——术法有了偏向,决定了属性的方向。

    这才是导致圣山黑暗、传道镜黑暗的根本。

    但若只是如此,怕是不大容易蒙蔽传道镜的“剖析”,更障不了爱苍生的“大道之眼”。

    因而在此基础上,久违的祖源之力——死神之力出现,枯寂了现场接近所有的道则,寂绝了大部分外力对黑暗的“窥探”。

    “他的死神之力,成长得如此之快?”

    徐小受心头震撼于天人五衰的蜕变速度。

    若说夜枭对死神之力的掌握只是初窥门径,此时天人五衰表现出来的,可太超过了!

    不管是质与量,都不是勉强运用祖源之力的地步,便是对比上自己的……

    天祖之力,因由天祖传人的关系,天人五衰完全比不了。

    但跟龙祖之力比,徐小受感觉周遭弥漫着的死神之力,甚至犹有过之。

    “他绝对有意识在养死神之力!”

    徐小受还没来得及去剖析本源真碣“龍”字,他的龙祖之力目前还停在吞食九十九颗龙杏子初步养出的阶段。

    但他完全能想象出天人五衰的“养”法:

    若用吞噬之力,短时间内去吞噬大量其他的东西,全用来蕴养死神之力,是可以做到类似“一蹴而就”效果的。

    这就是五大绝体之首的恐怖之处!

    但能够做到“养”祖源之力,说明天人五衰对吞噬之力的运用,怕是超过自己和贪神这种初步的结合了!

    “我不大敢用的,他经常在用,且完全没有负担……”

    周遭“吭哧、咔哧”的进食声还在持续,徐小受听得脑瓜子嗡嗡的,感觉天人五衰比想象中的要更邪。

    这样算下来,天人五衰不止掌握了三大绝体,怕是这三中有二,都在短时间内养到了“大成”?

    还有!

    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天人五衰几乎质变了的“战斗意识”!

    徐小受犹记得在虚空岛罪一殿,他俩合伙打贰号的时候,天人五衰的表现远没现在这么夸张。

    他掌握的力量强大,但他的运用十分初级,以当下目光看彼时之他,力量运用完全是浮于表层的。

    可现下……

    连仲元子的空间之力都能卡住,连爱苍生的邪罪弓之矢都能反应过来,这何止是质的飞跃?

    “力量可以养,再高级的都能养,不过是代价大了点。”

    “战斗意识,你怎么养?”

    没有别的办法,就一个字,打!

    还得是不间断的打,靠战斗去锤炼意识。

    徐小受知道自己是一个例外,他的战斗意识,全是莽被动技和大道盘后的附带提升。

    但外人可没有这么简便的选项。

    且距离罪一殿一战过后,细算下,距今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里,天人五衰别说找同级别的对手难了,就算找得到,天天有,不停打……

    他的战斗意识,也不至于一下子拔高到这个层次吧?

    “被夺舍了?”

    “还是他掉下悬崖撞了大运,吞掉了什么远古大能的战斗经验?”

    除了正常途径,似乎也只有非正常和撞大运这两个可能选项了。

    至此,他已看不透天人五衰的未来方向。

    从南域踏来圣山,摸了一下黑暗,徐小受惊骇于天人五衰像是换了个人。

    他的成长速度,比自己这个十尊座之姿还恐怖!

    可现场根本没给他更多时间去验证更多的东西。

    耳畔的“吭哧”声没响多久,就在他还在迟疑如今之天人五衰,能否抗衡得了完全成熟体十尊座爱苍生时……

    现实,给出了答案!

    ……

    “破道之箭。”

    黑夜覆盖了圣山,唯一覆盖不住的是声音。

    遥遥远空,当这一声微愠轻喝响起时,整个世界仿都像是在裂开。

    消失术!

    徐小受没有立即离开圣山,而是原地隐藏。

    同一时间,他留在五域各地的烙印,清晰瞅见了传道镜上画面,同此刻他在圣山上所见的一般。

    “嗤嗤嗤——”

    夜幕,如是布匹被巨力撕开,在破道之箭的不断穿行下成为碎片,最后轰然炸溃。

    隆!

    五域各地的传道镜一震,黑屏修复回来。

    风中醉根本没有出力,只原地待了片刻,便察觉得到虚空那一望无垠的黑暗道则,碎了。

    “苍生大帝发力了!”

    “破道之箭!这一箭,将周围的道法撕裂,让得天人五衰前辈,露出了原……形……”

    随着传道镜一转,给到山腰处于黑夜中归来的天人五衰,风中醉的声音逐渐延停。

    他的脸上,逐渐爬满惊悚。

    “这是什么!”

    五域响彻一声尖叫。

    所有人同是看得毛骨悚然。

    但见夜色去后,山腰处的天人五衰垂袖站立,完好无损!

    “他的伤口呢?”

    彼时其身上被邪罪弓之矢射碎了足足半身的伤口,俨然修复如初。

    “秦断、裘固呢?”

    视下,他左右手更不再有半圣秦断、半圣裘固的哪怕一点肉身残余。

    “半圣化身呢?我记得可是足足招来了三道?”风中醉的声音接连响起。

    可五域世人跟着传道镜的视角找了圣山足足一整圈,什么都没见着。

    此前那三道半圣化身来时,约莫是快要降临圣山时,刚好是大夜同眠出现的时机。

    或许他们受到惊吓,全部原路返回。

    也或许……

    “全吃,呃?”风中醉感觉喉咙干涩,给自己的措辞吓到,改口道:“全死了?”

    仿是在验证风中醉的话。

    杵在山腰杵的那颗人型橘子,本垂在袖袍中的双臂秃噜一探,翻出了枯槁的两只手。

    一左一右,掌心处各捏着一颗水晶宝石。

    “半圣位格?!”

    桂折圣山突起阴风。

    广场上众人无不看得手脚一凉。

    人死了,还有灵;灵死了,还有意;意死了,还有化身……

    天人五衰釜底抽薪,数息黑暗时间里解决完一切,顺带着将人半圣位格薅出来了?

    呜!

    圣山的阴风随着传道镜一颤,拂向了五域。

    此刻凡视那山腰处天人五衰者,无不汗毛倒竖。

    “阎王……”

    “天人五衰,好一个活阎王!”

    ……

    爱苍生鲜少动怒。

    实际上,有着大道之眼监控五域。

    大陆基本不存在有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意外,继而导致他会动怒的事发生。

    但就方才几息时间……

    大道之眼,第一次被黑了!

    死神之力覆盖全场,触目皆是黑暗道则。

    他是看到了术法的本质——道则了,但也只剩下道则。

    关乎于战场之内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爱苍生只是掀黑布慢了那么一丝,邪神之力的对抗慢了那么一丝……

    破道之箭出,死神之力除。

    一回头,秦断、裘固,已经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连半圣位格都给人挖出来。

    三十年了!

    爱苍生从未见过如此狂悖之徒。

    便连徐小受登山,尚且给足了自己面子,没有选择正面硬撼锋芒。

    天人五衰的行事风格似乎只考虑当下没考虑后果,他的阎王面具上写着的,仿就只有三个字:杀死我。

    “嗡!”

    邪罪弓弓弦轻震。

    爱苍生紧紧握着,却并没有直接提起。

    他的耳畔,圣山广场上诸圣的耳畔,乃至是五域传道镜前观战者此刻的耳畔。

    回荡着的,是奚那连掩盖都不想掩盖,一心只想向大陆五域揭露事实真相的,略带颤抖的声音:

    “天人五衰出身南域术金门,生有五大绝体衰败之体,南域第一势力术金门硬抗十三年后气运全崩,后遭殃陨灭!”

    “天人五衰受黄泉相邀加入阎王,阎王曾于东天王城天祈林外有过行动,夺取北域普玄姜氏半圣传人姜闲之三厌瞳目,此泪家瞳后装于天人五衰身上!”

    “天人五衰上过天空之城,经过曲折离奇的过程,借血世珠封圣,在保有自身绝体的前提下,杀死并夺走暗部首座夜枭掌握的死神之力,以及死前进化了的五大绝体之一,不死之体?”

    “天人五衰掌握……天人五衰还掌握有吞噬之体?具体情况不明,但他身兼……三大绝体?!”

    奚像是第一次在读这份情报。

    说到最后时,他抬起头来看向大家,目光都有些涣散。

    他有一句话没说。

    异部并没有搜罗得到虚空岛后有关天人五衰的情报,这在当时似乎给道殿主列为绝密,只有他一人可知,不曾公布出来。

    他最新拿到手的这份《天人五衰简报》,确实是第一次看,来自一位署名为“南域热心通缉犯”的家伙。

    道殿主,你也在看着圣山吗?

    道殿主,你过来救救圣山吧,这么恐怖的东西,你放心让他来圣山吗?

    奚无声祈祷着。

    实际上,他最想说的不是上面那两句话,而是……

    道殿主,你过来,带我走吧!

    可我只是奚啊,我有什么价值呢,我连无月剑仙的小指头都比不上,连成为道殿主的剑的资格都没有!

    奚涣散的目光,终于全黯淡了。

    天边风中醉听完这一番话,手也不抖了,心也不跳了。

    五域世人半晌沉默着,得知真相后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想庆幸庆幸不起来,想无视无视不过去。

    不论战场内,还是战场外,此时一个个的,都感觉大难临头。

    “身兼,三大绝体吗……”

    若说十尊座是大陆十大天赋之最,那么五大绝体就是大陆破坏力排行前五。

    历史上每每有五大绝体出现的痕迹,大抵都会被以雷霆手段迅速诛除,将灾难扼杀于襁褓之中。

    最惨,惨不过五大绝体各自初步成型,给大陆带来过某一段灾难。

    但毕竟也算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圣神大陆咬咬牙硬抗抗过去了,靠时间修复创伤。

    而现在,不是一个绝体,是一个身兼三大绝体的怪物,走到了圣山之上!

    它像没有幼年期,第一次露面在世人眼中时,已是完全成熟体。

    “老夫记得衰败之体之所以被列为绝体,就是因为上一次出现,同这绝体有过接触的,全没了吧……就像术金门?”

    “不死之体也是,怎么杀都杀不死,难怪他可以快速痊愈,那得怎么对付……封印、放逐?完蛋,这杀不死,他就有无限可能啊!他又不是单纯的不死之体!”

    “完了完了完了,我已经看到天人五衰了,我不会也被隔着一域降下‘五衰’,我不会已经沾上恶果了吧?”

    “他还有吞噬之体啊!吞噬之力不是在受爷身上吗,为什么还有?一个受爷已经很恐怖了,但他还算有理智……这个天人五衰,单是看着,就感觉很疯啊!”

    “我有点想看,我又有点不敢看……话说‘议论’没事吧,不会我说他两句,我明天要横死家中吧?”

    “苍生大帝,你的大道之眼到底在盯什么,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你每天都在偷窥寡妇洗澡吗!”

    ……

    我的失职……

    当听完奚全部汇报,爱苍生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不解。

    这么恐怖的存在,活越久,大陆便越危险,为何道穹苍知晓了,却没有半点行动?

    很快,他释然了。

    自己在桂折圣山这么多年盯着的第一目标,从来都不是神亦,而是道穹苍!

    这家伙有异心很正常。

    而他瞒着自己不说,证明这天人五衰,也许就是他接下来的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提起邪罪弓,爱苍生将目光投向山腰处。

    他要杀死这个人。

    不论天南海北,必须诛杀。

    可这对天人五衰个人而言极不公平——生来衰败之体,绝非他的意愿!

    但是啊,没有其他的办法。

    在舍弃一人和舍弃无数人之间,爱苍生并不是真正的救世主,无法鱼与熊掌皆要。

    他只是一个自封的护道人。

    当有且只能有一个选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遗言。”

    作为一个被牺牲者,天人五衰当然得有遗言。

    爱苍生更会尽量在过后帮助他实现,如果他有所求,遗言也算正常的话。

    可话还没出口,邪罪弓都还没行动……

    爱苍生发现,便在奚解读天人五衰的时候,天人五衰都没有停下过行动。

    此刻,这人正蹲在地上,半圣位格都放在了一边。

    他手头上的事情似乎更加重要?

    他在身前堆起了两捧血泥,各自插上了一炷点燃过半了的香……

    “他在干什么?”

    这画面,南域出生的爱苍生都看不懂,但读到了“邪”!

    直觉告诉他,自己的思考并没有错。

    天人五衰每多存世一息,这个世界便有多一分的危险。

    “遗言!”

    爱苍生重重喝出声,忽然觉得,或许不该留给他遗言的时间?

    可山腰处,天人五衰像是完全没看到他。

    堆完血泥上完香后,起身后撤半步,对着山路上的血泥堆鞠躬一拜。

    风中醉扛着传道镜,看得后脑生凉。

    突然间,天人五衰转过了身来,看向自己!

    “你……”

    风中醉张了张嘴,话都难以出口。

    他指了指山巅,想示意苍生大帝的邪罪弓对准了你,现在可能是你最后的时刻了,莫要看我。

    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堆血泥和两根香上,问道:

    “你在干什么?”

    天人五衰戴着面具。

    五域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唯一能视见的是那藏在阴翳下的冰冷、空洞的目光,他竟然回答了:

    “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风中醉猛地一哆嗦,想起了什么后,表情难看得像是要哭出来。

    不是,前辈,我之前真的只是那么一说,您不必如此较真的啊!

    ……

    “嘣!!!”

    圣山之巅,再度听到天人五衰开口的爱苍生,知晓自己的判断又错了。

    完全不能给他时间!

    邪罪弓从不射背对自己的人,从来也没有人敢背对邪罪弓。

    今天,开了很多次例外。

    “轰!”

    果不出预料,即便是背对,天人五衰亦有感知,中箭之前轰然变大。

    他再度涨成了虚空侍般的体型。

    爱苍生对力量的把控十分精准,上一次他已经测出了对方肉身的强度。

    这一箭,他将完全粉碎天人五衰的肉身。

    不死之体不可怕,即便杀不了,先将之魂、意镇进死海,再另寻他策。

    可突然间,巨大化的天人五衰绽开了金光,显化出了死神之力附着的金色骨骼,身周更化出了蜿蜒的九龙护体。

    “这是……金躯圣骨?!”

    五域视见这一幕,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

    发生了什么?

    裘固的能力,怎么会去到天人五衰身……等等!这就是吞噬之体?

    “轰隆”声响中,对力量计算极为精准的爱苍生,显然没有算上死神之力附着的金躯圣骨。

    他的一箭,固然再次轰开了金躯圣骨的防御,更撕裂了巨大化天人五衰的大半身躯。

    自此,停下。

    这一回,不论是战局中,还是战局外,所有人清晰可见天人五衰的伤口处,涌出了大量死气。

    这死气堆积,萦于伤口,居然否极泰来般化出了生力,快速修复着他的残躯。

    而那一箭附着的邪罪之力、邪神之力,也根本阻止不了伤口愈合,反而给天人五衰的身体……消化了!

    “坏了。”

    别说爱苍生了。

    消失状态下的徐小受,都给蜕变后的天人五衰这三大绝体外加祖源之力的组合,惊得目瞪口呆。

    身中一箭,天人五衰却愣是没有回头。

    他单手捂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

    伤口修复着,他的身体各部位都开始蠕动,突而肩膀处鼓起了一堆血肉。

    “尬——”

    一声凄厉鸦叫。

    天人五衰右肩处血肉破裂,飞出几头三足黑枭,扑腾着血淋淋的翅膀飞向了北方。

    五域不寒而栗。

    天人五衰依旧没有回头。

    他的神智回来了,但他的性子明显执拗。

    似乎执意要完成的事,即便自己被射杀了半身,意志依旧不会变更。

    巨大的身影立足圣山之巅,随着三足黑枭的离体,天人五衰身周涌出了大量死神之力。

    黑色的死神之力席卷全身,将他的大袍染成漆黑,遥遥看去便像是死神降在桂折圣山。

    天人五衰忽地喷出一口精血,双手掐起印决,沙声念道:

    “禁·血链族咒术!”

    嗤

    桂折圣山山腰处,那两根插在小血泥堆上的香,迅速燃烧殆尽。

    天人五衰脚下咔咔展开黑红色的血纹之阵,像是踩出了极为邪异的奥义阵图。

    但没有光。

    一切,十分晦暗!

    他嘴里喷出的精血,归成两滩,落在脚下巨大的阵图之上,“滋”的一声化作黑烟,融进道则。

    隐晦可见。

    无数道黑光从血阵之中拔起,射向北域,似在追逐什么。

    风中醉麻木地抬眸看去。

    那黑烟追逐的,是三足黑枭远处的方向,而咒术所追逐的对象……

    “咕噜!”

    风中醉艰难一咽唾沫。

    他想起来了,那用香插着的两堆血泥,好像是用秦断、裘固的圣血,和起来的?

    天人五衰最后口中喷出来的精血,似乎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秦断、裘固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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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身被动技介绍:
“世界上最强的技能,是需要主动施展的技能吗?”
“错!是被动技!”
“什么是被动技?”
“被动技,是瞬发的主动技,是无人会去防备的杀招,是死人方能知晓的最终底牌!”
“可否通俗易懂些?”
“呼吸之法、强壮、感知……”
“呵呵,就这?”
徐小受一剑撕裂星河,世人皆惊。
“……”
“这特么也叫被动技?”
“嗯,剑术精通。”我有一身被动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身被动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