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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凄凉     扶明txt下载     扶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平息暗流

    赵铭一刀剁了陈瑞之,竟然把他的盔甲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那陈瑞之名字取得文气,实际是一个大汉,盔甲正好合身。

    他头戴凤翅盔,盔缨高耸,身穿鱼鳞甲,腰间兽头带,悬着长刀,披着大红披风,面容俊朗,要是再来杆银枪,分明是明朝版的常山赵子龙、西凉锦马超,令众人眼前一亮。

    赵铭撇了刘四一眼,没有理会他,走到陈明遇和郑森面前,问道:“什么情况,都安抚了吗?”

    郑森带来大批乡勇,将陈宅围了起来,双方虽为开兵见仗,气氛也依旧有些紧张。

    郑森低声道:“那些人都表示愿意效力,不过我以为他们蛇鼠两端,不能相信,不如全部杀了。”

    赵铭一愣,没想到郑森比他还狠,不过他稍微一想,便觉得郑森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路来,赵铭杀了不少人,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

    陈明遇摇了摇头,“现在正是用人之计,首恶既除,其余人只要愿意抗清,可既往不咎。况且这么多人,都杀了,必会引起城中士卒的骚乱。”

    这些军官全部杀掉,可能引起兵丁恐慌,发生骚乱,而且守城也确实需要一批军官效力,陈明遇说得也有道理。

    郑森并不赞成,认为留下终是隐患,陈明遇觉得郑森的做法过激,两人小声议论时,赵铭听了一阵并未加入,而是一挥手,“刘四你过来!”

    “将军找小的!”刘四一脸赔笑,他现在是真服了。

    赵铭遂即低声同他说了几句,而刘四则看着院子里的军官,一边嘀咕,一边给赵铭指了指。

    正说着话,那群军官已经走了过来,为首一个马脸汉子,上前抱拳,目光闪烁道:“陈先生,这位英雄,陈守备降清死有余辜,我等皆愿听从先生和英雄的号令。现在清军临城,是不是让我们回营去整顿兵马,协助守城。”

    马脸汉子说完,人群中又有几人附和着,都是要回营去安抚部下,声称愿意听从调遣。

    陈瑞之手下这些人,刚才被赵铭震慑住,谁也不想被杀,因此无人出头,所以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被迫屈服。

    现在冷静下来,气氛稍有缓和,一些人心思又活络起来,他们毕竟跟随陈瑞之多年,多少有些感情。

    如果不是心腹,陈瑞之也不会把他们叫来,商议降清的事情。

    明朝末年,内忧外患,打建奴,平流寇,赈济地方都要钱,使得明朝的财政破产。

    朝廷早就没钱发饷,欠饷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军队全靠将领凭自己本事养活,这就使得军队只效忠将领,不忠于朝廷,等同于私军。

    这些人迫于赵铭的武力,以及宅子被乡勇围困,才纷纷表示愿意效命,一旦他们离开,那就是放虎归山,难免再生事端。

    陈明遇自是不许,皱眉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有事与你们商议。”

    陈明遇不想放他们走,可是他却镇不住这群**,这群丘八脸上藏不住事,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就要往外挤。

    “先生,有什么事情不急于一时,我们回营中交代一句,免得生乱,等会再来商议也不迟!”马脸汉子边说就边往外走。

    赵铭再厉害,只是一个人,他们回到营中,点齐了兵马,几百人一起上,就是三头六臂也得歇菜,不信弄不死他。

    马脸汉子等人一寻思,觉得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脚步飞快的想要逃离。

    “马勒戈壁的!都给老子站住!”赵铭眉毛一竖,一声断喝,“没听见陈先生的话吗?老子答应让你们走了吗?”

    马脸汉子和其他军官们,身子都僵硬在了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空气一度安静。

    “英雄,我们都答应抗清了,这是为何?”马脸汉子转过身来,涨红了黑脸。

    赵铭喝道:“陈先生说了,先商议,再让你们回去。”

    说着,赵铭直接指着几人,“你,你,还有你!进屋听候吩咐!”

    马脸汉子和被点中的人,脸上犹豫,可是却又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又回到大堂。

    赵铭给郑森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进大堂,陈明遇和刘四等人便见郑森反身关上大门,里面立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还有惨叫和凄厉的哀嚎,让外面的人面面相觑,毛骨悚然。

    没半盏茶的功夫,门被打开一道缝隙,赵铭和郑森闪身而出,两人神情气爽,一脸轻松的并排走出来。

    刘四等人喉结蠕动,情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唾沫,很明显,进去都被解决了。

    “那几个人蛇鼠两端,被我们处理了。留下你们,就是对你们放心,只要大家一心抗清,我保证不伤害你们!”赵铭没有隐瞒,就是要让他们晓得厉害。

    这一下,众人彻底没脾气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看赵铭如此霸道凶狠,再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我等都愿听从差遣!”剩下的军官,纷纷拱手抱拳。

    赵铭又看向刘四,微笑道:“刘四,你提供的情报不错,以后你就是我的副手了。”

    听了这话,刘四却高兴不起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不是坑人吗?

    解决了陈瑞之一伙人,控制了五百兵丁,城中即便还有想投清之人,也掀不起大浪来,江阴城内的暗流,被赵铭等人悄无声息的平息。

    陈明遇对赵铭的处理方式,并无意见,而危机解除,众人便开始商量全面接管城防,准备抵御清军的进攻。

    “赵兄弟,我观你文武全才,处事得当,就由你来总领全城吧!”陈明遇将目光投向赵铭。

    “我不成!我帮忙统领着五百兵丁吧!至于总领全城,还是要靠先生。”赵铭连连摇头,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以前就是个搬砖,处理单一的事情头脑还算清晰,事情复杂脑袋立刻成为浆糊,而守城是个系统的活计,他对江阴城的基本情况一无所知,对人员调动,粮草配备,怎么防守他都不懂,现在最好还是让原来那批人守城,他来打个下手,顺便偷师,学点东西。

    陈明遇见赵铭不答应,想着那五百兵丁,大概也就赵铭能镇住,而光这一件事,就够费精神了。

    现在大敌当前,他也不在推辞,“那好,我来调度城中事务,博安和大木帮忙处理兵事。”

    当下陈明遇又任命了一些人做小旗、百户,同时给两人介绍城中的基本情况,清军只任命了一个知县,县衙里的捕快、小吏都是原来的人,城中尚能运转,粮草则还能吃两个多月,若是节省点,再想些办法,种点粮食,能撑个小半年。

    赵铭并未听进去这些琐碎的事情,他不时摸摸身上铠甲,乐呵呵想着怎么统领自己的五百属下。

    (感谢逝去的番号的2000,贼阿七,执恋、这份情,石坑中悟道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支持,求推荐,书单)

第十六章赵铭把妹

    乱世之中,有兵就是草头王。

    赵铭解决了陈瑞之,扒了他的衣甲,江阴守备的名头,自然也就厚颜自领了。

    这时他一想到自己掌握了五百人马,心里就很兴奋,忘记了身处与江阴死地中。

    现在朝廷完了,任命官员也不需要朝廷的批准,陈明遇大肆给义勇封官,至于五百兵丁则交给赵铭处理。

    赵铭将凤翅盔一戴,潇洒的一甩披风,便让刘四等人领着他去营房,准备看看自己的人马。

    不多时,赵铭一行人,就来到了营房外,他第一次做将军,也没啥经验,为了给士卒一个好映像,赵铭整了整衣甲,很威严的迈进营房。

    院门前并没有人守卫,校场上空无一人,箭靶倒在地上,兵器架上的兵器锈迹斑斑,一切都说明了,他的属下十分不堪。

    这时一间房子里,喧哗和哄笑声传来,似乎是有人在赌钱。

    赵铭走过去,一脚将门踹开,便见方桌前,一名大汉将一条大毛腿踩着长凳,袒露半边胸脯,摇晃骰子,吆喝着让人下注。

    大汉和桌边围着的人,齐齐看向赵铭,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孙子是谁啊?”

    “这人怎么好像穿守备的盔甲?”

    “不管他,来来,接着下注,老子要开了!”

    赵铭站在门口等待众人反应,不想这群**居然无视自己。

    “任重道远啊!”赵铭心中感叹,遂即转身将门又关上,把刘四等人挡在外面。

    这时他挽起袖子,便往桌子走来,一把抓住一人后襟,便往后一丢,他一连丢了几个人,惊得围住在方桌前的士卒,纷纷散开,赵铭则一下将方桌掀飞,砸向为首的汉子。

    那汉子一脚将方桌踹飞,看见散落满地的铜钱碎银,还有筛子,顿时大怒,“弄他!”

    众多**为他马首是瞻,纷纷挥拳向赵铭打来,房间外,刘四等人听见屋内的惨叫,一个个面露怜悯之色。

    不多时,赵铭拍拍手出来,里面的士卒一个个鼻青脸肿,鱼贯而出,为首的汉子更是肿成了猪头。

    校场上,五百士卒齐聚,一个个散乱的站着,好奇的打量着赵铭从他们前面走过。

    “这人谁啊?怎么回事?”

    “听说他将王德顺他们给打了。”

    在兵丁们议论时,赵铭目光打量着他们,好心情立刻没了,这些人一个个站没站样,贼眉鼠眼,一看就是**流氓,想变成一支强兵,基本不可能了。

    赵铭心一下凉了半截,激情消散了一半,他在士卒身前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停下,面向五百兵丁,提高声音道:“我今天过来,召集大家,就是通知你们一件事情。陈瑞之勾结建奴,剃发降清,猪狗不如,被我给杀了。现在我接任江阴守备,你们以后都是我的兵,我是个粗人,不会讲道理,就会打打杀杀。从今以后,你们听我号令,大家吃香喝辣,谁要是不听招呼……”赵铭冷眼扫视五百人一遍,“那就别怪我心狠手黑了!”

    众人听说陈瑞之被杀,一个个都惊呆了,赵铭也没废话,挥手道:“军官留下,其他人散了。”

    第一日,赵铭并未多说什么,他自己也没个具体思路,而是将军官留下,毫不含糊的给他们每人升了一级,然后约法三章,交代军纪,令其恢复操练,并要求军官给士卒宣讲一下他的精神。

    次日清早,赵铭来到营房,站在校场,令人吹响哨子,等待兵丁们起床集合,一刻钟后,大半的人都没有出操,赵铭让人锁了个个房门,不辞辛苦的又将没到的人揍了一遍。

    对付老兵油子,讲到理不顶用,不如拳头和利益好使。

    这时众人才真的怕了,这厮还真他娘的是个粗人,动不动就打人,营中的刺头不服,都被他打成了猪头,他们肺都气炸,可又不是对手,一个个气得不轻,却只能忍气吞声,免得挨揍。

    这些兵丁都是兵油子,干啥事都想着哪种方式对自己有利,很会算帐,他们一盘算,实在打不过,见稍有忤逆就得挨揍,很快就学精了,赵铭说啥就是啥,累点苦点没关系,总比被打要强。

    “赵守备来了,快快快点站好,哥几个顺着驴日的一点。”脸上还没消肿的王德顺,对着身边几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家伙道。

    ……

    在赵铭处理五百兵丁时,陈明遇也逐渐将城中的事情理顺,郑森协助整编了乡勇,城里居然聚集了六万乡兵,街道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乡勇巡逻而过,抓捕奸细,恢复秩序,城中已然井井有条。

    赵铭见乡兵有模有样,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该选择乡勇,不该要那五百累赘。

    这让赵铭有种捡个芝麻,丢了个西瓜的感觉,而很快,另一件让他不爽的事情又来了。

    陈明遇找来了阎应元主持军务,阎应元上来就提出要求,他来指挥可以,不过全城都得听他调度,若有不从,立斩不赦。

    赵铭自然不能例外,也需要听从号令,不能特殊优待。

    对此,赵铭抱有情绪,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人家主持防守,城中还有一支不受节制的兵马,自然感到不舒服,于是欣然同意。

    在阎应元主持江阴防务后,城外的清军也越聚越多,赵铭来到城头,乡勇们画垛而守,正在城墙上奔走忙碌,预备滚木礌石,箭矢和火药,大铁锅里煮着屎尿,臭气冲天。

    这东西叫金汁,守城利器,加热之后味道实在难闻,赵铭看了一会儿,便下了城墙。

    城中杏春堂内,不时有伤员的呻吟声传出,院子内外都躺满了病号和伤员。

    李枝枝穿着劲装,在院子里忙碌,她线条优美,充满活力,惹人心动。

    这时赵铭整理一下盔甲,提一提兽头腰带,英武不凡的迈步进来,他临进门顺手在门口摘了几朵野花,脸上带着微笑,走向李枝枝。

    李枝枝正端着簸箕,发现赵铭来了,人微微一愣。

    “送给你!”赵铭潇洒的将花递到她的面前,李枝枝脸涨得通红,忽然气得一跺脚,差点气哭,“你这人怎么把我种的花给折了……”

第十七章赵猪蹄子

    赵铭就是觉得那花很好看,随手一摘,不想居然是人家姑娘自己种的。

    摘了人家的花,再来送给人家,这人真不要脸。

    “枝枝姑娘……”赵铭忙抬手,成尔康状,想要解释。

    李枝枝却把簸箕一丢,头发甩甩的跑开,留给赵铭一个背影。

    赵铭看着背影窜进堂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见李郎中,正站着打量自己,赵铭尴尬的一笑,摸了摸脑袋,“那啥,我来换药!”

    李郎中反应过来,“进来吧!”

    当下,赵铭走进堂内,照例走到椅子前,解了衣甲,李郎中给他拆了绷带,见伤口居然愈合大半,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寻常人受这么重的伤,最少十天半月的时间,才有可能缓过劲来,可赵铭居然这么快就好得差不多,让李郎中暗暗生奇。

    “对了,壮士此前对老朽说过,包扎伤口的布,最好清洗煮沸,是何道理?”李郎中忽然道:“以前老朽救治伤员,处理伤口后,用布包扎,有半数人会发烧,伤口流脓,可按了壮士之言去做,情况却大为好转,不知道为何?”

    “这个简单~”赵铭张口就来,可以一开口,却不晓得怎么说李郎中才会明白,他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于是正色道:“因为天地之间有邪气,这些邪气附着在绷带和伤口上,侵入人体,便使人感染,最后丢了性命。将绷带清洗煮沸,就是为清除这些邪气。”

    李郎中听后思索片刻,“壮士的说法,与浙中那边一个姓吴的郎中,所说差不多。壮士是否见过他,或是学过些医术。”

    赵铭张口胡来,“不认识,我此前是个道士,跟着师父修道,这些都是师父教的。”

    道士基本都会些医术,李郎中心中暗暗称奇,心中想着这位赵壮士身体如此之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莫非是因为修道?

    一时间,李郎中精神一振,眼中闪烁着欣喜的亮光,多年前,他也是个小道士。

    这时李郎中给赵铭包扎好后,赵铭从新穿上衣甲,站在堂中四下看了看,没瞧见人家姑娘的影子。

    “那啥,我就先走了!”继续站着似乎不好意思,赵铭给李郎***手一礼,“有劳老先生了,那我就先走了。”

    李郎中笑眯眯的道:“壮士请便,过两日还需换次药。”

    赵铭又看了看堂中一眼,才迈步出堂,等他走出院子,赵枝枝才红通通着脸,从后堂出来。

    李郎中则疾步走回大堂内,翻了一会箱底,找出一本《元始天尊说变化空洞妙经》,拾起多年前的功课,从此沉迷修道。

    ~~~~~~

    江阴城外,清军大营蔓延,密密麻麻的帐篷,围住了江阴成的三面。

    营地中,穿着明军衣甲,头戴碟盔,盔上插着红色盔旗,身批对襟鱼鳞甲,胸前一名护心镜的军官,按着战刀,鱼贯进入大帐。

    整个营盘,完全是明朝的样式,只是飘扬的绿色旗帜,标示了他们的身份,江北新投的绿营兵。

    大帐中,刘良佐大马金刀的坐着,两侧战将林立,兵威壮盛。

    刘良佐外号花马刘,是江北四镇之一,手上拥兵十万,多铎南下,他率先投降,使得江北防务崩溃,汉奸等级只比吴三桂低一级。

    这时刘良佐沉着脸,看向常州知府刘光斗,有些不满道:“刘知府,你不是说城中有内应,不几日就能平定内乱,迎接本帅进城吗?”

    刘光斗脸上惶恐,“大帅,我确实收到了城内守备的消息,不知道为何还没消息传回!”

    “大帅,莫不是中了缓兵之计?”帐中有部将说道。

    刘良佐眉头一竖,区区小城,城中聚集些乌合之众,也敢对抗大兵,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哼!”刘良佐冷哼一声,“鼻屎大点城池,缓兵之计又有何用?张天禄、张天福,你二人准备一下,明日攻击城池,一日之内,将城池给本帅夺下。”

    两员将领出列抱拳,“末将领命!”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挑帐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大帅,卑职巡逻,发现昨夜城中射出的书信。”

    刘良佐眉头一挑,“拿上来!”

    刘良佐拿起书信,打开来观看,一旁的刘光斗,问道:“大帅,什么消息?”

    “内应回信了,说城中防守严密,乡兵已经在准备守城,约定三日后,理应外合,从西门破城!”刘良佐沉声说道。

    刘光斗见自己联络的内应中于有了回应,心中十分高兴,微红着脸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建议大帅再等三日,也没有关系。城中乱民在城上搬运滚石檑木,煮烧金汁,攻城肯定会出现伤亡。我以为不如等内应发乱,再趁机夺城。”

    刘良佐皱起眉头,帐内张天禄、张天福两将听说城上还煮了金汁,不想增加属下兵马的伤亡,张天禄抱拳道:“大帅,要不在等一等,横竖都过了多日,再等三天,一群乱民,还反了天不成。卑职的属下,最少一个打十个,届时内应不发乱,卑职也能打下城池。”

    刘良佐点了点头,他没将江阴放在眼中,大手一挥,“那本帅就再等三日。”

    ~~~~~~

    江阴城头上,陈明遇身边,站着一员身材健硕,穿着盔甲的威武男子,正是主管江阴城防的阎应元。

    他目光注视着城外的清军营盘,见准备器械的清军士卒,纷纷停了下来,脸上露出笑意。

    “丽亭,你的好计策,清军果然停止攻城的准备了!”陈明遇微笑道。

    阎应元摆了摆手,“算不上什么好计,只是拖延几日而已。三日后,刘良佐必然恼羞成怒,含怒攻城。这是将帅的大忌,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布置防御,给刘良佐迎头痛击。”

    陈明遇点了点头,“好,城中一切,都听丽亭兄你的调度。”

    阎应元微微颔首,“咱们去县衙商议一下,让那个赵博安也来,他还未曾拜见过我。”

    阎应元是个掌控欲望很强的人,陈明遇忙道:“博安以前是个道士,逍遥天地,不受约束,丽亭你谅解一下,他绝对是员大才。”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八章阎应元守城

    鸡鸣时分,天还未亮,营房内王德顺等人,正睡得香甜,通铺上鼾声此起彼伏,王德顺不晓得做了什么美梦,嘴角流出不少哈喇子。

    城中除了巡哨的士卒外,众人都在熟睡中,精力旺盛的赵铭,却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站起来,稍微洗漱一下,穿戴整齐,来到营地里。

    “当当当~”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响起,刺破清晨的宁静。

    通铺上,睡着的士卒,翻了个身,谁也不愿意起床。

    “当当当~”锣声继续响着,引得周围民居里,传来一阵叫骂声。

    通铺上,睡着的士卒,终于受不了刺耳的锣声,一个个烦躁无比的坐起。

    “姓赵的没完了!”士卒们一边大骂着赵铭,一边迅速的穿着衣物。

    这时王德顺却用被子,捂住头不动,一旁士卒见了,忙道:“王哥,起来了,不然等会儿又得挨揍,还不给饭吃。”

    王德顺赌气似的,想要抗争,可是士卒的话却提醒了他,他根本打不过赵铭。

    “老子直他娘的,早晚有一天,弄死姓赵的孙子!”王德顺麻利的起身,擦了把嘴角的哈喇子。

    一众士卒纷纷点头附和,很赞成他的主意,“对,迟早弄死姓赵的孙子!”

    一群士卒苦不堪言,慌忙穿好衣甲,斜带着军帽,陆陆续续出了营房,在校场上集合,一个个嘴上抱怨,身子却很诚实的站得笔直,就连王德顺也是抬头挺胸撅屁股,双手下垂,紧贴着裤腿,站了个漂亮的军姿。

    没奈何,脸还肿着了,眼睛肿得老高,本就不大的眼睛成了一条细线,好汉不吃眼前亏,打又打不过,先忍着吧。

    赵铭扫视他们一眼,虽只有几日时间,但面貌却已经有了改观。

    “今天本将带着你们跑步,届时四人一排,从左到右,依次出校场,明白吗?”赵铭大喊一声。

    底下传来稀稀落落的回应声,赵铭眉头一竖,“草泥马的,没吃饭啊!”

    一听赵铭的口头禅又出来,底下人顿时慌了,一个个急忙吼道:“明白了。”

    赵铭满意的点头,“等会我喊一就迈左脚,二就迈右脚。前面的看着我怎么跑,后面不分左右的,看着前面怎么跑,自己就怎么跑,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大声答道。

    赵铭当即双手握拳,提到腰间,带头小跑起来。

    “鸭儿鸭,鸭儿鸭。手摆高一点,左右左……”赵铭边跑边喊,“都喊起来,对了,鸭儿鸭……”

    队伍乱糟糟的出了营房,围着营房外的街道转圈跑。

    赵铭带着跑了几圈,身后的队伍才慢慢整齐一些,不在需要他领头,于是跑到队伍侧面,边喊口号,边矫正队列中,错误的士卒,“刘四,你他娘的同手同脚了!”

    刘四惊得脑门冒汗,目光连忙打量着前面,调整半天,也没调整过来。

    “鸭儿鸭~嗯,王德顺你小子动作很标准,去前面带着他们跑!”赵铭继续说道。

    王德顺内心感到一阵羞耻,嘴上却立刻条件反应似的,大声回道:“是!”

    他连忙跑上前,来到领队的位置,动作标准的跑了起来。

    “口号,口号!”赵铭提醒道。

    “是!”王德顺羞耻的学着赵铭的样子喊道:“鸭儿鸭,鸭儿鸭~”

    ……

    众人绕着营房,从黎明跑到天色大亮,一个个汗流夹背,不过跑完后,确又神清气爽。

    这时士卒正跑步归营,郑森站在门前,注视着士卒跑入营地,脸上暗暗称奇。

    “大木,你干啥子?”赵铭看见他,跑了过来。

    郑森回过神来,“等会去府衙议事,陈先生让我叫你去议事!”

    “那你等会儿我,我交代几句!”赵铭先对郑森说了几句,然后叫来刘四嘱咐一些事情,便又走过来,“可以去了。”

    两人并排而行,郑森一路上,对赵铭的训练似乎很好奇,两人一路交谈,赵铭水平其实很有限,还好路不长,等他把底漏完,正好到了县衙外。

    县衙大堂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曾化龙等人都已经到了,昨晚阎应元与陈明遇已经进行商议和交流,今天把所有人都叫来,主要还是分配任务。

    郑森与赵铭进堂,拱手一礼,“阎总制,陈先生。”

    阎应元看了赵铭一眼,遂即道:“既然人都到齐,那便开始了。”

    陈明遇道:“都入座吧!”

    赵铭和郑森忙在空位上坐下,众人目光便纷纷投向阎应元。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商议守城之事!”阎应元沉声道:“就这几日,清兵必然攻城,届时我亲守西城、大木守南城、培卿守东城,化龙守北城,四面编乡勇画垛而守,一队守三垛,各安值守!”

    郑森等三人,立刻站起身来抱拳,大声答应,“诺!”

    阎应元取出三枚令牌,递给三人,三人接过后退下。

    阎应元遂即将目光投向赵铭,“听陈先生说,博安是难得大才,几日时间,就把那五百兵丁训练得有模有样。博安一部,就作为支援,随时待命,准备应对危情!”

    “诺!”赵铭面露得色,学着郑森的样子,同样接了一枚令牌。

    阎应元立刻将目光看向陈明遇,“城中粮草和器械赶制,就交给拱辰了。”

    陈明遇肃然抱拳,“一切都听总制调遣。”

    弘光朝已亡,江阴又是孤城,为了便于指挥,阎应元自称总制,并制造了令旗和令箭。

    这时阎应元继续道:“各位具体的职责,我以写在令牌之后,你们去办吧!”

    赵铭看了看,眉头微皱,怎么没说请援,或是突围的事情?

    江南已经被清兵占据,以江阴一城相抗,就算坚持再久,最后也避免不了城陷的命运。

    江阴人要活下去,要么有人来救,要么突围而出,只坚守的话,失败将是迟早的事情。

    虽说现在没援兵可请,但是还是应该试一试,不能坐以待毙。

    赵铭站了出来,抱拳道:“总制,为何不向外请援,或是准备突围?”

第十九章华夷之争

    赵铭的话,让准备离开的众人,又停下了脚步。

    阎应元微微皱起眉头,不快道:“进了江阴城,博安以为还能活,不闻头可断,发不可剃吗?”

    赵铭愣住了,他看向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曾化龙、书生许用等人,见他们的神情,立时明白这群人就没想着能活着。

    头可断,发不可剃,这就是他们的态度,是他们的宣言,江阴是准备全城殉道了。

    一般而言,生存的欲望是人的本能,可是这群人却是在对局势绝望的情况下主动寻死。

    清军渡江,占据南京,皇帝被俘,文武大半投降,整个江南都落入了清军之手,以江阴一城,几万乡民,怎么可能与清军对抗,最后必然是个死字。

    这点陈明遇清楚,阎应元决定出山,接下江阴城防时,他心里也清楚,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站出来,因为头发不能剃,这不仅是明清两个政权的斗争,还是华夷之争,关系崇祖的信仰。

    他们早就知道了后果,可是依然选择了抗争,没人打算活着走出江阴。

    阎应元看着赵铭,态度冷淡了许多:“如果赵守备想活命,现在可以走,阎某不会拦你。”

    虽说陈明遇一再给阎应元说,赵博安是个人才,是个豪杰,但是阎应元依然不太喜欢赵铭。

    这个人行事太标新立异,而且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情去杏春堂调戏良家,让阎应元对赵铭没有什么好感。

    赵铭听出阎应元话里的讥讽之意,心里很不舒服,他这么问,也是为了江阴城的百姓好。

    抗清而死,为衣冠发服的信仰而战死,自然是值得钦佩,但在赵铭看来,活着无疑能为华夷之争,做更多的事情,况且郑森还在城里了。

    “阎总制,我赵铭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赵铭眉头一竖,眼睛瞪大,“我提出请援、突围,也是为了江阴,为了天下考虑。”

    阎应元冷声道:“如今局势,哪里还有援兵,清兵围城,又往何处突围?江南以入敌手,坚守江阴,尚能杀虏明志,突围无疑让建奴屠杀尔。我不知道赵博安你,是如何为江阴和天下考虑?”

    陈明遇见此忙道:“总制,博安他不了解情况,你不要怪他。我相信他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才说出这样的话!”

    陈明遇一片好心,可话入了赵铭耳朵里,却让他更加不舒服,他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于是一抱拳,“阎总制,陈先生,我问你们一句。我们在江阴不惜以死抗争,为的是什么?”

    阎应元看向赵铭,“为一口气,为祖宗不受辱没,为了身上的衣冠发服和脚下土地不被玷污。”

    “既然如此,总制的目的,就是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将建奴赶出中国。”赵铭说道:“而不是战死在江阴!”

    阎应元一愣,陈明遇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赵铭,一旁郑森忽然一振臂,“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博安说的好。赶走建奴,头发不用剃,祖宗不会受辱,脚下的土地也不会尽披腥秽!”

    阎应元沉着脸,不得不承认,赵铭说的有道理,他的目的不是求死,而是为了保护一些东西,为此可以去死。

    阎应元沉着脸,“你说的没错!”

    阎应元作为总制,即便是自封的,也是江阴城内名义上的统帅,而赵铭只能算他的下属。

    现在赵铭顶撞他,让阎应元心里不快,不过他却认可了赵铭的话语,叹道:“然而哪里还有什么援兵,清军大军围困,乡勇无力突围,最后的选择依然只有死战。”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叹息,他们对明朝,对天下已是失望至极。

    赵铭有些明白了,正色道:“阎总制、陈先生,戚公曾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全浙,岂无才勇。这天下间,想要抗清的义士,又岂止我们这一伙呢?剃发令一出,天下必然鼎沸,我想外面反清之势,或已燎原。再者,弘光皇帝虽被俘虏,大明藩王还有不少,或许已经有藩王监国,重新竖起大旗了。”

    郑森抱拳道:“总制,大家的志向,都是驱除鞑虏,保一方平安。若是无路可走,森愿与江阴共存亡,以死明志,但若是有一线生机,森认为我们应当争取,全都战死于城中,江阴之地,今后还是会落在建奴之手,这里的百姓还是会被逼迫剃发,而只有活着,我们才有机会恢复中华。因此卑职建言,请总制不要放弃机会!”

    郑森不是死脑筋,因此他才从南京跑了出来。

    众人眼睛一亮,阎应元沉默不言。

    赵铭继续道:“派人出去求援,联络各处义军,对江阴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大木是福建郑总兵的公子,我们还可以向福建求援。突围的事情,也可进行准备,大家都活着,才能为华夷之争,为驱除鞑虏,做更多的事情,才有机会,赶走建奴,保护家园。”

    陈明遇已经被赵铭说服,派人去求援,了解江阴之外的情况,对江阴并无损失,反而会带来一线希望。

    不过,阎应元才是总制,陈明遇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阎应元,等他来决定。

    阎应元目光注视赵铭,这件事让他感到不快,他依然不喜赵铭,但是得承认,按着赵铭的建议去做,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阎应元沉着脸,微微颔首,“但愿天下真如博安之言,如此江阴尚有生机,大事尚有可为。那就派一人出城联络吧。”

    南京朝廷的迅速崩溃,五十余万明军,在清军面前不堪一击,一个多月的时间,多铎就从河南打到南京,彻底摧垮了江南有志之士的信心,他们对局势都感到悲观和绝望,对明朝更是失望透顶。

    剃发令一出,江阴、嘉定、昆山等地绅民,都是在绝望中,不计后果的自发反清。

    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相互间消息也不通,大家都以为自己是孤军,就没想过挽回大局,只是你守江阴,我聚集于嘉定,他坚守昆山,各自守着自己的家乡,以死抗争。

    听了阎应元的话,陈明遇这才道:“既然总制决定,当选一熟悉地形,了解江南之人,出城求援。”

    赵铭抱拳建议,“不如让大木去请援,他是福建郑总兵的公子,必能请来援兵。”

    阎应元承认赵铭的话有道理,做事便不拖泥带水,不过他却摇了摇头,不想放郑森走,“大木已经被委以重任,我觉得有一人,熟悉江南地理,更加适合出城请援。”

    阎应元很清楚江阴的情况,他此前认为江阴就是个死地,现在听了赵铭的话,同意他的看法,不过他认为,江阴即便能得到援助,也不会是陆地上的援助,没有哪支军队,有能力穿越清军控制的江南,来江阴解救他们,只有从长江水路,赶到江阴北面长江,才有一线可能。

    因此阎应元不想放郑森走,江阴与郑芝龙素无交情,只有郑森在江阴,郑家水军才有可能来援。

    阎应元继续道:“此人叫程璧,虽是一介商贾,但知大义,且对江南地形熟悉,有他出城救援,应无问题。”

    陈明遇显然认识程璧,“要是由他出城,此事能成。”

    正说着话,一员将领闯了进来,抱拳道:“总制,有满兵进抵城下了!”

    堂上众人闻语,心里立时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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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江南鼎沸

    听闻禀报,阎应元立刻结束议事,带着一群人来到西城上。

    这时众人站在城楼前,果见一支穿着白甲的满兵,疾驰着进入了刘良佐的营地。

    阎应元一拳捶在墙垛上,“不好,情况可能会有变化!”

    江阴城中的乡民,还未完全做好准备,而满兵到来,极有可能是催促刘良佐攻城。

    赵铭忽然抬手指着远处,“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向江阴城的南面,只见远处旌旗招展,尘土漫天,大队清军正在过兵。

    这些人马,并未在江阴城外驻扎,而是绕过江阴向东进兵。

    弘光朝将防御的重点,放在了江北,江北三镇投降,黄得功自杀后,南直就没了明军,仅有方国安等几部残军,撤入了浙中。

    赵铭的地理不太好,可是浙江在南直隶的东南方还是知道的,他指着向东进兵的清兵,问道:“那是什么方向?”

    陈明遇道:“常熟、昆山和嘉定!”

    昆山之屠,嘉定三屠,赵铭心中一凛,不再说话,江南绅民自发的抗清斗争,全面开始了。

    阎应元、郑森、陈明遇等人,见赵铭的神情,就知道他说的情况出现了。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中国,岂无义勇。

    “博安,若大的江南,果然不只我们一群人在抗争!”郑森激动了。

    陈明遇、书生许用等人纷纷泪目,他们原本都绝望了,而这种绝望,并不只是对局势的绝望,更是对人心的绝望,对大明绝望,对整个天下绝望,认为这个天下不会好了,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只剩他们这些人孤独的坚持者。

    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他们所想,明朝虽然不可靠,但天下间像他们一样的人,还是有很多的,他们并不孤独,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个天下并非没救,还有许多仁人志士抗争着。

    “其它地方也起兵抗清了!”许用泪流满面。

    沉着脸的阎应元,注视着向东的清军,心中也燃起了希望,“若真如此,江阴并非孤城。大家定要守住城池,时局或有转机。”

    同一众人的振奋不同,赵铭心里却十分难受,因为他知道,剃发令虽使得江南鼎沸,抗清义师蜂起,但是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正规官军的支援,大家各自为战,这些义举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很快扬州十日的惨剧,将在江南大地上重演,届时人头滚滚,敢于反抗的绅民会被杀光,江南将逐渐在杀戮中,臣服在建奴的屠刀下。

    这让赵铭内心沉重,不过他看着众人激动、振奋的神情,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双拳紧握,内心问着自己,“我能做什么呢?我该怎么做?”

    ~~~~~~

    城池外,清军营地里,刘良佐穿戴整齐,带着一群绿营将领,匆匆出来迎接,可是真满洲已经直接进入大营。

    这时一名满脸阴鸷的白甲满将,领着百余名白甲骑兵,望着营中大纛而来,绿营兵纷纷往两边闪开,不敢阻拦。

    刘良佐远远看见那白甲满将,心头一紧,心中立时生出畏惧之感。

    在军中颇具威严的刘大帅,立刻小跑着迎接上来,打了个千儿,“奴才,恭迎贝勒爷。”

    来人乃是清贝勒博洛,他是多尔衮的心腹,历史上便是他镇压了江南义军,俘虏杭州潞藩,击败浙东鲁监国,攻入福建,杀害明隆武帝朱聿键及诸王世子十余人,最后封为和硕端重亲王,为清初理政三王之一。

    一大群绿营将领,纷纷跪下迎接,博洛勒住马缰,战马在刘良佐的身前急停下来。

    “刘良佐,你统兵数万,为何连一个小小的县城也攻不下来!”一脸骄狂的博洛,马鞭指着江阴,神色不善。

    此时已是六月初,江南天气炎热,多铎押着弘光帝等一众俘虏,带着大批的八旗兵,已经返回北京复命避暑,江南的事情,便都交给了博洛。

    多铎大军攻明,一路未遇抵抗,很轻松的就占据了江南,这让满洲统治者,开始轻视汉人,认为大局已定,所以之前推了几次,没有成功的剃发令,便再次推行。

    多铎发完令后,就带着人马北归,留博洛镇守江南,并未预料到,一道剃发令,居然会引起天下的动荡。

    在满清统治者看来,明朝都完了,大局已定,却不想柔弱的江南百姓,居然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博洛在南京,起初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收到江阴、昆山、嘉定、徽州等地俱反的消息,他才感到一丝不妙。

    这其中,江阴首先抗命,犹如一面大旗,而刘良佐未能及时,扑灭江阴之火,江阴抗令的消息传出去,鼓舞了其他各州县反清之人,使得江南烽火燎原。

    如果刘良佐迅速打下了江阴,将乱民尽数斩杀,震慑住周围的汉人,局势不会发展到令他头疼的地步。

    因此博洛对于刘良佐十分不满,恼怒得恨不得一鞭子抽下去。

    刘良佐内心惶恐,忙解释道:“贝勒爷,城中内应回信,就这两日便会献城,奴才一定会拿下江阴城。”

    博洛皱着眉头,沉声道:“既然有内应,里应外合之下,破城何其容易,还需再等吗?”

    在博洛看来,一个小县城,城内没有兵马,不过是一群乱民,并且还有内应,大军只需冲一次,加上内应配合,城池就破了,他不明白刘良佐再等什么。

    博洛说完,扫视众人一眼,然后一拔马缰,“我现在要去昆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给我拿下江阴,城破后鸡犬不留。”

    说完,博洛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并未在营地里停留,带着骑兵绝尘出营,绕过江阴往东而去。

    “奴才恭送贝勒爷!”刘良佐忙磕头行礼。

    “大帅,已经走了!”刘良臣站起身,去扶刘良佐。

    张天禄等将,不禁问道:“大帅,现在怎么办,还等不等?”

    绿营兵不像满兵,他们是能不拼命,就不拼命。

    刘良佐站起身来,“还等什么,打吧!今天就把城池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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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杂毛刘攻城

    刘良佐并没有将江阴放在眼里,他没有急于攻打,是因为属下不想损耗自己的兵力。

    军阀都是靠着底下的将领来抬轿子,部将们的意见他得听。

    况且在他看来,江阴就在那里,鼻屎大点的城池,又不会跑掉,他想取,随时都能取,所以不急于一时,想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江阴城。

    绿营大多都是这样的心态,换个老板混饭吃而已,反正内应会献城,为何要拼命呢?

    当然抱有这种心态的人,主要是那些不求上进,混饭吃的中下层绿营兵。

    长官们早就不用为吃饭的问题发愁,他们则有别的追求,不仅要吃好,还要子孙荣华富贵。

    为清廷效力,如何能实现这一点,便是立功抬旗。

    刘良佐还是追求上进的,抬旗就能成为满洲统治者的一员,所以他很在意满洲统治者对他的意见。

    既然决定攻城,刘良佐动作迅速,博洛一出营地,清军就开始准备攻城。

    “大帅,那城中内应怎么办?”张天禄不禁问道。

    刘良佐阴沉着脸,“他们见本帅攻城,识相的话,于城中发乱,本帅便饶他们一命,要是没动作,城破后照杀不误。”

    说干就干,江阴城下,绿营骑兵呼啸往来,控制战场,谨防城中乱民趁着大军列阵,军阵不稳时,城中人马出来捣乱。

    清军各营寨内人喊马嘶,鼓号之声不绝,大量绿营兵出了营地,在城墙一里之外摆阵。

    江阴城上没有红夷大炮,绿营兵从容列阵,而城墙上的义军,也严阵以待,郑森等人大声呼喊着,指挥义军搬运滚石檑木,准备防御器械。

    城中营地里,赵铭也将太平营的士卒,聚集在一起,准备随时上城增援。

    五百名士卒,经过他的训练,有了些模样,不过骨子里却没有改变,依然是些兵油子。

    这些人本事肯定比乡勇要强,只是很难真正出力气。

    此时赵铭披挂整齐,身穿鱼鳞甲,头戴凤翅盔,腰缠兽头带,披着大红披风,手按长刀,威风凛凛。

    赵铭见士卒列好队,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建奴凶残,扬州稍有抵抗,几十万百姓便全部死于屠刀之下。江阴要是被破,必定鸡犬不留,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权衡利弊,本将不想多说了。”

    人群中,老兵油子们,大多不为所动,刘四忙振臂一呼,带头说道:“保卫江阴,抗击建奴。”

    不过跟随着他呼喊的人,却寥寥无几,只有一小部分人,剩下的兵油子依然没有反应。

    王德顺鄙夷不屑的看了刘四一眼,才举起手臂:“抗击建奴,保卫江阴。”

    众多兵油子这才齐齐呼喊起来,刘四心中忿忿不平,无奈他此前只是个小旗,靠着最先投靠赵铭,才混了个百户,可是他的属下,都不怎么买他的账,让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赵铭将这一幕落在眼睛里,他除了用凶威震慑住他们外,其实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一两个兵油子,解决了就行,可是五百多人,九成九的都是兵油子,那他也没办法,明朝的军队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赵铭现在对他们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他们能向戚继光手下的处州兵一样,做战前讲讲条件,好处给足后能够卖力气就行。

    戚继光在与谭纶的交谈中,曾经说过,他手下一支招募于浙江处州军队的特点,他们好勇好斗,作战十分勇猛,冲锋陷阵非常积极,但是他们也有个缺点,就是处州兵每次作战前,都要和戚继光谈条件,要求必须知道作战对手是谁,对方有多少人数,然后自行内部商议。

    如果他们认为能打就作战,认为不能打,即使戚继光费尽口舌,他们也绝不会卖力。

    赵铭扫视五百士卒一眼,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些不服气,可是守城之事,马虎不得,这不仅是我的事情,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等会我就把建奴任命的知县给宰了,届时建奴必定恼羞成怒,破城后大家一起死。”

    队伍中,王德顺等人,神情立刻大变,心里无不大骂赵铭,“直娘贼,心肠忒歹毒了。”

    赵铭见士卒哗然,脸上露出得色,一群憨批,还和老子斗,玩不死你们。

    这时赵铭挥手道:“既然横竖是个死,大家也不要抱怨,跟着本将抗清还有生机。若是打退了清军,你们想要什么奖赏,可以给本将提,本将绝对不亏待你们。”

    此时城外,清军列阵完毕,火炮也已经部署完毕,有军官正在检查火炮的发射药包和铁弹,有经验的炮手,则拿着工具,观测城头,调准炮位。

    清军大阵中,刘良佐驻马大纛下,用千里镜扫视城头,冷笑道:“一群乱民,也想对抗大军,真是不自量力。”

    张天禄附和道:“就是,乡勇管用,朝廷还养我们这些大军做什么?”

    他这话非常的没水平,弘光朝廷养了他们,确实什么用的没有,反而加速了弘光朝的灭亡。

    刘良佐不接这话,忽然叹息道:“本帅给过他们机会,亦不想多造杀戮,可是他们不珍惜啊。”

    “大帅仁慈,江阴不识时务,也怪不得大帅。”刘良臣等人笑道。

    正在这时,用千里镜观察城头的刘良佐却忽然眉头一皱,他放下千里镜,用肉眼观看一眼,遂即再次拿着镜子观看,便见城头推出五人,一人穿着知县官袍,光着脑袋,另外四人则穿着八旗衣甲,正是知县方亨,以及护送他入城,推行剃发令的四名旗兵。

    城头刀光一闪,五枚人头落地,头颅很快就被悬在了城上。

    刘良佐脸上肌肉抽搐,放下千里镜,立刻一挥手,恼怒道:“攻城!”

    军令一下,城下鼓号声响起,炮阵上一门大炮猛地向后一退,一颗黑色炮弹一闪而过,砸在城墙上,城砖凹陷,激起一团烟尘。

    城头,阎应元一手扶着墙垛,大声疾呼:“各归本位,清兵要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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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城上,赵铭没有食言,他建议阎应元将伪知县方亨,以及四个旗丁一起杀了明志。

    阎应元对于赵铭这个建议,倒是欣然接受,没一点犹豫,就点头同意。

    杀掉方亨,能激怒刘良佐,他必然含怒进攻,这是兵家大忌。

    同时,杀方亨也能坚定城中绅民的抗清决心。

    满洲人口有限,要统治广大的区域,每地派兵驻守,并不现实,他们只能派遣一些兵马,驻扎主要的大城。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控制地方,就必须保持强大的威慑力,让没有驻扎满兵的城池也不敢反抗。

    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清军的手段就是屠杀,杀到所有人都害怕,不敢生出反抗之心。

    清军南下时,就下了明令,传檄天下,抗击清军者,满城屠戮,而他们一路南下,也始终坚持这条军令,甚至有的城池,未有什么抵抗,也被垂涎财物的清军屠戮。

    江南富庶,每座城池中,都财富丰厚,八旗兵对此垂涎欲滴,江阴举义已经违抗了清军的命令,现在又杀掉清廷认命的知县,处死四名旗丁,清军为了保持威慑力,必然屠城。

    阎应元同意此举,也是为了城中思想彻底统一,这点他倒是和赵铭想一块去了。

    赵铭要求由太平营的士卒,来操刀斩首,王德顺等几个刺头,受到特殊关照,被赵铭点了名。

    王德顺等人没办法,他们就想混口饭吃,不想跟清军拼命,心里把赵铭祖宗八代骂了一个遍,这个驴日的真是坏得狠,把他们往不归路上带。

    几人不敢违背赵铭的意思,很不情愿的一刀将方亨和四名旗丁的人头砍下,被逼上义军的破船。

    ……

    城外,刘良佐被激怒了,他一声令下,清军炮阵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浓浓的白烟从炮口腾起,覆盖了漫长的阵线。

    清军各门火炮的炮架,在炮响声中往后一退,十来斤的铁弹冲出炮口砸向城墙,江阴城上尘土飞扬,砖石凹陷碎裂,无数碎石哗哗落下,露出墙内的夯土。

    城墙上,乡勇和太平营的士卒,一阵惊呼,被眼前的景象惊吓,纷纷蹲在墙垛后,不敢露头。

    赵铭倒是站直了身子,他感受脚下城墙被砸得颤抖,内心不禁狂跳,“这就是红夷大炮,怪猛的!”

    清军炮阵上,一轮射完,各门火炮旁的炮手,立刻用裹着湿棉布的刷子清膛,炮膛中传来水汽蒸发的丝丝声响,接着装填手就填入一包新的发射药,推入铁弹,用棍子将铁弹压实,最后用锥子刺破药包,插入引线,调准炮位后,直接点火。

    “轰!”的一阵巨响,第二轮齐射到来,弥漫的硝烟中,橘红的炮焰闪烁,一枚枚炮弹呼啸着向城头砸来。

    江阴城头,不断传来墙砖垮塌的声音,惨叫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按刀而立的赵铭,也不禁一个哆嗦,这一炮砸在身上,再勇猛的人,也要被砸成肉泥。

    清军迅速发射完三轮火炮,红夷大炮的炮身已经热得烫手,需要冷却,才能继续开炮。

    清军主阵,“刘”字大纛旗下,骑着一匹杂毛马的刘良佐,见炮击刚停,便一挥手,“攻击!”

    江阴西门外的旷野中,清军的大鼓擂起,清将张天禄将刀一拔,“弟兄们,给老子冲,城破不封刀。”

    崇祯末年时,明朝财政破产,军队欠饷,将领捞钱自己养兵,而将领并没有什么来钱的手段,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与流寇一样抢劫。

    弘光初年,江北四镇初设,高杰索扬州,刘良佐大掠淮上,同流寇无异。

    如今他们投降清军,做起这种事情,便更加得心应手,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声令下,三千清军分为两个梯队,第一队两千余人,拿着刀盾、长枪,扛着四五十架壕桥和登城梯冲在最前,负责抢城,第二队则是手持火枪和弓箭的士卒,他们负责压制城头,掩护第一队登城。

    刘良佐号称十万人马,不过真正的精锐,也就万把人,他出动三千精兵,对江阴已经是十拿九稳。

    三千清军眼中闪烁着凶狠贪婪的目光,冲过炮阵上空弥漫的硝烟,飞奔着扑了过来。

    城头上,阎应元拔刀在手,怒发虚张,“士卒各归本位,失垛者杀,后退者杀。”

    说完,他半个身子,探处墙垛,冷峻的目光注视蜂拥而来的清军,脸上露出冷笑。

    如果是他来攻城,必定先用红夷大炮猛轰,至少砸塌一处,摧毁守军士气,然后虚虚实实,两面佯攻,一面主攻。

    可是刘良佐,太轻视江阴城,加之他被激怒,大炮只砸了三轮,就开始进攻,也没安排人手去牵制其它三面城墙,而是直接从西门强攻。

    阎应元冷笑一声,“那就让你们撞得头破血流吧!”

    城头上,乡勇和太平营的士卒,看见清军如洪水一般,蜂拥涌向江阴西城,心中难免有些慌张,一个个手握紧了兵器,嘴唇发干,身体僵直。

    江南百姓并不善战,可是时局将他们逼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本来阎应元以为尚有几日时间对乡勇进行训练,可不想情况突变,应此只能让原本负责四城救火的太平营,也参与了守城。

    赵铭看见周围墙垛边,乡勇和属下士卒,都神情紧张,心理有些怀疑,这些人是否真能挡住清军的攻击。

    就在这时,城头一声弦响,一枚箭矢“嗖”的一下射出,清军队伍中,一名指挥的千总,应声而倒。

    “嗖”又是一箭射下城头,这次是一名把总被一箭射穿咽喉。

    城上守军一愣,而后瞬间发出一阵欢呼,赵铭扭头看去,只见穿着一身布面甲的郑森,弯弓搭箭,一气呵成,每一箭射下去,就有一名清军倒地,而且专射头目,帅得没朋友。

    “大木神射!”赵铭不失时机的振臂大呼,友情吹捧。

    城上神情紧张的守军,终于放松了一些,有了些底气,跟着一起高呼。

    阎应元则战刀一指,大声怒喝:“放!”

    城上不多的守军弓箭手,还有火铳手,顿时齐齐放箭、射铳,箭矢射在清军盾牌上,发出“哆哆”声,射中清军身体,清军士卒不断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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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赵铭出城

    江阴城不是江防重地,虽说崇祯末年以来,局势动荡,城中为了防贼,准备了一些兵器和火药,但是器械终究有限。

    现在江阴城内,聚集了六万乡勇,不少人兵器都没有,远程射击的弓箭、鸟铳更是少得可怜,加起来没有五百张弓,一百杆鸟铳。

    这时城头箭矢和鸟铳射击,给清军造成了一定伤害,不过却并没有阻止清军的进攻,士卒很快接近护城河,架设长桥,扛着登城梯冲到城墙下。

    “砰砰砰~”护城河边,清军第二队火铳手,纷纷抬起火铳,弹丸射向城头,放箭的守军士卒被击中,惨叫着坠下城头。

    “蹲下,从射击孔内放箭!”阎应元连忙大喝。

    清军火力凶猛,压制住了城头的弓箭手,第一队士卒借机通过护城河,来到城墙脚下,竖起梯子攀爬。

    这时城上滚石檑木砸下,沸腾的金汁泼洒,清军惨叫连连,露头的守军,也纷纷中弹。

    很快,清军士卒借着火铳的掩护登上城头,绿营兵在八旗面前是软脚虾,在乡勇面前却个个赛猛虎。

    借着火铳手对城墙的压制,清军士卒跳上城头,战刀劈砍,立刻将乡勇砍翻,乡勇未经过战阵,不少人惊得两股战战,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般而言,将领是不会参与攻城,可是清军上下,却没有将一群乱民放在眼里。

    为了拔得头筹,张天禄并未在城下指挥,而是顺着梯子,跳上了城头。

    他是刘良佐麾下猛将,一把开山刀,使得虎虎生风,所向披靡,是刘部军中有名的悍将。

    这时他信信满满的跳上城头,便见一将操着铁枪,直接向他刺来,张天禄不以为意,挥刀当头斩来,仿佛已经看见来人被他枭首的场景。

    战刀劈下,他动作却忽然一滞,满脸不可置信的低头一看,枪头已经先一步插入他的胸口。

    “死!”赵铭大枪一挑,便将张天禄的尸体,抛下城头。

    清军阵中,刘良佐看见这一幕,心头一震,千里镜惊得掉在地上。

    方才城上神射手,连续射杀几名军官,现在连张天禄也被人挑死,军官损失殆尽,还攻个屁啊。

    在赵铭身后,正思考着,要不要下黑手,给赵铭背后来一下的王德顺,也一下愣住了,身体没来由的一个激灵。

    “跟紧我!”赵铭回头大喝一声,手中动作却不停,长枪突刺,枪头迅捷无比,一枪就刺死一人,所向披靡,王德顺心中一凛,旁边刘四却兴奋的一个颗心都要从嘴角跳出来,他大声喊道:“跟着守备杀啊!”

    郑森的弓箭,赵铭的勇猛,一下提起了城头守军的士气,兴奋之下,纷纷操起兵器与清军激战。

    城外,原本以为一下就能冲上去的刘良佐,没想到他三千精锐,进攻居然会受挫。

    这时城中内应依然没个反应,而折了张天禄后,清兵便被赶下来,他意识自己低估了守军后,也不拖泥带水,立刻便草草结束了攻击。

    “叮叮叮!”一阵金声响起,攻城的清军漫野而退。

    “清兵退了!清兵退了!”城头上守军见清军退却,一个个激动得手抖,发出一阵欢呼,比过年还高兴。

    阎应元手扶着墙垛,长长松了口气,只要挡住第一次,乡勇见了血,后面就好守了,他急声下令,“各队补充器械,清理城头,再派人将城下的兵器和弓箭收上来。”

    ……

    接下来几日,清军继续攻击江阴城,不过城中乡民守住一次后,不像开始那么惊慌,而绿营兵发现点子硬后,便开始出功不出力,几次进攻都被守军打退。

    这让刘良佐恼羞成怒,不再对自己属下客气,亲手宰了两个后退的千总,并派出自己的护兵在城下督战。

    这日清晨,天还没有全亮,城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守城士卒露头一看,大吃一惊,清军居然押着近千白发苍苍的老头,怀抱婴儿的妇女,还有半大点的孩子,向城池压来。

    数千清兵猫着腰,手里的兵器寒光闪闪,很猥琐的藏在百姓身后。

    “鞑子,我直你娘。”守军士卒破口大骂,飞报阎应元。

    守军士卒,站在城墙上,看见走在前面的,不乏自己的亲人,见他们满脸恐惧,步履蹒跚,妇孺嚎啕大哭,神情都凝重起来。

    这时阎应元不慌不忙的来到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神色阴沉道:“清军歹毒,刘良佐泯灭人性,不能让他得成。大木,神射队准备好没有?”

    城中弓箭和鸟铳少,每一张弓都要发挥最大的作用,阎应元见那日郑森射死清军将官后,从城中六万乡勇中,挑衅了三十多名,善射之人,专门射杀清兵军官。

    郑森点头道:“总制,已经就位!”

    阎应元脸一沉,“那还等什么,射死他们!”

    城头箭矢突然射来,队列中的清兵军官,不时倒地,基本都是一箭毙命,当然也箭法差点的,一箭没能射死清军,让其在地上哀嚎翻滚。

    ……

    城中杏春堂,已经成了江阴城中的战地医院,院子内外,甚至街道上都躺满等待救治的伤员。

    李枝枝忙里忙外,每有伤员送来,他都会跑来看一看,然后又匆匆去给李郎中帮忙。

    好些天每见那人,不会给鞑子杀了吧。

    ……

    是夜,江阴城节堂内,城中主要负责人在一起商议,聊了一阵后,陈明遇问道:“总制,这样打下去,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阎应元沉声道:“如果器械足够,可以守三个月到半年时间。”

    郑森道:“既然如此,还是早日请援吧!”

    阎应元沉着脸,“现在清军围城,程璧实在无法出城。”

    堂内一阵沉默,赵铭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总制,要不我带程员外杀出去,他熟悉地形,我来保护他!”

    阎应元眉头紧皱,陈明遇沉思一阵,“总制,我看可以。以博安的勇武,必能带着程员外,杀出重围。”

    ……

第二十四章突围求援

    阎应元听了几人的话,沉声说道:“我等坚守江阴,是为了让建奴知道,他们要打下江阴有多困难,让天下人看一看,如果有一百个江阴城,建奴就永远不能窃据天下!”

    说着他看向众人,“江阴要坚守,不过那日听了博安之言后,我已经决定要请援兵,提前做好准备,以便最后时刻,能够顺利突围。既然博安请命,那就由博安带着程员外,杀出重围吧。”

    突围是件需要周密策划的事情,特别是象江阴这样被清军团团围定的城池,不是想突围就能突围,得有外部援军创造机会才行。

    援兵不会在江阴想要突围时,突然出现,必须要事先进行联络。

    现在众人对江阴之外的局势,也并不了解,需要有人提前奔走,所以阎应元也赞成尽快派人出城。

    赵铭在最近的守城中,出力很大,最初起到了鼓舞士气和稳定局面的作用,可随着攻防的展开,乡勇经历战火后,即便没有赵铭,乡勇也能守城,赵铭的作用,便不似刚开始那么重要了。

    虽说近一段时间,阎应元改变了一点对赵铭的看法,但是赵铭自持勇力,常常不等阎应元下令,赵铭便直接采取行动,还是让阎应元不满,所以他同意赵铭的请求。

    赵铭当即一抱拳,凛然道:“喏,我这就去准备。”

    ~~~~~~

    江阴城外,清军的火炮轰鸣,猛砸着江阴城墙。

    城中杏春堂内,抬着担架的乡勇进进出出,将伤员抬入,将尸体抬出。

    院子里,晾晒着一条条白色的棉布,多名郎中还有妇女,在杏春堂内外忙碌着。

    李枝枝正在院子里煮着草药,她不时张望,看着乡勇抬来呻吟的伤员。

    这时院门处,一个威武不凡的身影忽然出现,把门挡了大半。

    进出的乡勇刚要喝斥,却发现那人,一身铠甲,系着红披风,正是江阴第一猛将赵铭,顿时不敢说话了。

    陈枝枝忙扭头过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赵铭,这个烂人,上次摘了她的花,就一直没有再来。

    她看见赵铭,心里一阵欣喜,可看见赵铭身上铠甲多处破损,脸上胡子拉碴,又有些心疼。

    赵铭站在门前,打量院子一眼,目光锁定了她,直接走过来。

    李枝枝咬了下唇,先开口道:“你来了!”

    赵铭微微颔首,点了一根自己卷的烟,拉风的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平淡道:“碰巧路过,进来看看你!”

    他这话令李枝枝面红耳赤,手搓着衣角,差点羞得转身逃跑。

    “我要出城求援了!”赵铭见李枝枝低着头不说话,忽然说道:“建奴围城,我会带援兵回来,把你们救出去。你在城中要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李枝枝低着头,衣角都快揉烂,这人说话真不害臊,啥叫等他回来。

    一时间,李枝枝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半响一抬头,却发现人已经不再跟前,赵铭走到院门外。

    李枝枝气得一跺脚,心中担心赵铭的安危,情不自禁的着背影喊道:“你要小心呀!”

    赵铭转过身来,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便大步离开。

    “啊!”院子里一声尖叫,李郎中一失神,手重了些,弄得一名伤兵,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

    赵铭从杏春堂出来,就直接回到营房,找来刘四、王德顺几人,吩咐道:“江阴是座孤城,被刘良佐围的水泄不通,而自古孤城不能久持,坐困城中,最后大家都是死路一条。现在外面抗清义师蜂起,阎总制决定向外请援,由我带着人手,护送程员外出城。”

    众人都点了点头,他们心里很清楚,虽说江阴挡住了刘良佐的进攻,但时间一久,城中粮草耗尽,城破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不能突围,那就只有一死。

    他们这些兵油子,没有舍生取义的觉悟,完全是被逼上船,听说赵铭要去请援,精神顿时一振。

    “将军,我赞成请援!”王德顺高兴坏了,请援代表江阴尚有一线生机,而赵铭去请援,他们没人管,日子也就舒服多了。

    几个头目,纷纷附和,“将军,早该请援了,我们都支持。”

    “好!”赵铭啪的一下,拍在大腿上,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前拉住王德顺,凛然道:“德顺,看来你们都明白请援的重要性。这次突围请援,就由你王德顺,还有三麻子,李东源等人,随我一起行动。”

    刘良佐大军围城,恐怕九死一生,也未必能杀出重围。

    相比于出城求援,待在城中等待被救,无疑要安全许多。

    王德顺神情大变,忙想挣脱赵铭的手,“将军,您误会了~”

    “误会?”赵铭死死钳住他的手,使劲一捏。

    王德顺脸上神情立刻狰狞而扭曲,疼得他后面的话声音都变了,“卑职,愿随将军突围,愿随将军请援~”

    “哈哈哈~”赵铭满意的点头,太平营中的几个刺头,他不放心,决定一起带走,“本将走后,郑大木会暂时接管太平营,我回城之前,刘四你听从大木的命令。”

    刘四忙抱拳,“卑职遵命!”

    ~~~~~~

    孤城不能久守,江阴被清军围攻,绅民的血迟早会流干,想要争取一线生机,必须获得支援。

    是夜,江阴城内县衙前的空地上,火把通明,赵铭领着二十多名甲士站立着,王德顺、三麻子等人都站在其中。

    闪烁的火把,照耀在众人脸上,散发着阵阵肃杀之气。

    郑森走到一名中年商人面前,递给他一封书信和一块玉佩,“程员外,若是见了福建水师,你将这些交给他们,必能请来援军。”

    这时一身铠甲的阎应元,按着战刀,从衙门内走出来,忽然悲愤的大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人说燕赵之地,多慷慨之士,然我江南大地,每逢胡虏南侵,亦不乏忠烈之人。”

    说着,他扫视众人,“江阴被围,若不能解围,我与汝等亲人,同死城中。江阴百姓和我的性命,今日都托付给诸位壮士了。”

    说完,阎应元深深作揖,给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命人倒了壮行酒,高举酒碗,“诸位壮士,满饮此碗,请援兵,救江阴。”

    赵铭端起酒碗,豪气干云,大喝一声,“干了。”

    “请援兵,救江阴。”王德顺等人也被气氛感染,拿起酒碗,齐声答应,而后一饮而尽,气冲云霄。

    “啪!”一声响,赵铭同众壮士齐摔酒碗,而后吼道:“拼了!”

    (春节期间更新不太稳定,请书友们谅解。)

第二十五章浑水摸鱼

    江阴城外,刘良佐部近十万人,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军营蔓延,火炬点点,宛如宇宙中的星云。

    在长江上,清军兵船穿梭,四面围定城池。

    江阴城中的乡勇,凭借城池尚可防守,一旦出城,必然不是清军的对手。

    如果江阴城中粮草物资冲足,人守足够,一直坚守也没有关系,可是剃发令来的突然,江阴举义也很突然,并没有进行周密的策划,完全是乡民出于义愤,自发赶来江阴据守,并没做太多的准备。

    城中粮草、物资、兵力都不充足,最多坚持三四个月,必然粮尽城破。

    面对建奴祸害江南,肆意践踏江南绅民的尊严,江阴绅民举义求死,本没有打算活下去,只是为了告诉建奴,江阴人不服,而赵铭的话,让阎应元改变了主意。

    江阴举义的目的,是保衣冠发服,祖宗尊严,是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使天下不染腥秽。

    如今天下间,还有许多志同道合之士,正抗击着建奴,希望并未完全断绝,江阴也不能放弃希望,得活下去,为光复河山,做更多的事情。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江阴人要突围,要向还在抵抗的地方转进,继续坚持抗清。

    清军占据南京后,本可传檄而定天下,不过建奴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推行剃发令,使得明清之间的战争,演化成了华夷之争,许多对明朝没有感情的士绅和百姓,为了对抗建奴的剃发令和民族压迫政策,又重新打起明旗,拥护明朝这个汉人政权与建奴相抗。

    按着赵铭的记忆,在江北四镇投降后,左梦庚亦于安庆降清,左镇大将金声桓自请为满清收取江西,不久大军就攻战南昌,占据赣北,清军控制了关外,以及整个黄河流域,再加上两淮,湖广和江南大部,而明军依然控制,浙东、浙西、赣南、湖南、福建、两广、贵州的广大区域。

    虽说此时明军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满清统治者的错误决策,造成江南各地义军蜂起,确实也给南明带来了一次机会。

    历史上,弘光朝覆灭后,明朝失去了一个天下认可的共主,南方建立的隆武朝廷与浙东鲁监国,相互掣肘,并没有抓住这次机会,江南义军各自为战,被清军各个击破,江南的抗清斗争最终失败。

    赵铭请命出城求援,除了为江阴争取一线生机,改变江阴的结局,也是希望能将江南的抗清势力组织起来,保存一点抗清的火种。

    哪怕提前建立天地会这种松散的组织,也比各自为战要强。

    如果江南的义士都被清军杀绝,无疑会有利于清军统治江南,而不利于明军反攻。

    历史上,江阴能坚守八十一日,江阴城的防御,赵铭无须担心,他要做的便是在剩下的两个月时间里,将江南的抗清势力联合起来,并且为江阴找到援兵。

    江阴城外,刘良佐的人马,正在连夜准备攻城器械。

    十万大军围困一个小小的江阴城,打了半个月,居然打不下来,让清廷委任坐镇江南的征南大将军博洛十分震怒。

    刘良佐作为四镇之一,久经战阵的老帅,被一群村民挡住,他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此时,博洛刚镇压了昆山的义军,斩杀两万余人,返回江阴见刘良佐还未打下城池,不再给他面子,当众打了刘良佐的板子。

    这让刘良佐羞愤不已,不过他并不憎恨打他板子的博洛,而是憎恨城中的义军,下定决心一定要打破江阴,找回面子。

    因此,刘良佐下了死命,决定出动大部分精兵,赶制攻城器械,拼尽全力攻城。

    清军士卒一阵忙碌,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等着杀入江阴,抢掠奸·淫,为所欲为。

    三更天,天阴沉沉的,云又黑又低,忙碌了半夜的清军士卒们窃窃私语着说了会儿话,便熟睡下去。

    清军大营中,一片寂静,只有火炬被风吹得噗噗作响的声音,以及巡逻士卒的脚步声。

    清军帅帐里,刚被打了屁股的刘良佐,脸色铁青的站在沙盘前,双手撑着沙盘,与部将商议攻城事宜,“大炮已经到了。张天福你明日便安排人手,架炮轰城。”

    张天福脸上肌肉抽搐,露出凶狠之色,“末将谢大帅给末将为兄长报仇的机会。请大帅放心,末将保证给大帅轰个缺口出来。”

    张天福的兄长张天禄在第一次攻城中,直接被赵铭挑死,让张天福内心充满了愤怒。

    刘良佐沉着脸颔首,看向他的弟弟刘良臣,“良臣,火炮轰出缺口后,你部在后督战,敢后退不进者,一律斩杀,谁都不能例外。”

    众多绿营将领不禁打了个寒颤,刘大帅被打了板子,脸上无光,开始玩真的了。

    “卑职领命!”刘良臣抱拳领命。

    刘良佐扫视众人一眼,见众多将领都还算顺从,微微颔首,便挥手道:“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当下众人行了一礼,便一起告退,走出大帐,刘良佐阴鸷的木光,注视沙盘,脸上满是愤怒,“区区小城,本帅必定洗雪耻辱,攻破江阴,鸡犬不留。”

    四更天,清军大营,一片萧瑟,士卒都已经熟睡,养精蓄锐准备清早攻城,营中只剩下几队士卒还在巡逻。

    赵铭等二十余人,用绳索坠下城头,悄悄往东南方向摸,很快就被清军的营寨挡住去路。

    “将军,现在怎么办?”王德顺喉结蠕动,咽下一口唾沫,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身后其他人,也都紧绷着脸,四下张望。他们眼前就是数万清军的营盘,而他们二十多人,将要从营盘穿过,想想都令人肝颤。

    赵铭没有说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上手,手臂粗的木栅栏,都给他掰断。

    王德顺咽下一口涎水,“这厮还是人吗?”

    没几下,赵铭便弄出一个大洞,然后率先钻了进去。

    这几日守城中,义军杀死不少清军,得了不少清军的衣甲,其实也就是明军衣甲,赵铭等一行人伴做清军,进入清军的营盘。

    这时,他们在营地里穿行,眼看着就快出营,前方却忽然闪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将,厉声大喝:“什么人,敢善闯物资重地!”

    赵铭等人在营中一路躲避打着火炬的巡逻队,不想一阵瞎转悠后,居然到了一处戒备森严之地。

    王德顺等人一个激灵,赵铭眼睛一眯,“我们是巡逻的!”

    对面的把总,手按着刀柄,冷峻的目光注视着赵铭等人,冷声道:“夜号!”

    王德顺、程璧等人额头冒汗,面若死灰,心中惊慌,“完了,完了,我们有个屁的夜号啊!”

    赵铭自持勇力,神情镇定自若,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对方立刻拔刀怒吼,“站住!”

    “号你先人!”赵铭猛然拔刀,一个箭步直接冲了过去,“老子替你们的先人,收拾你们这群不孝子孙。”

    “有人摸营!”为首把总立刻一声疾呼,可紧接着寒光一闪,脖颈一凉,他视野迅疾变得开阔,他的人头在半空中飞舞,悲哀的看到那名持刀的猛男,杀入他的手下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顷刻后,人头落在地上,看见他属下清兵,在惊呼声中四散奔逃,视线遂即陷入无尽的黑暗。

    “将军,暴露了,怎么办!”王德顺急得额头冒汗。

    “既然如此,那就闹大点,才好浑水摸鱼!”赵铭不客气的直接拔起一根火炬,丢道一座易燃的草料堆上,顿时燃起大火。

    清军营寨里,瞬间惊呼声四起,刚睡下的刘良佐,忽听大帐外,有人来报:“大帅大事不好,有敌军袭营,辎重失火!”

    刘良佐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怒吼道:“快去救火,拿本帅衣甲来!”

    另一边,博洛也被惊醒,江阴城中的南蛮子,居然还敢出城,让博洛感到意外,这帮人还挺会打仗的。

    博洛穿好衣甲,走出营帐,见清军大营火光冲天,他并不心疼,反正死的都是汉人。

    “刘良佐这样的人,也能做汉人的大帅,怪不得明军不堪一击,真是笑话。”博洛看见混乱的营地一脸鄙夷。

第二十六章刘良佐的宝马

    清军里三层外三层将城池包围,断绝了江阴与外界的联系和逃走的可能。

    正是因为如此,清军虽然进攻不顺,但依旧信心满满,都觉得打下江阴只是迟早的事情,而江阴的农夫也不可能出城作战,所以营盘在防守时十分懈怠。

    自从刘良佐兵至江阴,江阴绅民就一直紧闭城门,如此多日下来,清军上下都忽视了江阴守军出城的可能,给了赵铭可趁之机。

    如此情况下,江阴绅民要全部突围,不太可能,一旦清军反应过来,马军出击,那离开城池的绅民,就会被马军屠杀,可一小队人马混出去,却很有可能。

    只是黑夜中,赵铭等人在营地里不明方向,不想撞上了值哨的清军,暴露了行踪。

    这时赵铭见暴露,索性点燃了清军的营帐,闻讯赶来的清军巡逻队,立时跑过来灭火,赵铭等人杀算巡逻队,见营地里大批清军涌出,忙大呼明军劫营,一边放火,一边摸向马厩。

    城头上,阎应元手扶着墙垛,皱眉看着城外清军营垒火起,很显然赵铭等人已经被清军发现。

    郑森脸上则露出急色,“不好,博安他们怕是要糟了。”

    二十多个人,要穿越几万清军的营盘,一旦被清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阎应元沉着脸,他虽不太喜欢赵铭,同意赵铭出城,也是怀了点私心,想将不太听指挥的赵铭使出城去,既能依靠他的勇力去完成求援,又能让他离开江阴,但话说回来,阎应元倒也不是想让赵铭送死。

    刘良佐的大军投降清军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十多万人马除了打绿旗、剪辫子外,衣甲装备都是明军制式,与赵铭一行人的装备一样。

    如果是白天,他们还能分辨,可是夜里想要分辨清楚,却有些困难了。

    一时间,赵铭等人犹如进了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弄得刘良佐营地里一片混乱。

    博洛披挂整齐,看着刘良佐的营盘乱糟糟的,却并没有派出人马增援,而是下令属下旗兵,坚守营盘,用弓箭向靠近之人招呼。

    南明五镇兵马,投降清廷后,清廷绿营兵增加了四十余万人。

    在博洛和满人看来,这些兵马其实没什么用处,汉人都是怂包,包括吴三桂的关宁,这些人装备好,耗银多,却一点男子汉的血性都没有,更别提刘良佐的人马。

    若是这些人但凡有点血性,满清不会有今天。

    看着刘良佐军营大乱,博洛丝毫不奇怪,十万人打个江阴小县都打不下来,现在被人搅乱营盘,他一点也不意外。

    博洛对这些人,并不抱希望,刘良佐能赢,固然是好事,输了也没关系,横竖满人没啥损失。

    这时博洛注视着刘良佐的军营,看见各处火焰,逐渐被扑灭,心中立时就有了判断。

    如果偷营的人多,灭火的速度肯定赶不上放火的速度,刘部营盘早该烧去一大半,可现在营中只有零星几处还在燃烧,点的火很快就被扑灭,说明偷营的人并不多,应该只是一小股人马。

    博洛一挥手,“巴哈纳!”

    一名白甲满将立刻过来,打千儿道:“主子!”

    博洛低声吩咐几句,巴哈纳立刻又行一礼,然后翻身上马,带着甲兵出了营地。

    博洛遂即又用满语大声吩咐,“传令下去,各牛录守好本阵,擅动者杀无赦!”

    夜里军营最忌混乱,一旦炸营,被敌军借势,必然损失惨重。

    博洛一声令下,营中旗丁、包衣奴才,各自守卫固定位置,射杀跑动人员,避免被少数敌军,搅乱一整个营盘。

    通常而言,夜袭都是少数人马突袭,被敌军杀死的人,往往不及自相践踏、相互砍杀,损失的厉害。

    因此只要坚守本阵,很快就能恢复秩序,让偷袭之人没有可趁之机。

    博洛的军令通过号角传递出去,旗兵的素质比绿营兵高出一大捷,将那些靠近营地的绿营兵都射死,使得旗兵营地,没有跟着混乱。

    赵铭看见前面一座营盘,清军调度有方,刀盾手和长矛居前,弓箭手居中,骑兵整顿汇集,随时可以冲出,忙一拔马缰,低声喝道:“往东南走。”

    一行人趁乱在马厩各自迁了两匹马,赵铭骑着一匹性格十分爆裂的杂毛马,奔出一段距离。

    他的身前是漆黑的旷野,身后是火光闪烁的清军大营,王德顺等人不禁意气风发,激动得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二十多人,穿过几万人的清军营垒,不仅放火,还顺手牵了几匹马,想想都刺激。

    “呔!来者通名!”就在这时,一行人前方,忽然出现一队白甲骑兵,为首满将巴哈纳顿时一声怒吼。

    王德顺一个激灵,赵铭却二话不说,催马冲出,“随我杀!”

    白甲兵见赵铭直接动手,便不在言语,旗兵纷纷放箭,赵铭舞动铁枪,风扇一般拨打着箭矢,不过他身后属下,却接连被清军射死。

    赵铭见此大怒,猛夹马腹,杂毛马瞬间发力,冲到清军身前,一枪向巴哈纳刺来。

    “当!”的一声响,巴哈纳大刀将长枪挡开,可随即赵铭又是一枪砸来,他以枪做棍,像是孙大圣猛砸牛魔王,一棍比一棍迅猛,一棍比一棍力道大。

    巴哈纳连续抵挡,虎口震碎,心里惊骇,可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被动双手举起刀抵挡。

    忽然,巴哈纳在此双手高举刀柄时,赵铭大枪横扫,一下便将其扫落下马。

    这时,江阴城南,忽然火起,杀声震天,却是城中守军,见清营大乱,郑森等人乘机杀出,偷袭一波。

    赵铭乘势杀散拦路清兵,领着身后几人,向东南方向突围。

    天渐亮时,江阴城外恢复平静,刘良佐指挥属下扑灭大火,清点损失,死的人并不多,不过辎重却损失不少,而且大营被几十名敌军搅乱,让他很没面子,唯一让刘良佐欣慰的是,博洛那边也死了人,甲喇额真巴哈纳也受了重伤,人员损失比他这边还惨重一些。

    这让刘良佐十分庆幸,正好证明江阴城内的守军很猛,不是他无能,博洛自己也有损失,总不好重罚他,不过他还是要去博洛营地请罪。

    这时他来到马厩,看见满地狼藉,心中立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问道:“本帅的马呢?”

    “大帅,腾云~腾云~被人掳走了~”管马的军官小声答道。

    刘良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他外号花马刘,就是因为常骑一匹杂毛马。

    武将心爱之物,除了钱和女人,就是宝马宝甲,刘良佐脸气得发紫,“畜生啊!袭击本帅营寨,还抢本帅宝马,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昆山之屠

    江阴城下,博洛与刘良佐大怒不提。

    此时,赵铭一行人,已经跑了几十里,天蒙蒙亮,清晨空气清新,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二十人出城,折损了一半,只剩下十人,而且除了赵铭之外,几乎人人带伤,可众人脸上都十分兴奋。

    几十人从上万清军的营地里杀出,恐怕只有评书演义中才会有,众人心中都充满了豪情,不自觉的将自己视为豪杰。

    这时赵铭奔驰到树林前,勒住马缰,仰天长笑。

    王德顺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激情过后,手脚都在颤抖。

    “德顺,你们是好样的。”赵铭赞了一句。

    “娘西皮,我们冲出来呢?”王德顺至今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事实。

    “冲出来了!”赵铭颇为自得,翻身下马,“我说过带你们突围,就肯定能杀出来。”

    众人纷纷下马准备进林休息,就在这时,树林里忽然跳出一群头带斗笠,或者裹着头巾的士卒,弓箭和鸟铳瞄准了他们。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赵铭一愣,身后王德顺等人顿时傻眼,一个个慢吞吞的举起双手,王德顺捶胸顿足,心中懊悔,“我就知道,不能信姓赵的!”

    一行人死一般安静,完了,任凭你有多大本事,鸟铳一放,都得被打成筛子。

    王德顺等人绝望之际,赵铭却忽然哈哈一阵大笑,从林子中出来的一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德顺一头雾水,不过定睛一看,这些人头发都还在,说明他们并不是清军。

    “博安兄!我可算找到你了!”何文成看见赵铭,激动的疾步跑过来。

    赵铭一下抓住他的手,也有些激动,“长庚,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文成叹息道:“我本来随唐王到了浙中,可不久清兵就尾随杀至,潞王监国投清献城,马士英、方国安南逃,杭州也失陷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往北走,来寻你和大木了!”

    在弘光朝灭亡后,马士英逃到杭州,拥立曾经与福王争位的潞王,也就是被东林党人称赞十分贤明的殿下,做了大明监国,重新建立政权。

    不过马士英等人,成立潞王监国政权后,并没有积极备战,而是向满清割地求和,结果被满清轻易灭掉。

    当然潞王监国政权,无钱无兵,马士英求和,其实也是无赖之举,他根本没牌可打。

    赵铭脸色一沉,马士英又跑了,这下除了弘光朝廷,杭州潞王监国的锅也得他背锅了。

    何文成没注意到赵铭的脸色,他看了看赵铭身后几人,忽然问道:“大木兄呢?博安兄你又准备去哪里?”

    赵铭回过神来,“大木在江阴城中,被清兵围住了。我从江阴杀出来,想要寻找援军救援江阴。”

    说着赵铭神色沉重起来,“现在浙中已经落入清军之手了吗?”

    何文成点了点头,低声道:“杭州已经陷落了!”

    这时赵铭身后的程璧,眉头紧皱,“浙中失陷,我们还能去哪里请援兵呢?”

    赵铭一行人一阵沉默,士气低落,何文成却开口道:“博安兄,我听说昆山、嘉定、太湖上都有义军活动,或许可以去那里看看!”

    赵铭闻语翻身上马,一拉马缰,“走,我们先去昆山,再去嘉定!”

    何文成也翻身上了一匹马,与赵铭并排而行,一路上赵铭问了许多问题,得知清兵攻杭州,方国安与清兵激战城下,潞王不助明军,反而用酒食饷满兵,气得明军士卒撤走,潞王遂即开城降清。

    赵铭听了何文成的叙述,听得直摇头,被气得不行,今后抗清的路上,我要是遇见这种狗东西,定然一槊刺死。

    赵铭遂即又问唐王的下落,何文成摇了摇头,并不清楚,杭州失陷的太突然,城中许多不愿降清,从南京跑来杭州的官员都被潞王坑了,唐王在混乱中,也没了踪迹。

    崇祯之后,最有希望光复大明的就是唐王和鲁王。

    唐王朱聿键和其他养自高墙之内的藩王完全不同,他自小遭受苦难,在逆境中成长,知民间疾苦,亦心怀天下,其阅历不是弘光、潞藩这些被圈养的藩王能比。

    他小时候为祖父不喜,被囚禁十多年,却热衷于读书,等继承唐王爵位后,亦不像其他藩王一样沉迷享乐,反而赈济灾民,并在清军入寇关内时,组建一支人马北上擒王。

    只是这次勤王,并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反而被崇祯贬为庶人,软禁于凤阳高墙,直到弘光年间,才被放出来。

    他的遭遇,使他与明朝其他藩王决然不同,是一个心怀中兴之志的藩王。

    鲁王早期时,其实也是一位普通的藩王,并没有唐王那么有特点,不过他经过十余年抗清斗争的磨砺,最后也成为了一位,心怀天下,性格坚毅的藩王。

    明末大多数藩王,都没眼睛看,唯有这两人,能够担起扛旗大任。

    赵铭听了何文成的话,心里不禁有点担心,希望不要改变唐王的轨迹,让他顺利逃亡福建登基。

    浙中陷落,使得局势进一步恶化,让赵铭一行心情十分沉重。

    他们沿着小道前进,两日后到达昆山地界,发现沿途所有的村庄都为之一空。

    江南之地人口稠密,村庄里多多少少该有些人,可此时却比北方还要残破,可以说是十室十空,连鬼影都没一个。

    众人一路向东,旷野之中,非但不见百姓,连清兵也不见踪迹,让赵铭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在众人接近昆山县时,一阵东南风吹来,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恶臭,众人越往前走,臭气越来越浓,几乎熏得人呕吐。

    “那是什么?”王德顺突然叫了起来。

    当赵铭等翻过一片隆起的高地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让赵铭都骇得脸色大变。

    在昆山城下,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山丘,像是秋收后,庄稼地里的草堆,可这些小山丘,并不是用稻草堆积起来的,全部都是一具具的尸体。

    王德顺、何文成等人,还没接近,就捂住嘴,狂吐不止。

    赵铭翻身下马,脸色惨白,看着叠在一起的尸体。这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已经高度腐烂!

    赵铭一直走到昆山城前,从敞开的城门往里看,城中街道上,亦铺满了一层尸体,苍蝇成群结队,蛆虫在尸体上乱钻。

    赵铭望了一眼满城的尸体,知道来迟了,眼眶中不禁布满泪水,想起了一首诗,”雪胔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他凝视着触目惊心的画面,半响后,双拳紧握,切齿道:“走,去嘉定!”

第二十八章赵铭觉醒

    昆山城外,被砍头的尸体,整齐的堆成一个个圆柱形,明显是清军故意为之,用来炫耀他们的战功,恐吓江南百姓。

    昆山城内,街道上铺满层层叠叠的死尸,一名浑身上下,插满箭矢的汉子,以刀杵地,跪在尸堆中,身边躺满了插着长矛、断刀的汉子,显然是经过一场血战,无奈不是清军对手,全部战死于城中。

    在街道旁的院子里,倒着浑身赤裸,临死前遭受了极大的苦难,身形扭曲的女尸。

    城中老弱妇孺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屠城,赵铭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个词语,他知道清军屠了扬州,杀了几十万人,可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心中没有一个概念。

    看着眼前惨目忍睹的场景,赵铭的心灵被彻底震撼了。

    此前他对满清,只是不喜,说不上有多恨,可这一刻,看见了满清的野蛮,赵铭心中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对付这群野蛮人,任何仁义道德都不管用,只有暴力,只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

    这时何文成看这眼前的惨剧,看见数万义民的尸体,在阳光下暴晒、腐烂,忽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赵铭忽然回头,一把将他提起,面目狰狞,怒吼道:“长庚,我不许你哭,你该愤怒!”

    何文成一愣,硬生生的止住了哭声。

    说着,赵铭又瞪着扶墙狂呕的王德顺,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就是想吐,也给我咽下去!”

    王德顺被赵铭抽得脸火辣辣的疼,脑子一阵空白,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恼怒,一手捂脸,神情幽怨,心中疑惑,“姓赵的,建奴做恶,为什么打老子。”

    这时赵铭环视众人,沉声喝道:“两军交锋,死人不稀奇,可建奴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将尸体摆成这种形状,将全城百姓杀得干干净净,妇孺都不放过,就是想要恐吓我们,想让我们屈服。所以,收起你们的恐惧和懦弱,和他们拼了!”

    吃了一巴掌的王德顺,听了赵铭的话,整个人呆住了。

    “啊!”他忽然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发泄心中愤怒,振臂大吼,“和建奴拼了!”

    中国礼仪之邦,讲道义,满清起自蛮夷,素无信义。

    入关之初,他们就妄图在北直隶推行剃发令,结果反抗激烈,连脚跟都站不稳,于是多尔衮立时下令,取消剃发令,并表示绝不强迫绅民剃发。

    可等清军稳定了北直,站稳了脚跟,他们却又变卦了,推行武剃文不剃,兵剃民不剃的政策。

    天下间的士绅百姓,对此却并没有提起警惕,因为在天下人以往的认识中,朝廷说话是算话的,皇帝更是金口玉言,不可能朝令夕改。

    中原文化,讲的是人无信不立,没人想到一个政权,可以如此的不要脸,满清重创了中华文化,拉低了道德底线和文明程度。

    所以,当清军南下时,多铎发檄文,“剃头一事,本朝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尔等毋得不道法度,自行剃之。前有无耻官先剃求见,本国已经唾骂。特示。”绅民们又信了,于是清军顺利接收了江南。

    可是谁知墨迹未干,清廷就将前面的保证全部推翻,要求江南百姓一律剃头易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这就真的太无耻了!

    当清廷认为汉族绅民,对他们的统治已经难以构成威胁时,终于撕掉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野蛮、无耻的本来面貌。

    对此,发觉受骗的汉族绅民,奋起反抗,却已经迟了。

    江阴举义,近十万义民被困城中,昆山绅民起兵反清,四万余尽数被屠杀,江南绅民虽奋起反抗,无奈大势崩坏,已经不是清军的对手。

    这让赵铭心中异常悲愤,看着眼前的惨状,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脑海里回响,“这只是个开始,昆山之后,还有嘉定,徽州,江阴,南昌,广州,大同……”

    “博安,我们现在怎么办?”何文成看着赵铭,嘶声问道。

    赵铭一挥手,神情决然,“我带你们去救人!”

    “去救人?”何文成疑问道。

    赵铭重重点头,“对,去救人。”

    夕阳的余晖下,大地萧瑟,赵铭一行人打马东奔,身后昆山城浓烟滚滚,烟柱冲天而起。

    远处树林里,一群裹着头巾,穿着布衣的人,神情狼狈的走出树林,看向昆山方向。

    “归兄,这是?”一名书生指着浓烟问道。

    另一名儒生道:“顾兄,我们回去!”

    ……

    江南,嘉定县。

    城池外,清军连营,营中火炬点点,戒备森严。

    城门前,壕沟纵横,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十多名百姓趁着夜色,从城门内冲出,壕沟后的矮墙上箭矢嗖嗖,鸟铳齐鸣,扶老携幼的百姓,还没冲出门洞,就全部被清军射死。

    清军颁布剃发令,嘉定百姓与江阴绅民一样,拒不从命。

    乡绅侯峒曾带领嘉定绅民起义反清,清吴淞总兵李成栋立即领兵五千来攻。

    两军会战,嘉定各地乡民集合了十几万人,可都是平民百姓,熙熙攘攘,拥挤堵塞,属乌合之众,毫无纪律,更谈不上组织和战斗力了,李成栋虽只有不足五千兵力,但均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兵,十几万义民被李成栋杀得大败,溃入嘉定城。

    这时,战败后溃逃至城中的乡民,遍布城中,或立,或站,或卧,已然没有了刚举义时的士气,许多乡民抱着枪杆,靠着城墙而坐,目光呆滞,神色凄惨。

    乡兵和清军间战力存在巨大的差异,一场大战下来,被清兵屠杀好几万人,让溃入城中的乡民,感到绝望和恐惧。

    清晨,天未亮,清军营地里,便开始活动起来,准备列阵攻城。

    城内,侯峒曾坐祖宅内,面色煞白,嘴唇干裂,身上多处创口将道服染成乌黑色,他一夜未眠,使他双眼通红。

    这时一名衣甲残破,吊着左胳膊的汉子,端着一碗正冒热气的汤递到他面前,“先生,清兵要攻城了,您喝碗热汤吧!”

    侯峒曾默默站起身来,面对祖先牌位,忽然跪下,顿首叩告:“峒曾不才,举义抗清,然敌强我弱,未必能守,愧对乡亲!愧对祖先!若今日城破,吾唯有一死,以全忠节。”

    语毕,他又连连叩首,然后决然站起身,取了一把宝剑,对汉子道:“走,上城杀虏!”

    ……

第二十九章救援嘉定

    嘉定城外,炮声隆隆。

    县城的城墙,经受不住红夷大炮的轰击,坍塌出一道四丈宽的缺口,腾起浓浓的烟尘。

    城墙下,扛着长梯的清军,如蚂蚁一般遍布。

    一队精悍的清军,未等烟尘散去,便一头撞进垮塌处,顺着斜坡和砖石,向上面攀爬,眨眼间就上了坡顶。

    城上几名乡勇,一矛刺来,并未捅穿清兵衣甲,反而被清军一刀砍翻,尸体滚落斜坡。

    战场上,清军的号角冲突而起,喊杀声嗡嗡响彻天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满人督战队的夷语。

    城墙下,李成栋骑马驻立在大旗下,冷骏的目光注视着嘉定城。

    “贝子!今日嘉定必破!”李成栋微微笑道。

    李成栋是高杰部将,属于弘光朝江北四镇中的徐州镇,是弘光朝最有战力的军队之一。

    只是高杰被叛贼许定国所杀后,史可法处置失当,徐州镇离心,加上军阀素无忠义之心,清军南下徐州镇未发一矢,便全部降清。

    贝子屯齐,注视着小小的嘉定城,心里倒是十分感叹,“钱谦益告诉豫王爷,说吴下民风柔弱,飞檄可定,不想事情并非如此。这天下间的汉人,要是都如嘉定之民,我大清国岂能入关。”

    这话让李成栋不好接,脸色沉了下来,屯齐继续道:“幸运的是,汉人并非都是如此。”他毫无顾忌的瞟了李成栋一眼,沉声道:“李总兵,嘉定这伙人不能留,攻破城池,鸡犬不留!”

    李成栋冷着脸,重重点头,“贝子放心!”

    ……

    “快,一起上,堵住缺口!”城墙坍塌处,侯峒曾大吼一声。

    拿着各种兵器,穿着布衣的百姓,顾不得害怕,一拥而上,挥舞兵器,阻拦清军。

    破空之声响起,却是抢占了垮塌处两侧城头的清军,开始放箭、射铳,没有衣甲防备的乡民,被纷纷射倒,损失极为惨重,不过乡民们却依然死战不退。

    嘉定众人心里十分清楚,城破的结果,就是满城皆屠。

    虽然明知到打不过,但是他们还是要抗争。

    “死!”城头上,老游击蔡乔挥舞大刀,杀入清军之中,大刀横扫带起一阵劲风,清军来不及躲闪,惨叫声中,被他一刀斩杀三人。

    清军士卒反应过来,长矛手一拥而上,蔡乔挥刀又劈死几人,忽然一名清兵从侧面杀来,一矛正中腰间,蔡乔身子一僵,四五名清军趁机长矛突刺,几杆长矛从各个方向几乎同时捅入蔡乔的身体。

    “杀虏!”老将军看着捅入身体的长矛,发出一声低吼,清军长矛拔出,腾起蓬蓬血雾,老将军身体顿时仰面而倒,力战而亡。

    缺口处,乡民与清军进行殊死搏杀,乡民们被清军砍得鲜血淋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扑倒在地……

    李成栋部,久经战阵,作战彪悍,可面对拼死抗争的乡民,清军将士尽都有些胆寒。

    不过,乡民毕竟未经过训练,很快缺口处,乡民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侯峒曾环顾四周,地上层层叠叠的尸体,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过他仍旧没有丝毫惧意。

    事到如今,唯一死而已,他已经无所畏惧。

    突然,距离缺口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大批清军沿着街道涌入城中,城门被清军攻破了。

    一小队人马拼命突进,领头一员明将,他一边挥舞着战刀,一边吼道:“先生,城破了!快走!”

    侯峒曾,叹道:“嘉定亡,余何忍独存!”

    “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冲上去,把先生救出来!”那明军浑身是血,一边与清军搏杀,一边不停呼喊着侯峒曾,“先生,先生,你快走!”

    侯峒曾没来得及回答,一名明军刚去扯他衣服,谁知这一晃神,被清军一矛刺死,壮烈牺牲。

    这时随着清军入城,城中的抵抗势力,开始崩溃,乡民本就没有组织,于城中各个街坊,与清军巷战。

    乡民们各自为战,城中妇孺、老弱,知道大势已去,开始举家自尽。

    池塘边上,抱着孩子的妇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进水塘里,池塘上漂满了沉塘的尸体,投井的尸体塞满井口,城中四处火起。

    进士黄淳耀年老体弱,居于城西僧舍,其弟黄渊耀守城,城破,黄渊耀匆匆来到僧舍,推开屋门,黄淳耀已然自缢,留下绝命书于墙:“弘光元年,七月初四日,进士黄淳耀自裁于西城僧舍。呜呼!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在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

    “大哥!”浑身是血的黄渊耀,跪在晃动的尸体前,痛苦失声。

    不多时,外面杀声传来,清军已经杀到,黄渊耀磕了几个头,一抹眼泪,拿起战刀,一跃而出,“杀虏啊!”

    城池外,李成栋和屯齐,冷漠的注视着清军进入城池,听见喊杀声,由城墙向城中漫延,知道嘉定已经破了。

    屯齐脸上露出笑意,“李总兵,朝廷会嘉奖你的。”说完,他一挥手,用夷语下令,“巴泰安,带着你的人进城!”

    “喳,奴才遵命。”一名白甲牛录,忙打个千儿,然后翻身下马,领着三百督战的八旗兵,疾驰着冲向嘉定城。

    李成栋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扯动,江南的城池富裕,满人这是要摘桃子,不过对此他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先抢。

    就在李成栋心中不快之时,突然他身后的清军营地,却一阵混乱。

    “看!大营起火了!”旁边一员小将,忽然惊呼一声,“不好!有骑兵向这里冲来。”

    李成栋和屯齐心头一凛,急忙回头望去,却见清军主营陷于一片火海,一支二十多人的骑兵,冲出火光冲天的大营,为首一将挺矛纵马,直接像李成栋的大纛杀来。

    “赵博安来也!叛贼受死!”赵铭风驰于前,挺马怒吼,身后众人紧随其后,迎风而来。

    李成栋心头一寒,屯齐忙惊道:“拦住他们!”

    军令发出,却无人听命,八旗都以派出,大旗下只剩不足百人李部士卒。

    (大家情人节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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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明介绍:
简介:纵横四海,明末大革命。
穿越到弘光朝,南京城破之际,还是马士英之子。
赵铭救江阴,战江南,将郑成功视为兄弟,把唐王当做可以辅佐的明主,可最终却兄弟成仇,君臣反目,扶明抗清,变窃明亡清……
书友群:160522963扶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扶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扶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