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再见面情正浓
在延津渡口有北魏朝廷部署在这里专门用于转运粮草、兵员的渡船,但船不太大,三百人的辎重队伍加上粮草物资和马车渡河整整用去了一个上午才到北岸。
过了黄河之后,队伍继续赶路,天气晴朗了,赵俊生和兵卒们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沿途能看见的荒地较多,路上行人也少,北魏建国四十余年,统治河北之地也有三十余年的历史了,可沿途看到的凋敝萧条景象还是让赵俊生颇为诧异和疑惑,这河北之地的景象可比黄河以南差得太多了。
赵俊生说道:“这河北之地怎么比河南之地萧条了许多?不应该啊!”
裴进骑着一匹马跟在旁边,解释道:“参军,以属下来看这很正常。这百余年来,河北之地三天两头发生战事,城头时常变换大王旗,战事太过频繁造成人口损失严重,战端一开,每逢攻打城池破城之后便行屠城之举,冀州和并州的人口十不存一,而黄河以南则受到战事波及和影响较小,人口较多,市面也较繁荣!”
赵俊生听了忍不住唏嘘不已。
十一月初,赵俊生率领辎重队伍抵达了善无县城,这里距离北魏的皇家陵园金陵只有一百七十里,为了方便调兵和补给,当地的官府已经在县城西侧的河面修建了两座结实的石桥,若是不过河绕远路要多走两天的路程。
北魏朝廷为了方便驻扎在金陵的兵马补给,在这善无县城内设置了一个大型军需物资补给点,所有驻扎金陵的兵马所需军需粮草物资都从这里获得补给。
赵俊生让辎重队在城外扎营,让兵卒们在此休整一日。
善无县本是一无名小县,这个县四面环山,地势南高北低,各地河流流向都是由北向南、由西向东,而这个县里的河流流向却是由南向北,完全反过来了。
因这里设立了大型粮草和军需物资的补给点,短短两个月之内,城内的经济也以肉眼可以看得见的速度繁荣起来,流动人口也急剧增加增多。
家眷自然是不能带去金陵的,赵俊生拿钱让裴进在城内一个院子里租了两间房,一间给老人住,一间给妻儿住。
走在善无县城内的街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抱着剑的吕玄伯道:“真想不到这善无县竟然这么热闹,街上这么多行人!”
赵俊生说道:“我已打听过了,这善无县从前并没有这么多人,最近才多起来的,新增的人口大多都是驻防在金陵一带驻军的家眷,也有不少从周边城镇过来讨生活的百姓!这里可不止有粮草军需补给点,还有一个伤兵诊治所,受伤的兵卒都会被送到这里医治!”
新跟班焦云哲问道:“营头,您都带着我们在城里转了一个上午了,您到底要作甚?”
赵俊生道:“踩点!”
“踩点?不是吧,营头,难道您要带着兄弟们打劫粮草军需库房?”焦云哲夸张的叫道。
赵俊生身上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抢你个大头鬼啊!咱这叫熟悉环境,日后咱们可能经常会来这里,何处有好玩的,何处有好吃的,哪家青楼的姑娘貌美歌甜,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怎么知道呢?”
吕玄伯和焦云哲闻言都露出鄙视的眼神,赵俊生发现了,叫道:“喂喂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们从没喝过花酒?”
两人纷纷摇头:“没喝过!”
赵俊生拍了拍里两个人的肩膀笑道:“改天哥带你们去见见世面,让你们尝尝喝花酒的妙处,嘿嘿!”
这笑声让吕玄伯和焦云哲二人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在善无县休整一天后,赵俊生于次日带着辎重队伍继续赶路。三日后,辎重队抵达了金陵。
队伍还没有走进金陵的范围,隔着老远就看见陵园周围到处都竖着颜色深沉厚重的旌旗,一座座营盘把金陵围在中间。
驻扎在这里的兵马可不仅仅只有沃野镇和怀朔镇的镇戍军,因北方七十里处的北魏旧都盛乐城已被柔然大军占据,为了防备柔然大军南下破坏金陵,北魏朝廷还派了一万中兵驻扎在这里。
原本要派往沃野镇和怀朔镇的镇戍军因这两座城还被柔然占据无法前往,调来这里一方面让他们有位置抓紧时间操练,另一方面可以协助驻扎在这里的中兵防御盛乐城的柔然大军。
沿途经过一番盘查和询问,赵俊生带着辎重队总算找到了怀朔镇戍军的营地。
在前来金陵的途中,赵俊生就一直在想见到花木兰该说些什么,他带着队伍刚刚走到营地辕门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穿着一身皮甲正拿着一卷文书从一匹马的马背上跳下来,这熟悉的身影转身牵马之间就看见他,两人当场四目相对。
看到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赵俊生此前想好的话语此刻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限的欢愉,一股莫大的幸福感瞬间传遍全身上下。
从花木兰的眼神里,赵俊生看到了震惊之后的欣喜,但好景不长,这双眸子里很快就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她丢下手中的缰绳快步向赵俊生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盔甲领口处对着他吼道:“赵俊生,你疯了吗?眼巴巴的大老远跑来送死啊!”
“大胆,快放开我们营头,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一些兵卒看见赵俊生被人欺负,纷纷冲过来用长矛长刀和弓箭对准了花木兰。
吕玄伯甚至冷着脸直接用把剑架在了花木兰的脖子上,冷声道:“这位军爷,你最好放开我家少爷!”
赵俊生抬起手臂拦住众人,“都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裴进,你带着兄弟们押运车马进入营地找地方安顿下来,去向万将军禀报一声,就说赵俊生带着梁郡辎重队到了!”
“营头······”
赵俊生厉声道:“本官说的话不管用吗?”
“······是,营头!”裴进答应一声,对兵卒们挥挥手:“这是营头的私事,众将士都把兵器收了,随我押运车马进入营地!”
兵卒们这才收了兵器赶着马车进入营地,留下赵俊生和花木兰,吕玄伯这时也看出来赵俊生和花木兰是认识的,关系还不一般,因此退到远处站立。
赵俊生见人都走了,看来看花木兰抓着他盔甲的领口的手说道:“能不能松开再说?”
花木兰松开手气呼呼道:“好,我让你说话,你若不能说服我,我就把你打残了再找人送回睢阳,就算残疾了也好过让你白白丢了性命!”
赵俊生苦笑:“我如今孤苦伶仃一个人,你把我打残了再送回睢阳城,谁来伺候我?谁来养我?早晚不是冻死也会饿死,还死得很可怜!来到这里我就能经常看到你了,就算只能远远的看你一眼,我也很满足!我的人都是辎重兵,轻易不会战场,哪有那么容易死呢?就算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你说退婚就退婚?我还没同意呢!我不会把我的妻子一个人丢在外面跟敌人战斗,要上阵也应该是夫妻同心,共同面对!”
花木兰别过脸去,再回过头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一头扑进赵俊生的怀里。
站在远处的吕玄伯忍不住朝这边瞟了一眼,当场打了一个激灵:“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真是伤风败俗啊,少爷也真是的,怎么就好这一口呢!完了完了,老赵家还要靠他传宗接代呢!”
第119章 贪念
“咳咳,少爷,有人来了!”当赵俊生和花木兰互相享受着对方的气息和温暖之时,吕玄伯非常不解风情的打断了他们。
远处走来一支巡逻队,兵士列成一队手执长矛,赵俊生和花木兰如同两只受惊的兔子立即分开,刚才的情不自禁让他们忘记了此时正在军营重地,想想都不由感觉一阵后怕。
赵俊生瞟了一眼从远处走来的巡逻队,对花木兰说:“你先忙你的吧,我待会儿要去向万将军报道,等我安顿下来再说!对了,这是伯父让我带给你的书信!”
“嗯!”花木兰脸色有些发红,接过书信瞟了一眼巡逻队匆匆走进了怀朔镇戍军营地。
赵俊生向吕玄伯扬了扬下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营地辕门处,拿出官文通过检查之后才被放行进了营地。
两人在营地内寻找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辎重队,裴进和一个不认识的官员,正好从牙帐方向走来,看见赵俊生立即走过来拱手行礼道:“营头,万将军听说我们已经到了很是高兴,派了这位宇文略令史前来接收物资!”
说罢,裴进又向宇文略介绍:“宇文令史,这位就是我们赵营头!”
赵俊生打量宇文略一番,天气已经转凉了,此时的金陵已经很冷,这宇文略也不戴帽子,留着一个光头,胡子拉碴的也不打理,抱拳道:“宇文令史是鲜卑宇文部落人?”
宇文略仗着自己是宇文部人,在赵俊生面前感觉天生高人一等,看向赵俊生时是一副趾高气昂和蔑视的神情,听了他的问话却是颇感惊讶:“赵营头如何得知本官是宇文部人?”
赵俊生笑道:“据我所知,鲜卑人之中只有宇文部是髡头(光头),其他鲜卑各部之人或多或少都会剃掉一些头发,而只有皇族帝姓拓跋氏则是索头(不剃发,编成发辫),以示区别于其他鲜卑族人!”
宇文略更是惊讶:“想不到赵营头竟然对我鲜卑人知之甚深!”
“不敢当,我也只知道这些!”赵俊生谦虚了一番,扭头对裴进吩咐道:“裴进,你跟宇文令史交接一下物资,把八车粮食交给他就行了,其他马车上的东西都留下,派人严加看管!”
“是!”裴进答应,当即对兵卒们招呼:“来,众兄弟把这几车上的箱子和物资都搬下来,这是我们自己的,其他马车上的粮食要交上去!”
兵卒们起动手,把马车上一个个木箱子搬下来一个刚刚搭起来的营帐内。
宇文略看见兵士们抬着一个个木箱子极为吃力的样子颇感疑惑,什么东西会这么沉重,能把抬箱子的兵卒压得面红耳赤?难道是······金子?
想到这里,宇文略心中一动,贪念顿生,立即抬手喝道:“等等,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打开给本官看看!”
抬箱子的兵卒们停了下来,他们也不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只知道这些箱子每一个都忒重,连裴进都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兵卒们都看向赵俊生。
赵俊生对宇文略笑道:“宇文令史,这些是本官的一些私人物品,还有这些兵器物资都是我们辎重队的东西,要上交的只有这八车粮草!裴进,把物资清单的官文给宇文令史!”
“是,营头!”裴进连忙从怀中拿出物资清单递给宇文略。
宇文略看都没看物资清单的官文一眼,脸色冷了下来,目光盯着那些兵卒,冷声道:“本官让你们把箱子都打开,没听到还是耳朵聋了?”
兵卒们没有得到赵俊生的命令,依旧又开始继续卸货,这让宇文略气得大怒,他走过去就要抓住一个兵卒动手。
赵俊生立即上前拦住他:“宇文令史,这些都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吩咐,他们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你堂堂一个令史又何必为难他们这些普通的兵卒?”
宇文略扭头看向赵俊生,摆着一副愤怒的面孔,指着那些箱子冷声道:“你让他们把箱子打开让本官看看!”
赵俊生与宇文略对视,眼神毫不示弱,问道:“裴进,宇文令史是何官职?”
“回营头,是军需库房令史,小人刚才问过了,管军需库房的令史有三人,宇文令史就是其中之一,负责验收核实!”裴进小心翼翼回答道,心里却是打鼓,这刚刚抵达就惹来了麻烦,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找上门来。
赵俊生看着宇文略冷笑道:“宇文令史,他说得没错吧?你一个库房令史做好你本职事务就行了,想搜查我的私人物品,你还没有这个权利,也不够资格!”
一个汉军营头也敢在一个鲜卑官员面前顶牛?宇文略真是气坏了,一怒之下就拔出弯刀要架在赵俊生的脖子上。
赵俊生侧身避开,抬手一推,推开宇文略拿刀的手臂,长得颇为壮实蛮横的宇文略被推了一个趔趄,这让他更加愤怒,转身挥刀就要砍死赵俊生。
“大胆,不准动!放下刀,再不放下刀就捅死你!”辎重队的兵卒们看见宇文略竟然拔刀要砍赵俊生,一个个大怒着拿起长矛迅速上前把他控制住。
宇文略看见这阵势气得暴跳如雷,用刀指着这些兵卒大喝:“你们这些赶马拉车的竟然如此大胆把矛头对准我这个鲜卑官员,你们要造反吗?都给本官把兵器放下!”
没有人听宇文略的话,寒光闪闪的矛头近在咫尺,只要有一个人突然上前一招突刺,宇文略就得血溅当场。
这时一支巡逻队看见这边出了状况在兵头的带领下跑了过来,带队的兵头大喝:“怎么回事?都给我把兵器放下!”
宇文略一看巡逻队来了,立即有了底气,当即对带队的巡逻队兵头吩咐道:“你来得正好,本官是军需库房令史宇文略,这些汉人辎重兵竟然敢拿着兵器对付本官,你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巡逻队兵头听了宇文略的吩咐,却是犹豫起来,这些汉人辎重兵有两三百人,他手下可只有九个人,怎么抓?目光一扫,看见赵俊生穿着一身军官盔甲,问道:“你是他们的营头?”
赵俊生点头道:“本官正是!”
兵头指着这些拿着兵器对准宇文略的兵卒们对赵俊生道:“让你的人把家伙都收起来!”
“让本官的人先收兵器不可能,除非你让他先收了兵器,是他先拔刀要砍本官的!”
兵头听了这话,再一看宇文略,发现这人目光躲闪,显然是心里有鬼,于是对宇文略道:“你先把刀收了!”
宇文略叫道:“放屁,凭什么让本官先收了兵器?”
吗的,都不给老子面子?真当巡逻队是摆设?兵头也火了,冷声道:“好,你们都不同意先收兵器是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同时收了兵器,若不收,我就吹哨叫人,请军司马过来处置你们!”
第120章 算你狠
军司马,乃是一军主将副手之一,掌管军事操练、军纪执法。
一般要闹到军司马那里的事情都不是小事,肯定要从重处置。宇文略心中理亏,首先胆怯,气势一落,愤愤不平的收了兵器。
赵俊生一看宇文略收了刀,向兵卒们挥了挥手,兵卒们看见他手势纷纷收了兵器。
巡逻队兵头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愿意小题大做,这两人显然都是当官的,他谁都惹不起,尽管赵俊生是一个汉人,可手下有两三百号弟兄,也不好惹,他看了看赵俊生和宇文略问道:“你们都是军中同袍,为何动了兵器?都说说,营头你先说!”
赵俊生道:“本官奉命押运八车粮草过来报道,随行还有许多私人物品,这位宇文令史奉命前来接收粮草,却要查看本官的私人物品,本官不让,这位就拔刀威胁,事情就这么简单!兵头该知道怎么处置了吧?”
兵头听了赵俊生的讲述,看向了宇文略,问道:“是这样吗?”
宇文略心里有些慌乱,此人也是一个脑筋反应很快的人,立即道:“没错,本官的确是要查看他的私人物品,因为本官怀疑他的随行物品之中有违禁品!兵头,这事是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吧?”
“如果对营地的安全有威胁,自然在我的巡查职权之内!”兵头点头说道,看向赵俊生说道:“营头,把你的行李打开!”
赵俊生脸色冷了下来,看着兵头问道:“兵头,本官想问问你,你认为最危险的违禁品是什么?”
“······自然是兵器!”兵头犹豫着,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赵俊生手指着地面质问道:“在军营里,兵器算是违禁品吗?”
“这······”兵头说不出话来。
“兄弟,你是巡逻队的兵头,你要有自己的主见,怎么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个库房令史跟你有关系吗?本官还怀疑他的营帐里有违禁品呢!你要不要去搜查一番?本官还怀疑军司马、万将军的营帐内也有违禁品呢,你要不要也去搜查一番?”
兵头被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喝道:“好了,你们之间这点破事我懒得管,但是你们最好别给我闹事,谁若再亮家伙,别怪我和我的兄弟们不客气!”
说完,兵头把手一挥:“走!”
宇文略看见兵头带着巡逻队竟然就这么走了,顿时急得跳脚大骂:“喂,你怎么走了,回来!你给我回来!”
赵俊生冷笑道:“行了吧宇文略,人都走了,你叫再大声也是白费力气!本官还要去向万将军报道,没空跟你在这里耗着,快点把这批粮草验收完毕之后带走滚蛋!”
宇文略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好好好,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说完就上前对马车上的粮草进行验收。
经过一番查验清点,宇文略发现实际粮草数量比官文清单上的数量少了八包,却又发现赵俊生命人留下来的物资中有十几包粮草,当即喝问:“为何少了八袋粮草?你们留下的物资为何又有十二袋粮食?”
赵俊生懒得搭理他,对裴进扬了扬下巴,裴进看见,对宇文略拱手道:“宇文令史,我等是从千里之外的南方睢阳城赶来的,八车粮草途中损耗八袋属于正常!至于这十二袋粮食是我们从沿途拦路抢劫的山贼土匪那里缴获的,属于我们辎重队的私人财物,不属于押运物资!”
宇文略当即摆手:“谁规定八车粮食在押运途中损耗八袋是正常的?本官偏偏说不正常!你们既然有粮食,那就把缺额补上!否则,本官这里通不过验收!”
裴进一脸着急的看向赵俊生,赵俊生根本不在乎,挥手道:“吗了巴子的,你还想让弟兄们把拼死缴获来的战利品拿出来填补损耗缺额?做梦去吧!行,你不通过验收也没关系,这批粮草就直接留在本官的营地里,你什么时候签了回执公文再拿走,否则别想拿走一粒粮食!”
粮食乃是大军的命门,兵卒们一顿不吃都饿得慌,这时代都是一天两顿饭,而且还定时定量不管饱。
赵俊生押运的这批粮草虽然数量不多,却也能让全军将士们吃上十来天,怀朔镇戍军陆续集结时带来的粮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在没有派人前往善无县运粮之前如果军中断粮,上面那些将军们可不会找赵俊生,只会找军需官的麻烦。
军中将校官吏们都知道粮草物资在运输途中多少都有一些损耗,这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但只要在正常合理的范围内,没有人会追究这种事情,若是追究起来,只怕那些辎重部队害怕追责会跑得一个不剩,到时候军中缺粮,大军军心涣散,甚至闹出兵变,谁都担不起责任,再去追究辎重部队的责任还有什么用?所以只要军粮损耗不超过一定的数量,军需官是不会追究的。
宇文略知道粮草损耗这事不能较真,他占不到便宜,如果此时转身就走,过一两天他还得回来找赵俊生要粮,那时赵俊生若不派人给他送过去,他哪里有足够人手把这八车粮草运到营地库房?到时候还得求赵俊生。
“好你个赵俊生,今日让我宇文略丢了这么大面子,我忍了,日后你最好不要犯在我手里,否则要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宇文略心里恶毒的诽腹一番,对赵俊生道:“好,姓赵的,算你狠!本官认栽了,你派人给本官送去库房,本官会给你在回执官文上签字!”
赵俊生可不上当:“你先签好回执公文,本官再派人给你送去!”
“那几辆马车上的长矛、佩刀、弓弩、箭矢和其他物资是怎么回事?”宇文略问道;
“那是我辎重队自己的补充军需,还有一些是缴获的山贼土匪的!镇戍军库房若想要也可以,拿钱来购买,本官可以做主卖给你们一些!”
“不需要!”宇文略整个一张脸都是黑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回执公文拿来,我签!”
拿到了签收的回执公文,赵俊生大手一挥,安排了车夫们跟着宇文略赶着马车把粮草运去营地军需粮草库房。
裴进凑到赵俊生身边低声道:“营头,咱们私自扣下了这批粮食若是被人知道告到上面,营头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风险太大,不划算啊!”
“本官还需要你提醒?”赵俊生呵斥,“军中连战兵都吃不饱,更何况咱们这些辎重兵?本官若不想办法存一些粮食,日后弟兄们一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头,面黄肌瘦,还怎么干活、怎么操练?本官这么做是为了谁啊?你们这些混蛋都给老子听好了,谁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不用老子动手,其他兄弟都会活活撕碎他!”
周围的兵卒们听了赵俊生的话一个个齐声道:“绝不说出去一个字!”
“嗯!你们这帮混蛋刚才还表现得不错,还知道保护本官,把矛头一致对外,也不枉本官把你们当亲子侄看待!”赵俊生颇为满意挥手说道。
焦云哲在队伍中叫道:“营头你年纪也比我等大不了几岁,却说把我等当子侄,你这是摆明了要占我们的便宜呀,弟兄们是绝对不干的!”
“对,不干,坚决不同意!”兵卒们纷纷起哄,一个个嬉皮笑脸起来。
“哈哈哈,老子就要占你们的便宜!”赵俊生大笑,对裴进招呼道:“裴进,本官要去向将军报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把弟兄们都安顿好,把营帐扎整齐,晚饭给弟兄们加餐!”
“多谢营头!”兵卒们都欢呼起来。
第121章 一言不合
牙帐附近不远处有一顶稍大的营帐是负责处理来往公文、军令和信件之所在,花木兰是军中函使,也是这座营帐的主人。
这个营帐分为内外两个部分,中间用一道布帘隔开,外面的部分是处理公文、军令和信件消息的场所,有两个手下书吏协助她,还有四个信使和两个马夫下属;里面的部分就是她个人休息睡觉的房间。
跟花木兰一起从军的花家堡兵户子弟还有十来人,但他们都没能跟在她手下从事书吏、信使的工作,这两样工作都需要识字,而他们之中没有人识字,只有两个马夫是她从花家堡带出来的兵户子弟,其他人都被分在第一幢、第八牙、第三什,也算都在一起,没有被打散。
花木兰躲在自己的小房间内流着眼泪看完了家书,好半晌才收拾心情擦干眼泪,把书信藏在枕头下一个小木盒子里,然后拿起公文走出营帐快速向牙帐走去。
来到牙帐门口,花木兰让营帐守卫进去通报,很快得到允许,她走进营帐内看见牙帐内两侧站着十几个文官武将,万度归大马金刀的坐在案桌后面的马扎上,看来这些军中高层们应该是在商议什么军务。
花木兰走到中间对万度归抱拳道:“将军,加强与沃野镇戍军、中军右卫各部兵马的消息、书信官文往来的协商事宜已经完成,这是与各部函使商议定下来的详细条陈,请将军过目!”
右卫军是中军的其中一军,北魏中军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首先就是宿卫军,包括羽林、虎贲、宗子、庶子、望士等军;第二部分是前后左右四厢,设四厢大将统领,一般由皇帝亲信大将统领,跟随皇帝身边征战,这是先帝拓跋嗣在位期间设立的编制;第三部分,主对外征伐,分为领、护、左卫、右卫、骁骑和游击等六军。
一个甲士上前拿过花木兰手上的公文转身交给万度归,万度归接过打开看了一看,抬头问道:“这些协商定下来的条陈送给平阳王看了吗?”
平阳王拔拔翰,加安集将军,官居司徒,曾率军镇守北疆,威名显赫,柔然各部十分畏惧,这次北魏朝廷为了防备柔然人,连拔拔翰这等老将都派出来了,可见对驻扎在盛乐城的柔然大军的重视程度有多高。
花木兰抱拳道:“回将军,已呈送给平阳王看过了,平阳王认为可行!”
万度归点点头:“好,既如此,日后各部联络就按照这些商定下来的条陈细节执行吧!今日本镇与诸将商议今后三个月的操练科目等事宜,你也留下旁听!”
花木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只是一个掌管军中通信往来的函使,哪里有资格参加规格如此之高的军事会议?
牙帐内两侧的官吏武将们也都很诧异,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花木兰,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万度归这么青睐?一个小小的函使也能参加军议?
万度归看见花木兰有些愣神,板着脸问:“怎么,你不愿意?”
花木兰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抱拳道:“多谢将军厚爱!”
在万度归摆手示意下,花木兰在最外面找了一个位置站好。
万度归其实很喜欢提拔年轻人,对于花木兰这种年纪轻轻就有一身胆略和武艺的人,他就很喜欢,在睢阳的时候好几次有意招揽花木兰进入军中效力,只是那时花木兰不肯,他也不好强求,在他看来,只要花木兰不跟他女儿万语桐有什么牵扯,他不介意对花木兰提拔重用。
万度归正要说操练科目的事情,这时门口站岗的亲兵走进来禀报:“将军,赵俊生求见!”
万度归抬手:“让他进来!”
站在门口的花木兰忍不住向门外看去,就见赵俊生低头迈步走了进来。
赵俊生刚踏进营帐就感觉十几道目光扫过来,但却有一道目光却令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忍不住扭头一看,正好与花木兰四目相对。
赵俊生对她眨了眨左眼,嘴角含笑的大步走到大帐中间向万度归躬身抱拳道:“属下赵俊生从睢阳押运粮草抵达,特来向将军报道!”
营帐内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赵俊生,他们这些人的消息都灵通得很,早就知道万度归从梁郡调来当任怀朔镇将只带来一个旧部,没想到这个旧部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将。
年轻的小将也就罢了,可没想到这小将还长得如此清秀,一点也没有武将的剽悍,不过这些人一想到赵俊生只是一个押运粮草的汉人营头,他们也就释然了。
万度归很是高兴,大笑几声后抬手:“好,来了就好,免礼吧!本阵给你介绍一下这帐内的同僚,你们日后要很长时间在一起共事,要与他们多多亲近!”
“是!”
万度归指着左右边第一个武将说道:“这是军司马贺赖超!”
贺赖是族姓,北魏八大部落姓氏之一。
贺赖超有一张瘦长的马脸,面容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目光扫来自有一股威严。
“拜见军司马”赵俊生抱拳道。
贺赖超点了点头,抬手道:“嗯,免礼!”
万度归又指着右边一个穿着官服、满脸横肉、留在浓密如钢针般胡子的蛮横壮汉道:“这是主薄尸突·朗哥!”
赵俊生差点被这人的容貌吓到,心中忍不住诽腹:“不是吧,这样一个蛮汉竟然做文职?”
“拜见尸突主薄!”
旁边不少人都发出轻笑声,这让赵俊生感觉莫名奇妙,难道我说错了话?
尸突朗哥虽然看上去是一个莽汉形象,性子却很是活泼,不过他此时脸上有些尴尬,毕竟尸突这个姓念出来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而且还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尸体突然跳起来了!
“哈哈,你就是小赵?很好很好,日后咱俩多多亲近!不过以后直接叫朗哥就行了,不用叫我的姓氏!”尸突朗哥说完这话之后脸色有些发红。
旁边有一个直肠子武将道:“尸突朗哥,你直接说你的姓氏念出来不好听不就行了?你逢人便让别人称呼你为朗哥,人人都叫你哥,我看用不了多久这满营地的人都是你的小弟了!”
“哈哈哈······”整个营帐内顿时发出一声哄堂大笑。
尸突朗哥被当场嘲弄,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刚才说话的武将大怒道:“纥奚藩你这匹夫,你以为你的姓氏念出来好听,喝稀饭吧你!”
武夫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纥奚藩以为尸突朗哥侮辱了他,“唰”一下拔出弯刀怒道:“你找死!”
“怕你不成?”尸突朗哥大喝着也迅速拔刀向纥奚藩扑过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我++,这帮蛮子竟然一言不合就拔刀互砍?”赵俊生心中大骇,暗骂一声,他正想躲开,以免遭池鱼之殃,却无意中看见万度归此时铁青着脸,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心中恍然大悟,这些蛮子公然在牙帐内动刀厮杀岂不是没有把万度归这个主将放在眼里?
电石火花之见,赵俊生瞬间做出了决定和反应,右手瞬间拔刀连劈两下,正好劈在了尸突朗哥和纥奚藩的弯刀发力点上。
营帐内所有人只听得“当当”两次金铁交鸣之声,就看见尸突朗哥和纥奚藩二人几乎是同时被震得退开。
第122章 破局者
好快、好狠、好大力气!
这是帐内这些蛮族大将们对赵俊生刚才出刀的感受,他只看见赵俊生有一个伸手拔刀的动作,却是根本没有看清楚挥刀运行的轨迹。
这些蛮人大将们有这种感受也属正常,赵俊生的狂风刀法讲究的六个字:“狂暴、快速、狠辣!”
至于力量,只有赵俊生自己心里清楚,尽管他这两三个月以来勤练气力,却也还没有能达到以绝对力量震开尸突朗哥和纥奚藩这两个蛮汉的地步,他只不过是取巧砍到了这两人弯刀的发力点上,这两人的力量不但没有发挥出来,还被赵俊生长刀上附着的内力给硬生生顶了回去。
尸突朗哥和纥奚藩二人的脸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潮红,赵俊生扫了一眼,知道他们是被他刀上的内力震伤了内腑,他们不会卸力之法,自然不可避免的受伤。
纥奚藩回过神来发现是赵俊生插手了他和尸突朗哥之间的厮杀,还一招震得他退了一步,感觉颜面大损,顿时大怒:“小子,你一个小小的汉人营头好大的狗胆,竟敢插手本将的事情,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罢就要挥刀砍过来。
赵俊生闪避,再次挥刀闪电般的劈开纥奚藩的弯刀,趁着对方内腑受伤动作迟缓之际迅速把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大胆,快拿开你的刀!”营帐内的武将们看见赵俊生这个汉人竟然如此大胆把刀架在了一个镇戍军幢将的脖子上,一个个顿时对赵俊生怒目而视。
赵俊生感受到了营帐内强烈的怒意和敌视,四面八方都是,这让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却只能强行硬撑着,他扭头看向万度归、贺赖超问道:“将军、司马,这二人在营帐内一言不合就公开拔刀厮杀,是不是太不把您二位放在眼里了?若人人都像他们一样无视规矩和军纪,军中岂不是乱成一团遭?操练如何进行?若是蠕蠕人杀过来,这些毫无军纪的大将如何带领将士们抵挡蠕蠕人的进攻?若是金陵守不住,遭到了蠕蠕的破坏,只怕没人能够平息皇帝的怒火,都等着人头落地吗?”
万度归看向赵俊生的眼神在欣慰之余多了一丝惊讶,他知道赵俊生是一个读书人,却不知道赵俊生竟然有如此强的身手,尸突朗哥和纥奚藩这两个称得上猛将的家伙都被他一招给逼退了。
万度归来这么久早已经摸清楚这些蛮族将领的情况了,他们仗着武力强横,又都是鲜卑人,还有深厚的背景,不把他这个光杆司令放在眼里,行事也不讲规矩、不守军法,他这段时间只能忍着,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破局,没想到赵俊生一来就闹了这么一出,这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万度归决定把贺赖超架在火上烤一烤,目光在尸突朗哥和纥奚藩脸上扫了一遍,问道:“自从各部来此集结,军中将校多有不听约束,触犯军规,本将已三令五申训斥,而今又有这二人在大帐内当着本镇和所有将校拔刀厮杀!贺赖将军,你是军司马,军纪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你说说吧,按照军规该如何处置他们?”
贺赖超感觉这事有些棘手,这些幢将个个都是有后台的人,背后都有苍天大树依靠,就说纥奚藩,他的家族乃是八大部落之一,还有尸突朗哥,这家伙是拔拔翰的外甥,真要按照军规来处置,这二人只怕要杀头,若是杀了这二人,他们身后的人还不跳出来找他的麻烦?
贺赖超为难的说:“将军,这帮人本都是中军幢将,从中军抽调到镇戍军,大家伙肯定会有些怨言牢骚,言语行动之间有些出格也是情有可原······”
万度归一拍案几冷着脸看着贺赖超:“本镇是问你按照军规当如何处置,没问你他们是否有牢骚!”
贺赖超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按照军规,当斩!”
万度归摆摆手:“那就执行军法吧!”
别看尸突朗哥站着一脸蛮横的相貌,其实这人精明得很,他早就看出了万度归的尴尬处境,而且也察觉到万度归绝不会甘心被这帮悍将们架空,必定会出手,如今看来只怕万度归就要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尸突朗哥立即丢下弯刀向万度归行礼道:“将军,下官并无意冲撞将军,只因纥奚藩先拔刀要杀下官,下官不得已才拔刀防卫,还请将军恕罪!”
万度归目光一闪,却是没有应付尸突朗哥,继续给贺赖超施加压力:“贺赖将军,你总不能让大家伙都等着你吧?你是军司马,维护军规军纪的威严乃是你的职责!你若不维护军纪,咱们这兵怎么带?要不你来当这个镇守大将?”
“这······将军说笑了,末将怎敢越俎代庖?纥奚藩的行为的确有些过分,但他也是颇有战功的战将,就这么斩了是不是太草率了?”贺赖超却是死也不肯干这得罪人的事情,可万度归又在一旁催促,他不得不用起了拖字诀。
万度归心中恼怒,你吗的,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既然怕得罪人,那就不要当这个军司马呀!他冷哼一声:“难道纵容他无视军规军纪就不草率?你是朝廷任命的军司马,本镇自然是没有权力撤换你。这样吧,你既然纵容他们践踏军规军纪的威严,这兵本镇也不好带了,本镇这就上书给皇帝,声明若是因为军纪的原因而出的问题,本镇一概不负责,全部由你来承担!”
贺赖超被逼得退无可退,再也拖不下去了,可他又不敢真的下令杀了纥奚藩,只好咬牙道:“将军,末将平日里要官兵将们操练之事,没有再多的精力再管军规军纪之事,以至于军中军纪废弛,末将如今把这执行军规军纪之权交出来,请将军另行任命官员将校接手!”
万度归早就等着他句话说出口了,当即说道:“既然贺赖将军这么说,执行军纪军法之权暂且由本镇亲自管着,来人!”
帐外一个家将带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亲兵走进来抱拳道:“在!”
“把纥奚藩和尸突朗哥捆起来押下去,吹号令大军各部在校场集结待命!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一盏茶的时间之内还没有进入校场列队者,全部抓起来!若有反抗者,杀无赦!”万度归按剑站起来杀气腾腾喝道。
“遵命!”家将抱拳答应,挥了挥手,亲兵们便上前把骂骂咧咧、不停挣扎的纥奚藩和一声不吭的尸突朗哥捆了起来押出去。
此时各部兵马都由幢副带领着在校场上操练,集结起来根本不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万度归给出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很宽松了,只有那些躲在军帐内偷懒睡觉的人才有可能被逮住。
第123章 立场要坚定
赵俊生这时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由惊叹万度归的杀伐果断,对时机的把握之准,他收刀对万度归抱拳道:“属下没有命令就擅自出手,还请将军治罪!”
万度归此时觉得把赵俊生带过来是他最英明的决定,尸突朗哥和纥奚藩都是军中有数的猛将,一向以武力在军中横行霸道,帐外的亲兵们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他这个统兵大将总不能亲自出手对付两个部将吧?而且以他的武力还不一定能把这二人拿得下来。如果不是赵俊生及时出刀分开了尸突朗哥和纥奚藩,并且控制住了纥奚藩,给他创造了向贺赖超发难的机会,他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破局。
万度归抬手道:“你及时出手阻止了他们的肆意妄为,控制了局势,防止了势态扩大,不但无罪,还有功!”
“多谢将军!”赵俊生抱拳说道。
接下来万度归又继续给赵俊生介绍其他将校官员,赵俊生都一一抱拳见礼。
经过刚才的事情,大帐中的将校官吏们都对万度归有了一些忌惮,却也没有服服帖帖,甚至有人为了表示对万度归突然强硬起来表示不满,把气撒到赵俊生身上,在赵俊生向他们见礼时,他们也不理睬。
赵俊生尽管觉得有些尴尬,却也不生气,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鲜卑将领们一向瞧不起汉人,他不给脸面是正常的,如果客客气气的,和颜悦色,那才真是不正常。
万度归道:“军中粮草押运官一职一直空悬,派人前往善无县押运粮草一事也要提上日程了,睢阳县的郡兵是最后一批赶到的,如今所有辎重兵已经全部到位,是时候把他们遍练整合成一支辎重队伍了,赵俊生听令!”
赵俊生连忙抱拳躬身道:“属下在!”
“命你为怀朔镇辎重兵都尉,统领一千二百人的辎重兵,负责全军粮草物资押运等事宜!”
我什么都没干呐,一来就升官?这······节奏也太快了吧?赵俊生感觉有些不太真实,不过这个都尉带的兵也太少了一点点,才一千二百人,据他所知梁郡郡兵的数量就有三千多人,一点也不比镇戍军的数量少。
“咳咳!”帐内有人及时发出两声清脆的咳嗽声。
赵俊生回过神来,知道刚才发声提醒他的是花木兰,当即抱拳对万度归道:“多谢将军,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处理好粮草押运事宜!”
坐在旁边的主计很快就写好了任命公文,起身交给万度归过目,万度归接过来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镇将大印就在任命官文上盖了印,交给赵俊生。
赵俊生上前双手接过公文收起来退到了一旁。
万度归看了看众将和官吏们,按剑道:“军议之事,咱们稍后再继续,现在诸位都随本镇去校场!”说罢率先走出了大帐,其他将校官吏互相看了看,先后跟了过去。
花木兰故意落在后面跟赵俊生并肩走在一起,若无其事的说道:“俊生哥哥你可以啊,这么好的武功竟然隐藏得这么深,连我给都给骗过了!”
赵俊生连忙赔笑道:“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入得了木兰你的法眼,刚才我只不过是取巧罢了,真要骑马跟他们面对面厮杀,死的肯定是我!”
花木兰白了赵俊生一眼:“你骗鬼呢?要论马背上厮杀,你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就你刚才的两招力道控制得之精妙、时机把握得之准确、速度之快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只练过三个月武艺的人!”
赵俊生只好说道:“好吧,我承认我以前的确练过几手庄家把式,那都是跟我阿爷学的,但跟你比起来还差得太远!”
花木兰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情,赵俊生既然有这么好的武艺傍身,她也可以安心很多,她想了想低声道:“你刚才太鲁莽了,贸然插手万将军跟这些武将之间的权利争夺不是好事,纥奚藩和尸突朗哥若是死了还好,这次他们若是不死,你的麻烦就大了,他们肯定视你为大敌,日后少不得给你使绊子!”
赵俊生看了看周围,见那些将官都走到前面去了,这才对花木兰说道:“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你可以不参合这些事情,但我不行,谁不知道我是跟着万将军来的?他若不得势,我就没有好日子过,立场不坚定不行啊!想要在这军中站稳脚跟,唯一的办法就是紧跟着万将军,全力助他掌控怀朔镇兵权!放心,这次他们两个死定了,万将军若想震慑住这帮人只能杀鸡骇猴,这次他若稍稍让步,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要不然他为何这么迫不及待的下令全军集结?这是要用他们的人头让全军上下将士都知道他的权威,他才是怀朔镇将,他的话说一不二,若再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不听号令、不服管束,下场就跟这两人一样!”
事实上,赵俊生还是低估了万度归的狠劲。
三千多人的怀朔镇将士们在校场上列阵,从左到右十个方阵,每个方阵三百多人,每个方阵都是一个幢,由各自的幢副统带。
除此之外,辎重兵一千多人也已经在最右边集合,乱糟糟的,这帮人毕竟没有经过统一的操练。
校场边上有三十多个兵卒被万度归的亲兵们抓起来,一个个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万度归走到点兵台上目光一扫校场上的所有兵将,大声喝道:“刚才在牙帐军议之时,第三幢幢主纥奚藩和主薄尸突朗哥公然藐视本镇,旁若无人一般互相拔刀厮杀,平日里这二人就时常不守军规军纪、无视禁令,实在罪无可赦,按律当斩!来人,把他们二人押上来!”
四个亲兵押着被捆得五花大绑的纥奚藩和尸突朗哥走到了台上,又被强行按着跪下。
跪在地上的纥奚藩大叫道:“万度归你这狗奴才,你敢杀本大爷,本大爷告诉你,你敢动本大爷一根汗毛,我纥奚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万度归脸色一冷,目光中寒光一闪,挥手劈下:“斩!”
刀斧手挥刀斩下,纥奚藩的人头滚落下去,无头尸体扑倒在地上不停的喷着血。
尸突朗哥却是清醒得多,这个时候还嘴硬有什么用?若是说几句狠话就能让万度归忌惮并收回成命,万度归也不用混了,这个时候能活命才是要紧,管他什么尊严不尊严。
他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的求饶:“将军,我不该无视将军的权威,我错了,我尸突朗哥再也不敢了,求将军开恩呐,若将军能放我尸突朗哥一马,我发誓日后一定唯将军马首是瞻!”
军司马贺赖超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上前对万度归行礼道:“将军,看在尸突朗哥认错态度还算不错的份上,请将军饶他一命吧!他可是平阳王的外甥啊,若是杀了他,将军如何向平阳王交代?”
贺赖超打的什么算盘,万度归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加深他和平阳王的矛盾,可他会害怕拔拔瀚的报复吗?他效忠的只有皇帝,掌控住怀朔镇兵权让这支军队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就是他需要做的。
尸突朗哥的求饶刚才还一度让万度归有些心软,想着是不是要放尸突朗哥一马,可贺赖超的求情让他坚定了决心,他毫不顾忌贺赖超的脸面,挥手斩下:“斩!”
刀斧手听令挥刀斩下,尸突朗哥的人头也被砍落掉地滚下台去。
贺赖超看见万度归眼神之中似乎凶光四射,一时间竟然有些胆怯。
只见万度归挥了挥手大喝:“把那帮吹号之后一盏茶的工夫还没有集结的兵卒押上来!”
台下方阵之中兵卒们都低声议论起来。
三十多个兵卒被押到了台上,全部被按得跪下。
万度归对台下兵卒们指着这些被捆得结实的兵卒们大喝:“你们在操练的时候,这些人或躲在营帐里睡大觉,或躲在伙房里偷吃,或聚在一起赌钱,吹号集结之后也不到!军规第二条: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来人,把他们全部斩了!”
台上顿时一片哀嚎声响起,这些人这才知道要玩真的,纷纷哀嚎求饶。
刀斧手一个个举起大刀毫不留情的斩下去,三十多颗人头先后落地,点兵台上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
台下的三千多镇戍兵卒将校们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第124章 木兰出马
从各地征调来的这批镇戍军兵卒都是退役军官或有功将士的后代,这帮人在家乡横行霸道惯了,来到这里自然收敛不了性子,才来不到一个月就在军营中屡屡闹事、聚众斗殴、赌博。
统带这帮兵卒的将校军官更是从中军抽调过来的,也都是有战功和背景的人,这些人更加骄纵。
而今日,万度归用他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这帮骄兵悍将,一个主薄、一个幢将、三十多颗兵卒的人头足够让这帮人老实下来了。
万度归让各幢幢副把各部兵卒带开继续操练,他则带着将校军官们返回牙帐继续军议,赵俊生跟在将校军官们的身后一边走一边观看这些镇戍兵进行操练。
兵卒们前后左右间隔距离超出一矛的长度,使用的矛都是短矛,长度只有两米二左右,与他手下辎重兵长矛差不多,兵卒们在军官们的发令下依次做出几种战斗动作,然后不停的重复,因操练的时间还不长,战斗动作并不是很一致和整齐。
回到中军牙帐,将校军官们分左右两侧站立,赵俊生和花木兰并排站在靠近营帐门口的位置,而且还是最后一排。
万度归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双手撑着膝盖,目光在众将校军官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道:“继续今日的军议,有关兵卒们的操练科目要尽快定下来,诸位有何建议就畅所欲言吧!”
这些将校军官们经过刚才的事情都吓得不轻,一个个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尽管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个都是背景深厚的人,还有不少在中军跟随皇帝参加过征伐胡夏和柔然的悍将,但是县官不如现管,真正刀斧加身时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站出来提出意见和想法,万度归有些着急了,如果一直这么下午,他这个主将的脸就挂不住了,他出声道:“怎么,都没有想法?你们身后不是大家族大部落,就是将门世家,难道连要给兵卒们提出进行什么操练科目都做不到吗?你们一个个不是都不拿正眼看人的吗?现在让你们拿出真材实料,你们都萎了?什么将门之后?什么勋贵之后?以本镇看来,一个个都是饭桶、烂泥!”
将校军官们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却都低着头不理睬万度归说的话,存心要给万度归难堪。
赵俊生站不住了,若没有人站出来提出一些建议,打破这个僵局,今日的军议只怕会以万度归的丢脸而惨淡收场。
“吗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暖心未婚夫都不能得偿所愿,注定要成为众矢之的啊!”赵俊生叹息一声,迈步走了出去。
旁边花木兰一惊,立即伸手按住他,低声道:“你要作甚?回来!”
“我若不出去说点什么,将军怎么收场?”赵俊生回头低声回答。
“你一个辎重兵小官,打酱油的,谁听你的?给我留下,我去!”花木兰低声说完,把赵俊生一拉,然后走了出去。
“喂喂喂,怎么看不起人呢?你老公我现在好歹也是统领一千二百人的辎重队都尉了,整个怀朔镇戍军才四千多人,我手下就占了四分之一,谁见了不得叫我一声哥?”赵俊生伸手没能拉住花木兰,心里忍不住诽腹了一番。
“将军,属下说几点想法,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将军和诸位同僚指正!”花木兰走到大帐中间抱拳说道。
万度归看见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尽管花木兰没有从军经验,但只要能说到沾边就行了,他就能以此为基础把自己的想法推出来,当即抬手让她说。
花木兰说道:“如今军中军纪散漫,兵卒们不服管束,行事没有规矩和章法,如不严加约束,军事操练根本没法正常进行,属下建议首先从军中各部抽调精干兵卒组成执法队,由将军任命一人担任执法校尉,纠察全军军纪!”
万度归听的眼睛一亮,这个建议提得很好,把负责军纪纠察之事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掌管,这也是培植亲信的一个办法,他道:“这个想法说得很好,本镇准了,万全何在!”
万全是万度归的家将,正在帐外当值,听见声音立即走进来抱拳道:“在!”
“任命你暂为执法校尉,你且拿了本镇的手令前往军中各部抽调一百人组建执法队,负责纠察违反军规军纪之事!”
“领命!”
大帐内将校军官们都互相看了看,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少人心里都在打鼓,这万度归的手段果然不一般,这么跟他对着干只怕没什么好处啊。
万全拿了手令之后,万度归对花木兰道:“你继续说!”
“是!”花木兰答应,继续说道:“在军事操练上,属下提议最近几个月重点要操练骑兵集结、骑术、骑射技、骑兵冲刺技、骑马劈砍技等相关科目!”
这个建议一提出来,帐内其他将校军官就忍不住了,有些人都看向司马贺赖超。
贺赖超瞟了花木兰一眼,先前万度归让花木兰这个函使留下来参加军议,他已经把花木兰划归为万度归的人了,他猜测这花木兰跳出来决定是万度归安排的,他向第二幢将打了一个眼色。
第二幢将贺若廷当即站出来不屑道:“你说要操练骑战法?真是笑话,我们是怀朔镇戍军,不是中军,我们的任务是镇守、是守城,能有多少机会出征?你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什么都不懂,别在这儿瞎咧咧!”
花木兰是一个要强的人,她哪里肯示弱,当即反驳:“问题是现在哪有城池给你去守?你脑袋里长的都是浆糊吗?”
贺若廷大怒:“小子,你敢对本将出言不逊!”
“本将?哈哈哈,你一个小小的幢主也敢自称本将,才统带三百人而已!”
贺若廷起得哇哇大叫:“小子,你敢嘲笑我,找死!”说完就要伸手拔刀。
这时万度归伸手一拍案桌:“够了,要不要本将往外面那三十多颗人头当中再多添两颗!”
贺若廷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握住刀柄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人也退了回去。
万度归对花木兰道:“花函使,有事说事,不准再带有侮辱性言语!日后谁若在军议时说话出言不逊,一律杖打三十军棍!”
花木兰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刚才被贺若廷的骂人言语给闹得失控了,抱拳应诺:“是,属下谨记!”
第125章 助攻
贺若廷被怼了回去,贺赖超自然不肯让万度归安排的人占据上风,他是军司马,是掌管操练事宜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拥有重大话语权,如果操练方面的事情都被万度归所掌控,他这个军司马就会成为摆设。
贺赖超一看其他将校军官都是一副大老粗的样子,想要让他们跟花木兰这种伶牙俐齿的人进行争辩显然占不到便宜,他不得不亲自上阵。
“花函使,你刚才说暂时没有城池给咱们守,你说得也没错,不过咱们总归要是去镇守城池的,所以本司马认为我镇兵卒们的操练科目还是要以步兵科目为主,训练骑兵战技战法乃是中军的主要任务!若我镇兵卒只操练骑兵战法战技,日后守城时有蠕蠕大军杀来,难道我们要出城与他们交战?谁来守城?”
这个理由充足,也站得住脚,大帐内不少将校都大声附和:“没错,司马说得对!”
所有人都看着花木兰,想听她如何反驳。
只见花木兰笑了笑问道:“司马说得也是对的,不过卑职以为步兵战法可以在日后到了怀朔镇再操练不迟,重要的是当下!谁也不知道朝廷会在什么时候出兵攻打蠕蠕人,若是明年开春之后就出征,难道司马只甘愿留在这里看着中军将士们跟蠕蠕人厮杀?若是让将士们只训练步兵战法,一旦朝廷派大军出征,我军就只能在这里看着其他友军赚取军功!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朝廷如果下令让我军随中军一同出征,而我军却不会骑兵战法,难道你想让将士们去送死吗?又或是让将士们跟在中军后面吃灰,沦落为打扫战场的壮丁?现在军中兵卒人人有战马,马具一样不缺,为何不操练骑射骑战之法呢?”
赵俊生站在将校军官们之中对花木兰进行声援:“说得没错,军司马,你不同意进行骑射骑战的操练之法,不会是因为惧敌畏战吧?还有,若不进行骑射骑战之法的操练,军中弟兄们便不能杀敌立功,就没有缴获,你这是要挡所有人的财路啊!”
贺赖超大怒:“混战,本将也是随陛下多次征战的战将,岂会惧敌畏战?”
“既然不是惧敌畏战,那就是想挡所有人的财路喽?贺赖司马,咱们这些粗人只会杀人,什么都不会干,仅靠那点微薄的薪俸军饷如何养家?你若不让弟兄们杀敌立功缴获敌资,难道想让弟兄们的家眷们都去喝西北风啊!”
赵俊生这番话听得万度归心中直喝彩,对贺赖超这伙人分而化之,挑起他们内部矛盾,干得漂亮!
大帐内的军官将校们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心思和想法,不少人看向贺赖超的目光都开始不信任。
贺赖超有些忍不住,霍然起身大怒:“放屁,是谁?站出来!”
这个时候万度归当然要力挺赵俊生,他板着脸看向贺赖超:“司马,本将刚才已说过,谁若是在牙帐军议时出言不逊,杖责三十,本将念你是军司马,又是初次,不予计较,若还有下一次,不管是谁,就算是皇亲国戚在这里,本将一样照打不误!”
贺赖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呼呼如牛喘,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黑着一张脸咬了咬牙向万度归抱拳道:“末将知罪,没有下次了!”
万度归盯着贺赖超问道:“刚才花函使提议接下来三个月让兵卒们进行骑射骑战方面的科目操练,不知司马以为如何?”
贺赖超脸上犹豫,内心纠结和不甘,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大帐中就有一个幢主站出来抱拳道:“将军,末将赞同花函使的提议,我军是怀朔镇戍军是没错,要进行步兵方面科目操练也是应当,可我们现在无城可守,随时还能要出征攻打蠕蠕人,所以进行骑射骑战科目方面的操练势在必行!”
万度归一看,这人是第五幢幢主索黎铁树,索黎部是一个鲜卑小部落,势力不大,不太受重视,在鲜卑人当中也不太有存在感,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索黎铁树不是贺赖超一伙的,看来这索黎铁树有意要向他靠拢,他当即向索黎铁树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索黎铁树之后,又有两个两个幢主站出来表示现在进行骑射骑战之法的操练是最合时宜的,这两人分别是第九幢幢主叱罗毗和第十幢幢主纥干莫云。
万度归目光在其他几个幢主脸上一扫而过,问道:“你们呢?是什么想法?”
剩下六个幢主互相看了看,有人不时看向贺赖超,却是都不出声,这看上去依旧对万度归不利,却比先前好多了,若是这些人坚决反对,定有会人站出来表明态度,可这些不站出来表明立场,就说明他们当中有人犹豫了,也有人依旧在等待贺赖超的决定。
“贺赖司马,你不能总这么犹豫着吧,你是掌管军事操练的军司马,总不能让弟兄们一直在营中无所事事吧?若是如此,本将军就要向皇帝上书弹劾你了!”万度归开始咄咄逼人。
贺赖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墙头草们已经全面倒向了万度归,他这边也开始有人立场不坚定,他该如何是好?
贺赖超看了一眼那些将校军官们,再面向万度归冷声道:“末将既然负责掌管操练之事,兵卒们应该操练什么科目,自然由末将来决定,我军乃是镇戍军,暂且不必操练骑射骑战之法,三日后正式开始进行步战之法的相关科目操练,具体的操练科目和进度安排,末将自会在三日之内呈给将军过目!”
这一回合,万度归再次取了胜利,他也知道想要掌控整个怀朔镇戍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而今天却是开了一个好头,此事也急不得,若是把贺赖超等人逼急了,闹出事来也不好收场,他决定见好就收。
万度归叹道:“好吧,你既然要一意孤行,置当下紧迫的形势于不顾,决意要挡住所有人发财的机会,本将也拦不住你。不过本镇还是希望你能在三日之内改变主意,否则我军内部分歧太过严重不是好事!其他人回去之后也好好想想到底应该先进行哪些科目的操练,若是有人有新的想法,可以来找本将军,都散了吧!”
贺赖超直接向外走去,跟他一伙的将校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万度归行了一礼才转身走出牙帐。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赵俊生和花木兰以及几个文吏留了下来,按照相关规定,怀朔镇虽然是边防重镇,却也管辖着周边数个县的政务和防务,因此也要给万度归配备几个文官协助处理政务,不过现在怀朔镇还在柔然人手里控制着,北魏又本身比较缺乏文官,因此暂时还没有给他配备佐官。
赵俊生道:“将军,属下有事想单独跟将军谈谈!”
万度归也猜得到他想说什么事,对其他人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赵俊生才说:“将军,那批金子已经运到了,刚才军需库房的令史宇文略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强行要检查装金子的木箱,被属下吓走,但难保此人贼心不死,又或者他会不会把这事告诉其他人,这批金子放在属下这里已经不太安全了!”
万度归想了想吩咐道:“旁边营帐存放着本将军的私人物品,今夜你带人把这批东西运过来交给家将,他们会接收的!对了,还有一事,按照规定辎重兵不能跟战兵驻扎在同一个营地,营地右侧已被沃野镇的人占了,你把营地扎在左侧吧!”
“是,将军!”赵俊生答应,想了想问道:“那我们辎重兵的操练科目······”
万度归摆手:“此事本将军是不管的,贺赖超也不会管,都是由辎重兵都尉自行负责,不过每个季度本将和军司马可能会进行巡查检阅操练的情况。辎重兵也是兵,要押运粮草物资,也很可能遭遇敌军的突袭和埋伏,需要有一定的战斗力,操练方面不能完全像放羊一样不管!”
第126章 夯货
能够单独立下营寨,还能自己决定训练科目和制定训练进度,对于赵俊生来说,这可以说万度归对他充分的放权了,不过他也知道不只是万度归,就是其他各镇镇将和北魏军方大佬们都没有把这些从各地抽调而来的郡兵当一回事。
不当一回事也没什么,赵俊生根本不在意,如果万度归对他这支辎重兵寄予厚望,那才让他感觉鸭梨很大,现在这样正好,他有着充分的自主权对这支辎重兵进行改造。
他从牙帐出来,看见花木兰等在不远处,走过去跟他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这才分开。
赵俊生当即赶回去与吕玄伯和裴进等人汇合,吃完饭之后带着所有人赶着马车前往镇戍军大营旁边的辎重兵营地驻扎。
辎重兵的营地比镇戍军营地小了许多,毕竟加上他带来的人也只有一千两百人。
营地内乱七八糟的,一顶顶营帐扎得没有一丝规律,毫无章法,马车和一些粮食、物资堆得到处都是,一些辎重兵或坐在草地上闲聊,或躺在地上晒着太阳,还有一些营帐内传出肆无忌惮的猥琐大笑声。
许多人看见赵俊生一行人从外面走进来都露出好奇的神色,对他们这些人指指点点,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人在议论他们的装备齐全和精良。
赵俊生骑在马背上行走在营地中间看着这一幕幕也不恼怒,对裴进招了招手吩咐道:“看见营地最里面靠近金陵山脚下位置没有?派人在那儿扎下牙帐,在大帐前竖起牙旗,把我们的营帐扎在牙帐左侧山脚下,营帐要扎的整齐、牢固!”
“是!”
队伍走到制定位置之后,裴进开始安排兵卒们干活,赵俊生又对吕玄伯吩咐道:“给你个机会,是否愿意做本官的亲兵队长?”
吕玄伯摇头道:“少爷,属下只是随从,亲兵队长是要带兵的,属下在这方面并不擅长,还是不耽搁少爷的大事了!”
“那行,随从就随从吧,记得要贴身护卫!”赵俊生也不勉强,说道:“你去从我们带来的人当中挑选一百个身体健壮、老实、平日里操练时认真刻苦的兵卒过来!”
“是!”
吕玄伯很快把人挑选出来带到了赵俊生面前,赵俊生从这一百人当中挑选了三十个兵卒做亲卫,待遇自然要比其他兵卒要高,他发现这三十个兵卒之中有一人长得特别壮士,除了拿着一杆长矛之外,身后腰带上插着两柄大斧,若不是这人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相貌,赵俊生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李逵的祖宗,他此前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队伍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你叫什么?”赵俊生走到这人面前问道。
此人抱拳道瓮声道:“回营头,小人叫李宝!”
“家主哪里?”
“鄢陵!”
赵俊生指了指他后腰上插着的两杆斧头问道:“这是你的兵器?”
李宝咧嘴一笑,回答道:“不是,小人以砍柴为生,这两杆斧头就是用来砍柴的,平日里在山上砍柴时若遇上狮虎,也能搏上一搏,杀了卖掉能得一笔钱财也算是运气好了!”
赵俊生简直无语,忍不住骂道:“我++,你能搏狮虎了还砍个屁的柴啊,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坏了?从今以后,你跟在本官身边担任亲兵队长,这些人从现在起就是你的手下,本官让你揍谁你就带着他们揍谁,本官让你杀谁你们就杀谁,听到没有?”
李宝挠了挠脑袋问道:“能吃饱不?”
赵俊生脸色肌肉抖了几抖,“本官哪一顿没有让你们吃饱过?”
“别人吃饱了,小人没吃饱!”
“你个夯货就知道吃,日后本官让你每顿都吃得撑死!”
李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那敢情好,既如此,这亲兵队长小人当了!”
敢情好像是老子求你当亲兵队长一样!赵俊生气得牙直痒痒,他恨不得掐死这家伙。
赵俊生又对剩下的七十个兵卒道:“这些日子本官教你们操练之法,你们都学会了吧?”
七十个人整齐的回答:“学会了!”
“很好!”赵俊生点头,“就在刚才,将军已任命我为全军辎重兵都尉,这里所有人都归本官统辖,明日本官就要好好操练他们,你们这些人就是操练他们的人,给本官记住了,这些日子本官是怎么操练你们的,你们就怎么操练他们,谁若是不听话,就给老子狠狠揍,揍得他们服服帖帖为止,听明白了吗?”
“明白!”
此时在镇戍军营地贺赖超的营帐内,贺赖超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贺若廷和其他五个幢主站在两侧。
贺若廷抱拳道:“司马,万度归今日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以为是皇帝的侍卫出身就可以对我们这些人呼来喝去,就可以随意斩杀我等?我等要么只能屈服,要么就必须跟他对抗到底!”
贺赖超沉声道:“万度归毕竟是镇将,有名义上的大权,如今又有三棵墙头草倒向了他,我们不能跟他硬顶了,只能想其他办法来跟他周旋!本将是军司马,这军事操练本就在本将的职权范围之内,即便他要强行让兵卒们进行骑射骑战相关节目的操练也必须要由本将军来执行,朝廷为何派本将来当任军司马,而不是让他自己任命,就是想要让本将对他进行牵制,他毕竟是汉人,不能让他在怀朔镇一手遮天!”
其他几个幢将互相看了看,有人又对贺赖超增加了一些信心,但也有人持怀疑观念,贺赖超能否斗得多万度归?若是斗不过,继续跟着贺赖超岂不是会遭到万度归的打压?
贺若廷问道:“不知将军打算怎么对付万度归?他若三日后强行让兵卒们进行骑战骑射之法相关科目的操练,将军是没办法反对的,他是主将,是最高指挥,他若下令大军执行某个战法,而兵卒们却不会,这个责任却是要由将军来承担的!”
贺赖超冷笑一声:“他自己惹了一身骚,还想在这营中坐得安稳?本将就给他来一道菜开开胃,你亲自去对面营地告诉平阳王,就说他的外甥尸突朗哥被万度归砍了脑袋,我倒要看看他万度归要怎么应对平阳王的怒火!”
第127章 刺头
牙帐、营帐和库房搭建完毕,赵俊生传授李宝在他身边和牙帐内外部署岗哨、警卫之法,又找来裴进吩咐道:“派人去告知各路辎重队领队,传本都尉的命令,让他们即刻前来牙帐议事!还有,让他们把各自手下军官兵卒的名册带来!”
“是!”
不久,各辎重队领队纷纷赶了过来,这些人都不是认识赵俊生,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了不给这位新上司留下不好的影响,这些人来得很快。
每个人进帐之前都被裴进把军官和兵卒名册收上来,等所有人都进帐在左右两侧站好,赵俊生走了进来,门口站岗的兵卒早就按照事先的安排高声大喊道:“都尉到——”
众人看着架势都不敢怠慢,连忙都抱拳躬身行礼:“拜见都尉!”
赵俊生把这架势做得十足,也的确镇住了不少人,可也有人根本不在乎,只是抱了抱拳了事,丝毫没有恭敬之意。
赵俊生也不在乎,刚开始就想让这些人俯首帖耳根本不可能,这些人当中肯定有那么一两个刺头,这也很正常,威信都是在日常之中逐步建立起来的。
他走到上首案桌后跪坐,挥手:“诸位免礼!”
“多谢都尉!”这些营头、队官们道谢,转过身来看见赵俊生是如此的年轻,甚至还有一些书卷气,都颇感惊讶,也有人心里对他不屑一顾,心里在想这样的人能当任都尉只怕是走了后门的,能有什么本事?
赵俊生拿出任命官文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脸色严肃道:“接到镇将万将军的命令,我军全体辎重兵被遍练成为一个都,本官被万将军任命为都尉,深感身上责任重大,今日把尔等找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吩咐下去!”
“第一,辎重兵作为独立于镇戍军之外却又受镇戍大将管辖的兵种是一个整体,因此也需要统一管理,各位待会儿回去之后立即派人把自己队伍中的粮食和物资全部交上来,由本都统一分配!”
“第二,营地内乱七八糟,废物、杂物随意丢弃;营帐扎都杂乱无章;军官兵卒们随意大小便;兵卒们军纪散漫,懒散,搞得整个营地乌烟瘴气,尔等回去之后给本都尉把各自麾下的营帐都扎整齐了,本辖区内的地上杂物赃物都清理干净,修建专门的茅厕!”
“本都这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命令!稍后本都会带人去营地各处巡查,晚饭之前,谁谁没有按照本都的命令去做,本都一定会让他后悔!先前校场上几声令下就有几十颗人头落地,本都不介意在这营地里也有几个人头落地供人观赏一二!”
“是!”
“是!”
有人胆子小,立马答应,有人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但也有人一声不吭。
赵俊生就看见了一个,这人大约二十多岁,抱着一杆不知是什么长兵器,用布料缠绕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猜测应该是长枪或长矛,又或者是重型兵器——马槊。
此人头上虽然留着发髻,却是有不少乱糟糟的头发从耳鬓垂下,一副颓废流相貌。
赵俊生走到这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这人漠然道:“高修,字子豪!”
“姓高,还有字,你跟渤海高氏是否有关?”
“家祖乃前朝玄菟太守高隐!”
“噢,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这么喜欢装逼!我问你,你祖父呢?父亲呢?伯父叔父呢?都在何处?”
高修道:“先家祖和先父已然离世,几个伯父叔父先是投效了后燕慕容氏,后燕被灭之后又投效了北燕!”
“也就是说你现在一人孤身在大魏,那你在本都尉面前拽什么拽?怎么,你对本都尉刚才的命令不满?”赵俊生凑到高修面前问道,鼻尖都要盯碰到鼻尖了。
高修面不改色,也不曾丝毫挪动分毫,依然是一副漠然的脸说道:“既是军令,在下自然遵从,但在下绝不会心服!”
“呦呵,你还挺有性格的,本都尉还不信治不了你,你知不知道本都尉人送外号‘专治不服’”赵俊生问道。
“不知!军中一向以强者为尊,你若敌得过我掌中槊,我便心服口服,从此以你马首是瞻,若敌不过我掌中槊,你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都尉之位让与我坐!”
赵俊生打量高修一番,哈哈大笑,“这么说你觉得自己颇有武勇?不过你想跟本都尉交手还不够资格,先跟本都尉的亲兵队长过几招吧,李宝何在?”
李宝从赵俊生身后侧走出来抱拳道:“属下在!”
“你跟高修过几招,让他知道想要挑战本都尉不是那么容易的!”赵俊生指着高修道。
“是!”李宝答应,从背后拿出双斧盯着高修喝道:“请!”
高修扫了李宝一眼,转身向帐外走去,李宝愣了愣,跟着走出了帐外,赵俊生立即带着其他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营头、队官们走到帐外观战。
两人相距几丈而立,高修抓住槊杆尾端一抖,缠在槊杆上的布条散落开来。
马槊的制作一向是花费昂贵、耗时长久,一般需要三年以上才能制作完成,一柄好的马槊制作时不但需要名贵的材料,还要有精湛的制槊技术,槊锋倒是其次,特别是槊杆的制作最为繁琐,但凡能用得起马槊之人,无一不是将门之后,历代都有善使马槊的将门都把这门兵器作为传家之宝。
“杀——”高修大吼一声,率先出手抢攻,马槊乃是重型兵器,比长枪重得多,非猛将不能使用,可这杆马槊在高修的手上舞动起来却是像毫无重量一般。
一槊刺来,李宝大吼一声,左手大斧向上一抬,马槊刺在斧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声,而他右手上的大斧瞬间劈下。
“当”的一声,大斧劈在槊杆上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可这槊杆还真不是金属,不但柔韧异常,硬度比金属更强,斧头砍在上面却是连一丝印记都没留下。
高修只感觉手臂被震得酸麻,两人以极快的打法交手十余回合打得难分胜负,双方都是丝毫不见劳累,直到过了六十多招,李宝感觉有些气力不济,而高修却是出招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赵俊生一眼看出来了,这二人都到了极限,他这也是第一次看见战场上武将之间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对决,果然是大饱眼福,受益匪浅,当即从旁边亲兵手中拿过长枪冲上去接连出了两枪分开二人,喝止:“停手!”
两人各自收了兵器不停的大口喘息。
赵俊生看向高修问道:“你连本都尉的亲兵队长都敌不过,还想要跟本都尉过招?现在你服还不服?”
高修本想说又不是你亲自出手,不过一想这李宝是赵俊生的手下,就算赵俊生手无缚鸡之力,他有能力驱使李宝也足见其本事不凡,他倒也光棍,单膝下拜道:“高修心服,拜见都尉!”
赵俊生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前扶起高修。
他对敌的经验不足,真要亲自跟高修对战,他也没有把握能赢这家伙,若是输了,那才真是丢脸,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日后还如何混下去?如今这般结果却是最好,他保住了权威,而高修也没有丢面子。
第128章 杯具了
晚饭之前,赵俊生带吕玄伯、裴进和一干亲兵前往营地各处巡查,一边走一边问:“裴进,各营头、队官都派人把粮草和物资送到仓库了没有?”
裴进拱手道:“都尉威武,那些兔崽子们哪敢忤逆?早早就派人把粮草物资送来了库房,都已登记入库!”
赵俊生点点头,又问道:“兵卒名册带了吗?”
“来了!”裴进把名册递给赵俊生。
名册足足有十几本,赵俊生接过来一边走一边翻看,这些从各地抽调而来的辎重兵队伍,人数最多的就是他这一队,目前还有两百八十多人,人数最少只有六十多人,其他大多都是一百多人。
赵俊生简单翻了一遍,发现这些兵丁之中有不少三四十岁的兵卒都是从前有过从军记录的,这些都是老兵,于是对裴进说道:“待会儿你把从前有过从军经验的兵卒的姓名和他们的资料单独列出来给本官看看!”
“是!”裴进接过名册答应道。
在营地里巡视了一番,营地各处有些营帐虽然还扎得歪斜,经过赵俊生严厉的训斥之后也很快纠正,营地地面上也没有再发现有杂物垃圾,各处搭建起了十几个茅厕,也没有人敢再随地大小便,拉车的骡马、驴子和武官们骑乘的马匹也都拴在刚刚搭建的马厩中,马车都存放在车棚之内,营地内的布局、陈设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十几个营头、队官也一直都跟在赵俊生参与巡视,每到一处,赵俊生有不满意之处都进行严厉的斥责和批评,让他们进行整改。
巡视完毕,赵俊生对裴进吩咐道:“传令下去,如今天气冷,天黑得早,从今日开始,晚饭时间提前两刻钟,你现在去通知伙夫们开饭吧,在场诸位都跟本官去牙帐用饭,叫亲兵们从伙那边送过来,带点酒!”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赵俊生带着众营头、队官们来到牙帐落座,一些亲兵们搬来十几张小矮几,这些人就盘腿坐在羊毛毯上,众人一边进食一边议事。
赵俊生喝了一口酒说道:“在开始之前,本官先定一条规矩,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时候进食都不准饮酒,本官下令允许才可以,平日一概不准,若是被执法队、巡逻队发现抓住,定严惩不怠!今日咱们咱们第一次见面,也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破例允许喝一次,每人一碗,不准多喝,想多喝也没有,来吧,一起走一个!”
“我等敬都尉!”众人拿起酒碗高呼一声,人人喝了一口。
赵俊生放下酒碗道:“现在开始说正事,一边吃一边说,咱们这个辎重都有一千二百二十四人,为了方便指挥和调动,本都尉决定把全军编为三个营,名称分别为辎重第一、第二、第三营,设营头、营副分别统带,每个营三百三十二人,下辖三个队,分别设队官、队副统带!”
“一个队一百零八人,编为三个牙,设牙主为长官,配备一名亲兵、兼任传令兵。一牙又下辖三个什,每什十个人,镇戍军的什长称为兵头,咱们也称什长为兵头;一个什编为两个伍,设伍长统带!”
“再有,在三个营之外再编一个马车队,设立一个队官管辖车夫、马车、骡马和驴子;库房设立一个令史掌管;再抽调一百人编为执法队,设队官和队副统带,但凡违反军纪、违抗军令、临阵退缩、脱逃、顶撞和背后诋毁长官之人,皆由执法队处置!”
“各营头允许有两名亲兵;营副、队官、队副各允许有一名亲兵;各营、各队要有专职传令兵、传令兵要配备战马、最好要识字,人要机灵、耳聪目明、不能有口吃。过几天本官会亲自召集传令兵们集中起来学习传令方式、打旗语、吹号角!”
“把年龄小于十七岁的兵卒挑出来,最好让他们当任传令兵、伙夫、马夫、军中裁缝、医兵。对了,还得专门设立一个医疗队,这个日后条件允许了再说。把年纪大的人挑出来当任伙夫、车夫、马夫!”
赵俊生说到这里,看众人都仔细听着,继续道:“刚才本官说的,你们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也没关系,明日一早就会有人把相关事宜的告示章程张贴营地之内,各位就可以看到了!明日一早卯时擂鼓聚兵点卯,点卯完毕之后各营各队由营头、队官亲自带队围绕营地跑十圈,跑完了开饭,吃完早饭开始按照本官刚才说的进行整编,用一天的时间把新编制的框架打起来完成组建!”
赵俊生这个新编制大体上还是北魏地方郡兵的编制,只是在什长和营头之间增加了一个牙主和一个队官的编制,实际上这两个编制在某些郡县,甚至在中军和镇戍军当中都有,只不过不是正式编制而已。
晚饭吃完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赵俊生随后宣布解散,各人各自返回。
赵俊生从牙帐的角落里打开一个箱子,把里面的衣裳、鞋子和袜子用布包起来,提在手上对李宝吩咐道:“李宝,我有事去一趟镇戍军那边,这里交给你,由你来安排辕门岗哨和夜间巡逻队,待会儿本官回来要巡查,若是安排不到位,执法不严厉,不准你明日吃饭!”
李宝不怕受罚挨打,可若是不让他吃饭,这可能就是最严重的惩罚了,他还真不敢不认真对待,立即答应:“是,都尉!”
赵俊生叫来几个亲兵把几箱子金子以及给花木兰准备的衣物鞋袜装上马车,很快就来到了镇戍军营地,他先跟万度归的家将万全把金子进行了交接,然后带着吕玄伯来到花木兰的营帐外。
“那个,老吕你在外面等着!”赵俊生交代一声提着一个大包裹走进了营帐。
帐外内放着几张案桌,案桌上都放着一些公文、白纸、笔墨、装公文的布袋、竹筒,还有一些竹简、书轴。
“怎么没人?”赵俊生正疑惑之间,却听见营帐内有响动,目光一扫,发现有一张帘子把这营帐隔开成两个部分,声音就是从帘帐另一边传来的。
他眼睛一亮,脸上满脸坏笑,蹑手蹑脚走到帘帐边上撩起一角伸头一看,正好瞧见花木兰背对着他正在弯腰整理床铺,浑圆的臀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赵俊生眼珠子瞪得老大,直感觉小腹突然一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再也忍不住,丢下布包就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花木兰。
“想死我了······”
话还没说完,花木兰突然遭到袭击,本能的双臂猛然发力肘击赵俊生的双肋,赵俊生疼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花木兰又瞬间拉住他的一条胳膊,闪电般的转身来了一招过肩摔。
“碰”的一声闷响,赵俊生十分悲剧的摔在地上,只感觉眼冒金星,一股剧痛从背后传来。
“俊生哥哥?怎么是你啊?你······没事吧”花木兰看见被她摔地上的竟然是赵俊生,当场花容失色,立即上前蹲下推着他焦急的叫道。
“哎呦······别动,别动我,腰断了······哎呦,我的吗的,木兰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第129章 再使坏就剁手
赵俊生躺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在花木兰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腰部,还好,腰还没摔断。
“呼——”赵俊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坐在行军床沿上,忍不住埋怨道:“木兰,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花木兰一脸的歉意,很是愧疚,“我、我不知道是你嘛,若知道是你,怎么如此用力?”
赵俊生当即不满道:“喂喂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意思就算知道是我,同样会照样来这一手,只不过不会用这么大力,是吧?”
花木兰皱了皱鼻子,“当然,谁让你不声不响的进来,还想对我使坏的?你若······你若再想对我使坏,我就、我就······”
“你就要怎样?”赵俊生一脸笑意,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花木兰的手把她拉进了怀中一把抱住。
“你······”花木兰一声惊呼,“俊生哥哥你要作甚?放开,快放开······呜······”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脸上都是红通通的,头发都有些凌乱,花木兰甚至有些衣衫不整。
花木兰红着脸整理衣裳,恶狠狠的瞪了赵俊生一眼警告道:“俊生哥哥太坏了,你若再对我使坏,我就剁了你的手,说到做到!”
“别呀,我还要靠这双手混饭吃呢!对了,我给你缝制了几套衣裳和鞋袜!”
赵俊生说完起身就走过去把大布包提起来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三套内衣递过去:“你看,这是用类似于骑马裤的布料缝制的内衣,很柔顺,有弹性,贴身穿着很保暖,一共四套,你穿一套试试看!”
花木兰接过内衣,拿了一套在身上比划一下。
她见大布包内还有许多衣裳,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的?你把家都搬来了?”
赵俊生笑道;“有备无患嘛,我这不是怕你冷嘛,刚才摸你的手都是冰凉的,你这是衣裳穿少了!”
赵俊生又从布包里拿出几套羊绒衫说道:“这个是用羊绒纺纱织布之后缝制的,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光滑柔顺,贴身穿着也不会有针刺感,还有这几件是针织的羊毛衣,穿了内衣或者羊绒衫之后再穿这个,外面穿一件毛皮外套抵挡寒气,若是下雪、起风,最外面可以披上一件斗篷,这也是羊毛的!秋天和开春时穿这个羊绒大衣,你看有水波纹,很柔顺的,冬天就披这个羊毛斗篷!”
花木兰一件一件接过来大量观看,这些衣裳无论是布料和做工都很精致,她脸上一直露着笑意,很是欢喜,对这些衣裳颇为好奇,问道:“这些布料上面怎么都看不到针脚线呢?”
赵俊生一脸得意:“这可是我的独家技法,称之为藏针法!”
藏针法在北魏这个时代当然没有人会这种在针法,但在后世却是缝制双面羊绒、羊毛大衣最普遍的针法,只要是在羊毛羊绒制衣厂做过工人的,没有不会这种针法的。
花木兰白了他一眼:“你就嘚瑟吧!”
“噢,对了,还有一些鞋袜,我给你看看!”赵俊生说着把大布袋底下好几双靴子和十几双袜子全部拿出来。
“这两双是鹿皮靴,现在这个季节穿着最好了!还有这三双,这是毛皮靴子,下雪穿保暖;这两双鞋子是夜里泡脚之后穿的!”
这么多新鞋子,新袜子,新衣裳,林林总总加起来怕不有上百件,花木兰拿着手里都能感觉穿着它们一定会很暖和,这个冬天不用怕冷了。
花木兰一边把这些衣裳鞋子收拾起来,一边说道:“军营里总归很不方便,想用热水洗个脸、泡个脚都没有,想洗澡更不可能,一是没热水,而是没洗浴盆这些物件!平日里洗漱也是要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现是女儿身!”
赵俊生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日后每隔两日你去我那边洗一次澡,入夜时分去,我事先烧好水,准备好浴盆,你洗浴时我给你把门。至于洗脸和泡脚用的热水,我再想办法!”
“能行吗?”
“怎么不行?就怎么定了!”
花木兰一边整理,却无意中翻出一条带状的东西,中间还软绵绵,很厚实,问道:“这是什么?”
赵俊生一看,面露古怪之色,颇为尴尬的说道:“这是我给你缝制的骑马布!我不是怕你在军营不方便嘛,月信来了之后戴上它就好了,不怕流出来,我在里面加了许多丝絮,很吸水的!”
花木兰的脸色瞬间又变红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美得很,有些娇羞的小声道:“你这人还挺细心的,只是一条太少了!”
“底下还有呢,一共十二条,就算你每天换三四条,一次都能用三四天了,换下来的洗洗晒上一天又能用!”
花木兰把这些东西收好,单独拿出一套衣裳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换上一身试试看!”
赵俊生连忙走出营帐,吕玄伯正抱着剑一动不动的站在不远处,走过去问道:“刚才你听到了什么?”
吕玄伯道:“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似乎有女子的尖叫声!”
前半句让赵俊生正想夸他,后面一句却让他直接把夸赞之词咽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三秒。
“咳咳,那个······木兰是我的未婚妻,我那老丈人年纪大了,家里又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小舅子,所以······你懂的,记住保密!”
吕玄伯瞪大了眼睛,半响才蹦出一句:“少爷,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事若是传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赵俊生道:“所以才让你守口如瓶嘛,我也知道身边之人是瞒过去的,告诉你是想让你帮忙一起保密,这事可大可小,若上面真的在乎,杀头都是轻的,若是上面不在乎,这事也没什么,但保密总归是好的!”
这时营帐内传来花木兰的声音:“俊生哥哥,我好了!”
“守在外面,若有人来了就示警!”赵俊生说完走进了营帐。
花木兰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衣裳,赵俊生看得眼睛一亮,她外面披着一件羊毛披风,穿着一件羊毛短外套,下面是毛裤,通过领口处能看见她里面穿着针织羊毛衣和羊绒衫,脚下穿着鹿皮靴。
“好暖和啊,我感觉都快要出汗了!”花木兰很是兴奋,又有些羞怯的问道:“好看吗?”
“太好看了,太美了!”
第130章 愤怒的拔拔翰
右卫军营地,牙帐。
帐内点着油灯,头发已花白,精神矍铄、身着重甲的拔拔翰正坐在案桌后看着一卷竹简,待会儿他还要去巡视营地,因此没有卸甲。
拔拔翰年纪毕竟有些大了,脸上皮肤有些松弛皱褶,还出现了许多老年斑,但他身上始终有一股威势。
亲卫队长从帐外走进来禀报:“王爷,辕门小校来报,说怀朔镇戍军幢将贺若廷在辕门外求见!”
拔拔翰放下竹简,抬头道:“贺若廷?贺若部的?”
“是的!”
拔拔翰花白的眉毛往上一跳,“他一个小小的幢将有何事要深夜前来见老夫?公事还是私事?”
亲卫队长道:“应该是私事,若是公事也轮不上他呀!”
“这倒是!”拔拔翰点点头,略作思索就抬手道:“领他进来吧!”
“是!”
不久,亲卫队长领着贺若廷走了进来,贺若廷在大帐中间单膝下拜:“拜见王爷!”
拔拔翰放下竹简看着贺若廷问道:“起来吧,你深夜来此见老夫有何事?”
贺若廷起身道:“王爷,您是否有一个外甥叫尸突朗哥在我们怀朔镇戍军当任主薄?”
拔拔翰看着贺若廷,脸色平静的问道:“朗哥怎么啦?他在万度归手下干得不好?老夫早就说了,朗哥是一个战将,怎么能让他去做文职呢?那他大老粗能做好主薄才怪!”
贺若廷小心翼翼道:“王爷,尸突朗哥死了!”
“嗯!”拔拔翰随口嗯哼一声,他很快反应过来,豁然起身,身上一股威势和杀气散发出来,厉声大喝:“什么?你说什么?”
贺若廷被这股威势和杀气骇得浑身不停的颤抖,咽了咽口水道:“尸突朗哥死了!”
拔拔翰知不知觉握紧了腰刀刀柄,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贺若廷面前冷冷道:“他是怎么死的?”
“是、是、是万将军下令斩了他,一同被斩的还有第三幢幢将纥奚藩!”
纥奚家也是贵族,无论是在军方还是在朝中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连纥奚藩都被斩了,拔拔翰却是冷静了下来,一个主薄和一个幢将同时被斩,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拔拔翰冷着脸转身回到案桌后坐下,问道:“万度归为何要斩他们二人?他总不会发疯乱杀人吧?你给老夫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若有半句隐瞒,老夫定叫你不得好死!”
“是是是!”
贺若廷急忙答应,说道:“只因尸突朗哥和纥奚藩在牙帐军议之时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万将军便雷霆震怒,下令把他们二人捆了,随后便下令全军集结,在全军兵将面前把他二人斩了,还有······还有三十多个兵卒因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校场集结,也被他下令全部斩了!”
万度归好大的杀性!拓跋翰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知道以尸突朗哥和纥奚藩的情况,若真要按照军规处置,自然够得上处斩,但一般没有大将不会这么干,最多下令重打几十军棍以儆效尤,直接杀人的很少见。
还有那三十多个兵卒仅仅因为在集结时迟到了也被处斩,这也处置得有些过重,一般都是打军棍处罚,哪里会像万度归这样动不动就杀人,这样虽然能够震慑住下面的兵将,但却基本上不可能获得将士们的拥戴,一个将军若不能获得兵将们的拥戴,只能说此人作为一个统兵大将是很失败的。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拔拔翰的政治敏锐性还是很高的,他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
第一,贺若廷为何要眼巴巴的深夜前来告密?这事明日就会传过来,根本用不着他来说。
第二,万度归是皇帝的侍卫出身,对朝中各大势力应该很清楚,此人不会不知道尸突朗哥是他的外甥,也不会不知道纥奚藩是纥奚家的人,这人为何要轻易就把尸突朗哥和纥奚藩给斩了?还有那三十多个被斩的兵卒,就算他们有错,也不应该一棍子就打死,谁不会犯点错误?难道就不能给人家改正的机会?
拔拔翰盯着贺若廷,喝问道:“谁让你来的?”
“啊······”贺若廷被拔拔翰这么突然一问,一时间手足无措,失声叫出声来。
“老夫问你,谁派你来的?你最好给老夫说实话,否则老夫就以你擅闯右卫军营地把你斩杀!说!”
拔拔翰的一声爆喝吓得贺若廷连退三步,被后面两个亲兵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刀斧加身之下,贺若廷吓得面无人色,若死在这里,那真是死了也白死,他连忙道:“王爷饶命,我说,我说,是军司马贺赖超让我来向王爷禀报尸突朗哥被斩一事!”
拔拔翰盯着贺若廷问道:“贺赖超?他跟万度归之间有龃龉?”
“是的,据说陛下任命万将军当任怀朔镇将之前,朝廷大臣们曾经议论贺赖超比较适合当任怀朔镇将,没想到皇帝任命了万将军,而贺赖超则被任命为司马,他就怀恨在心,各幢幢将抵达这里之后,万将军还没有抵达,贺赖超就拉拢一批幢将一起抵制他,这近一月以来,使得万将军在营中孤掌难鸣,处处受制!”
拔拔翰道:“尸突朗哥也被贺赖超拉拢了?”
“那倒没有,只有六个幢将被他拉拢过去,包括末将在内,另外四个保持中立,尸突朗哥也是其一!”
拔拔翰这下明白了,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两个小辈斗法,却有人想把他这个长辈当棋子,想借他的刀来杀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你可以滚了!”
“多谢王爷不罪之恩,多谢王爷!”贺若廷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拔拔翰气急而笑,“好啊,好得很呐,看来老夫真的是老了,不知不觉中被一个小辈当做棋子摆布了,贺赖家的小辈硬是要得!”
亲兵队长站在一旁问道:“王爷,您是说表少爷和纥奚藩在牙帐内拔刀互斗是贺赖超安排的,他的目的除了打击万度归这个主将的威信之外,还要触怒他,逼得他不得不动手斩了表少爷和纥奚藩?如此一来,王爷就会出手对付万度归?”
拔拔翰道:“难道不是如此吗?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属下见过贺赖超这个人,他应该没有这种心机吧?”亲兵队长说道,他迟疑了一下提醒道:“王爷,万度归可是陛下的侍卫出身呐,您似乎忘记了他这个身份!陛下在出兵征讨胡夏之前曾经向朝中大臣们询问过是先打蠕蠕还是先打胡夏,王爷您、北平王(拔拔嵩,也叫长孙嵩)和宜城王(奚斤)一力主张先打蠕蠕,而崔浩等汉臣则主张先打胡夏,陛下倾向于崔浩等人的意见,对您和北平王等人坚持要先打蠕蠕很不是不满······”
“你是说······万度归此举乃是陛下授意?”拔拔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皇帝早就对他这个老臣很不满了,他清楚得很,如果万度归的举动乃是出自皇帝的授意那就很不妙了,若他因为尸突朗哥一事而去找万度归的麻烦,只怕到最后他不但不能把万度归怎么样,还会被皇帝以此为借口对付他。
亲兵队长也不太敢确定,“这······属下也只是猜测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武将闯进来叫道:“阿爷,孩儿听说表弟朗哥被万度归那个汉狗给杀了?是不是?”
拔拔翰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个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儿子拓跋烨的耳朵里,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阿爷您先别管我是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的,万度归这狗贼欺人太甚,他要杀人别人咱管不着,可他杀的是我表弟,是您的外甥,我拓跋家的人已经沦落到被自己养的一条狗来随意撕咬了吗?”
拔拔翰呵斥道:“你不懂就别瞎嚷嚷,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为父会处理,你回去睡觉!”
“阿爷,他可是你外甥啊!”拔拔烨脸红脖子粗的大叫。
拔拔翰大怒:“我让你回去睡觉,否则军法从事!”
“······哼!”拔拔烨咬了咬牙,转身快步离去。
第131章 杀上门来
清晨卯时,天还没有亮,怀朔镇戍军营地在一阵号声中沸腾起来,各个营帐内传来起床声,怒斥、叫骂、嬉笑声混杂在一起。
很快有兵士穿戴整齐手持兵器赶往校场集结,今早集结再也没有人敢拖拖拉拉、再也没有人敢躲在被窝里不起来。
早上点卯之后要操练,肯定要出一身汗,花木兰依旧穿着旧衣裳,她打算等操练完毕之后擦干身子再穿羊绒羊毛衣,听赵俊生说羊绒衫最好不要弄脏了,弄脏之后要洗,洗了之后容易变形,就不好看了。
花木兰穿戴整齐之后迅速跑到校场站在自己应该站在的位置上,她手下的几个文吏和信使也很快陆续到来在她面前列队,即便作为文职也是要照常出早操的。
这次集结很迅速,很干净利索,看来昨日三十几颗人头给了所有人一个严重的警告,谁也不敢再无视军规军纪。
万度归站在点兵台上下令让各部点卯,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各部幢将、幢副先后把应到人数和实际人数报了上来,不缺一人。
万度归随即下令进行早操操练,由军司马领着全军将士做刺杀、格挡等几个基础性战斗动作。
如此进行了半个时辰,天色大亮了,万度归就下令各部带开分别就食。
这时辕门处出现一票人马,共三百多骑,在一个年轻小将的统带下排着六列纵队策马飞奔而来,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草屑四溅。
眼看着这支骑兵就要冲到怀朔镇戍军辕门前,却依然不减速,在辕门处当值的兵丁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他们在辕门小校的大声呵斥下把几个拒马抬到辕门前面。
“停,停下!”辕门小校一手握着腰刀刀柄,一手向前伸直对正冲过来的骑兵大喝。
迎面冲过来的骑兵们却是充耳不闻,眼看着就要撞过来,辕门小校脸色大变,惊恐的大骂一声:“我干!”一个闪身向旁边跃起避免了被撞飞的下场。
带队冲过来的年轻小将手持一杆红缨点钢枪,他拿着长枪俯身在背上耍了一圈,起身就向前方刺过去,挡在辕门前的两个拦路拒马接连被挑飞出去砸在旁边的辕门上当场散架,这小将毫不停歇的带头冲进了营地,身后三百铁骑紧随其后,辕门处的守门兵卒们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
这一支骑兵在镇戍军营地内策马飞驰立即引起了营地内正在进食的兵卒们的注意,他们看见这支骑兵直接冲到了牙帐外面,都纷纷端着范围围了过来。
万度归正在牙帐内就餐,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大骂:“万度归匹夫,出来受死!”
放到嘴边的肉停了下来,万度归脸色一变,他知道该来的终归是来了,放下割肉小刀,他拿起丝帕擦了擦嘴。
家将万全沉着的走进来抱拳道:“将军,平阳王世子拔拔烨带着一幢骑兵闯进了营地,看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这时一脸狼狈不堪的辕门小校连滚带爬的进了营帐见了万度归就哭丧着脸下跪磕头道:“将军,平阳王世子带着一票人马强行冲击辕门,拦路拒马全部被他挑飞了,弟兄们挡不住,属下守卫不力,罪该万死,请将军处置!”
万度归心下叹息,麾下这帮兵卒都是刚从各郡征召来的,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只要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何至于让拓跋烨如此猖狂?
“此事不怨你,你去找军中匠人重新打造辕门,辕门庞开一个小门,平日里轻易不许开大门,有事公干的人进出走小门,守卫多配备弓弩箭矢,若再有人擅闯营地,给本将格杀勿论,出了事本将兜着,绝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下次你若再敢轻易把人放进来,本将军就斩了你,听明白了吗?”
辕门小校满头大汗,抱拳下拜道:“遵命!”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平阳王世子!”万度归深吸一口气向大帐外走去,万全带着十几个亲兵紧随其后。
万度归沉着脸带着亲卫们走出牙帐来到了拔拔烨面前,脸上带着微笑问道:“世子今日来本将营中有何贵干呐?还没吃饭吧?来人,去给世子及其手下兵卒准备饭食!”
万全抱拳答应:“是,将军!”
“谁稀罕你的饭食!”拔拔烨大叫,手中红缨点钢枪指着万度归喝道:“万老匹夫,你少在小爷面前装他妈的大尾巴狼了,尸突家是我平阳王府的从属,你斩杀了尸突朗哥就是挑衅我平阳王府,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别说他不是狗,而是我拔拔烨的表弟,就算他有错也轮不到你这匹夫来处置!今日小爷来此也没别的,人已经被你下令斩了,活不过来,可小爷得为他讨个公道,今日你若肯在他的尸身面前下跪磕三个响头,认错忏悔,我平阳王府就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你若不给小爷一个交代,别怪小爷我手上这杆红缨点钢枪对你不客气!”
万度归气得钢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冷声道:“我只问你,是你父平阳王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拔拔烨可不傻,他也知道带兵擅闯友军营地乃是犯军法的,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因此才瞒着拔拔翰带兵杀上门来,哪里敢把自己的父亲牵扯进来?他脸色一变,叫道:“此事与我父无关,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杀我表弟,还不许小爷上门讨公道?”
家将万全爆喝道:“大胆拔拔烨,你擅闯我军营地乃是死罪,别以为你是平阳王世子,我家将军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若识相就速速退去,否则······”
“哈哈哈······”拓跋烨大笑打断了万全,以一副轻蔑的眼神扫了周围一圈镇戍军兵卒,“否则怎样?难道万将军想以这些歪瓜裂枣、饭桶废物、烂泥把小爷和身后这三百勇士留下?小爷就在这里,你能把我怎样!”
周围端着饭碗的镇戍军兵卒们一个个都对拓跋烨怒目而视,义愤填膺,这些从天南海北征召来的兵卒原本并不熟识,但此刻拓跋烨的这番话却把他们所有人都侮辱了,让他们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休得猖狂!”万全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唰的一下拔出腰间佩刀向拓跋烨冲过去。
拔拔烨精神一震,手中红缨点钢枪一抖直刺扑上来的万全,他骑在马背上俯视着万全,有着居高临下之势力,而万全却要从地上纵身而起,本身就处于不利境地,被拓跋烨一枪刺来,不得不挥刀格挡,但整个人却被击退回来落在地上。
还不等万全做出反应,马背上的拔拔烨的点钢枪又已经刺过来。
正拿着的饭碗的花木兰看见牙帐门口围着许多人,顿感奇怪,带着手下两个花家堡兄弟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小将正与万度归的家将打得难解难分。
“这是怎么回事?”花木兰拉过一个兵丁问道。
兵丁被人打扰了原本很不耐烦,回头一看,见花木兰是一个军官,连忙换了一副脸色介绍道:“昨日将军不是斩了犯军法的主薄尸突朗哥吗?今日就有人来兴师问罪了,您看,那小将就是苦主,听说他是平阳王世子拔拔烨,是尸突朗哥的表哥!”
花木兰这下明白了情况,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厮杀,她发现万全隐隐有不敌的迹象,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贺赖超和几个幢将也躲在不远处观看,隐隐有幸灾乐祸之意。
她略作思索,当即对身边花家堡的兄弟吩咐道:“你速去把我的马和兵器拿过来,快去!”
“哦,好!”
眼看着万全就要撑不住了,被拓跋烨逼得气喘吁吁却始终近不了身,他的武力与拔拔烨相差一个等级,哪里是拔拔烨的对手,很快被拓跋烨挑飞了手中长刀,被枪尖顶住了咽喉。
万全顿时面如死灰,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声大喝:“闪开!”
兵卒们纷纷退开,花木兰策马飞奔而来,她手持一杆大刀向拓跋烨斩去,拔拔烨还没看清楚来人长相,只觉得有一道人影骑马冲过来挥刀劈砍,他本能的摆枪上撩格挡。
“当”的一声,拔拔烨的手臂被震得发麻,战马连退了两步,他这时才看见一个年轻军官打马掉头过来,竟然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将,长得眉清目秀,身高体长,一动一静之间劲力迸发,张弛有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强劲对手。
拔拔烨如临大敌,喝问:“你是谁?”
“怀朔镇戍军函使花木兰!”
第132章 谁敢欺负我媳妇?
香喷喷的卤牛肉肉片吃在嘴里很是美味,牛肉是从前几天经过善无县城时买来的,经过伙夫舒大水的烹调卤制,味道非常不错,比赵俊生自己做得好吃多了。
赵俊生啃着蒸饼、嚼着卤牛肉,对站在面前的舒大水点头道:“嗯,不错,你这手艺可以开酒楼了!”
舒大水连忙点头哈腰赔笑道:“这还不得您指点嘛,要不然小老儿哪里有这本事?这种代代家传的手艺一般人怎能舍得外传,都尉却十分爽利的传给了小老儿,此乃再世父母之恩呐,小老儿······”
赵俊生不耐烦的摆摆手:“得得得,别来这一套,日后多做点好吃的孝敬本官就是了!”
“是是是,您若想吃随时吩咐一声,小老儿一定让您吃好吃饱!这个是您吩咐要留下的两斤卤牛肉,用油纸包好了!若您没有其他吩咐,小老儿就去干活了!”
赵军生挥挥手:“去吧,去吧!”
这时一个兵丁气喘吁吁跑进来禀报道:“都尉,大事不好了,小人刚才去营地外倒垃圾,看见至少一个幢的骑兵在一个年轻小将带领下冲进了镇戍军营地,小人好奇就跑过去查看,谁知正看见花木兰与那小将厮杀······”
“我++他大爷的,敢欺负我媳妇?活得不耐烦了!”赵俊生心中大怒,豁然起身一脚踹翻了案桌,大喝道:“李宝,传令本都尉的命令,让我们的三百人马全副武装火速集结!”
“是!”
兵卒们原本刚刚才结束早操没多久,此时正在进食,命令下令之后,他们纷纷丢下饭碗拿起兵器就赶到了牙帐前集结。
赵俊生从营帐出来,一个亲兵已经把马前来,他翻身上马,从亲兵手里接过长枪向辕门方向一挥:“裴进留守,其他人跟我走!”
三百兵卒排着整齐的队伍跟在赵俊生身后跑步出了营地,转了一个弯跑了三百多米就进了镇戍军营地。
此时牙帐外聚集了大批兵卒,整个镇戍军三千多人至少来了两千人,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圈子中间的花木兰和拓跋烨正杀得激烈,两人战了五十多回合不分胜负。
赵俊生骑着马带着三百部众冲开围观的兵卒,大手一挥:“全部围起来!”
兵卒们拿着长矛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包抄把拔拔烨带来的三百骑兵围在了中间,这些骑兵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也纷纷拿着长矛与赵俊生带来的兵卒们对峙。
赵俊生看了一眼正在厮杀的花木兰和拓跋烨二人,发现花木兰此时的状态还算稳定,心下稍稍放下心来,下马走到万度归面前抱拳道:“将军,属下来迟,请将军降罪!”
万度归心下感叹,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新投效过来的几个幢主此时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抬手:“来了就好,免礼!”
“多谢将军!”赵俊生抱拳说完退到了一旁。
拔拔烨越打越心惊,他见花木兰尽管身高体长,却并不怎么壮实,但一身力气却是大得出奇,一杆大刀少说也有几十斤,拿在手上却如无物。
花木兰的刀法大开大合,这也是她的特点,她力气大,因此选了大刀做长兵器,但招式上却算不上精妙,而拓跋烨的枪法却是相当精妙,使起来要比她省力得多,她的气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总有力竭的时候。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花木兰心思一转立即决定改变策略,既然无法以招式取胜,就只能以力取胜,一力降十会,管他招式有多精妙,他总不能对我的攻击视而不见。
花木兰有了决定,当即付诸行动,她一招荡开拔拔烨的长枪,举刀由上而下向拔拔烨的头顶劈去,这一招势大力沉,速度又快。
拔拔烨脸色大变,躲避不及,只能咬牙举枪架在头顶。
“当”的一声,拔拔烨的长枪瞬间被劈弯,他和花木兰的战马同时腿软嘶叫着跪在了地上。
拔拔烨脸上出现一丝潮红,这时花木兰再次变招,大刀横扫过来,拔拔烨一招懒驴打滚躲了开去,整个人狼狈不堪。
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花木兰已经从地上飞身而起凌空举刀斩来。
拔拔烨脸上出现了惧色,眼看着躲避不及就要被花木兰斩为两段,突然一支利箭从辕门方向射来。
花木兰脸色一变,人在空中无法借力躲避,只能强行收刀挡在身前,但也因强行收刀而受了一丝内伤,落在地上接连退了两步。
一阵马蹄声传来,人群后方一声大喝,万度归和营中兵卒们就看见平阳王带着十几个亲卫骑兵策马飞奔过来,护卫在拓跋翰身边的亲卫队长正收起弓箭。
拔拔翰来到圈内勒马停下,走到一脸狼狈的拔拔烨面前盯着他,拔拔烨目光躲躲闪闪,“父王,我······”
“跪下!”
一声爆喝让拔拔烨身子一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哼!”拔拔翰冷哼一声,握着刀柄转身走到了万度归面前。
拔拔翰来此统兵之前以司徒之职被任命为督漠北诸军事,无论是爵位还是官职,拔拔翰都要比万度归高出一大截,万度归上前抱拳躬身道:“末将拜见王爷!”
北魏军制,最高编制为军,设军主、军副,万度归就是镇戍军军主,但某些时候朝廷会在几个州、镇设立督将(都督)统领这些镇将军主,但这属于临时任命,不是常设编制,任务结束就会撤销,而督漠北诸军事就是这个督将的全称。
拔拔翰抬手道:“万将军不必多礼,犬子鲁莽,冲撞了万将军,本王管束不力,此乃本王之过,本王定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说罢,转身喝道:“来人,把这个孽子抓起来,重打三十军棍!”
“是!”随行的几个亲卫骑兵大声应诺,他们跳下马把拔拔烨按在地上用手臂粗的棍棒打在拔拔烨的身上,直打得拔拔烨惨叫连连,几棍打下去,立马就看见他的背部和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这是真打啊,没有一点放水。
三十军棍打完,拔拔烨已经是脸色惨白、被打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整个人看上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万度归立即大喝:“来人,给世子拿一些上好的伤药过来!”
“是,将军!”
万度归对拔拔翰道:“王爷这个处罚太重了,想必王爷已知道尸突朗哥因触犯军法一事已被末将斩了,此事末将原本是要吃过早饭就亲自去营中向王爷请罪的,只是没想到小世子先来了,说来也是末将的错!赵俊生何在?”
“属下在!”赵俊生站出来抱拳答应。
“这些是友军,不是敌军,刀枪怎么能对着友军呢?让你的人把兵器收了,回营!”
“是,将军!”赵俊生答应,向兵卒们挥手:“所有人听令,收兵列队!”
兵卒们收起兵器,小跑着在一旁列队,各队官纷纷吆喝着口令整队。
拔拔翰瞪着拓跋烨带来的三百骑兵,大喝:“还愣着作甚?一个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收了兵器把这孽障给本王带回去!”
这些骑兵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收了兵器调转马头离开了。
赵俊生快步走到花木兰身边问道:“木兰,你没事吧?”
花木兰摇头低声道:“没事!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关你的事,你们辎重兵插手镇戍军和中军之事,活得不耐烦了?”
赵俊生讪讪道:“我这不是听说你跟人打起来了,心急之下就带人过来了嘛!再说万将军现在还没有掌控大军,势单力薄,我若是不顶他,谁还会顶他?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
花木兰接过油纸包问道:“这是什么?”
“卤牛肉,自己留着偷偷吃,别给人看见了,被人看见就没你的份了!不说了,我得带队回去,今日还有好多事呢!”赵俊生说完转身就走,来到队伍面前喊着口令,带着列队整齐的兵卒们向辕门方向小跑而去。
拔拔翰看见赵俊生带着队伍远去,颇感惊异道:“几句简单的号令就能这些士卒在如此之短的时间之内重新列队,丝毫不乱,这支辎重兵不简单呐!”
“哈哈哈,王爷谬赞了,都是赵俊生这小子自己瞎捣鼓的!王爷难得来末将营中一趟,请入帐内用些酒肉!”万度归笑着说完把手往营帐一伸。
“也好,那就叨扰万将军了!”拔拔翰笑着当先走进了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