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钱不钱无所谓
赵铭劫了一艘荷兰商船,舟山的黄斌卿肯定知道。
当赵铭从钱澄之口中,得知王朝先去了台湾时,便知道坏了。
这个黄斌卿八成是将他劫了荷兰商船的事情,告诉大员的荷兰人,想借着荷兰人之手,来对付金塘岛。
在大海上,郑家排第一,那荷兰人就稳居第二,要是荷兰人打上门来,赵铭的水师根本无力抵抗。
赵铭没想到黄斌卿,居然这么阴险,低估了这个老阴逼的能力和底线。
现在黄斌卿没有解决,荷兰人又要来,可以说是危机重重。
这两件事几乎牵制了赵铭的全部精力,让赵铭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关注陆地上的事情。
荷兰人和黄斌卿,任何一方的实力,都强过金塘岛,赵铭必须全力应对。
赵铭原本想乘着荷兰人没到,先解决了黄斌卿,不过老小子似乎是做贼心虚,戒备森严,让赵铭无法突袭,而正面交手,金塘岛实力还不如黄斌卿,恐怕会两败俱伤,长久相持,最后让荷兰人渔利。
当下,赵铭只能一边备战,一边收集消息,并派人前往台州,找朱以海、李成栋,让他们帮忙监视台湾,拦截王朝先。
官厅内,众人杀气腾腾的注视着王朝先,老李头喝道:“什么将军,现在是平虏伯,浙江都指挥使,要叫大帅!”
现在赵铭与黄斌卿,可以算是平起平坐了。
王朝先一脸惶恐,“大帅,赵大帅!”
赵铭冷眼看着他,“回答本帅的问题,你去大员做什么?”
王朝先不想承认,他心里清楚,他招来红毛夷,可以说是把金塘岛坑惨了,若是承认此事,怕是不得好死,可是赵铭已经知道他去了大员,便让他无法作答,“我去大员做干啥了?”
李忠明等人拔出刀来,一脸怒色,“大帅问你话,想死不是!”
王朝先见此,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老实道:“大帅,是黄总兵派卑职去大员,联系红毛夷,让红毛夷来攻金塘岛,卑职就只是一个跑腿的而已,还请大帅赎罪啊!”
赵铭沉着脸,扭头对身边钱澄之道:“钱主事,你得给本帅作证,是黄斌卿要害本帅,帮本帅向陛下陈情啊!”
钱澄之沉声道:“此事再清楚不过,乃黄斌卿欲害忠良!”
赵铭听了钱澄之的话后,遂即又看向王朝先道:“红毛夷答应出兵?”
既然交代了,王朝先便是有问必答,“答应了,他们正在调集炮船,估计最多两月,就会杀到金塘岛!”
金塘岛刚进入正轨,开荒种地,修建堡垒,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红毛夷一来,大好局面肯定会毁坏。
刘四拔刀大怒,“看你干的好事,建奴不杀,专害自己人!大帅,让卑职杀了他!”
王朝先闻语一阵恐惧,赵铭摆了摆手,制止刘顺,遂即注视王朝先,“你可愿意为本帅效力,帮本帅斩杀黄斌卿!”
王朝先脸上纠结,一时不语,赵铭则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继续道:“你为黄斌卿效命为何?所图不过荣华富贵,黄斌卿能给你的,本帅和朝廷一样能给你。况且,跟随本帅,你还能得到一样黄斌卿不能给你的东西,那就是荣誉,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时,内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赵铭的话,让王朝先心头一动,现在赵铭被封为伯爵,领浙江都指挥使,可以说深受皇帝器重,今后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这人能打,跟着他混,肯定不会比黄斌卿差。
再者,赵铭抗清,挣来的功绩明明白白,享受封赏和荣华富贵时,确实问心无愧。
王朝先心里也是想抗清的,不过就这么答应,似乎也不像那么一回事,王朝先道:“黄总兵对卑职也有知遇之恩~”
赵铭没等他说完,便一挥手,王大拿遂即带人抬进来一个箱子。
“打开!”赵铭吩咐一声。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五十两一锭的白银,王朝先看着银箱,目光呆滞了。
半响,王朝先行礼抱拳道:“卑职愿意为大帅效命,!”
赵铭嘴角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朝先正色道:“卑职也不是为了钱财,主要是黄斌卿确实不对!”
……
隆武二年六月,金塘岛上,赵铭按部就班的屯田、建堡、打造器械、训练士卒。
从三月开始建造堡垒,如今过去三个月,堡垒已经有了雏形,而士卒的兵器和衣甲也大多修复,火器作坊出炉了第一批三门火炮,火药也制造了两千多斤。
除此之外,赵铭得到浙江都指挥使的职衔后,搭起了浙江都指挥使司的架子,将崇明和金塘岛百姓,全部编入军户,并在崇明和金塘岛,各设一个卫。
军队方面,赵铭将军户分为两种,一种是屯户,同原来的卫所兵差不多,主要职责是种地,土地、种子、农具由都指挥使司来提供,为了防止卫所官员兼并屯卒土地,卫所采取土地承包制度,平时耕种交粮,农闲时参与训练。
另一种是战兵,则是脱产的军队,每月给响银七钱银子,另外还有口粮,家属亦有优待,享有免赋、免役的特权。
为了备战,战兵完全脱产训练,每日由管理训练的马士鳌,督促战兵队,演练厮杀,训练军阵和个人技艺,并在军中推行戚家军九等考核制度。
赵铭将战兵分为锐士、戍卒、辎兵三个大等级,每个等级分上中下三个层次,一共九等。
战兵的基本军饷只有七钱银子,不过等级每提一个等级,便增加一钱银子,也就是说,上等锐士每月其实能拿一两六钱银子,而下等辎重兵,便只能拿固定的七钱银子。
考核每月一次,方式比较残酷,就是旗队与旗队之间对打,士卒与士卒之间对打。
赢了升级多拿一钱银子,输了降级,降小级吃军棍五下,降大级,吃十棍,连续三月为辎兵下等,吃十五棍,淘汰为屯军,回去种地。
这套制度很严厉,所以战兵的待遇必须要好,除了军饷要给足外,还得让将士们吃好。
赵铭准备让锐士每天能有口肉吃,戍卒三天能开次荤,辎重兵一个月见次肉。
不过眼下,物资匮乏,暂时还不能实行。
……
舟山岛上,黄斌卿一直派人监视着金塘岛的动静,六月天气炎热,黄斌卿躺在藤椅上乘凉,随口问道:“姓赵的最近在做什么?”
“大帅,还是老样子,跑琉球拉灰筑堡,最近还让人四处收猪仔、鸡鸭,好像准备养牲畜了!”陆玮笑道。
黄斌卿也乐了,“这个赵铁棒真是俗的很,堂堂一个伯爷,居然去养鸡养鸭,也不怕人笑话!”
陆玮道:“是啊,可笑他覆灭在即,还在干这些没用的事情。”
“怎么没有?”黄斌卿哈哈大笑,“赵铁棒这都是在为本帅做嫁衣啊!”
陆玮也哈哈大笑,黄斌卿笑了一阵,忽然问道:“王朝先还没回来吗?”
陆玮道:“或许会同红毛夷一起过来吧!”
黄斌卿闻语点了点头,“有消息告诉本帅,算时间也该到了!”
正说着,一将慌张而来,见了黄斌卿忙急声禀报,“大帅,七艘红毛夷炮船,向舟山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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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荷兰舰队
黄斌卿听说红毛夷的炮船到来,顿时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陆玮忙道:“你确定是红毛鬼?”
来人仿佛智商遭到质疑,笃定道:“将军,那还能有假,大白帆,长船身,不是红毛鬼是谁?”
中国的船只与西夷的船只,有很大的区别,舟山原本又是海上走私的重要起点,以前常有夷船过来。
最近清军攻下浙东后,走私贸易遭受重创,没有夷船过来,但是许多舟山明军,以前都见过夷船。
黄斌卿微笑道,“那就错不了!”
他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遂即兴奋的吩咐道:“让咱们的船都回来,不许阻击红毛夷,以免引起误会!”
勾结荷兰人对付金塘岛,等于是勾结外敌攻击友军,乃是大罪,黄斌卿自然不可能搞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就是赵铭劫了红毛夷的船,然后招来红毛夷进攻,而黄大帅则是完全不知情,并对红毛夷攻击金塘岛,表示震惊。
虽说在得知,红毛夷进攻之后,黄大帅果断发兵,可惜来晚一步,赵铁棒已经壮烈牺牲,而黄大帅拼死与红毛夷激战,夺回金塘岛,只能勉为其难的收拾残局,挑起东海抗清的重担。
这是黄斌卿早已想好的剧情,他的属下士卒大多不知道这件事情,黄斌卿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为了防止不知情的属下攻击、阻拦红毛夷的船队,为了让红毛夷顺利抵达金塘岛,黄斌卿决定将他的人都撤回舟山岛,让开道路给红毛夷去打赵铁棒,然后只须等待红毛夷打下金塘岛的消息即可。
陆玮奸笑道:“卑职明白了。”
~~~~~~
在黄斌卿得到消息时,金塘岛上也得到了南面海域,出现了荷兰炮船的消息。
时隔小半年,荷兰人终于凑了七艘炮船,前来金塘岛,找赵铭的麻烦。
这一战对赵铭来说,是危机,也是机遇。
台湾岛上的荷兰人也不多,消灭这七艘炮船,荷兰人实力大损,赵铭便可以着手拓殖台湾了。
这时山顶上,赵铭棱堡还未建造好,不过大批百姓却纷纷往金塘山转移,陈于阶领着士卒,在没建好的城墙上,架设火炮。
全岛六万多人,一部分转移到山顶,一部分向各个寨子集结,壮丁都分发了兵器,准备坚守各个居住据点。
金塘山脚下的大营吹响集合的号角,四千战兵列成队列,其中两千穿着杂乱衣甲的士卒,负责守卫金塘岛,两千穿着布面甲,裹着头巾的明军士卒,则负责跟随赵铭出战。
赵铭穿着一身铠甲,手按着战刀的走过来,检阅属下将士,然后开始讲话,“弟兄们,咱们一心抗清,可有人却眼红我们的功绩,不仅不支持咱们抗清,还招来红毛夷,要灭了我们金塘岛。现在那厮想看咱们挣扎,本帅今日就带你们,先灭此国贼!”
“灭此国贼!”将士们齐声大喊。
赵铭看了眼天色,扭头对马士鳌道:“岛上就拜托了。”
马士鳌点了点头,赵铭遂即道:“出发!”
一千陆营,一千水营士卒,再加上两千多名水手,登上海船,然后杨帆出海,向崇明方向而去。
船队刚走,列港外的海面上,便出现了七艘荷兰炮舰,其中三艘与赵铭劫的镇海号相似,剩下四艘火炮则少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金塘岛上的火炮,也比不上一艘荷兰炮船。
荷兰旗舰上,舰队司令考乌,用千里镜观察着海港,微微皱起眉头,“港湾内是空的!”
“司令官阁下,可能中国人知道我们来,已经跑了!”旁边的荷兰人道。
考务继续观察,看见金塘山顶的明旗,脸上露出冷笑,“开进去,发炮轰击,要让该死的中国人知道侵犯公司的代价!”
七艘荷兰战船,冲进烈港,山顶上明军火炮立刻轰鸣,山头腾起一团白烟,炮弹呼啸着砸向海湾,在入口处溅起一道水柱。
巨大的荷兰战船,穿过入口,进入海港内,当先一艘炮船侧舷的炮窗依次打开。
一门门火炮,从炮窗中伸出来,一共三层,共计近三十门火炮。
黑洞洞的炮口,指着山头,荷兰人还未开炮,已经令人胆寒。
一艘船居然装配这么多火炮,视之令人震撼,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海港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浓浓的白烟覆盖了炮船侧舷,各门火炮炮架往后一退,火炮退入炮窗内,炮口腾起一团浓烟,炮弹呼啸而出。
侧舷的火炮,并非同时开火,那样船身无法承受火炮的后坐力,因此侧舷的火炮,从最下一层,依次发炮,港湾内硝烟弥漫,场面格外壮观。
近三十枚铁弹,依次冲出炮口砸向山顶,城墙上尘土飞扬,无数碎石升上半空如雨点般落下,打在后面的明军身上,士卒们只能抱着头蹲着,忍受着荷兰人地动山摇的轰击。
陈于阶乃是徐光启的外甥,从小跟着徐光启,对火器十分了解,可看到眼前的场景依然惊恐不已。
随着当先炮船开火,其余几艘荷兰战船,也开始发炮轰击,七艘战船侧舷,大约一百五十门火炮,同时轰击山头,另明军士卒心头惊恐的狂跳,只觉得整个金塘山都在摇晃。
第一轮炮击后,山头明军的火炮,就已经哑火,被荷兰人的大炮直接掀掉,而荷兰人的炮击却并不停歇,海面上充斥着浓浓的硝烟,遮蔽了船身,但橘红色的炮焰依旧闪烁。
山顶未建好的城墙,在炮击下,烟尘滚滚,视线不清,不断传来砖石垮塌的声音,地面满地狼藉,到处是惨嘶呼救的声音,还有翻滚的身影。
三轮炮击后,荷兰战船终于停止了炮击,考乌看了看烟雾笼罩的山头,立刻冷笑下令,“杰尔斯,率领你的火枪队,占领这座岛屿,把尼德兰的旗帜插上山顶。”
山上一阵风吹过,烟尘变得稀薄,李郎中、李枝枝立刻带着一群妇女和小孩,将收伤哀嚎的士卒,往坑道内抬去。
这时马士鳌向山下看去,一队浑身穿着铠甲,手拿着火枪的荷兰人已经登岸,顿时急呼道:“准备防御,红毛夷登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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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暗度陈仓
火炮轰击三轮后,炮身需要冷却,这点西夷的火炮与明朝的火炮是一样的,连续炮击都有炸膛的风险。
荷兰舰队司令考乌,用千里镜扫视炮击后的山头,只见烟尘弥漫城墙垮塌,已经被大炮轰烂。
荷兰人纵横大海,还没有谁能顶住荷兰炮舰的集火轰击,而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下,山顶上的中国人,多半非伤即死,或许已经从北面逃离了。
这时,三百名荷兰士卒陆续登岸,他们稍作集结,列成三个方阵,向金塘山逼近。
金塘山并不陡峭,靠近港湾的一面十分平缓,是一个长斜坡。
带着头盔,胸前一块板甲,手里端着燧发枪的荷兰火枪手,排成三列,逼近破损不堪,四处都有缺口的堡墙。
在火枪手间隙之间,则是身穿重甲,头盔只露出眼睛,前后和腿部都有成片板甲的长矛兵。
荷兰人的火枪手,与他们的长矛兵,像是钢琴键一样交错分布,每队火枪兵的两侧都各有一队长矛手。
这是西方军事变革后的一种步军阵形,后来中国太平天国时期,也出现过这种交错布置的阵形。
他的好处就在于,交战之时,火枪兵前出,排枪轰杀敌军,当敌军进前时,长矛方阵向前迎敌,火枪方阵则后退,两个兵种交错间,完成位置的转换。
这时三百荷兰人向前逼近,垮塌的堡墙后,躲在壕沟内的明军士卒,跃出壕沟,拿起火枪和弓箭,迅速来到防线前。
一时间,残破的城墙后,趴满了远程射击的火枪手和弓箭手,在他们后面,则蹲着大批神情严肃的刀盾兵和长矛手。
“马佥事,打吧!”阮美拿着一杆燧发枪,“弟兄们都被红毛鬼的炮砸懵了,现在不打,等下红毛鬼一冲咱们就垮了。”
刚才炮击太过震撼,一百五十余门大炮齐轰,足以让意志不坚的人崩溃。
现在大家心里都有点忌惮红毛夷,要是让红毛夷接近,说不定士卒们会恐惧的后退。
毕竟赵铭将精兵留在崇明防备清军,岛上本就不是精兵,又新募和整编了两千人,人数虽多,打起来却未必靠得住。
马士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想到红毛夷的火器,尽然如此犀利。
现在红毛夷步军摸上来,他也不知道底细,却是不能放近,于是怒吼一声,“打!”
没筑起的堡墙后,手竖着火枪背靠堡墙的明军火枪手,立刻站起身来,露出半个身子的同时,一排鸟铳和火枪,搭在到胸的墙体上,数百杆火枪依次放下来,场面颇为震撼。
“砰砰砰~”明军士卒率先开火,一排火枪喷射出铳焰和弹丸,阵线上硝烟弥漫。
当当当,弹丸打在荷兰人身上,火星四溅,鸟铳威力不足,根本不能破开胸前扳甲,只有零星几人,被燧发枪击倒。
这让明军火枪手,一阵慌乱,而就在这时,荷兰人抬起了火枪,领队的军官大喝一声,“Schieten!(射击)”
荷兰火枪兵齐齐扣动扳机,燧发枪枪焰闪烁,宛如璀璨的星河。
砰砰砰的枪声中,硝烟瞬间弥漫阵线,打完一枪的第一排荷兰火枪兵举枪后退,第二排立刻抬枪就射。
百余枚弹丸呼啸而出,直射向明军,弹丸打在堡墙上碎石飞溅,弹丸击中明军,明军士卒立刻惨嚎一身仰面倒地。
燧发枪威力大,精度高,射速快,堡墙后的明军士卒被连续击倒,阮美急忙拿枪蹲下,他旁边一名士卒,躲避不及,被弹丸击中胸部,腾起一团血雾,仰面倒地而亡。
荷兰人连续射击,明军被压制住,军心动摇。
这时荷兰军官再次一声令下,穿着重甲的长矛兵,便将长矛一挺,齐齐迈步向前,从火枪阵的间隙穿过,列阵压向堡墙。
明军堡墙还未建起,高度才到腰间,又被荷兰人的火炮轰垮,没有多大作用。
“红毛鬼压上来了!”有士卒惊呼一声,语气中露出一丝慌乱。
马士鳌听了,忙喊道:“弓箭手,放箭!”
堡墙后方的弓箭手,立刻搭箭上弦,然后拉开弓箭,箭头斜指天空,“噌”的一下松开弓弦。
一片弦响声中,数百支箭腾空而起,如飞蝗般被抛射向天空,然后加速坠落,如雨点般落在荷兰长矛手的身上。
“叮叮当当”一片箭矢的撞击声,身穿板甲的荷兰长矛手,除了极少数中箭外,其余人没有一点事的继续向前。
一时间,明军防线上,瞬间惊得一阵骚乱。
马士鳌见此急了,连忙怒吼,“杀手队,将红毛鬼打下去!”
明军藤排手和长枪兵,面露犹豫之色,不过还是怒吼着给自己壮胆,抄起兵器跃过垮塌的堡墙,冲向列阵而来的长矛手。
这些长矛兵,身穿重甲,刀剑难伤,他们结阵刺矛,数倍明军居然不占优势。
荷兰人结阵突刺,身后还有火枪兵掩护,竟然将明军杀得节节后退。
正危机时刻,陈于阶带着一队士卒赶来,他们身上每人挂着几个拳头大小的铁球,一手拿着火折,一手拿着一个铁球。
“点火,扔!”陈于阶急声大喊。
几个铁球闪着火星,落入结阵的荷兰方阵中,忽然“嘭”的一声响,在阵中爆炸,腾起一团白烟,将荷兰人的长矛手炸倒一片。
不过黑火药威力小,加上投掷手雷,装药少,爆炸引起一阵骚乱,可被炸倒的荷兰人,大多数又从新爬了起来。
……
金塘岛激战时,赵铭领着船队向北,来到北面一座小岛。
夜晚赵铭站在船楼,孙寺江取来一根火炬,爬上主桅望斗上舞了舞,不多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使出港湾,正是藏了多日的镇远号。
黄斌卿兵强马壮,人马众多,正面冲突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赵铭没功夫同他耗。
因此在抓住王朝先后,赵铭便酝酿着一个智取的计划。
不多时,镇远号与福船靠近,赵铭与王朝先从船梯登上镇远号,船舱内近百士卒,也都一一转移到了镇远号上。
赵铭遂即令孙寺江继续统领船队,他则带着王朝先,乘坐镇远号前往舟山,准备擒拿黄斌卿着个老阴逼,并借着黄斌卿的名义,调动舟山水军,发起突然袭击,将荷兰人堵在烈港,一举歼灭荷兰人。
夜晚,船只破浪而行,海面上一片漆黑,士卒们拥挤在甲板上,养精蓄锐。
郭忠得知赵铭的计划后,有些担心,“大帅亲往,会不会太冒险!”
赵铭道:“不用担心,红毛夷猛攻金塘岛,黄斌卿打死也不会想到,本帅会偷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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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你是赵铁棒
定海县城内总兵官府邸。
赵铭是隆武朝廷的红人,在太子朱以海,隆武皇帝那里都吃得开,黄斌卿要办他,肯定会得罪人,不过黄斌卿与郑芝龙早有沟通,郑芝龙告诉他,只要他解决赵铭,后面的事情由郑家来处理,让他不必担心。
有郑家支持,隆武皇帝和浙江方面,黄斌卿都不用担心,他只需要兼并赵铭部,掌控东海就行。
黄斌卿并不善于打仗,不过他自诩智谋过人,他对红毛夷的实力,有一定了解,知道在海上郑家都忌惮红毛夷,所以这次红毛夷进攻金塘岛,基本没啥悬念。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红毛夷不守信用,打下金塘岛后不交给他,也不分他岛上的财物。
是夜,府邸官厅内,黄斌卿穿着一身上好的锦缎,看着陆玮送来的一对玉佛,微微笑道:“不错,你的心意本帅领了。”
陆玮忙笑道:“大帅,那您看打下金塘岛~”
黄斌卿笑道:“打下金塘岛,兼并了崇明,本帅让你做浙江都指挥使,等今后本帅光复浙江,自己兄弟都要出来做官,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世道,谁打下来的地盘,就是谁的,要是真占据浙江,到时候亲朋好友都要做官。
这既是照顾家族和朋友,反过来这些人,也会成为他的支持者,使他地位稳固,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卑职谢过大帅!”陆玮大喜道。
忽然一员千户进来,禀报道:“大帅,哨船禀报,红毛夷攻击金塘岛,炮船已经冲入烈港,并开始攻山。”
黄斌卿闻语笑道:“本帅就知道赵铁棒不是红毛夷的对手!”
虽在舟山,但亦可以听见金塘岛方向传来的炮声,黄斌卿接着道:“陆玮,你让人准备点酒肉,明天送过去犒劳下红毛夷,找一找王朝先,问下他红毛夷的态度!再把弟兄们叫来,商议大事!”
……
夜晚,总兵府邸,黄斌卿召集部将,商议着接收金塘岛的事情。
这时天空中下起了哗哗的大雨,漆黑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大雨中,港内的岗哨发现情况,连忙向守将禀报,被吵醒的千户,连忙去查看,却发现是一艘荷兰炮船。
千户见此立时松了口气,上头早有命令,不得攻击荷兰战船,而码头守将正好是黄斌卿的心腹,知道内情,他也不叫起士卒,领着几人便匆匆迎接上来。
镇海号驶入海港,停靠在码头边上,舟山守军全无防备。
这时船梯搭上码头,王朝先走了下来,千户上前行礼,惊喜道“王将军,您回来了!”
王朝先看了千户一眼,“是周千户啊!”
说话间,赵铭领着一队士卒下船,周千户看见王朝先身后,不禁皱眉道:“王将军,这是?”
“郑家的人!”王朝先随口说道。
周千户还没想明白,为何郑家的人会跟王朝先一起回舟山,一柄尖刀便痛穿他的后背,绕过来的明军拔刀连刺,鲜血顺着雨水流出,千户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兄弟,对不住!”王朝先看了千户一眼,面无表情道了一句,“现在我为赵大帅效命了!”
士卒将千户尸体放倒,几名亲兵,也被赵铭等人弄死,尸体拖到了一旁。
穿着同样一甲的金塘岛士卒,取代了他们的位置,持矛站立在岗亭内,大雨之下,无人察觉。
镇海号上,士卒们冒雨下船,赵铭则对王朝先道:“走,成事就在今晚!”
赵铭与王朝先离开码头,冒雨向定海县而去,黄斌卿有近万兵马,要想击败他很难,除非深入虎穴,挟持黄斌卿号令众军,才有三分胜算。
赵铭与王朝先,领着一队人,来到县城外,守城把总见王朝先回来,并未迟疑,便让人开门,还跑下来迎接。
天空下着大雨,城上没有守军,百户打开城门,才发现并非只有王朝先一人,黑夜中赵铭领人一拥而入,控制了城门。
赵铭让郭忠带人守着城门,便同王朝先带着十多名士卒,前往总兵官府邸。
时下,黄斌卿正召集属下商议,等红毛夷攻下金塘岛后,该如何收取金塘岛,以及兼并崇明岛的事情。
外面黄部士卒,十分松懈,总兵府邸却戒备森严,府门前站满了士卒,他们手持长矛,头戴碟盔,看不清阴影下的神情,显得杀气腾腾。
“什么人!”门口士卒,将长枪一架,拦住赵铭与王朝先,大声呵斥。
王朝先有些战战兢兢道:“是某,要向大帅禀报金塘岛的军情。”
守门军官见是王朝先,眼睛一亮,忙进入府邸禀报,不一会儿,便又出来,行礼道:“王将军,大帅有请!”
王朝先与赵铭走进大门,守门军官伸手拦住赵铭,上下打量一便,疑惑道:“你是谁?”
赵铭稍微乔装,再加上他很少来舟山,所以黄部士卒大多不认识他。
王朝先咽下一口唾沫,“这位是郑太师的人,红毛夷的翻译!”
军官闻语,见赵铭没有兵器,才点了点头,收手放行。
总兵府官厅内,灯火通明,里面聚集着几人,都是黄斌卿的心腹,他们站在两侧,黄斌卿则坐在案后,案上摆着一方印信和一壶令旗。
这时黄斌卿看见王朝先进来,立刻便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红毛夷那边怎么说?”
黄斌卿正与人谈论着,该怎么沟通红毛夷,王朝先就回到了舟山,便能从他身上得到红毛夷的消息。
王朝先看着黄斌卿,扫视了堂上一眼,发现一共有八个人,神情有些慌张。
赵铭进来后,先把门关上,黄斌卿不禁微微皱眉,沉声道,“你是谁,哪个让你关的门!”
赵铭走到堂中,将头顶头盔摘下来,露出英武的脸庞,看着黄斌卿笑道:“黄总兵不认识我?”
黄斌卿还没意识到,他也就半年前见过赵铭一面而已,还以为赵铭是红毛夷派来的什么人,疑惑道:“贵客是?”
赵铭笑道:“某就是赵铭,你不是想弄死某吗?某来了,你弄某一个试试!”
黄斌卿神色大变,噌的一下起身,身后座椅都被带倒,“你是赵铁棒!”
“怎么?老子没拿棒子,你就认不出呢?”赵铭面露残忍,向黄斌卿走来。
“来人!快来人!“黄斌卿瞬间骇得魂飞魄散,边退边喊。
第171章挟持黄斌卿
赵铁棒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黄斌卿是知道的。
当他见赵铭逼上来,立刻吓得面无人色,边退边喊,两旁的亲信立刻暴起,向赵铭扑来。
节堂重地,一般情况下,都不能带兵器,赵铭提起脚就是一记侧踹,将一名将领踹得倒飞,砸到墙上,撞倒架子,上面的大瓷瓶掉在地上,碎片飞溅。
紧接着,赵铭转身扬脚横扫,大脚板扫在陆玮和另两名将领脸上,扫得三人原地转圈,重重跌倒。
“来人啊!”黄斌卿退到帅案后的屏风前,惊慌的大喊,赵铭一跃而起,踩着案台就向他扑来。
惊慌失措的黄斌卿忙转身拿刀,刚拔出半截刀身,赵铭一脚踢在刀柄上,将战刀踢回刀鞘,然后一手卡住黄斌卿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上。
几乎同一瞬间,节堂大门被外面闻警的士卒撞开,大批持刀拿枪的士卒拥进堂来。
这时被一脚踢得满嘴血的陆玮,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跑到士卒中间,色厉内茬的喊道:“快,把他拿下!”
陆玮声音都变了,不过进来的士卒,却没人敢动,惊愕看着眼前的一幕。
赵铭将黄斌卿的刀拔出来,又一脚将倒地的椅子扶正,然后将黄斌卿按坐在座椅上,冷声大喝,“老子看谁敢上来!”
士卒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满脸惊骇,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混入帅府,擒下他们的大帅。
一时间,众人退不敢退,进不敢进,只能拿着兵器警惕的看着赵铭,气氛无比紧张。
王朝先忙退到赵铭身旁,两人挟持着黄斌卿,与近百士卒对持。
陆玮回头看了眼身后士卒,稍微镇定精神,找到了一丝底气,于是大声吼道:“姓赵的,你莫要太猖狂,你还敢伤朝廷大帅不成?”
黄斌卿是朝廷大帅,赵铭确实没有资格杀他,不过现在这局面,就怕个万一。
黄斌卿听了陆玮的话,脸立时就垮了下来,本帅平时对这孙子也算不错,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想害死本帅不成?
“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赵铭厉声怒喝,声音高亢,震得在场众人耳膜发疼,同时他手中战刀一拉,黄斌卿的脖子上便出现一道血痕。
“住口!”阴沉着脸的黄斌卿,感受到脖子冰凉,顿时一声怒吼,“都退下!”
陆玮脸上肌肉抽搐,身后士卒见黄斌卿发令,相互看了看,便后退着出了厅堂。
陆玮也想出去,赵铭却道:“你们几个留下!”
刚才在房间内的几名将领,停下脚步,看向黄斌卿,黄斌卿立刻道:“都留下来!”
这时士卒们退出房间,一名千总当即神情严肃的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营地调兵过来。”
“是!”几名校知道事态严重,忙抱拳领命,转身就往府外跑,可刚跑到大门处,迎面却来了近千人马。
千余金塘岛士卒,将府邸包围,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李忠明大声喊道,“今晚谁也不准离开!”
他一声令下,身后士卒便挺起长矛,拔出战刀,严阵以待。
这时王朝先将大门关上,然后退回来赵铭身边,赵铭将黄斌卿交给他看着,忽然毫无预兆的挥刀暴起,砍向房间内留下的几人。
赵铭出刀极快,众人惊骇四散,却被赵铭一一砍翻,陆玮大惊失色,没想到赵铭孤身陷于险地,居然还敢杀人。
他没想到赵铭留下他,尽是要杀他,正要逃跑,被赵铭从后一刀,捅穿后心,钉在大门上。
片刻间,几人被赵铭砍死,节堂内一片狼藉,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横七竖八的趟着几具尸体。
王朝先惊呆了,黄斌卿也骇面无人色,官厅内都是大明的军官,姓赵的跟杀鸡一样,说杀就杀,太猖狂,太目无王法了。
当年袁崇焕杀毛文龙,好歹还找个由头,手里还有尚方宝剑,他赵铁棒啥都没有,拿把砍刀就剁死了两个参将,五个游击,让黄斌卿害怕了。
赵铭要控制黄斌卿,就得剪出他的羽翼,况且这些人知道赵铭控制了黄斌卿,必然不会尽心去执行他的命令,所以赵铭决定全部杀了。
黄斌卿脸色无比阴沉,不过心腹被杀,自己又被控制,反而让他冷静下来:“说吧!你想干什么?”
到底是一路大帅,黄斌卿惊惶过后,竟恢复镇定道:“赵平虏,你孤身进我府邸,要是杀了我,我保证你也走不出这定海城。”
赵铭拿了张椅子,在黄斌卿面前坐下,然后开口笑道:“你是一路大帅,我没想杀你,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情!”
黄斌卿听他这么说,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渡过眼下这关,回头再找赵铁棒清算,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要我帮什么忙,赵大帅直说,我一定配合,只是你不要再杀人了。”
赵铭道:“本帅只是为了自保,并不喜欢杀人,你帮我灭了红毛夷,我就放过你,不然大家一起死!”说着赵铭拿起刀,对准了黄斌卿。
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听了赵铭的话,黄斌卿有些后悔了。
他可以确定,赵铁棒就是个不要命的愣头青,这种人自己的命都不爱惜,更别说他的性命,实在不该招惹这种人。
黄斌卿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赵兄弟,你别冲动,都依你。”
赵铭脸上露出笑意,将黄斌卿拉了起来,又拿了桌上印信和令旗,“那好,跟我走吧!”
王朝先打开门,赵铭遂即挟持着黄斌卿出来,外面的士卒立刻后退成一个半圈。
黄斌卿当即道:“都散开,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本帅去办些事情就回来。”
士卒们让开一条通道,赵铭和王朝先挟持着黄斌卿出了府邸,李忠明立刻迎上来,一双眼睛始终警惕的看着根出来的士卒,“大帅。”
赵铭将黄斌卿交给李忠明,遂即递给王朝先一面令旗,“你去大营,让兵马上船!”
王朝先点了点头,接过令旗,便转身离去。
李忠明道:“将军,里面的人怎么办?”
赵铭沉着脸,冷声道,“等大军出海后,全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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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兵不厌诈
岑港,天空依旧下着雨,大批明军士卒,登上停泊在港湾内的海船。
金塘岛的人,忽然出现在舟山,黄斌卿的部下亦有所察觉,不过没有命令,也不敢擅自调兵,正当他们犹豫之时,令旗过来,全军出海,救援金塘岛。
士卒登上海船,军校们看见身披蓑衣的黄斌卿,站在码头边上,心中不再疑惑,纷纷从船梯上船。
不多时,舟山岛上,明军主力倾巢而出,全部登上船只。
赵铭遂即对黄斌卿道:“黄大帅,上船吧!”
黄斌卿无奈,赵铭拿匕首抵着他的腰眼,他哪里敢说个不字。
“好,希望赵大帅说话算话!”黄斌卿开口说了句,登上一艘金塘岛的福船。
赵铭跟上船,遂即挥手下令,“起锚升帆,直扑烈港,剿灭红毛夷!”
福船上,挂起黄斌卿的大旗,天黑下雨,不能举火,士卒敲响锣鼓发令,各条海船拉起船锚,升起竹帆,鱼贯出了岑港,扑向西南方的烈港。
近四百多条大大的海船,离开舟山岛,天空中大雨间歇,变成了细细的雨,一大片移动的黑影,在海上移动,场面壮观。
次日清晨,下雨天对荷兰人的火炮,有了一些影响,不过底层甲板上的火炮,却依然轰鸣。
昨天三百荷兰士兵,差一点就占据山头,将尼德兰和东印度公司的旗帜插上山顶,但是守军使用的一种会爆炸的铁雷,扰乱了荷兰士兵的阵形,使得攻击失利。
这天的战斗,死了五十多名荷兰士兵,让考乌心疼不已。
虽说荷兰人至少打死打伤了五倍多中国人,但考乌依然觉得自己吃了亏。
荷兰是一个西欧国,整个国家的人口,也就三四百万,不能和中国相比,而且没一个荷兰人都是经历一两年的航行才到中国,死一个少一个,公司很难得到补充。
对中国而言,死五十名士卒,只能算是一场械斗,但对台湾东印度分公司而言,就已经伤筋动骨了。
在南洋,荷兰士兵只需要排枪射击,就能轻松击溃成千上万的土著,而这次他们用上了火炮,用上了排枪,却没能击溃中国人。
这是自料罗湾后,东印度公司近十年来,遭受最大的损失之一。
考乌站在甲板上,用千里镜扫视山顶,“沉声下令,继续炮击,将山头砸烂,再发起攻击。”
这一次,考乌决定先用大炮,彻底摧毁岛上守军的抵抗,然后再令士兵去占领。
“是阁下!”旁边军官行礼道。
七艘炮船,开始继续轰鸣,港湾内硝烟弥漫,山头炮阵在第一日就被荷兰人摧毁,明军只能躲在壕沟内被动挨打。
这时考乌正欣赏着大炮轰击山头的壮观场景,忽然望斗上的荷兰士兵,敲响了警钟,惊呼道:“有舰队!”
考乌闻声,扭头望去,果然见海港外出现了一片片帆影,是中国的硬帆船。
一名军官忙走到船弦边上,向外看了一阵,走回考乌身边,“司令阁下,是中国人的船,足有数百条,我们应该立刻撤出海港!”
考乌放下千里镜,却微微笑道:“不,那是黄的船队,他们来的正好,这样就能避免我们的士兵出现伤亡了!”
说完,考乌将千里镜递给旁边的军官,对方一看,当先一艘福船上,果然有一面黄字大旗。
此时西方在经济文化军事上,对中国都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中国文化在东亚地区相当强势,西方的传教士需要学习汉文化,用儒家的方式来解释圣经,而来中国做生意的西夷,也需要认一些汉字说一些汉话。
军官看见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黄斌卿先找上郑芝龙,通过郑芝龙的关系,联系的荷兰人。
荷兰人能待在台湾,其实是得到郑芝龙默许的,对郑芝龙而言,他是个商人,注重的是利益。
这些荷兰人比较难缠,长期交战不划算,影响贸易,而且郑芝龙也需要荷兰人,从他手里将货物购买走,然后运往西方。
留荷兰人在台湾,郑芝龙一方面可以养寇自重,一方面料罗湾一战后,他打服了荷兰人,荷兰人每年都给郑家缴税,已经成为了他生意上的伙伴。
因此,荷兰人对郑芝龙其实还比较信任,而这次正是郑芝龙牵线,有了郑家的默许,他们答应黄斌卿,攻击金塘岛。
军官放下千里镜,“王不是说,他们会等到我们攻下金塘岛后,再过来吗?”
考乌耸了耸肩膀,“谁知到呢?或许黄改变了注意,怕我们独吞金塘岛吧!”
“阁下会独吞么?”军官问道。
考乌脸上露出微笑,“公司打下的地方,自然是公司的。郑一官,现在被鞑靼人牵制住,没有心思管理海洋,或许公司的机会又来了。”
正说着话,船队已经到了烈港外,赵铭远本以为,荷兰人看见船队会撤出海港,保持警惕,不想荷兰人居然还在继续轰击金塘山。
“黄大帅,看来红毛夷很信任你啊!”赵铭讽刺道。
黄斌卿看着海港内的荷兰人,知道他们完蛋了,叹道:“他们是给郑太师面子,我与他们其实没多少交集。”
旁边孙寺江道:“卑职在海上跑,听人说红毛夷很重契约,他们与黄大帅结了盟,等于是签订了契约,所以没提起防备吧!”
赵铭看了孙寺江一眼,摇了摇头,“红毛夷只有在你实力与他相当的时候,才会重契约,若是他有能力灭了你,你看他会不会遵守契约,肯定是吃掉,或者逼你签一条压榨逼迫你的不平等条约。这样的条约,你还要遵守,强调什么遵守契约么?”
孙寺江闻语陷入沉思,赵铭看着海湾内的七艘炮船,眼中却露出了兴奋的目光,他忽然拔出刀来,“船令船队,蜂蛹而上,俘获夷船重赏!今天本帅就给红毛鬼上一堂生动的课!”
桅杆上挂起令旗,数百艘海船,升起满帆,猛扑向荷兰炮舰。
第173章黄大帅力战而亡
烈港内,舰队司令考乌,正与属下交谈,忽然脸色一变。
船上的荷兰士卒,也都呆住了。
他们只见黄斌卿的船队,蜂蛹入港,铺天盖地的提速向他们冲来。
荷兰人瞬间反应过来,甲板上一阵慌乱。
“司令官阁下!”军官惊恐的疾呼,“中国人好像要撞过来!”
考乌脸色大变,气得怒吼连连,“该死,狡猾的中国人!快让他们停下来!”
“轰”的一声巨响,荷兰战船发炮警示,炮弹落在明军舰队前。
明军舰队并未降速,继续向前急冲,船头火炮纷纷开火,炮弹呼啸着砸向荷兰人。
“司令阁下您看!”军官指着舰队后方,出现的一艘巨舰,惊呼道:“那是圣安娜号!”
考乌看见被赵铭俘获的圣安娜号,居然与黄斌卿的船队一起出现,不禁咬牙切齿,“狡猾的郑一官,公司被他骗了。肯定是公司今年没有上缴税金,他便设下这个圈套来对付公司。圣安娜号不是金塘岛所劫,其实是郑一官劫的,然后设下这个圈套,引我们过来。该死啊!狡猾的中国人!”
旁边的荷兰人,都被考乌的话惊呆了,中国人心思复杂,这个地方太危险,还是回荷兰安全。
远处赵铭站在船楼上,看见荷兰战船,他要给荷兰人上的一课,便是兵不厌诈和祸水东引。
他知道以金塘岛的实力,就算能守住岛屿,也无法击败荷兰人,只能等荷兰人打累了自己走。
荷兰人的战舰在海上,赵铭肯定打不赢,所以他放弃了烈港,引荷兰人进入港湾,然后偷袭了毫无准备的黄斌卿,控制黄斌卿的船队,来偷袭荷兰人,将荷兰人堵在港湾里面。
现在阶段,荷兰人和郑家的实力,都远超过赵铭,赵铭这次击败了荷兰人,郑家和荷兰人,还是会卷土重来。
因此赵铭挟持黄斌卿,偷袭荷兰人,并将镇远号调来,除了要消灭荷兰人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荷兰人以为,是郑芝龙要对付他们。
只要让他们之间关系破裂,赵铭就有时间,整合东海的势力,壮大自身,届时就算兜不住,被荷兰人发现,也没关系,赵铭已经强大到,荷兰人也没办法对付了。
这时双方就可以谈一谈,而赵铭就能获得一个相对安定的海上环境,专注于抗清大业,与湖广明军会师金陵。
这时随着炮击开始,荷兰人反应了过来,考乌大声下令,“开炮,冲出海湾!”
一时间,双方隔着海面拼命的放炮,烟雾弥漫,炮弹交织,海面上到处都是溅起的水柱。
荷兰人虽然仓促应战,但是炮舰火炮犀利,近百门火炮同时射击,能够击碎任何敌船。
“轰轰轰”的炮声中,炮舰喷射着红色的炮烟和硝烟,当先一艘福船,被十多枚炮弹击中,顿时就被砸得稀烂。
一枚枚的铁弹贴着海面极速射来,将明军战船砸得七零八落,桅杆船帆船身损失严重,战船像是纸糊的一般。
数百艘明军海船,面对七艘荷兰炮船,居然不占优势,片刻间就被砸沉几艘福船。
赵铭注视着战场,心中颇为震撼,同时目光露出贪婪,如果有这几艘战船,他都敢去天津溜一圈。
“贴上去,接舷战!”赵铭大声怒吼。
明军福船火炮对射,完全处于劣势,唯有贴上去肉搏,或者火攻烧船,才能战胜荷兰人。
不过,赵铭舍不得烧船,加上还下着雨,便只有接舷破敌。
福船上,挂起了满帆冲锋,接舷血战的旗号,明军战船不避火炮,扑向荷兰战船,而海港内空间狭,荷兰炮舰缺少运动的空间,只要明军战船贴上去,荷兰炮船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
海港区域狭,别看荷兰炮船很凶,但明军海船全部涌进港后,荷兰战船肯定完蛋。
这一仗,明军有很大胜算,考乌没有在明军战船涌进来之前撤离出港,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荷兰战船火炮虽然犀利,但是射击有间隔,加上明军船只几十倍于己,火炮无法阻止所有明军战船靠近。
考乌看见明军战船逼近,焦急的扫视一眼海面,目光锁定了一条不太起眼的福船。
这条船并不大,可是桅杆上的大纛旗,表明了它旗舰的身份。
这正是考乌最先看到的那条福船,而这条船依然冲在最前,考乌立时道:“轰它!”
炮弹呼啸而来,砸在福船周围,黄斌卿骇得脸色大变,顾不上自己被挟持的身份,大声道:“赵大帅,你会不会打仗,这是海上,不是陆地,旗舰不能冲到前面,红毛夷一轮炮击过来,福船就完了!”
赵铭站在船头自信满满,眼中燃烧着雄雄斗志,却不管那么多,大声吼道:“以旗舰直击红毛夷的旗舰,将士们必受激励,给我冲,就算死,也要死的壮烈!”
荷兰炮船火炮袭来,福船被炸得稀烂,黄斌卿却运气很好,没被击中,他急得大喊,肝胆俱裂,“乱弹琴!完了,仗不是这么打的!你让其它船只冲就行了,自己冲什么冲?”
黄斌卿心中后悔,原本以为赵铭很能打仗,没想到就是个没脑子的武夫,就会仗着力气横冲直撞。
黄斌卿没怎么打过仗,也知道这个时候,让其它船只蜂涌而上,海战就十拿九稳了,没想到遇见赵铭这么个二百五,他真后悔上船,这次估计要被姓赵的坑死了。
“轰!”又是一轮炮击,福船碎木飞溅,桅杆也被砸断,黄斌卿被倒下的桅杆砸中,浑身是血,而就在这时,他看见赵铭疾步从他身边走过,同时船舱内几人惊慌的出来。
黄斌卿伸出一只手,正要向赵铭求救,忽然赵铭道:“怎么样?”
孙寺江慌张道:“大帅凿穿了。”
赵铭满意的颔首,“快走,下一轮炮击快来了!”
说完几人就往后走,赵铭走了几步,忽又疾步走回来,搬来一箱铁弹,压在黄斌卿身上,黄斌卿吐血怒吼,“赵铁棒,你敢阴我,你不得好死!”
赵铭微笑一下,“黄大帅,你放心,我会上书朝廷,说你英勇杀敌,冲锋在前,力战而亡地!”
说完,赵铭疾步离去,乘坐船离开,转移到了镇远号上。
他登上船首,向前看去,红毛夷一轮炮击过来,福船四分五裂,慢慢沉入大海。
“升旗!为黄大帅报仇!”赵铭接过指挥权,从容下令。
镇远号上,挂起大纛,成为旗舰,赵铭站在船头,迎风屹立,拔刀指着远处硝烟中的荷兰旗舰大声喝道:“目标,红毛夷,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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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金塘岛大海战
明军士卒见巨大的镇海号,挂起了大旗,接过指挥权。
同时镇海号的侧舷炮,齐齐轰鸣,砸向一艘荷兰战舰,二十多枚炮呼啸飞出,半数命中,砸得荷兰船只木屑飞射,船身破裂。
众多明军战船,本来有些慌乱,不过看见巨大的镇海号,挂起大纛,又重创一艘红毛夷战船,立刻又恢复了精神。
海军并非是一个防御的军种,他天生就该进攻。
赵铭站在船头,不避炮火,挥刀怒指,“擂鼓,全军对准红毛夷,冲锋!”
激昂的战鼓擂起,桅杆上挂起冲锋的令旗,金塘岛诸舰带头,舟山岛的水军见大家都奋力前中,亦不再犹豫,数百条战船蜂蛹冲向荷兰炮舰。
一时间,荷兰人陷入慌乱和恐惧之中,考乌亦知,炮舰被堵在海湾内,必然全军覆灭。
大概十三年前,料罗湾大海战,荷兰人就是败在,被中国人群起而攻上。
考乌看着靠近的明军战船,大声下令,“开炮。”
战舰上的火炮轰击,炮弹落在海水中溅起高高的浪花,丝毫不能阻止明军的冲锋,明军船只实在太多了。
考乌和船上的荷兰人,都感受到了陷入中国人,汪洋大海中的恐惧。
这时已经有福船接近炮舰,船上的荷兰火枪兵,站在船弦边用燧发枪射击,福船上明军用弓箭还击,箭矢嗖嗖的射向炮船。
明军船多,士卒站在甲板上,弯弓抛射,炮船被箭雨笼罩,黑压压的箭矢如同蝗虫群飞来飞去,船板上钉满了羽箭,不过荷兰士兵盔甲精良,伤害不大,但是船上水手,大多没穿盔甲,瞬间就被射倒一片。
这时明军冒着火枪轰击,在弓箭的掩护下,接近了荷兰战船,明军士卒立刻抛出飞钩,搭上船梯,跳帮作战,双方长兵器互相击打,然后短兵相接,到处都是殊死搏斗,战斗激烈。
“司令阁下,突围吧!”军官见势不妙,上前低声劝说。
考乌看见一艘炮船被明军围住,无数明军蜂蛹而上,内心感到恐惧,深知要是被明军船只贴上,炮船就完了。
“突围,撞开中国人,杀出去!”考乌看着几百艘扑来的战船,只觉得那是一群狂奔的野牛,当即大喝。
荷兰旗舰挂起了突围的令旗,战船转向,迂回着想沿着海湾边缘,明军船只薄弱处杀出去。
明军战船自然不许,飞锁不断的抛向荷兰炮舰,用绳索钩住炮船,但炮船体积庞大,撞开身前的明军船只,向外突围。
一时间,海面上的荷兰巨舰,就像是一头头巨大的猛犸象,而明军船只则向是部落战士,无数人围着猛犸象,投着标枪,射着弓箭,扔着石块。
几艘炮船,被太多绳索勾住,船上的红毛夷,斩都斩不过来,炮船被四五艘福船拖住,速度逐渐慢下来,明军士卒趁机跳帮,登上荷兰战船。
一时间,七艘荷兰战舰,有五艘被明军战船缠住,每艘荷兰战舰的船身,都被七八艘明军战船抵住,无法动弹,只剩下旗舰和另一艘炮舰,不断撞开明军船,向港湾外猛冲。
这时考乌的旗舰,将一艘福船撞得原地转圈,又将一艘船撞得倾覆,眼看着就要冲出海湾。
荷兰战船巨大,犹如野牛,而明军战船就向山羊,甚至鸡鸭,撞击起来毫无优势。
镇海号上,郭忠见此,立刻急呼,“红毛夷要跑,不要正面撞击,侧面抛钩,将它拉住!”
舟山明军没找到方法,荷兰船只体积巨大,撞击中占有优势,正面明军肯定撞不过,只能先从侧面和后方抛钩锁,将荷兰战船拉住,等荷兰战舰速度降低,在正面靠上去,四面围攻。
赵铭看见荷兰旗舰,将要突围,当即喝道:“目标,敌军旗舰,撞沉它!”
水军是进攻的兵种,关键时刻,必须有决死一战,同归于尽的勇气,镇海号立刻摆舵挂帆,斜插向荷兰旗舰的前方。
荷兰旗舰撞开两艘海船,考乌大喜,正当他以为,要突出重围之时,甲板上传来了一阵荷语惊呼。
镇海号提起全速破浪而来,直击荷兰旗舰的侧舷,甲板上的荷兰人,看见撞来的镇海号,顿时惊恐的四散。
“嘭”的一身巨响,镇海号的船首,插入了荷兰旗舰的侧舷,将巨大的船身撞得侧倾,甲板上的荷兰人,还有火炮、火药桶、炮弹纷纷向船弦另一次滚落,然后跌入大海。
镇海号上,士卒们也因为撞击,纷纷跌倒,等高高翘起,几乎搁到荷兰旗舰侧舷的船首回落,才重新爬起来。
这时四周福船,迅速抛出钩锁,拉住摇晃的荷兰旗舰,镇海号也抛出锁钩,将两船拉到一起。
另一艘炮船,不敢停留,也不敢救旗舰,撞开阻拦的海船,仓皇出逃。
赵铭拿起狼牙棒,顿时怒吼,“杀红毛鬼啊!”
他当下跳帮上船,红毛夷精良的铠甲,在狼牙棒面前,不值一提,他一棒一个,打得荷兰士兵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明军士卒也纷纷拿了钝器,敲打着荷兰人的铁罐头,将扳甲里面的荷兰人捶死,震死。
从天空俯瞰,烈港内遍布海船,甲板上两军士卒拼死交战,明军士卒登上炮船后,荷兰人的火炮优势丧失,仍旧凭借精良的盔甲顽抗,但明军人数太多,每个荷兰人要面对十来个明军,很快就被人海淹没。
七艘炮船,只有一艘突围,剩下六艘都被截住,每艘炮船上都布满了蚂蚁一般的明军士卒,战争已经没有悬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细雨悄悄停了,海风呼啸,镇海号上明旗飘扬,随风猎猎,拼杀已经接近尾声。
赵铭最先肃清荷兰旗舰上的敌兵,占据残破旗舰的明军士卒,挤满的甲板,赵铭举起大铁棒,大声高呼,“万胜!”
船上的明军士卒,激动的高举起兵器,“万胜!”
连一队倭国雇佣兵,也双手高举,兴奋的欢呼,“平虏伯板载!”
一时间,各条被占据的荷兰炮船上,欢呼的声音不绝于耳,没逃出去的六艘荷兰炮船全部被明军夺取,荷兰人一部分被俘虏,剩下的全部尽丧于烈港海域。
荷兰舰队被明军俘获,士兵死的死,降的降,海面上飘满尸体,明军损失也很惨重,不过惨胜也是胜,明军自料罗湾后,再一次狠狠教训了荷兰人。
这时赵铭站在甲板上,天上乌云被海风吹散,一束阳光撒下来,照在甲板上,金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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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兼并舟山
金塘岛的海面,雨过天晴。
六艘荷兰炮船,被拉到码头边上,他们大多伤痕累累需要修理,让镇海号撞了个窟窿的荷兰旗舰,船舱进水,只能拖到岸边搁浅。
海面上到处都是战船的残骸,漂浮的船板,还有巡弋的战船,打捞着尸体救护伤员。
金塘山顶的军民目睹了烈港内的海战,七艘荷兰炮船,杀入烈港,炮击金塘山,数倍守军只能被动挨轰,数百艘战船拥入港内,也损失三十多艘船,费了大力气才将荷兰人击败。
虽然明军赢了,但是众人心头都十分震撼。
这一战,也让赵铭意识到,明军与西夷的差距,要是不趁着没被落下奋起直追,等到以后,整个民族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海面上,明军士卒还在清理战场,查看缴获和损失,赵铭则在镇海号的甲板上,召集众将,论功行赏。
这时镇海号上,聚集了近百人,大多是舟山明军的千户和百户军官。
今日一战,众人都心潮澎湃,赵铭挥舞大棒冲锋在前,用旗舰撞击红毛夷旗舰的雄姿,令许多舟山明军都忘记了舟山和金塘岛的区别,只记得自己是明军,眼中充满了对赵大帅的敬仰。
等过了好一阵,众人兴奋劲儿过去,才有人疑惑道,“咦,咱家黄大帅呢?”
舟山的军官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帅和将军们,居然都不在,于是连忙找了找,问了问,却没人知道,不少人便警惕起来。
这时赵铭穿着铠甲,头顶铁盔,披着大红披风出来,他将狼牙棒交给属下,然后扫视甲板上众人一眼。
正议论纷纷的舟山明军,看见赵铭脸色阴沉,没来由的居然都安静下来。
赵铭站在众人面前,半响,沉痛道:“本帅要告诉大家一个悲痛的消息,希望大家有心理准备!”
安静的舟山明军,立刻又骚动起来,赵铭等他们议论一阵,才继续悲痛道:“黄总兵黄大帅,在刚才战斗中,驾驶战船,只冲红毛夷战船,不幸被红毛夷火炮击中,壮烈牺牲,同几位将军一起沉入大海了。”
甲板上舟山明军,闻语面面相觑,人群中立刻嗡嗡作响起来。
明末时期,朝廷破产,天下大乱,兵为将有,朝廷也无力拨付军饷,军队都是靠将领养活,士卒等于将领私兵,不听朝廷的,只听将领之令。
黄斌卿就是舟山明军的长期饭票,现在饭票没了,将领都慌了。
王朝先不失时机的站出来,挥了挥手,“大家不要慌,黄大帅没了,赵大帅还在,可以带着大家干。不瞒大家,我摊牌了,我已经投靠了赵大帅。”
黄斌卿死了,陆玮等人也被赵铭杀死,王朝先已经是舟山军中,少有的高级军官。
舟山众将脑子里接受了太多信息,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赵铭看向众人,沉痛道:“黄大帅英勇牺牲,本帅心中十分难过,但你们放心,本帅会上书朝廷,言明黄大帅英勇抗击红毛夷之事。黄大帅力战而亡,壮我军威,死得其所,弟兄们都要节哀顺变。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而舟山之事,你们也不用担心,本帅会担起责任,钱粮和奖赏不会少了大家,诸位待遇不变,立功还会有所赏赐!”
舟山众多军官,听了赵铭的话,声议论,多数人都没什么反应,既然赵大帅接盘,大家以后粮饷照拿,那他们也无所谓。
少部分人,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头,意识到赵铭要吞并他们,可是一来他们级别不高,二来在对方船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有几个黄斌卿的亲戚,平时嚣张惯了,心里藏不住事,且舟山兵马上万,实力不弱于金塘岛,为什么要让赵铭接手,他们不太给赵铭面子,有人大喊道,“我们舟山军,凭什么要听金塘岛的?”
赵铭脸色一沉,注视着几人,开口道:“问得好!因为本帅是浙江都指挥使,舟山岛上最大的官,而且朝廷钦差钱大人也在,钦差大人已经写下奏疏,启奏陛下,让本帅收拾舟山残局!”
钱澄之只是个宣旨的礼部主事,并非什么钦差,赵铭这么说,只是想借助朝廷的名义来整合舟山。
如果有朝廷支持,赵铭便是名正言顺,舟山明军只要承认自己是明军,就得乖乖听命。
钱澄之走了出来,对众人道:“黄大帅阵亡,舟山群雄无首,急需一路大帅统筹舟山事务,领导大军协力抗清。本官会像朝廷禀报此事,眼下大家都要听从赵大帅的安排。”
王朝先再次站出来,“赵大帅英明神武,深受陛下器重,我们跟随大帅,定能重整河山,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有朝廷钦差发言,又有王朝先帮腔,几名黄斌卿的亲戚哑火了。
他们并非直系亲属,都是些前来投靠的远亲和同乡,也就是千户、百户的级别,哪里敢于朝廷对着来。
“红毛夷虽退,还有建奴虎视眈眈!”赵铭环视众人,也拿出态度来,“今后舟山必须一心抗清,愿意跟本帅保我汉家衣冠的,本帅以弟兄待之,不愿意的,本帅也不勉强,给你们几条船,请你们离开舟山。”
许多人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有几个与王朝先熟悉的,见王朝先给他们使眼色,于是便站了出来,抱拳道,“卑职愿意听大帅号令,唯大帅马首是瞻!”
黄斌卿死了,赵铭实力强大,又有钦差背书,众多舟山将领,纷纷抱拳,表示愿意效命。
几名黄斌卿的心腹见此,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抱拳行礼。
赵铭满意的颔首,表示会论功行赏,便让众人散去。
马士鳌等众人离去,对赵铭道:“大帅留下黄斌卿的余孽,终究是个祸害。”
赵铭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扭头对王朝先道:“刚才那几个人,你都认识?”
王朝先行礼道:“回禀大帅,大多认识!”
赵铭遂即道:“你安排一下,让这些人带上家眷,明日离开舟山,送到大琉球去屯田!”
这些人并非黄斌卿的核心心腹,只是有些关系,没必要都杀了。
金塘岛一战,荷兰人元气大伤,不如将这些人送到台湾北部,设立千户所,令他们拓殖,与岛上的荷兰人、西班牙人、土人争斗,为今后开发台湾打开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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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实力倍增
舟山群岛和崇明沙洲,都是资源相对匮乏的岛屿。
这里只能作为赵铭袭扰,攻击满清的前哨基地,而不能作为赵铭的大本营和后方。
现在洪承畴封锁沿海,崇明和舟山已经很难从大陆获得资源,赵铭必须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稳固的后方。
放眼四周,只有台湾最适合,这里土地适合耕种,有树木造船,有铁矿冶炼精铁打造兵器,还有制造火药所需要的硫磺,物产可谓极其丰富。
以台湾为后方,可以为赵铭提供充足的资源,同时台湾距离江南,并不算太远,亦不算远离大陆和抗清中心。
现在赵铭要整合舟山,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却可以先将一部分人送到岛上去,让他们自己发展。
这些人将以亲近黄斌卿的人为主,这样既能方便赵铭整合舟山,同时还能在台湾放上一枚钉子。
有这枚钉子在,荷兰人和郑芝龙都得先拔掉这枚钉子,才会骚扰舟山,能为赵铭争取船队形成战力的时间!
六艘俘获的战舰,加上镇海号战舰,赵铭再造一些配套的福船,加以训练,一旦形成战力,赵铭就有了雄霸东海的本钱。
届时,清军攻击明军,赵铭就入长江,甚至冲入大沽口,打几年辅助,让正面明军不垮。
在此期间,赵铭则袭扰沿海,获得人口和补给,占据台湾,拓殖屯垦,繁衍人口,编练十万新式精兵,几年后邀请湖广明军建瓴而下,他则直入长江,会猎金陵,甚至直接从山东河北登陆,攻占北京,灭亡满清都不是不可能。
现在,赵铭的策略逐渐清晰,就是尽量保证大陆上的明军不被打垮,让他们吸引清军注意,而他则经营海岛,四处出击,积蓄实力,等待反攻大陆的时机。
是夜,在金塘岛官厅内,金塘岛众人,笼罩在欢乐喜庆的气氛中。
这时,陈明遇道:“这一战,大帅不仅击败了红毛夷,获得了红毛夷的战船、火炮,解除了金塘岛的危机,同时也控制了舟山,可以说一举数得。”
这一战后,赵铭面对的局面,确实有了很大的改观,不再是岌岌可危,而是豁然开朗。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消化获得的实力,一旦他完成整合,就没人能够治得了他,包括郑芝龙。
赵铭在镇海号甲板上,接见舟山众将后,很快就让王朝先列了一个名单,重新委任了一些千户、百户,接见了原来的军官,并适当提拔,初步掌握了黄斌卿的一万人马。
在近一年半的时间里,赵铭已经拥兵两万,他现在缺的只是时间,等着两万人,再练个一两年时间,赵铭便能成长为一支能够动摇满清统治的力量。
赵铭微笑道:“缴获清点出来没有?”
马士鳌拿来一本册子,递给赵铭,“清点出来了,俘获红毛夷六艘炮船,火炮二百七十门,其中红夷大炮一百二十门,两千斤重炮一百门,一千斤火炮五十门。火药三千斤,铁弹一千五百枚,燧发火铳四百杆,铠甲六百套,长矛、细剑若干。斩杀红毛夷四百余人,水手两百余人,俘虏红毛夷两百余人,另俘获水手四百余人。”
荷兰人口少,船上一部分水手,乃是沿海和台湾的中国人,以及南洋的土人。
赵铭展开册子,看了一眼,缴获可算十分丰厚,他很关心舰队何时能够形成战力,问道:“六艘炮船情况如何?”
马士鳌道:“回禀大帅,其中三艘损伤较轻,两艘损伤较重,还有一艘搁浅。这六艘船,或多或少的都需进行维修。”
赵铭沉声道:“要尽快设法修好!”
船只修好了,水军才能开始操练,逐渐形成战斗力。
陈明遇道:“那就只能先将堡垒停下来,调集人手修建船台,并采购木料和桐油,如此才能尽快修复。”
一艘荷兰炮船,长有七八十米,高十几米,维修不是易事,必须建筑船台,需要耗费石料物资,不会比筑堡多少。
赵铭点了点头,“那就先将堡垒停下。”遂即赵铭又对马士鳌道:“俘虏的红毛夷和水手,先编为一营,看管起来。这些炮船修复后,要形成战力,本帅还需要他们。”
马士鳌道:“卑职明白!”
处理完荷兰人的事情,赵铭又问道:“我们损失如何?”
陈明遇沉声道:“大帅,这次损失不,军民伤亡共计两千余人,舟山那边也损失千余人,另外金塘山堡墙被毁,大海船共计损失了三十四艘。”
赵铭皱起眉头,没想到损失会这么大,他沉默片刻,“好好安慰和抚恤眷属。”
陈明遇点了点头,“卑职会按着条例办。”
说完陈明遇顿了一下,提醒道:“大帅,现在岛上按着大帅制定的条例,来发放钱粮,抚恤士卒。岛上的储备,恐怕不够三月之用!”
赵铭有些震惊,“怎么花的,几十万两银子,这么快就没呢?”
陈明遇道:“大帅收编舟山明军,战兵将近两万众,一月光响银,就需要三万多两,除此之外,还有口粮,工匠工钱,材料费,以及筑造船台。另外将士抚恤,也是一个大头,岛上现在又没有进项,可以说是坐吃山空了。”
赵铭皱起眉头,沉吟道:“陈先生,本帅希望你能将都指挥使司,一个月的消耗,给本帅列出一个详细单子,并汇总起来。”
人马便多,特别是收编舟山明军后,原来纯粹靠大义来感召,让士卒们效命,已经玩不转了。
现在除了大义感召,还是要钱粮给到位,士卒才能用命抗清。
因此明知消耗巨大,赵铭还是决定发饷,只有拿了赵某人的钱,才是赵铭的弟兄,才是他的军队。
这个工作量很大,陈明遇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卑职月底前便呈给大帅。”
赵铭遂即道:“李忠明传消息回来没有?”
马士鳌摇了摇头,“还没有传消息过来,不过刘镇抚已经带人连夜去定海县增援了。”
赵铭闻语,颔首道:“李先生,你明日随本帅去一趟定海,再带些书吏,我们去将黄斌卿的家底清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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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临近夏收
舟山岛,定海县。
赵铭在王朝先等人的簇拥下,来到县衙内,一名官员捧出册子,解释道:“大帅,这里是定海县的民册,有户六千二百户,人口七万六千余人。这是在册的,近期来岛的军民,则没有登记在册!”
金塘岛登记一万多户,人口只有六万多人,舟山这边登记在册六千余户,却有七万多人,让赵铭一阵疑惑,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金塘岛众人是从江南逃来,原本十几口的家人,有些可能就两三人上岛,而舟山百姓没有经过战乱,许多人家都有兄弟数人,所以一户人口要多很多。
赵铭问道:“近期来岛的虽未登记,但官府要发放粮食救济,总得有个数吧?”
官员忙道:“卑职只能估算一个大概,总计应该超过了四十万!”
一般而言,一个县的人口超过十万以上,就是上等县,中等和下等县人口大多只有几万人,只有人口稠密的江南地区是个例外,如吴江县人口就达到了好几十万。
定海原来只能算一个中等县,现在涌进来几十万人,若是再加上金塘岛,赵铭控制的人口估计会超过六十万。
原本只能养几万的地方,现在虽经过开荒,最多也就养个二十多万人,便还有大半人口的吃饭问题,得不到解决。
赵铭沉吟道:“陈先生,岛上人口要尽快完成统计,然后疏散安置!”
陈明遇道:“大帅放心,卑职会先将两万大军的眷属编为四个卫,每卫五千户,其余百姓则编为千户所,将人口管理起来。”
赵铭点了点头,一年半的时间,从孤身一人,到管理六十多万人,实力增长太快。
面对这么大一摊子,赵铭其实有些摸不到头脑。
能领导一百人的就是精英,能管理六十万人,那就是万中无一的人才。
赵铭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如果依靠他个人的精力,就算累死,也管理不了那么多人。
中国作为世界上,能管理几千万上亿人口的高能集权国家,对于管理还是很有一套,早以衍生了许多手段和体质。
这六十多万人,遍布舟山群岛和崇明沙洲,原来的社会结构被破坏,依靠乡绅和家族来进行基层管理的体系崩溃,让人感觉如同一团乱麻,但是只要将他们纳入军户体制内,用体制来约束,并按着体制规矩来做事,那么管理六十多万人,也不是一件难事。
陈明遇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周知县配合!”
周知县名叫周滋善,并非兵户体质内的官,他是管理民户的,由朝廷直接任命,并不受都指挥使司管,而是听命于浙江布政史司,是两套不同的班子。
虽说赵铭管不了他,但现在情况变了,中央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赵铭就是要弄死他,中央也没办法。
周知县早前就听黄斌卿摆布,现在听赵铭的,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立时主动道,“卑职愿意效劳!”
赵铭微微颔首:“本帅会上书朝廷,将定海纳入卫所,届时周县令也会转到都指挥使司中来。”
周滋善听了这话,却是一喜,“卑职今后唯大帅马首是瞻!”
赵铭点了点头,遂即道:“走,咱们去黄大帅府邸看一看!”
当下一行人,来到黄斌卿的府邸,里面的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
在院子里,士卒们正将一箱箱的财物,清理出来,书吏忙着清点,镇抚司的士卒,则持矛站于一旁,维持秩序,监督士卒。
赵铭对镇抚司,进行了加强,挑选精干士卒,并且委任了不少书呆子担任镇抚军官。
这些人必须熟知军法,并且一根筋,承担起宪兵的作用,纠察全军的军纪,保证赵铭的命令能够执行,有很大的权利。
这时李忠明看见赵铭进来,忙收了旱烟袋,走过来行礼,“大帅!”
赵铭看见堆满院子的财物,笑道:“老李,收获如何?”
李忠明有些兴奋道:“大帅,黄斌卿还真是个土财主。”说着他指着院子里的箱子,“这还只是一部分,卑职在后院还发现一个银窖,满满都是银子!”
银子虽好,但是现在却不易花出去。
赵铭到是没有多兴奋,只是问道:“估计有多少?”
李忠明道:“估计至少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赵铭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比他入长江分得还多,没想到黄斌卿居然还是个亿万富豪。
赵铭记得以前看到明朝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六百多块钱,当然现在通货膨胀,未必准确,但以这个来计算,黄斌卿光银子就价值两个多亿,再加上其它财物,估计得四个亿。
这个黄斌卿一年俸禄大概也就是六七十万,可以说是个巨贪了。
陈明遇道:“黄斌卿靠着舟山之利,进行走私贸易,不想居然能够攒下这么多家财!”
这些钱还是除去养一万兵,维护水师,以及属下家丁开销后剩下来的,居然还有这么多,那海盗头子郑芝龙有多少家底?
赵铭真想抢他一波。
这时陈明遇却忽然提醒道:“大帅对外说黄斌卿战死,现在直接抄了他的家财,会不会?”
赵铭闻语微微皱眉,不过随即却挥了挥手,人都杀了,难道还还给黄斌卿,“金塘岛一战,将士们参战有功,拿出一部分来,犒劳将士!”
赵铭兼并舟山,许多人都能看出来,不过只要理由上说得过去,再加上赵铭为人还行,不亏待他们,他们便也不会太较真。
毕竟黄斌卿已经死了,他的心腹也被赵铭解决和流放,剩下的人混口饭吃,现在又分了钱,闲的蛋疼,才会为黄斌卿出头。
陈明遇点了点头,赵铭遂即问道:“城里粮库储备如何?”
李忠明道:“账本上记着还有六万时,就是不知是否有出入!”
陈明遇脸上一喜,“如果有这笔粮食,就能撑到夏收了。等夏收后,又能再撑几月。”
赵铭却皱起眉头,粮食总是不够,两季稻子,无法满足六十多万人的消耗,吃到一半,田里没熟,家里粮却吃完,境地便有些尴尬了。
赵铭沉吟片刻,忽然道:“陈先生刚才说快夏收呢?”
陈明遇点了点头,“最多二十天,应该就可以收了!”
赵铭眼睛一眯,“自从去年底杀入长江后,本帅一直被黄斌卿纠缠,无力关注江南,洪老贼怕是要忘记本帅。看来是时候,看望一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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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太子使者
赵铭在舟山转了一圈,回到金塘岛,不久陈明遇就给他统计出了一份详细清单。
赵铭在房间里,仔细查阅了一遍,金塘岛上消耗的大头,还是军饷这一块。
两万战兵,按着九级发饷,最低等级的下等辎兵七钱银子每月,最高等级上等锐士一两六钱银子每月,在加上各级军官的饷银,一月耗饷银三万余两。
除此之外,岛上三百余名工匠,还有郎中、幕僚以及书吏,每月要耗银二千余两。
这么算来,每个月固定支出饷银,大概三万二千两,一年需要耗银三十八万四千多两。
在固定支出之外,还有其它需要一次性的消耗,士卒抚恤两万两,军功奖赏六万两,购买精铁、火药、皮革、布匹大概花去七万余两,筑造堡垒预算六万两,修筑船台,购买木材大概要三万两。
另外,还有采购耕牛、农具、猪仔、鸡、鸭,预算花费两万两。
据陈明遇的统计,除去一次性消耗,加上目前为止发放的军饷后,都指挥使司库房内尚有白银三十八万两左右。
如此,若只发军饷的话,足够一年之用。
目前看来,在兼并舟山后,赵铭确实富裕了。
黄斌卿在舟山经营多年,靠着走私积攒了几十万两白银,可以说帮了赵铭的大忙。
同银钱充足相比,粮食则相对短缺。
两万名士卒,每人一天要吃半斤米,一个月下来就要耗费两千多石粮食。
赵铭治下六十余万人,百姓比士卒要吃得少一些,算下来一个月最少也得吃掉四万石粮食。
此前赵铭的八万石粮食,已经吃掉一大半,现在加上舟山的存粮,都指挥使司的仓库内,只有七万石粮食,不够六十万人吃上两月。
当然,舟山本地百姓手里或许有一些存粮,但是岛上整体缺粮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舟山群岛和崇明沙洲,一年两季稻子,大概能收粮二十万石,而六十万人一年消耗粮食,至少需要五十万石,便还存在三十万石的缺口需要解决。
而除了粮食外,军队和百姓还需要吃菜,虽有渔船捕鱼,但缺口依旧很大。
为了解决这个缺口,赵铭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疏散百姓去别的岛屿拓殖、屯垦,二是准备趁着夏收,去江浙抢粮。
岑港和烈港,是舟山群岛上,两个最主要的港口。
随着陈明遇对舟山之民,进行整编,纳入军户,疏散工作已经开始。
这时码头边上,水手们正装运粮食、工具上船,大批军户则等着点名上船。
为了减少疏散的压力,迁走的军户并非有产的舟山本地居民,而是逃来舟山的义军。
他们在舟山什么也没有,每天吃救济,对于迁往他处,并不那么排斥。
这些人大部分都将乘船南下,沿海进至温州后,进行最后一次补给,便将冒险登陆台湾北部,并在那里屯田拓殖。
另一部分,则会乘船北上,于崇明补给后,前往两淮之东和山东沿海的岛屿。
他们将分别驻守于淮江口的开山岛,海州湾的竹岛、鸭岛、东西连岛,山东沿海的灵山岛、平山岛、苏门岛等岛屿。
南北两个方向,往南去台湾,是主要疏散方向,赵铭准备先悄悄运点人上去,等建立一个据点后,便持续往琉球输送人口,设立一个卫。
以后赵铭水师袭扰沿海,获得的人口,都会陆续送往台湾。
往北疏散的军户,主要的任务并非屯田,而是袭扰沿海收集情报。
这些岛屿大多很,每个岛屿上,都不会派遣太多人,看岛上情况而定,以百户所和墩堡为主。
赵铭会给岛上士卒,定期送来给养,并给岛上配船,他们将会把岛屿经营成为一个个前进基地,修建仓库,便于劫掠船队获得陆地消息,以及临时停泊于此。
海港内,船只穿梭,不时有军户被运出海港。
岛上,赵铭则站在两队,特殊的士卒面前。
这两队兵,一队是雇佣来的倭兵,一队是俘获的荷兰人。
倭兵作战勇猛,一根筋,不怕死,而且对雇主比较忠诚,赵铭手下有近百来海上讨生活的倭兵。
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前往倭国的商船,不过最近贸易没得做,便留在了岛上,被编为鬼兵队。
金塘岛上俘虏的荷兰人,已经有三百多人,赵铭将会打造器械,会操控帆船,懂得火炮射击的人挑出来,剩下还有一百来人,没什么特长,便编了一队白藩兵。
现在距离夏收还有十多天,赵铭准备抓紧时间训练,然后司机登陆,抢收夏粮,给洪承畴一个惊喜。
这时校场上,白藩兵与鬼兵队正接受明军各对士卒的挑战,双方激烈的搏斗。
阮美注视着校场,一脸牙疼的表情,“大帅,那红毛鬼人高马大,弟兄们干不过还好说,怎么连一群矮子都打不过?”
赵铭身旁众多明军将领,一个个都沉着脸,脸色不太好看。
赵铭撇了阮美一眼,然后道:“你问本帅,本帅问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本帅让你们写的战后总结,都写出来没?”
阮美等人闻语,忙低下头去,“大帅,卑职们还在琢磨~”
赵铭冷哼一声,注视着校场,而正在这时,马士鳌匆匆赶来校场,走到赵铭身边,便附耳一阵低语。
赵铭眉头一挑,问道:“人呢?”
马士鳌道:“刚到码头!”
赵铭立刻转身,对众人道:“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你们随本帅去迎接!”
一行人匆忙来到码头,一名身穿四品绯袍,胸前绣云雁,头戴乌沙的官员正好下船。
来人不到三十,身高体瘦,颇有威严,正是右佥都御史张煌言。
赵铭见他下来,当即拱手笑道:“玄著兄!”
张煌言看见赵铭,作揖道:“平虏伯!”
赵铭问道:“玄著兄来岛,不知何事?”
张煌言神情有些凝重,叹息道,“说来话长!”
赵铭见此,连忙侧身,“那就去官厅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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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湖广大败
当下,一行人步行前往官厅,赵铭坐在主位,请张煌言坐在左首,众将士则安官阶坐定。
赵铭又令人备了些茶点,抬手请道:“玄著兄,招待不周!”
张煌言却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奔主题,未语先叹,“平虏伯,此番祸事了。”
赵铭心头一凛,在脑海中迅速想了一遍,各种坏事的可能性,然后面色不改,问道:“玄著兄,发生了什么事?”
张煌言沉声道:“湖广大败了!”
赵铭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像后抽搐几下,堂上马士鳌等人已经纷纷色变。
大明朝连顺抗清后,得到一支生力军加入,刚有一线转机,朝野上下都以为湖广大有可为。
不少人都指望湖广明军取荆襄,夺武昌,建瓴而下,光复金陵,实现中兴之业,不想这么快就梦碎了。
明清对决中,湖广战场,是明军唯一占据优势的一个战场。
现在湖广大败,明军在各个战场再次沦为弱势,清军不需要什么战略,诸路平推,就可以灭明。
众人面露惊色之时,张煌言却继续道:“另外从贵州传来消息,北虏肃王豪格,攻入四川,献贼为虏所杀,西贼余部夺路而逃,占据了贵州!”
“张献忠死呢?”陈明遇一声惊呼。
此人与李自成齐名,杀人如麻,为世人痛恨,可是堂上众人,听到张献忠被清军所杀的消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还一阵恍惚。
张献忠被清军所杀,对明军而言,并非一件好事,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从心里感到压抑。
张煌言沉声道:“消息乃是贵州总兵传来,应该不会有假。”
湖广大败,清军又击败西军占据四川,连张献忠都死了,局势又变得危机起来。
赵铭沉声道:“玄著兄知道详细情况么?”
“四川之事,我并不太清楚!”张煌言唏嘘道:“湖广一事,却看过详细奏报!”
赵铭沉着脸:“仔细说一说。”
“多铎进攻浙东时,湖广方面得到陛下旨意,巡抚堵胤锡单骑入营,说服闯军余部归降,然后起兵三十万围攻荆州。大军猛攻两月,夺取了荆州城,湖广大震。陛下闻之大喜,加封李过、高一功等人为侯,令忠贞营趁势收复全楚!”
张煌言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当时朝野上下的激动和振奋,遂即却叹了口气,“堵抚军遂即督忠贞营,准备夺取襄阳和武昌,而这时总督何腾蛟,亦督师十万,出岳州攻击武昌!”
马士鳌道:“这就是四十万大军,全楚精锐尽出,当大有可为,怎么会败呢?”
张煌言呼出一口浊气,“堵抚军与何督师约定,忠贞营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众,为北路军,由高赤心率领,自荆州北上去取襄阳,挡河南之敌南下,堵抚军与虎侯李过,率领二十万众,为中路军,自荆州沿江北直驱武昌。何督师率十万众,为南路军,出岳州沿长江南岸挺进,同中路军合攻武昌。”
马士鳌、陈明遇等人皱着眉头,想了想后,陈明遇道:“如此布置,没有问题啊?”
张煌言接着道:“布置是没问题,可是何督师为了抢功,令南路军日夜兼程,杀奔武昌,谁知正好撞见从江南赶来的多铎军前锋。十万南路军,惊慌失措,未敢一战,便夺路逃回岳州。堵抚军不知南路军溃逃,以为南岸有十万大军,侧翼十分安全,不想多铎派遣一路精兵,自堵抚军后方过江,突袭忠贞营,堵抚军被清兵两面夹击,二十万大军惨遭大败,被追杀上百里,十不存一。”
听完湖广大战的过程,众人脸上表情,一时间无比复杂,大家以为是湖广明军与清军血战,最后不敌清军败北,不想居然输得如此冤枉。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陈明遇对这个结果不敢置信,“南路军撤退的时候,难道不会知会堵抚军一声吗?但凡说一声,二十万大军也不会败得如此冤枉啊!”
四十万大军,本该大战一场,可因为自己人的错误,却没战一场,就稀里糊涂的失败,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这个结果真是能将人气死,众人只觉心里憋了口气,却又无处发泄,恨不得杀人。
张煌言道:“现在何督师与堵抚军为了这件事情,正相互弹劾。何督师上奏弹劾堵抚军,说他发现多铎主力,自知不敌,向岳州撤军,通知堵抚军撤军,堵抚军却认为机不可失,贪功冒进,执意要趁胜攻击武昌,结果大败,丧师辱国!堵抚军则上书自辩,根本未收到何督师的消息。”
赵铭沉声道:“陛下怎么处理?”
张煌言惨笑一声,“都是拥兵十多万的地方大员,陛下谁也不能处理,只能安抚两人,让两人收拾残局,抵御多铎进犯!”
隆武皇帝名义是皇帝,可是手上却没有权利。
湖广大败,隆武皇帝想必也十分愤怒,可是却也无奈。
前线大败,多铎又大军压境,现在去动拥兵十余万的地方大员,他没那个实力,而且动了,局面只会更乱。
赵铭一直都在尽力挽救明朝,但他心里知道,南明靠不住的人太多,所以才想要巩固自己的实力。
如今大势在清,局势一时间难以扭转,赵铭心里其实已经有局势向更坏方向发展的心理准备。
赵铭沉默片刻,看向张煌言道:“太子殿下派玄著兄来的意思是?”
张煌言沉声道:“湖广若失,北虏据有粮仓,天下大势难挽。且当初浙东危机,湖广仗义相助,今湖广危及,殿下认为我们浙军不能坐视不理!”
赵铭坐正身子,神情严肃,“说吧!殿下准备怎么打?”
“平虏伯真国之栋梁!”张煌言一听这话,就知道赵铭肯定会响应,关键时刻还是忠义之士靠得住。
张煌言赞叹一句,然后说道:“金华被围半载,至今还在坚持。殿下准备在浙江发起反攻,解金华之围,同时响应湖广,牵制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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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浙江反攻
湖广明军大败,在加上清军攻入四川,张献忠被杀,天下局势再次岌岌可危起来。
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是纵横中原十多年的枭雄,折腾了天下多年,明朝曾经想尽办法,也没能将两贼歼灭。
可谁能知道,清军入关后,李自成却被老农打死,而他死的时候,顺军还有四五十万。
张献忠也在豪格入川后,观阵时被鳌拜用箭射杀,死的时候同样还有二十余万大军。
这就真是奇了怪了,李自成被打得只剩十八骑的时候,都没死成,张献忠数次败于黄得功之手也没死,偏偏一遇见清军,就运气奇差的死掉了。
这两人将天下弄得糜烂,本在清军入关后,应该担起抗击清军的责任,但两人却先后死了,很不负责任的,又将抗击清军的责任交给了大明。
而这时早就被两人折腾没了元气的明朝,显然已经难以重新担起大任。
古代征战,取胜的关键,就是军队和粮食。
军队不用说,满清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粮食方面,清军占据两淮和江南,而明军占着半个湖广,西军占据四川,满清的优势并不明显。
可是现在,张献忠被杀,西军逃出四川,四川被清军占据,而清军又在湖广大败明军,湖南岌岌可危,情况就严重起来。
若是清军占据湖南,天下粮仓尽入满清之手,明朝就没希望了。
那赵铭便只能袭扰沿海,获得补给,返回大海,专心向南,占据台湾、琼州、吕宋,休养生息,繁衍人口,发展科技,组建海军,封锁大陆,迫使满清禁海,然后等待李定国两蹶名王的机会。
若是还不行,那便再等三番之乱,舰队直取两京。
当然,这些都是迫不得已,明朝没有希望后的方案。
现在,明朝内部虽然一团糟,但是只要还有希望,赵铭就不会放弃。
此时能驱除鞑虏,赵铭自然不会拖到三番之乱,让天下蒙上胡尘。
赵铭听了张煌言的话,知道朱以海也在努力,意图扶住这将要垮塌的大明江山。
天下间郑芝龙、何腾蛟这样的搅屎棍不少,但是像朱以海这样,双手支撑着大明的人,也不在少数。
赵铭想了下,朱以海、张名振、郑成功、堵胤锡,以后或许还有李定国,都会伸出手来扶住大明,他们都是值得依靠的人。
浙东之战,过去没有半年,朱以海被多铎打残后,实力还为恢复,可是他毅然决定发起反攻,让赵铭心头震动。
赵铭沉吟片刻,便道:“既然殿下决议,那本帅会全力配合殿下。”
张煌言闻语脸上露出喜色,不过随即却以商量的口吻道:“平虏伯长江一役,曾为浙东解围,不过这一次,殿下希望平虏伯除了水军袭扰外,还能发兵救援金华!”
赵铭优势在与水军,发兵金华,就等于需要上岸作战,远离海岸线。
这对于赵铭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堂上众将神情也都严肃起来。
张煌言见赵铭的神情,知道这个要求,令金塘岛众人有些为难。
按道理说,他代表了朱以海,完全可以强令赵铭出兵,不过朱以海对于赵铭,同样没有什么约束力,所以张煌言很有分寸,没有直接以朱以海的名义下令,而是以商议的口吻,继续解释道:“平虏伯亦知,浙东一战,殿下损失惨重。这次冒险发起反攻,为金华解围,兵力实在不足。因此殿下希望,平虏伯能派出一支兵马,直接救援金华。”
赵铭通过天地会,对江浙清军部署,还算了解。
自从上次长江之战后,洪承畴为了防止赵铭再入长江,于沿江构筑炮台,并留有重兵把守长江沿线。
如果六艘荷兰战舰形成战力,赵铭到是敢闯一闯,但是现在,以赵铭水军的实力再入长江,恐怕难以获得第一次入长江的效果。
在多铎主力前往湖广后,清军在江南驻兵十万,浙江有兵七万,而除去驻守城池的清军,博洛能够调动的兵马,大概在五万左右。
这么看来,相比于江南,浙江的清军兵力,明显要弱一些。
赵铭沉思一阵后问道:“这次殿下准备出多少兵?”
张煌言道:“殿下准备亲征,将调集大将军方国安,定西候张名振,昌义伯李成栋等将率军出征,兵力约为三万众。除此之外,殿下还派人去了仙霞关,请郑国姓出军。”
郑成功对于郑芝龙与隆武皇帝的矛盾,他心里很清楚,夹在两人之间十分为难。
郑芝龙与满清使者联络,郑成功并非不知,他苦劝郑芝龙无果之后,便请命率军来到仙霞关,把守入闽要道。
闽地多山,易守难攻,加上东面有朱以海,南面是大海,西南是两广,西北是赣南,都在明朝控制之下,清军能杀入福建的道路,便只剩下东北方向的仙霞关。
郑成功不能将郑芝龙怎么样,他便决定守住仙霞关,而只要镇守住此地,清军就进不了福建。
浙东危机时,朱以海向福建请援,郑芝龙没有发兵,但郑成功却率领人马出过一次仙霞关,与清军打了一仗。
郑成功手下都是新募之军,出关后不久,在处州被清军击败,损失很大,便退回了仙霞关。
战败后,郑成功回到福州,筹备军械钱粮,最近又返回了仙霞关,朱以海便也向他请了援。
赵铭心中盘算,如果朱以海出兵三万,郑成功出兵万余,再加上金华城守军牵制的清军,那他即便上岸,未必不能一战。
官厅内,众人议论,赵铭神情冷峻,目光如炬,他思索好一阵之后,终于道:“玄著兄,既然是殿下之意,本帅答应派遣精兵救援金华。不过,本帅尚需一些时日准备,才能出兵!”
张煌言闻语大喜,“平虏伯威名素著,清军闻之丧胆,只要平虏伯出兵,大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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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博洛的盘算
残破的金华城头,守城士卒背靠城墙,或坐或躺的遍布着。
士卒们双手怀抱着长枪、鸟铳,靠着女墙而坐,目光呆滞,神色凄惨。
金华城被困半年,城中军粮早已断绝,士卒们不仅吃完粮食,城中老鼠、树根,将士们身上的腰带,也被吃得干干净净。
此时城中所有该吃的都吃了,不该吃的也都吃了,除了人之外,已经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吃。
除了粮食外,城中生火的木材,也早已烧完,大半房屋和民宅被拆掉,当做木柴烧了,城池内只剩下几座孤零零的仓库,以及一座县衙还在。
这时从天空俯瞰,整个城池已成一片废墟,而城池外则是纵横交错的壕沟,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隐约间可见沟内有头戴斗笠的清军活动。
这幅场景与十多年前,大凌河城一战十分相似,守军已经到了杀人而食,拆屋而炊的绝境,不过金华守军还在坚持。
此时城墙上饥饿的士卒,躺在城头一动不动,一名身穿破旧绯袍的枯瘦老者,在部将簇拥下,步履有些蹒跚巡视城头。
他从或躺或卧的士卒中间走过,士卒们却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神情绝望。
那么多人,没发出一点声音,出奇的安静,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明朝东阁大学士朱大典,东林党人口中出了名的贪官。
朱大典为人贪财,弘光朝廷时,与马士英、阮大铖是政治上的盟友,曾总督上江军务,抵御左良玉的叛军,并于池州大败左镇兵。
清军南下,弘光帝被清军擒获后,朱大典率军返回金华,举旗抗清,朱以海拜其为文华殿大学士,建行台督师,辖金华、兰溪、汤溪、浦江四县,成为浙西一支独立的抗清武装。
这时朱大典巡视一段距离后,在城头一个药桶上坐下,枯瘦的脸上,气喘吁吁。
“阁老,您整整两日没吃东西,今天一整天又再巡视,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住,还是回去休息吧……”部将好意劝道。
朱大典环视城墙上的士卒,却没有说话,他仰头看了眼天空,心中叹息,“被困半载了,城中能吃的几乎全吃光,苦等的援军,怕是等不来了。”
这时,朱大典不禁回想起浙东之战,清军猛攻富春江、钱塘一线,被浙军依靠江防抵挡住,多铎随即派军迂回至上游,严州守将吴六奇不战而逃,使得浙西门户大开。
那时我若与吴六奇一起向西南奔逃,或许就不用困在城中,可是如果我逃了,清军就能包抄浙军后方,十万浙军便要全军覆灭。
现在因为金华的坚守,让清军没能占据温台,而浙军也成功撤入了温州和台州。
可这样一来,本阁却陷入了重围之中,失去了突围的机会。
如今清军强攻不成,便挖壕锁城,扎营寨围困,而这一困,就是半载,城中粮食物资已经消耗殆尽,即便清军不攻城,用不了多少天,金华也将崩溃!
朱大典叹息一声,也罢,本阁一生起起伏伏,曾经亦做过不少糊涂事,就于此结束,也能青史留名了。
金华城外,一道道壕沟和土墙之外,是一座绵延的清军营寨。
六月底,天气炎热,坟包般的军中,难以计数的清军士卒,在阴影下乘凉。
大营中间,一座大帐的四周被卷起通风,只留帐篷顶部来遮挡太阳。
这时,在大帐内,博洛穿着一件白色的内衣,敞胸露出茂盛的胸毛,周围清军将领们也都摘了头盔,袒露头皮,坐在地上商议事情。
炎热的天气,让清军士卒十分不适应,满将准塔汗流浃背,有些难以忍耐道:“贝勒爷,这破金华城,奴才一天之内就能打下来,贝勒爷为何一直留到现在。”
博洛光着头皮,坦露双乳,面露阴险之色,他看了众将一眼,开口道:“豫王爷带走了八旗主力,本帅兵力不足以攻击温州、台州的贼军,不如将他们引出来歼灭!”
准塔恍然大悟,笑道:“原来贝勒爷是想围城打援,这个奴才们最拿手了!”
博洛手里拿着一块西瓜,汁水四溅的吃了一口,然后得意道:“这金华城已被我团团围住,城池守军已经是我囊中之物,本王不吃下他,就是等朱以海来救。如今他只剩三万人马,我集结五万大军于此,只要他赶来,本贝勒立时灭了他!”
准塔附和道:“朱以海不躲在城里,跑出来同我大清浪战,我们求之不得,他纯粹找死!”
一旁图赖却沉着脸,沉声道:“如今已过半载,朱以海也不见个动静,倘若他不来呢?”
图赖是正黄旗的人,原来与豪格亲近,是豪格的支持者之一,与博洛的关系并不融洽。
博洛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那也无妨,金华城内粮草断绝,朱以海不来,本贝勒就困死金华城,等城中之人崩溃,不费一兵一卒,夺下城池,拔掉金华这枚钉子之后,就可以一东一北,两面攻击温州、台州。届时本贝勒据有浙东、浙西,又有江南钱粮为后盾,朱以海两府之地,怎么和我斗!”
帐篷内的众多清将,不禁大笑,图赖却低声道:“洪承畴曾建言,伪明陈兵之势,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其尾席卷,击其尾,其首奋起。现今豫王主力在湖广,闽浙之敌,必会做出反应。我们面对之敌,并非只有朱以海,还有福建郑军,东海赵铁棒。依我之见,不如速拔金华,以免夜长梦多。”
博洛脸上露出不快之色,愠声道:“郑芝龙鼠辈,他正做着三省之王的美梦,岂敢与我相抗。那赵铁棒倚仗者不过水师,他要敢来,看本贝勒不把他屎打出来!”
如今大清朝廷,乃是摄政王多尔衮掌权,博洛乃多尔衮的心腹,众将自然纷纷附和。
图赖却觉得赵铁棒并不简单,只是低声道:“赵铁棒不可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一将进入帐篷,看了众人一眼,便直接扑通跪地,“贝勒爷,赵铁棒登陆宁波,浙东告急!”
博洛闻语一惊,脸上愕然,没想到赵铭真的来了,“他还真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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