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不喜欢她
钱氏面皮抽了抽，只得拉着杏儿回去了。
山子看着这边，脸上的神色变了，拳头也捏了起来。
山子妈在旁边啐了一口，“呸，也不看看自家闺女啥样，还想攀那个高枝，做梦呢！”
杏儿直到被她娘拉回来，人还是懵的。
她娘刚才干啥了？
竟然说什么铺床叠被？
这话的意思，她一个小姑娘听了都知道不妥。
想到那公子都懒得抬眼看她们，杏儿脸上闪过一丝羞愤，甩开她娘的手就往黑地里跑了。
钱氏皱皱眉，也不管她，自去收拾东西。
山子看着杏儿冲进了黑地里，咬着牙就往那边跑，山子妈在后面喊，“山子，你干啥去，别去那黑地里！”
山子头也没回，很快就冲到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杏儿也没跑远，蹲在地上愤愤的揪着地上的枯草。
山子走到她身后，猛然出声，“你什么意思？”
杏儿不妨后面有人，吓了一跳，站起身见是山子，神色放松，转而又羞恼起来，“什么什么意思？我哪知道我娘拉我去干啥？”
山子上前一步，“你真不知道？”
杏儿委屈得要命，“我能知道吗？我娘拉了我就走，我也没想到她会说那些话！”
山子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也想要攀高枝。”
杏儿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看到那公子的情形。
那公子脸孔雪白，眉眼说不出的好看，只是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味道。
杏儿露出个苦笑：“人家是什么人，一看就是大家公子，我这样的就是给人当丫头人家也看不上。”
山子很想问一句，“那要是看得上，你就给人当丫头去？”
想想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低声道：“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
“等我们到了南边安顿下来，我就让我娘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杏儿不妨他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转而脸色羞红，低下了头。
山子急切的问道：“好不好？你给句话！”
杏儿低着头咬咬唇，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山子瞬间快活起来，忽然上前抓住杏儿的手，“你放心，我家就我一个，我娘攒了不少银子，以后，不会让你受苦的。”
正说着，夜风里传来山子妈的喊声，“山子——山子你跑哪儿去了！”
山子捏了下杏儿的手，“我娘喊我了，你也回去，别站在这黑地里。”
杏儿应了一声，羞涩的抽回手。
山子妈眼看着山子捏着拳头跑走，又高高兴兴的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忍着气山子拉到一边：“你少跟那个杏儿来往，她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说杏儿性情模样比起小翡来可差得远了。”
“你得空了多去小翡跟前晃晃，那丫头会挣钱，又有福气，你没看着你顾二叔家刚刚就挣了一百两银子吗？”
山子闷闷的：“我才不往她跟前凑。”
那天顾翡杀人他看到了，做了半夜的噩梦，他现在见到顾翡都有点心悸。
山子妈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山子一下，压低声音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要能把小翡给娶回家，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山子恼了，“我不喜欢她，你想娶你自己娶！”说完便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狼来了
恰好这时，顾翡走过来，对着山子妈笑道：“黄婶子，你家有顶针吗？借我使使。”
山子妈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有有有，你等着婶儿给你找去。”
顾翡便等在旁边。
坐在马扎上的山子，这时抬起头狠狠的瞪了顾翡一眼。
顾翡莫名其妙，至于吗你，就借你家一个顶针，几文钱的东西，值当你这么瞪我？
家里这几天紧着做羊皮袄子，又多了个莲儿做活，顶针不够使了。
顾翡站得离山子远了些，山子妈很快寻着顶针拿了过来。
“谢谢黄婶，我家还要使几天，过几天再给您还回来。”顾翡说完赶紧走了，再不走，那山子的目光要把她给吃了。
她身后山子妈狠狠的拍了山子的背一巴掌，低声道：“怎么小翡来了，你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都没有，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山子站起来，看着她娘，一字一句的道：“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
顾翡这时回头看了一眼，她刚才仿佛听到什么娶不娶的话，这娘俩也不知道在说啥。
回到自家的范围，顾翡在陈氏身边坐下，将顶针套在手指上，开始做活。
中间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女人们垂着头做针线，一切仿佛都静谧而美好。
忽然，黑地里传来杏儿的尖叫声，“有狼！”
接着就见杏儿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亮处。
她刚才正要转身回来，就看到远处黑地里绿幽幽的两点，想起老人说的狼眼是绿的，她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众人都慌张的站起身，有的左顾右盼，“狼在哪？”
有的喊：“娘，我怕。”
有的吓得想跑，又不知道往哪跑。
马大爷飞快的大声喊道：“大家伙不要乱，都聚拢来，都到火堆边上来！”
动作最快的是陈虎，他们三个原本就在这群人的边上点了一堆火，听到有狼，陈虎背起他家公子就飞快的奔到了顾翡家这边，张泽也是迅速跟上。
只因马大爷在这边。
命比什么都重要，众人很快就聚集到顾翡家升的这堆火周围，一个个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马大爷喊道，“女人孩子老人站里面，各家的青壮年站在最外面，围城一个圈，都把家伙抄上，给我盯着外面。”
话音才落，“嗷——”的一阵狼嚎声响起，接着荒野里，接连响起了几声狼嚎。
陈虎将他家公子放在最中间，转头看着张泽，神色凝重，“坏了，这狼只怕有好几只。”
张泽点点头，“你护着公子，我站外面去。”
马大爷这时回头看了一眼，指着陈虎，“你也出来，你护在你家公子身边也没用，打退了狼，你家公子自然没事。”
陈虎面露难色，“这——”
苏辰轻声道：“你去吧。”
陈虎无奈走到了外面。
马大爷又叫上了大姑父还有他两个儿子，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到：“小翡，你也出来。”
陈氏听得这一声，焦急的抓住了顾翡的衣襟，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第一百零八章 还有一只
顾翡轻轻掰开她娘的手，假装从骡车里抽出一把刀，走到马大爷身边，马大爷迅速道：“我们七个人分开，各站一方，听刚才的声音，我估计有五六只狼，差不多把咱们给围起来了。”
他提高声音，“一旦发现哪边来了狼，大家也不要乱动，狼怕火，不一定会走拢来。”
“万一狼扑过来了，以这里几个人为主，他们不动大伙不要动，他们要是动了，各家的男人就在旁边协助，不管什么，照着狼招呼就行，只是大伙注意点，别砍着了人。”
这些庄稼汉，也别指望他们有多高的战斗力，不添乱能帮点忙就算好的了。
“再有，各家的女人都把孩子看好了，别吵别叫，免得男人们分心，大伙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人颤抖着应声。
李春花飞快的将小草的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钱氏紧紧的搂着宝儿，脸色煞白。
虎子依偎着他娘，大气都不敢出。
顾翡家的这堆火，差不多是在中间，外围还有其他人家的几个火堆，这时众人围着火堆挤成了一团。
男人们手里拿着砍刀，锄头，镰刀，斧头，都紧张的看着四周。
顾翡手里拿着雪亮的长刀，眼睛紧紧的盯着前面黑暗的地方。
她左边不远处是大姑父，右边隔着一段距离是张泽。
她身后站着她爹，旁边还有她几个哥哥。
火堆只照亮了近前，周围都是大片的黑暗。
顾翡心里忽然一毛，就看到一只狼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黑处走了出来，停在火堆不远的地方，不动了。
一双眼漠然的看着这一群人，似乎还没想好，要不要发起进攻。
这边外面站着的男人此刻都看到了狼，一个个握紧手里的家伙，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宝儿被他娘搂着坐在地上，从人腿的缝隙中，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只狼。
他忽然尖叫起来，“狼——”
钱氏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四周的女人孩子们都朝宝儿看了过来，一个个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那只狼或许是受到了惊叫的刺激，忽然动了。
后腿一蹬，朝着人群就扑了过来。
顾彰顾青几人都慌乱起来，不过他们还记得马大爷说的，顾翡他们几个不动，他们也不能乱动。
顾翡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匹狼，眼看着狼跃到了半空，手里的长刀猛地挥了出去，长刀从狼的脖颈一直划到肚皮。
狼血从空中喷洒下来，溅了顾翡一身。
狼跌落下来，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顾翡跨步上前弯下腰又是一刀对准脖子那里狠狠的砍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团阴影从顾翡旁边掠过。
顾翡心里一惊，还有一只！
可她这时刀刚刚劈出去已来不及收手，而后面就是她爹还有几个哥哥！
顾翡情急之下，另一只手里忽然多出一把手枪，看也不看，凭感觉对着那阴影就射。
一声枪响，顾翡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那头狼。
而她面前这条狼，被长刀砍到了脖子上，划开一条口子，血流如注。
这狼也是凶悍，还在往前冲，顾翡对准狼头就是一枪。
接着她也不再管这只狼的死活，回过身，就见她爹被狼咬住了脖子，不远处大姑夫拿着砍刀朝她爹跑了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马大爷发火
大姑父里顾彰还有一射之地，顾青和二郎举着手里的刀正要砍下去。
顾翡举起枪，对准狼头“砰砰砰”连开几枪。
那狼身体一僵，从顾彰身上滑下来，倒在地上，睁着眼，还剩下一口气。
顾翡赶紧奔过去，“爹，你怎样？”
顾彰说不出话来。
顾翡看到她爹脖子那块血肉模糊。
她赶紧拿出在药店买的金疮药，还有早准备好的干净的布条扔给顾青，“让爹进里面去，给爹上药！”
顾青颤抖的接过药瓶，赶紧拉着他爹进了圈子里面。
顾翡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
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马大爷说了，狼有五六只。
枪被顾翡收了起来，她握紧长刀，依旧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时，背后也骚动起来，顾翡估摸着那边也有狼跑过去了。
她没动。
那边有马大爷，有郡守公子的另一个侍卫，都是好手，不用她担心。
她的任务就是守住这边。
中间的女人们都挤成了一团，尤其是看到顾彰脖子上那一团血肉模糊，都吓得不行，好歹没叫出声。
只刘大娘陈氏和大姑还算镇定。
陈氏扶着顾彰躺倒，打开药瓶，将那药粉不要钱的往上洒，接着又拿布条裹好，大姑跟刘大娘在旁边帮忙。
裹好伤处，陈氏这才颤抖的问顾彰，“当家的，你不要紧吧？”
顾彰微微摆手，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刚才感觉到那狼就要咬破他的喉管了，幸亏闺女拿着个什么东西打了狼几下，那狼嘴里的劲儿一下就松了。
马大爷那边也来了两头狼，他跟陈虎合力，没多大一会儿将两头狼都杀了。
喘了一会儿气，马大爷忽然伏低身子，趴在地上听着什么，听了好半晌才直起身，转身对大伙道：“还有两匹狼应该是走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这样不行，这个样子大伙坚持不了一晚上。”
他迅速道，“大伙赶紧抱柴火过来，点一圈火围在外面。”
女人们挤在中间都不动，马大爷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啥，都去抱柴火，趁着这时候狼走了，赶紧的！”
四周堆了不少柴火，是各家捡了准备夜里烧的，这已经是十月末了，在野地里不点一堆火，冷得不行。
马大爷四处走动，指挥着众人将火堆点在哪里。
几个女人惊恐的绕过地上的狼尸，战战兢兢的抱着柴火。
直到四周点的火堆围了一个圈，马大爷才停下来。
他猛地看到宝儿，恶狠狠的盯着他，“刚才是你乱叫？我之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宝儿吓得往他娘身后缩。
钱氏赶紧道：“马大爷，他小娃娃不懂事，再说了，那狼来了，谁不吓一跳，不叫才怪！”
马大爷冷着脸，“这里就他一个小娃娃？别人为啥不叫，就他叫？”
“我起先就特意交代过，你这妇人，不看好孩子，你还狡辩！”
“方才要不是他叫，那些狼也不一定会扑过来！”
钱氏只觉得冤：“这怎么能怪宝儿，再说了，狼不是被打死了么，又没死人，有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一十章 下死手
马大爷气笑了，“顾二爷都伤成那样了，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合着你还盼着死人是吧？”
钱氏叫起了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也没出什么大事。”
马大爷厉声道：“懒得跟你这妇人掰扯，警告你一句，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不管顾二爷同意还是不同意，你们一家自己走！”
旁边刘大娘哼了一声，“就是，免得拖累大家！”
山子妈冷笑：“再没见过宝儿这样的孩子，也是，有这样的娘，可不就养出这样的孩子！”
张老大的婆娘于氏也忍不住道：“真是的，你们自家怎么样旁人也懒得管，可也别拖着我们大伙一起遭罪！”
宝儿虽说只有六七岁，可也知道大家都在说他，他看马大爷走开了，这些婆娘他可不怕，他瞪着眼，捏着拳头，“你们这些臭婆娘，再说我，我让我娘打死你们！”
刘大娘蹭的站起来，“你个小瘪犊子，信不信老娘抽死你！”
这时旁边的顾忠突然冲过来，拎着宝儿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然后没头没脑的用脚狂踩。
嘴里还喊着，“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免得害人！”
宝儿滚在地上哇哇大哭。
钱氏呆了一下，忙扑过去，护在宝儿身上，哭喊道：“你打我，你别打我的宝儿，是我没照看好他，都怪我，都怪我！”
顾忠对着钱氏狠狠的踢了一脚，“你还以为你不怪你吗？”
“不是你把儿子宠成这样，也没这样的事！”
“臭婆娘，连儿子都教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老太太急得不行，拄着拐杖疾步过去，“哪有你这么打孩子的，平时不管，这会儿又下这样的狠手，打坏了怎么好，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你将来不得靠他养老送终！”
顾翡冷眼看着。
那狼扑出来，或许跟宝儿的叫声有关系，或许无关。
不过宝儿这孩子，不打真的不行了。
只是顾忠也是个人才，什么错都是别人的，自己作为父亲，竟不知道养不教父之过！
刘大娘叉腰看着，旁边几个女人不出声了，她们也看了出来，顾忠这会儿打宝儿是真的下了狠手，再火上浇油那就有点不厚道了。
顾忠踢了几脚，总算是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下死手，一个是面子上挂不住，大家都指责他家，再一个，他是真的怕马大爷扔下他一家，那不是等着被狼吃，就是等着被流民打死。
钱氏趴在地上抱着宝儿哭，那模样，仿佛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一对母子。
顾翡只嫌聒噪，懒得再看，将刀放在骡车上，然后蹲在她爹身边，她爹躺在地上，用力的对她扯出一个笑，声音低弱嘶哑：“爹没事，就是破了点皮。”
顾翡眼泪差点就出来了，脖子都被咬的血肉模糊了，还只说破了点皮。
她闷闷的点了点头，忽然看到马大爷走到一边去了，蹲在地上看着顾翡打死的两头狼，尤其是对着被打烂的狼头细看。
顾翡眼睛一眯，忙走了过去。
马大爷见她过来，问道：“小翡，刚才那声音响的很，你用什么东西打的狼？”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滴子
顾翡沉声道：“暗器。”
马大爷一挑眉，“什么暗器这么大的杀伤力，头骨都打烂了。”
顾翡淡淡的道：“血滴子。”
刚才要不是顾彰到了生死关头，她也不会拿枪出来。
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大爷这么问，顾翡瞬间起了疑心，看看周围的这些老百姓，压根就没人关心她拿什么打的狼，看到狼尸还要绕路走，更不用说去观察一头死了的狼的脑袋。
就算郡守家那两个侍卫，对此也没什么多余的关注，赶紧就守到他家公子旁边去了，马大爷却偏要寻根问底。
这只能说明马大爷不是一个寻常百姓。
还有，这一路走来，尤其是今天，马大爷所展露出来的东西，真的仅仅是一个过气的镖师那么简单吗？
他给自己家当向导，会不会有其它的目的？
马大爷不知道顾翡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还在问：“血滴子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顾翡笑了笑，“这个师门有规矩，不能说。”
“师门？你有师门？”
顾翡轻轻一笑，“自然是有，不然我这身功夫哪里来的。”
“那，不知是什么门派，师尊又是何人？”
顾翡看着马大爷慢慢的道：“这些事关师门的秘密，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您。”
说完顾翡就走过去喊大姑父帮忙处理狼尸。
大姑父拿着刀过来了，顾翡蹲在旁边，瞅着马大爷离开了，她趁着大姑父不注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将两头狼尸体内的弹头和地上的弹壳都收集了起来，放进空间。
看着大姑父将狼皮剥下来，顾翡问道：“大姑父，狼肉能吃吗？”
大姑父笑了笑，“咋不能吃，味道还挺不错的。”
顾翡高兴起来，“这一头狼也有几十斤吧，够吃几天了。”
马大爷在那边安排人守夜，安排了张泽，大姑父家的大儿子有根，顾三郎，还有张老大，让他们一人看着一个方向。
马大爷特别交代了张老大：“可不能再打盹了，这可不是玩的，狼来了要立即出声示警，记住了啊。”
张老大连连点头，“您放心，这是要命的事儿，我不会大意的。”
大姑父将顾翡打的两头狼皮剥了晾着，将狼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割下来。
莲儿也过来帮忙，大姑拿了盐，弄了个盆就把狼肉腌上了。
大姑突然看着顾翡，“小翡，你快去洗个脸，换身衣裳，这一身的血，只怕里面都湿了。”
顾翡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可不是么，一身的血，看着都吓人。
苏辰跟两个侍卫就坐在旁边，闻言看了顾翡一眼。
她脸上有几点血迹，那身蓝布碎花袄裙上，肩上和胸前一片，白色的碎花都成了红色的花。
也真难为这姑娘还能穿着这衣裳。
张泽这时也看了看顾翡，低声道：“这小丫头真不简单，那两头狼都是她一个人杀的。”
苏辰一挑眉，“她么？”之前他坐在里面，也没看清楚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绣花不好么
陈虎也凑过来，小声道：“真的假的？我们那边，我跟马大爷两个人配合，才杀了两头狼。”
张泽道：“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的。”
“她拿了一把长刀，砍了一头狼，后面还射了个什么暗器，弄死了另一头狼。”
陈虎咂舌，“我的个乖乖，小丫头看着挺秀气的呀。”
苏辰若有所思看着顾翡。
顾翡起身打算去换衣裳，莲儿飞快的站起来，“我去给小姐烧水。”
陈氏脸色不太好看，也是埋怨自己竟没想到这上面去，对着顾青几个道：“你们几个是不是蠢，看着妹子这个样子，还要等大姑说，还不赶紧烧水，给妹子洗脸擦身子！”
顾青忙去骡车上提水桶，顾二郎架起了锅，顾三郎添柴，莲儿都插不上手。
杏儿在旁边看得羡慕，哥哥多就是好啊，姐姐多有啥用，都嫁出去了，看都看不着。
不一会儿水就烧好了，顾翡先洗了头，不洗不行，那头发上也沾了不少狼血。
洗完头，顾翡钻进了骡车里，兰芝跟着进去了，莲儿端了盆热水放到了车里。
兰芝放下帘子，给顾翡脱衣服。
她刚才可是从那人的腿缝里，一直看着小翡，就怕她有事，看到小翡拿着那么长的一把刀，对着那狼就砍，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帮着顾翡脱下染血的衣裳，兰芝嘀咕一声，“以后这种事你别做了，让那些男人去干，一个姑娘家，绣绣花不好么。”
顾翡苦笑，“我也不想，可没办法。”
她得保护家人。
她其实真的无比厌倦这种拿刀拿枪搏命的生活，她也只想每天呆在家里，被爹娘哥哥们宠爱着。
莲儿拧了帕子给顾翡擦身子，顾翡轻声道：“也快了，等到了南边，就能过安安静静的日子了。”
莲儿忽然道：“小翡小姐，要不，你教我功夫吧，我学会了保护你。”
顾翡对她笑了笑，“我这功夫，我自己也不会教。”
都是在生死边缘历练出来的，哪有什么招数，就是杀人，哦不，杀丧尸。
顾翡看莲儿有些失望，便笑道：“要不，我教你认字吧。”
莲儿又拧了个帕子，一边给顾翡擦，一边道：“认字有啥用？”
兰芝在旁边道：“可有用了，能写信，能看书，当然最重要的是读书能明理。”
莲儿摇摇头，“这些我都用不上。”
她给谁写信呢，家里都没人了。
顾翡想了想，“那要不，我教你算账，当然也需要认得一些简单的字。”
莲儿没好意思再拒绝，她虽然对识字算账都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小姐让她学，她就学吧。
顾翡擦干净身上，换上了她唯二的杏黄配浅绿的袄裙，前些天陈氏趁着有水的时候洗过了，
兰芝拿个帕子给顾翡绞头发，弄了几下，还是半干半湿，顾翡抓回自己的头发，“不用麻烦了，去火堆旁烤烤就干了。”
兰芝忙拉住她，“那外面许多人，怎么能披头散发出现在人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银子花的值
顾翡无奈的看着她，“那要怎么办，头发还湿着，难道梳起来？”
“那也不能这么出去！”兰芝一边说，一边找了块布把顾翡的头发包了起来，这才放了顾翡出来。
外面大伙都围着火堆打起了地铺，莲儿快手快脚的打开铺盖，钱氏在旁边看了一眼，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这莲儿在她家的时候，像根棒槌，喊一声动一下，不喊她就不动。
怎么到了顾翡家里，什么都抢着干呢？
真是个贱皮子！
马大爷将他跟陈虎打的那两头狼也处理了，狼皮给了大姑父，狼肉都弄了下来，拿个盆装着一起给了陈氏。
陈氏接过盆，就看到周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
她淡淡的道：“打狼大伙都出了力气，这里两头狼的肉大家伙按人头分了吧。”
“其余的，那是我家小翡打的，我家自己留着吃。”
钱氏一听有肉分，最先站起来，二话不说手就往那盆里伸。
陈氏端着盆转个身背对着她，“刘大娘，您处事公道，这肉就劳烦您给大伙分一分。”
刘大娘笑眯眯的接过盆，“那行，那我分给大伙。”
“这有一百多斤肉了吧，大伙能好好吃一段时间了。”
各家各户有狼肉分，都高高兴兴的拿了盆子过来，刘大娘动作麻利，一家几块，很快就分完了。
顾翡偷着给她爹吃了几颗消炎的药，这才睡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点了一圈火堆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夜，狼没有再来。
早起顾翡就取了一块昨天腌好的狼肉，细细的切成片，放在锅里煎，然后撒五香粉，辣椒粉，孜然粉，喷香扑鼻。
考虑到老爹和郡守公子这两个病号，顾翡还特意煎了一小盘不加辣椒和香料的。
莲儿在剁肉，李春花在切青菜，老爹都受伤了，顾翡觉得必须要吃肉给老爹补补身体，她绝不会承认是自己馋肉了。
早饭做好，木板子上摆了一大盆青菜瘦肉粥，一大盘煎得喷香的狼肉，还有白面饼子。
陈氏先给苏辰他们几个盛了粥，一人盛了一大碗，然后是马大爷，最后才轮到自己家人。
苏辰捧着粥碗，斯斯文文的吃了一口，眉头一挑，别说，这粥味道还不错，又夹起一块狼肉细嚼慢咽，狼肉煎得外焦里嫩，肉又筋道，着实好吃。
小丫头做饭是真的有一手，他朝顾翡看了一眼，小丫头正给她爹夹菜，那眉眼弯弯的，格外好看。
苏辰忙收回目光，专心吃饭。
吃过饭，水也烧好了，陈氏让张泽拿了水囊过来，将几人的水囊全都灌满，又提起药罐子，将给苏辰煎的药，倒在碗里冷着。
张泽提了水囊回去，对着苏辰笑道：“公子，怎么样，这一百两花得值吧？不光饭好吃，我们省了多少事！”
苏辰微微点头，“等到了平安城，再补点银子给她家。”
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就上路了。
众人越走越是心惊，走那么一段路，就能看到倒在官道边的人，动也不动，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死是活。
兰芝紧贴着顾翡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尖叫一声抱住了顾翡，顾翡往旁边看去，就见一只野狗，正在啃路边的一具尸体，野狗将那人肚子都刨开了，肠子流了一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流民抢粮
那野狗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珠子都是红的。
顾翡忙扭过头，拉着兰芝快走了几步。
幸而现在天气冷，白天温度大概在几度左右，这些人死在在路边无人收尸，还不至于很快就腐烂。
等到开了春气温回暖，可以想象遍地腐烂的尸体要滋生多少细菌，瘟疫可不就起来了。
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想走都走不了。
顾彰靠在车里也看见了，对着走在车旁的顾翡道：“我当时该去你舅舅家一趟的，就是拉也要拉着他一起走，眼下这个样子，春上要再不下雨，那就真的没活路了。”
村长摇头，“真得抓紧赶路了，早点到了淮南郡才安心啊。”
走到中午时分，走着走着，就见前方官道两旁或坐或站着一大帮流民，估摸着有一百多人。
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手里还拿着镰刀砍刀，看样子是从一个地方逃出来的。
马大爷警惕起来，对着后面喊了一声，“大伙家伙都抄上，走快点！”
他一鞭子打在骡子身上，骡子得得得小跑起来。
走在在车边的众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顾翡忙抱起李春花怀里的小草扔到了车里，然后扭头对着虎子喊，“快爬车上去！”
骡子跑了起来，虎子两条小短腿跟不上，哪里爬得上去。
顾三郎飞快的跑过来，抓起虎子扔到了车辕上，虎子连滚带爬进了车厢。
顾彰一手抱着小草，一手抱着虎子，一双眼紧紧的盯着车外。
眼看着骡车已经走到了这群人旁边，顾翡握住了她的长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时那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大伙儿上啊，他们有骡车指定有粮食！”
“有了粮食就能活了！”
话音一落，道旁的人群呼啦啦的涌了上来。
马大爷站在车旁，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杀气四溢，眼看一个汉子拿着镰刀挥了过来，马大爷一闪身避开，手里的大刀落下，砍在了那汉子的肩膀上。
马大爷抽回刀再砍，将那汉子砍翻在地上。
顾翡身边站着莲儿，身后躲着兰芝，身前也围了好些人过来，一个男人几个女人还有个半大的孩子手无寸铁，过来就往车边扑。
顾翡长刀一挥，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想要命的就别过来。”
几人看到刀犹豫了一下，男人不顾一切的往车上爬，一只手都攀到了车辕上，一嘴里喊着，“怕什么，反正是个死，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顾翡神色一冷，手里的长刀从男人的脖颈掠过，男人晃了几下，捂着脖子倒下了。
一个女人哭喊着，“当家的！”扑到了那男人身上。
顾翡眼睛盯着周围的人，沉声道：“都滚远点，谁过来我杀谁！”
旁边几人都后退了几步，眼含惧色看着顾翡。
那地上的女人忽然站起来，对着顾翡扑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场混战
顾翡眸色变冷，闭了闭眼，再睁开，长刀往前一送，捅进了女人的肚子里。
刀抽回，刀尖上往下滴着鲜血，那女人晃了几下，软软的倒下了。
顾翡抽空看了下四周，各处都乱成一团，后面，刘大娘手里拿着把菜刀对着一个爬在他家骡车上的男人砍。
前面她娘跟顾三郎在一处，她娘手里拿着根擀面杖，对着一个女人的头猛敲。
钱氏跟一个老太太扭成了一团，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
顾翡收回目光，就盯着眼前这一块，只要有人试图过来，长刀就挥了过去。
混乱持续了快一刻钟，或许是倒下的人多了，四周还剩下的人不敢再往上扑了。
但是这些人也没走，就站在道旁，看着骡车。
前面李春花忽然喊了一声，“咱家的骡子！”
顾翡看过去，就见一千来斤的黑色骡子缓缓的倒在了地上，脖子那里一个血洞，还在汩汩的往外流血。
骡车也往前倾斜，老太太哎呦一声从车里跌了出来。
顾翡忙喊，“二哥，把奶奶背到这辆车上来。”
顾二郎背起老太太过来了，顾翡又喊：“大嫂，车里的东西挪过来。”
莲儿忙跑过去，帮着李春花把车上的褥子被子还有几个包袱往这边抱。
大伙一边警惕着剩下的人，一边检视自己的损失。
刘大娘在骂：“黑心肝的东西，抢了老娘半袋子窝头。”
山子妈呆愣的看着好几个人在捡她家撒在地上的小米，这些人捡了直接就往嘴里塞。
钱氏披头散发，站在车边喘气。
张老大捂着自己的胳膊跑过来，在顾彰车边喊，“顾二哥，你那里还有没有伤药，我胳膊被砍了一刀。”
顾彰忙从包袱里翻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了他。
马大爷前后走动看了看，“大伙都还好吧，能走吗？”
张老大喊了一声，“马大爷，等我上个药了再走。”
等了一会儿，车队又往前行进起来。
顾翡回头看了一眼，道旁的那些人飞快的朝地上的那头骡子跑了过去，而刚刚被杀死杀伤躺地上的人根本就没人去管。
还有人衣服上一大块血迹，也挤在人堆里去抢那骡子肉。
莲儿在旁边嘀咕一声，“不是说饿死不吃骡子肉吗？听说那骡子肉吃了生不出孩子，还有，骡子肉酸的很，不好吃。”
顾翡摇摇头，“不吃就真的饿死了。”
骡车少了一辆，老太太和顾彰这个病号还有小草都挤在车里，其余的人也不大好上车去歇息。
好在走了这么久了，大伙的脚力也比先前强，都强撑着赶路。
如此一连走了十来几天，这天傍晚，马大爷指着前面官道旁的一座破庙道：“今晚大伙就在那歇息，这里已经是河东郡的地界了。”
破庙的院门半开着，院子里落满了枯叶。
大伙牵了骡子进去，发现大殿里有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守妇道
四五个汉子围着一口大铁锅，锅里在煮着什么，热气直冒。
村长过去打了个拱手，“几位，我们一行是过路的，今晚打算在这里歇脚，若是打扰到各位，还请多包涵。”
一个光头的汉子朝外面一扫眼，见人还不少，迟疑一下，点了点头，“老丈自便。”
这大殿不小，除了中间一尊没了脑袋的佛像，其余都是空地，众人干脆下了门槛，将骡车全部赶了进来，车子放在角落，骡子卸下吃草料。
接着便去院子里捡些枯叶树枝生火做饭。
院子里有口井，居然还能打上来水，众人赶紧去打水。
大伙正忙着做饭，顾翡看到门口又走进来几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背着个大包袱，手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一个年轻妇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几人一进来，就见到那几个汉子煮的一大锅东西，妇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口锅。
年轻男人拉拉她，两人寻了块地方坐下。
陈氏他们饭还没做好，这边几个汉子锅里的东西熟了。
一人拿了一个碗，拿了个大竹勺在里面舀。
妇人看得清楚，舀出来的是一块块的肉，那汤都带着淡淡的奶白色。
妇人突然奔过去，哀求的看着那些汉子，“奴家两天没有吃一粒米了，各位大哥，能不能行行好，给奴家一点吃的。”
回答她的是一个汉子的冷哼，“咱们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还有给你的。”
那年轻男人看着妻子过去讨要吃的，脸上有些羞恼，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妇人还在哀求，“哪位大哥行行好吧，奴家也不多要，给一块骨头就行。”
光头汉子忽然一笑，“也不是不行。”
“小娘子不如跟了我，我给你舀一碗如何？”
那妇人面上现出挣扎的神色。
年轻男人呵斥一声，“你这妇人！还不给我过来！”
顾翡看那男人神色已经气极了，可说话的声音却并不很大，听着没什么力气，估计是饿的。
那妇人回头看了看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很快走到光头汉子身边，跪坐下来低着头，温顺的道：“奴家愿意跟着您，只求每天能有一顿饱饭。”
年轻男人目眦欲裂，大喊一声，“无耻，无耻之极！你，你不守妇道！”
妇人漠然的看他一眼，“守妇道能活下来么，你一个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吃的都寻不到，跟着你，迟早饿死，我也是没办法。”
那光头汉子哈哈大笑，取了一个碗，给那妇人舀了一碗肉。
妇人接过碗，顾不得烫，几口就把汤喝干了，又用手去抓肉吃，那吃相真的一言难尽。
顾翡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转过头，闷闷的坐在那里。
苏辰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了眼那妇人神色鄙夷冷笑一声。
这边陈氏炖了一大锅狼肉，大火煮了小半个时辰，狼肉才煮烂了。
饭也熟了，顾家几人收拾好，正准备吃饭，这时，就听到那年轻男人的声音，“贱人，你，你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听壁脚
顾翡回头一看，那光头汉子一手搂着妇人的腰，往这边过来了，这边有个门通往偏殿。
饱暖思**！
顾翡心中只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果然，那光头汉子转头对着年轻男人挑衅的一笑，“我说那书生，这婆娘已经归我了，你说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做那档子事！”
那书生脸涨得通红，抱紧手里的女娃娃，牙齿咬得咯咯响。
顾彰皱着眉，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光头汉子搂着妇人进了偏殿。
没多大一会儿，偏殿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男人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妇人的低哼。
顾翡的脸腾的红了。
娘的，这是男女老少一起听活春宫啊！
想起上辈子有人说的，跟父母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出现暧昧镜头，父母尴尬，你也尴尬。
顾家这里可是四代同堂！
那个尴尬的倍数直往上翻！
真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顾翡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慌乱间，鬼使神差的跟苏辰对上了眼。
苏辰也是面色面色微红，神情慌乱。
两人这一对上眼，都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心虚，以及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尴尬，两人都慌张的移开目光，苏辰盯着自己的袍子，顾翡低头看着手里的碗。
顾翡想要塞住耳朵，又不好动作，她也不知道她爹娘这时候有没有在关注自己的表情。
可千万不要啊！
娘的，她虽然两辈子都是老处女，但是她懂啊，她看过岛国动作片啊，她忍不住随着隔壁传来的声音开始脑补画面，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度秒如年！
顾翡也不敢夹菜，低头扒饭，生怕又一不小心跟谁对上眼神。
偏偏隔壁那个该死的光头，出人意料的持久。
那动静一阵阵的，直往耳朵里钻。
每个人都尴尬的不行，顾二郎，顾三郎这种大小伙子更是浑身的血都不知道在往哪里涌。
顾彰真想冲过去赶走那对狗男女，又想捂住闺女的耳朵，最后却啥也不好去做，他忍无可忍，狠狠的捶了一下地，“世风日下，寡廉鲜耻！”
这时坐在那里抱着娃娃的书生，忽然狂叫一声，左手抱着两三岁的女娃，右手抄起五六岁的男娃，从大殿里狂奔出去。
刘大娘正坐在大殿门口，忽然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那书生跳井了！”
众人大骇。
一个个端着饭碗奔出来，就见院子里已经没了那书生的踪影，就连两个娃娃的身影也不见了。
顾彰脖子没好没敢乱动，听到声音在里面喊，在里面喊，“我这里有绳子。”
顾三郎跑回去接过绳子又跑出来，急急忙忙往井口里扔，朝里面喊道：“下面的人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回答他的是几声扑腾的水响。
顾三郎晃动那绳子，没有丝毫重量。
过了一会儿，顾青也在旁边喊了几声。
井底反倒安静了下来。
半晌，刘大娘幽幽的道：“三郎，去吃饭吧，他迟早也是个死。”
顾三郎面色颓然，收回绳子，大伙面色沉重回了大殿，低头吃饭。
偏殿里有嘤嘤的低泣声。
钱氏忽然大叫一声，“不好，我家刚刚才打了一桶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你不去你要去
众人脸色一时都古怪起来。
张老大愤愤的呸了一口，“娘的，早知道，老子刚才多打些水了。”
吃过饭，众人都收拾停当了，那光头汉子和妇人才从偏殿出来。
妇人掩着面，顾翡看到她下巴那里隐约还有泪痕。
那妇人打从顾荣身边过的时候，顾荣扭过头去，对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妇人跟那光头汉子依旧在大殿那堆火跟前坐下。
马大爷忽然拍拍陈虎的肩，给他使了个眼色。
陈虎跟着马大爷出来了。
马大爷低声道：“跟我去四处看看。”
两人从大殿旁边绕到后面，后面还有一个大殿，供着一尊木雕的观音，油漆剥落，上面积满了灰尘。
这大殿比前面的殿要小，旁边也有两个偏殿。
马大爷四处看了看，又和陈虎进了左边的偏殿。
才一进去，两人就愣住了。
那偏殿的房梁上吊着一根钩子。
是集市上卖猪肉的那种很粗的大铁钩。
钩子上挂着一具人骨，上面的肉都已经剔干净了，只剩了一个骨架子，还有一个脑袋，脸颊上还少了两块。
两人慌忙退出来，互相对视一眼，马大爷捏着拳头，“畜生！”
陈海脸孔都扭曲了，咬着牙道：“马大爷，要不我们把那几个汉子做了吧？”
马大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良久才摇了摇头，“世道如此，杀了他们有什么用？”
“走吧，夜里警醒些。”
转到前殿，正碰上顾翡莲儿还有兰芝，三人结伴去小解。
马大爷顿住脚步，“你们几个，别去后面的偏殿。”
顾翡应了一声，几人在偏殿侧面的夹道里寻了间空房解决了。
顾翡走出来忍不住朝后面看了看，马大爷不说，她原本也没想往那边去，马大爷一说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趁着兰芝还在系裤子，飞快的溜到那边偏殿的窗根底下，朝里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顾翡就脸色煞白的跑了回来。
几人收拾好回到大殿，马大爷见顾翡脸色雪白，冷笑一声，“让你不去你非要去！”
顾翡幽怨的看着马大爷，您不说，我还不会去呢，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她忽而又转头看着依偎在那光头汉子身边的妇人。
这妇人为了活命，抛夫弃子，毫无廉耻。
可焉知，这光头男人哪天玩厌了她，她不是下一个挂在那房梁上的呢？
一场旱灾导致的饥荒，把人性中的恶，全部都逼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自己落到那步田地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见得就会比这妇人，这些汉子好上多少。
或许是因为这边人多，也或许是那些汉子吃饱了，还有储备粮的缘故，这一夜倒是安静，各人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早起吃了早饭，继续赶路。
河东郡比起西山郡，灾民稍微要少些，不过官道上还是有不少背着包袱茫然行走摇摇欲坠的流民。
走了几日，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这天晚上众人寻了官道旁一个村子落脚。
这村子里已经没人了。
大伙不敢分散，寻了个大些的宅子，开始垒灶做饭。
陈氏刚煮好饭，山子妈走过来，期期艾艾的道：“顾二嫂子，我家粮食先前被抢了大半袋子，眼下没粮食了，想问你家借点。”
第一百一十九章 跟我走，有饭吃
院子里忽然静了一静。
大伙都竖起耳朵听着。
陈氏淡淡的道：“我家的粮食也不够吃，哪有多的借。”
山子妈忙道：“我说错了，不是借，是买。”
“就按照现在粮食的价格就是十倍的价，你卖我一点，不然我跟山子没得吃了。”
山子妈先说借，其实是打着主意到了淮南郡或者东海郡买了粮食再还，那边的粮价总不会也是往年的十倍吧。
可陈氏这意思不肯借，山子妈当机立断，买！
陈氏犹豫了一下，看看顾彰。
他家还有先前买的一些粗粮，没怎么吃，还剩下不少。
顾彰微微点了点头。
陈氏这才道：“那我匀你两升，再多也没有了。”
“也别说什么十倍的价钱了，当时大郎买的时候，不过是五倍的价，你就照这个价给。”
山子妈一喜，“那就多谢了。”
陈氏拿了升出来，量了两升小米给山子妈，收了银子，继续做饭。
钱氏眼珠子转了转，刚要跟顾忠说什么，就听马大爷道：“各家要是粮食不够了的，等两天就能进城，到时候去买。”
马大爷倒是一片好心，就怕各家各户都来找陈氏买五倍价格的粮食。
毕竟外面的粮食价格都涨到十倍了。
顾忠家里粮食也快没了，钱氏不舍得买，但又怕陈氏不肯借给她，左右为难。
想想还是算了，不买，她就不信顾老二能看着大哥饿死。
就是他能，旁人也要指责他的！
果然过了两天就到了信城。
城门外面依旧有许多灾民。
朝廷已经开始赈灾了。
朝廷每天会在城门外施粥，灾民们有了这一口吃的，自然流连不去。
顾彰伤早就好了，跟着村长又四处打探消息去了。
顾翡正四处张望，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上下打量了顾翡一眼，又看着兰芝，再看看顾翡身后的莲儿，“几个小丫头，想不想吃饱饭？”
“跟我走，有饭吃！”
顾翡翻了个白眼，靠得住这是个人贩子。
莲儿上前一步，“走走走，我们不缺饭吃。”
人贩子见了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舍不得走，还在旁边围着劝说，“小丫头，我是老实人，不骗你们，只要跟着我走，马上就能让你们吃饱饭。”
顾翡见他总是纠缠，鼓起眼睛，扬起拳头，吓唬道：“走开，再不走我打你了啊。”
苏辰坐在旁边低笑一声，这丫头鼓起眼睛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明明是个敢拿着长刀砍人杀狼的主，放下刀，就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知不觉的关注着这个小丫头，或许一开始是好奇，后来总能在她身上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但跟别的丫头不一样，她自己也仿佛有许多种不同的面貌。
张泽在旁边偷瞄了一眼他的主子，感觉主子对这小丫头有些太过关注了。
不过，这也额不是他该管的事。
第一百二十章 江湖黑话
不多时，顾彰和村长回来了。
入城费还是统一标准，每人三百文。
一回生二回熟，众人这时都没进城费提出什么质疑，顾彰估摸着顾荣那点银子早花光了，正想着偷偷给点，就见大姐过来，往顾荣手里塞了点什么就走了。
顾彰放了心，招呼大伙进城。
在信城略作停留，众人继续往前走。
如此又走了几日，这天早上出发前，马大爷严肃的道：“今天要打青龙峡过，青龙峡盘踞着一股山匪，约莫有百十来人，大伙一是要走快些，争取黄昏之前通过青龙峡地界。”
“二来，大伙都打起精神，这些山匪可不是之前咱们遇到的那些流民，山匪都是常年打家劫舍的，多少有些拳脚功夫，万一动起手来，谁也顾不上谁，不拼命说不定就要交代在那里。”
这话听得众人心内忐忑。
可还得走。
紧赶慢赶，路上遇到了流民阻路，到了黄昏时分，才刚刚踏入青龙山地界。
眼看天就要黑了，大伙都忧心不已，顾彰问马大爷，“咱能退回去几里，明天白天打这儿过吗？”
马大爷摇头，“今儿过也好，明儿过也好，迟早要过。”
“该抢的就是白天一样要抢，只不过白天，大伙心里觉着安全些。”
“这段路不到十里，走快些，也就半个时辰。”
马大爷大喊一声，“大伙跟紧了，走快点！”
进了山道没多久，或许是因为周围树木的遮蔽，天仿佛一下就黑了。
骡车上挂起了风灯，众人都不敢说话，一时山道上只有骡子得得得的蹄声和山风吹动枯叶的沙沙声。
娃娃门早就被放进了车里，钱氏将宝儿塞了过来，也没人说什么，顾彰只交代了一句，“你给我老老实实坐里面，别乱动乱叫。”
宝儿没吭声，那天叫了一声，不但被众人骂，还被顾忠好一顿打，他心里也有了惧意。
走了一刻多钟，马大爷看见前面道上横着一把荆棘，心里一凛，停住骡车，扬声问道：“前面的可是青龙峡的好汉？”
话音才落，便从道旁的黑处走出一个人来。
来人是个络腮胡子，手里提着一把大刀，斜睨着马大爷。
马大爷下车打了个拱手，“当家的辛苦了。”
络腮胡子懒懒的打了个拱手，“掌柜的辛苦了，吃的谁家饭？穿的谁家衣？”
马大爷从包袱里取出一面镖旗，插在骡车上，“振威镖局老马，还望当家的给个薄面。”
振威镖局每年都会给常走的几条道上的山匪一些好处，这青龙峡，也是每年都打点的。
络腮胡子略一犹豫，“不是不给贵镖行面子，只是这年头不好，大伙都要吃饭，给了你面子，大伙都要饿死。”
马大爷沉声道：“祖师爷留了饭，当家的能吃遍，兄弟我才吃一线，还请当家的高抬贵手。”
顾三郎这时低声道：“马大爷说些啥，怎么跟这山匪一来一往还啰嗦上了，山匪就一个人，有啥好怕的，不信干不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