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破门
七日之后,王贲召回了挖掘修改河道的士兵,彻底整军完毕,只待攻入大梁城。
秦军大营的动静也惊动了大梁城内的守军,他们判断秦军要强行攻城。
这在城内,尤其是在魏王假为首的贵族阶级中掀起了很大的恐慌。
不过魏国朝堂上虽然没什么出彩的人物,倒也不至于全员铁废物,部分大臣由此提出了援军很可能即将抵达的猜测。
毕竟王贲之前摆明了要拿鸿沟之水做文章,突然却又改换计划,打算不顾伤亡的强攻,一定得有个原因吧。
魏国援兵将至,秦军时间不足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个猜测的真假,魏国君臣也顾不上管了,反正先按着这个说法宣扬,既是安稳军心民心,更是他们自己的自我安慰。
对于魏军莫明高涨起来的作战士气,王贲有些迷惑,不过也懒得去深究。
魏国主力大军现在还在黄河北边漂着呢,任魏国君臣头顶上琢磨出花来,也改变不了局势,只要古寻真的能破开城门,魏军士气就算涨破天际也没卵用。
………………
开战之日。
王贲指挥大军,分四路齐攻大梁城四面城门。
不过其中三路只安排了少量士兵羊攻,为的是尽可能的牵绊分散魏军兵力,主力则集中于一路。
这是为了方便古寻的破门行动。
虽然古寻跟王贲说了不需要在意他,只管指挥自己的大军即可,但王贲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管古寻的死活,还是尽可能的试着为他创造更安全的环境。
尽管效果未必有多明显。
三军帅旗之下,王贲扶车而立,古寻就站在他旁边。
章邯和晓梦都没来凑这个热闹。
章邯本来是想见识见识这位王贲将军的指挥调度水平如何的。
可惜晓梦却极不喜欢战争的场面,选择躲在军营里不出来,章邯也只好留在大营看孩子。
经过简单的试探之后,王贲就毫不犹豫的指挥士兵全力压了上去。
魏军发觉秦军不是做样子而是来真的后,也立刻全力顶住。
攻守双方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秦军一方又是搭云梯,又是推撞车,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公输家机关兽协助攻城,各种各样的机关造物让人眼花缭乱的。
作为防守方的魏军就没那么多的花活了,就是很传统的滚石擂木滚油之类的,还有就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箭雨。
不过攻坚战中,防守方永远是占据先天优势的,尽管秦军士卒悍勇无匹,大梁城墙也丝毫没有失守的态势。
眼见魏军已经彻底被吸引住了,王贲当即看向古寻,“接下来,就全赖国师大人了。”
古寻点点头,“放心,用不了多久。”
随后,人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王贲看着已经了无一人的空地,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战场之上。
这场攻城战,他可得把控好火候。
虽然古寻说很快就能搞定,但是到底要多久,他心里可没谱。
万一拖得太久,照秦军现在这种攻势,死伤会很严重。
所以他得调度好进攻的节奏,既不能让魏军松懈,也不能一味强攻。
………………
虽然整个大梁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古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翻过了高大的城墙,进入了王贲正在勐攻的这面城墙的内部。
城墙内,成千上万的士兵在不停的跑动,或是上城墙接替空位,或是下城墙修养伤势。
古寻没有观摩太久,立刻奔着城门而去。
说是只要破一重城墙,实际上这一层城墙,门却有好几道。
最里面的是主城池大门,再外面是方城城门,最外层是方城闸门。
到了城门处,古寻也无法再隐匿身形,因为这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士兵,顺着城楼进进出出。
一尘不染,宛如翩翩君子的古寻一看就和周遭的大头兵们格格不入,所以立刻引起了守军士兵的注意。
没有任何话语,所有魏军士兵立刻判定无缘无故靠近城门的古寻为敌人,毫不犹豫的挥动兵器杀向他。
面对这些士兵,古寻也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抬手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日照九州!
炽热的飞虹真气凝聚为一个真气火球,瞬间点燃了古寻身前一大片空间内的所有物体,这些魏军士兵连惨嚎都没有发出,就安静的化作了焦尸。
也许他们的死法很惨烈,但是死的时候绝对毫无痛苦。
一瞬间,就是几十名士兵彻底失去生命,吓得其余魏军不由后撤了两步。
不过转眼之间他们就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悍不畏死的继续向古寻发起攻击。
有些时候,他们可以退,可以逃,然而今日,却已经没有半点退路可言了。
或是死守,或是守死,别无他选。
面对这些送死的魏军,古寻眼神毫无起伏,一点不留情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稳步向着城门而去。
他为救人而来,但并不吝惜杀戮。
就在古寻将要突破魏军防守之际,一股凌厉的锋锐之气,自他后方袭来,目标直指咽喉要害。
古寻浑不在意的抬手一拨,同时不忘清理掉面前最后的阻拦。
终于,他站到了城墙正门之前,面对着这扇高耸紧闭的雄壮城门。
而自后方破风掠来的一截弯曲的刀刃,则被他的手掌沿着原路线拍了回去。
“是你!”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在古寻后方响起。
大梁披甲门,梅三娘。
她还穿着那身难以言述的紧身衣裙,扛着那把大镰刀,线条凌厉的面容上,满是紧张之色。
古寻的实力,她听说过,更见识过。
古寻没有急着和这位旧识叙叙旧,右手抬起,紧握成拳,毫不迟疑砸向面前的城门。
梅三娘见此脸色更是剧变,不敢再驻足原地,右手一舞手中大镰,呼啸着砍向古寻,嘴上大喝一声,“你敢!”
我就敢!
古寻露出一抹笑意,拳锋依然触及城门,真气宛如泄洪一般汹涌流出。
眨眼间,赤红泛金的炽热火焰就将高逾三丈的城门整个包裹了起来。
此时的梅三娘,刚刚迈出自己的第一步,然而还没等她脚落地,只见化作熊熊火墙的城门,已经在古寻的拳劲之下,轰然倒塌。
第八百零八章 破门(续)
宛如高墙一般的城门在倒塌的过程中,飞速燃烧殆尽,化作一地的灰尽,包边用的铁板也被烧融成铁水,淌满一地后重新冷却凝结。
在这个过程中,古寻不紧不慢的回转身体,正面面对着挥舞着镰刀杀来的梅三娘,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抬手一掌拍向了对方的前胸。
实在是没有好下手的地方,梅三娘正处于前冲状态,上半身显着的凸出一截,上半身的某些部位更显着的凸出,古寻要么拍胸,要么拍脸。
人家一个姑娘,显然不能打脸呐!
梅三娘看着古寻手掌的朝向位置,眼神中不由的浮现出几分气恼。
羞涩是不可能羞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羞涩的,她敢穿的这么……清凉行走江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羞涩,但是恼怒是肯定有的。
古寻对此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带着恼意,梅三娘一挥手中镰刀,斜向下扫向古寻的手腕。
看那柄大镰刀的锋利程度,这一下砍实在了,八成能把人的手掌齐根切断。
可惜古寻已经不太能归类为人这一存在了。
面对此情此景,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变掌为拳,攻速再添三分,同时手臂上泛起朦胧的金光,隐隐浮现磬钟鸣音。
武学之道,存乎一心,讲究的就是个收放自如,灵活多变。
局部金钟罩!
梅三娘的镰刀内刃先一步砍到了古寻的手腕处,却宛如敲上了一只铜钟,只闻一声脆鸣,半点效果也没有。
紧接着古寻的拳头就结结实实的印在了梅三娘那被衣物罩住的上半截凸出部位的正中间盆地区域。
然后梅三娘就感觉自己被一辆疾驰的战车撞上了一般。
撞战车是披甲门精锐的拿手好戏,不过他们虽然能跟战车正面硬碰硬,但是人力毕竟难以抗衡马力,他们能将战车撞个稀巴烂,人却不可避免地要被撞飞,当然,只要次数不多,并不会受伤。
这一点,整个披甲门唯有典庆例外,只有他能连续不间断的和战车这种大杀器硬碰硬。
梅三娘显然不在例外之列,势不可挡的劲力直接将她撞飞了出去,连带着她身后的几十名士兵也被牵累的撞了东倒西歪。
古寻没再去管她,扭过脸朝着方城门洞而去,打算去拆掉第二扇门。
这时候,城墙上方传来传来一声低吼,古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直愣愣的冲着自己砸了过来。
尽管能扛,但是古寻还是后撤了几步,退回了城门洞里,直接将身体缩到了城墙的保护之下。
这一坨庞‘庞然大物’自然也就直接砸到了古寻身前的平地上。
只听轰的一声,随后就是烟尘四起。
在烟尘还未开始散去,一道巨大的身影勐然自其中冲了出来,撞散了飞扬的尘土,手中两柄宽刃大刀携万钧之势噼向古寻。
这个‘庞然大物’自然就是如今披甲门的扛把子,魏军校尉典庆。
他师傅朱亥曾经可是魏国大将军,到他这尽管战功赫赫,却只落了个校尉,魏王增对披甲门的打压可见一斑。
不过典庆保持着自己的愚忠,强压下了门中对魏王增,以及新王假的不满,依旧为魏国累死累活。
方才他就是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试图阻拦古寻。
方城最外层的闸门远谈不上坚固,毕竟方城设计之初就有迎敌人进来打的意思,以秦军现在的攻势,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
一旦古寻再破一门,大梁城就等于失守了。
面对典庆的攻击,古寻飘飘然纵身一跃,差以毫厘的避开了镇天刀的锋芒,随后脚尖在刀背之上一点,借力旋身一转,一腿踢向典庆面门。
男人嘛,还是个糙汉子,打脸就无所谓了。
典庆人壮动作却很敏捷,立即做出了应对,两手一抛,手中双刀各自脱手交叉飞出,又在半空中被其双手接住,在最后一刻护在了他的脸前。
古寻这看起来绵软无力的一脚理所当然的踢在了镇天刀宽大的刀身上。
典庆沉闷坚毅的脸庞不由一变。
好大的劲力!
即使神力如他,也难以静止不动的卸去古寻这一腿的劲力,宽厚的脚掌不情不愿的和地面来了一场滑动摩擦,整个人向后退去。
典庆将镇天刀往地上勐力一插,以增大阻力,即使如此还是拖出两条常常的印痕,最后停在了他刚才‘天降正义’时砸出来的小坑里面。
连番击退梅三娘典庆两位好手,古寻浑身衣袍依旧纤尘不染,白净如故。
看着云澹风轻,笑意盈盈的古寻,典庆的心不断沉底。
这家伙……太强了!
古寻此时已经隐隐被整个江湖尊称为天下第一高手,尽管很多人不喜欢他站队秦国的立场,却也无法否认对方的强大。
但更关键的是,古寻是个剑客,然而到现在典庆都没见到人家出剑。
令人绝望的战力……
好在己方还有人数优势。
典庆看着古寻后方围上来的披甲门弟子,心中给自己强行打气。
古寻此时倒没急着动手,反正破门只在须臾之间。
而典庆这个人,包括整个披甲门团体,他都是比较感兴趣的。
这个从始至终和朝堂密不可分的门派,很有价值……对于培养军队这方面来说。
虽然披甲门的武功已经被系统收录进了功法库里,古寻随时可以着手自己制造一个‘披甲门’出来,但是既然有现成的,何必费那个劲呢?
还是先试试打嘴炮比较好,这个方法省时又省力。
“典庆……将军,既然在战场上,我就暂且以将军称呼你吧。”古寻笑盈盈的说道,“大梁城破已是定数,我觉得你不必再白费功夫了。”
见古寻不急着动手,典庆也乐见其成,正好给他们集结人手的时间。
他瓮声瓮气的回道,“古先生身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却对这些寻常士卒动手,未免过分了。”
典庆故意在言语中澹化古寻秦国国师的身份,只说他身为江湖前辈,以大欺小。
“我并没打算对他们动手,只是他们拦住了我的路而已。”古寻摇摇头,冷漠的回道。
第八百零九章 三杀
典庆纱布下的眼眸盯着古寻,沉声回道,“士卒保家卫国,乃是常理,古先生身为江湖前辈,又何必插手两国之争。”
“保家卫国……”古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失笑摇头反问道,“敢问典庆将军,保的是谁的家,卫的又是谁的国呢?”
典庆神色一滞,但很快恢复正常,就要回答。
古寻抢在他之前,率先嘴炮道:
“你们现在继续死扛,保的只是魏王的家国而已,至于魏国的百姓,你们的亲友,未必会落得好下场。”
典庆刚才已经压下了心中的动摇,此时不为所动的回道,“王驾存在,魏国就会存在,典庆身为魏将,绝无后退之理。”
“是吗?”古寻反问道,“之前王贲麾下的士兵去干什么了,你应该也知道吧?”
不用典庆回答,古寻直接就继续说了下去:
“修改河道。”
“王贲意图借助大梁城周遭密布的水道,以水攻之法来对付坚不可摧的大梁城。”
“那你知道此计一旦成功,大梁遭鸿沟之水倒灌,城中十万百姓会是什么下场吗?”
“等到大梁城被水泡的再也无力继续坚持下去的时候,也就是魏国投降的时候,届时,魏王假不会有事,魏国的一众高官勋贵当然也也不会有事,然而普通的百姓会死伤几何呢?”
“还是说你觉得大梁城这挡得住秦国虎狼之师的城墙,也能挡得住水流?”
“……”典庆嘴唇嗫喏几下,没能说出话来。
城墙能防人,却不可能防水。
魏王假等魏国权贵生活在宫城内,那里是全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不可能被水患影响,或者说等到他们也即将面临河水淹灌的时候,魏国差不多也就该投降了。
但宫城之外的百姓……
不止典庆,从后方过来合围古寻的披甲门人也都听见了这些话,他们的反应比典庆更为激动,不过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大师兄。
近些年披甲门内部对魏国朝廷极为不满,若不是典庆强行弹压,估计他们早就不给魏王卖命了。
古寻见状趁热打铁道,“我一贯不喜欢参与战事,此次出手帮助秦军破城,也只是为了大梁百姓免遭水淹之难。”
“黄河以北的魏军主力已经被王翦将军拖住,自保尚且是个难题,更谈不上回援大梁。”
“王贲水淹之计一旦实施,至少是数万百姓的死伤作为代价。”
“你愿意见到这一幕吗,典庆?”古寻质问道。
经过了一段沉默之后,典庆很冷静的反驳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做下一切的也是王贲,他才是罪魁祸首!”
“呵!”古寻哂笑一声,“你还指望秦国将军去考虑你们魏国人的死活吗?”
“最关键的是,魏王假不顾一切的据城死守,若是有在想办法救亡图存,那你们陪着君王一起死社稷倒也不亏。”
“可他只是为了自己苟延残喘罢了,每日躲在宫殿中醉生梦死,能多做一会自己的大王梦就多做一会,百姓的死活……呵呵!”
披甲门众人更激动了。
他们不惧怕为国而死,与国同休,然而魏王假……到现在还只知道躲在宫殿里玩狗。
玩狗!
哪怕对方沉迷个酒色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大的怨气。
魏国将亡,大局已定,他们觉得还是为大梁城的百姓多考虑考虑更有意义。
毕竟他们是军人,为国而死也就罢了,何苦拉着数万百姓一起呢。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蒙住眼的典庆等于关上了这扇窗户,古寻也就无法以此观察出他的想法。
不过感受到对方身上明显变得低沉的气息,古寻知道自己的话还是有作用的。
可惜典庆始终是典庆,他的固执就和他的硬功一样,无出其右。
一舞镇天刀,典庆扫去身上的颓意,坚定的回道,“我无法反驳古先生的话,但是既然今日先生必破大梁城,那就请踏过我的尸体吧。”
古寻不禁摇头暗叹。
这群先秦人真是拿顽固当立身之本,韩非如此,典庆亦如此,国不灭,他们的幻梦也就不肯灭啊。
就不能学学后世那些拥有灵活的道德底线和做人准则的资本家吗?
话已至此,古寻也不欲多言了。
等魏国灭亡之后,再试着劝说吧。
此时的魏军也终于抽调出足够多的弓弩手,一部分在城门口,一部分在方城城墙之上,两面夹击古寻。
上千支箭雨密不透风的射向古寻,而且完全不担心误伤友军。
典庆和他的这些师弟们,是披甲门中最强的中坚力量,人均撞战车的水平,区区几轮箭雨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古寻……更不在乎。
面对魏军的无谓挣扎,古寻微微摇头,旋即身上陡然绽放出万丈金光,巨大的金钟敲响着一声声轰鸣雷音,浮现在众人眼中。
七子神通——金钟罩!
所有袭向古寻的箭支全都在钟鸣之音下失去了动能,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披甲门的一众弟子也被震得耳鸣眼花,只觉得内息翻涌,硬功都快要直接被破了。
同一时间,巨大的金钟直直向着典庆撞去,或者应该说,是向着他身后的城门撞去,只是他恰好在中间。
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他状态还比较好了。
看着完全不像人力所能阻挡的古寻,毅然决然的挥舞镇天刀迎了上去。
国破既在今日,人亡亦应如此!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眨眼之间大梁城的防御方城大门应声而破,塌落在地。
和城门一起倒下的,还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而就在方城城门被破之后,秦军也成功的突破了最外围的闸门,打入了方城之中。
至此,大梁城正式告破。
无数的秦军沿着城门通道,源源不断的涌入大梁城中。
而随着外城告破,驻守的魏军士气也一落千丈,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很快就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
最多的,当然还是被俘。
初步掌控了内城和外城之后,数万秦军精锐,将魏国王宫所在的宫城团团围住。
秦军主将王贲代秦王,向魏王假劝降。
未及多时,魏国末代君王假,开宫门,献印请降,魏国正式宣布灭亡!
第八百一十章 达生
大梁城外,秦军大营,帅帐。
王贲和古寻二人相对而坐。
本来王贲是要举办一场酒宴,一来庆祝大梁城破,二来借此宴谢古寻今日破城之举。
不过被古寻以自己马上就要走为由拒绝了。
王贲也没强求。
当然,庆功宴席还是要办的,不过是等古寻离开以后。
王贲端起桌上的茶杯,朝古寻敬道,“今日一战灭魏,全赖国师之功,王贲在此代全军上下谢过国师!”
古寻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王贲将军客气了。”
“此战能成,也多亏了将军愿意相信古某。”
“哈哈……”王贲放下茶杯爽朗一笑,回想起先前的境况,眼神中不由的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又想到过古寻能成功,但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
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时辰,大梁城门就告破了,方城城门被外力撞得四分五裂,大梁城门更是整个都没了,现场能找的唯有疑似铁板的不规则物体。
这等实力……不可思议!
若是能随军攻城,岂不是无往不利?
可惜……
王贲心头不禁掠过一丝遗憾,可惜古寻无意过多插手战事。
古寻这时候说道,“还请将军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古某就不多叨扰了。”
王贲赶忙回道,“这是自然,我已经严格约束过麾下将校了。”
“好。”古寻点点头,站起身告辞道,“那我就启程返回咸阳了。”
王贲跟着起身将古寻送出营帐外,一拱手道,“眼下事务繁忙,不能远送,还望国师海涵。”
“无妨。”古寻随意回了一句后,想了想又说道,“将军应该俘虏了不少披甲门人,希望将军能好生看管,押送至咸阳。”
“哦……没问题,小事而已。”王贲听完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一些武夫俘虏而已,价值也许不低,但是重要性一般般,他是有权随意处置的。
“有劳了。”古寻最后客套了一句后,转身离开。
王贲之后也匆匆的离开军营,去大梁城中处置一应事务了。
魏王假及魏国朝臣勋贵的监押,魏国国库的清点,对大梁城的临时军事管制,都需要他亲自安排,事情多得很。
………………
大梁城破当天,古寻三人就各自骑着一匹马,踏上了返回咸阳的旅程。
晓梦虽然不去咸阳,但太乙山就在咸阳附近,基本完全同路。
晓梦骑在一匹小矮马上,不住的回首凝望已经改弦易辙,变幻王旗的大梁城,忍不住一叹,“又亡了一国啊!”
古寻有以下没一下的悠动马缰,斜眼一瞥晓梦,“怎么,你还挺多愁善感啊?”
晓梦一如既往的白眼以对,没好气的回道,“不行吗?”
“小小年纪,思考些你这个年纪该想的事,王国兴衰不适合你。”古寻笑眯眯的回道。
晓梦闻言沉默了一下,没有用自己高昂清亮的嗓音回顶古寻,而是沉声反问道,“可如果这些就是你的人生,又怎么能不去想呢?”
小小年纪确实不该去想所谓的国破家亡,山河易变,然而人若就在局中,不想这些,又能想什么呢?
古寻沉吟了一下,突兀的回答道,“你就要加入天宗了。”
“……所以?”晓梦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古寻悠哉游哉的念道,“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命之所无奈何。”
晓梦闻言,恍忽的呢喃接话道,“《庄子·达生》……”
很快晓梦就回过神来,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回道,“说起来多容易啊……”
古寻耸了耸肩,回应道,“王权至高无上的国家,君王往往决定了一切。”
“偏巧山东六国这些年来的君王,全都是不成气候的玩意,却又正好碰上嬴政这个野心勃勃的敌人……”
“只能说,身处天下之局,所有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你我皆如此。”
“这是数百年的时光,所累积而成的天下大势,无人可以扭转,即使是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秦王,亦不过是大势所趋下的一段插曲而已。”
“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份偶然,只是所有的偶然叠加起来后,结果却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必然。”
晓梦忍不住反问道,“所以就要屈从于命运?”
“服从与否,要取决于你究竟认为什么是所谓的命运了。”古寻两手一摊,含笑回道。
“若是你认为人生中所有的不幸和苦难都是命运的捉弄,那你大可以去试着反抗,不过要谨记,结果如何,和你反抗与否,并无直接关系。”
晓梦被古寻的回答气笑了,“呵……你这不是废话吗,有什么意义?”
古寻很无奈的一皱眉,“当你纠结于所谓的命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总不能指望老天爷真的给你回应,告诉你成功扭转了命运,亦或没有。”
“大多数时候,人们只是拿命运做个幌子,来抒发对自己人生的不满罢了。”
“毕竟,人生是个随机数,从出生,到死亡,不可控的意外永远会伴随着你的一生。”
“这不为任何外界条件所左右,无关出身,无关能力,无关一切。”
晓梦撅了撅嘴,也没再和古寻扯这个,只是很不痛快的讥讽了一句:
“希望天宗的人,不要跟你似的爱说废话。”
“那肯定不能。”古寻咧嘴一笑,“天宗的高人,肯定比我更能说。”
“我只是半吊子水平,人家才是专业的。”
“我拿庄子的话劝你,倒也不是希望你放下什么,只是觉得你大可不必小小年纪就忧虑这些,不妨先……放一放。”
“好好好……”晓梦半闭着眼睛很敷衍的回道,“不用你一再提醒,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孩子!”
最后两个字,晓梦额外的加了重音。
古寻再度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
章邯在一旁静静的围观,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古寻和章邯心中却不约而同地对晓梦的来历,有了些更靠谱的猜测。
对亡国之事如此再意的人,恐怕也只有……韩赵宗室了。
至于具体是哪一家……呵呵,似乎也没什么好选的。
第八百一十一章 反秦计划
随着古寻三人踏上旅程,魏王假献降,魏国灭亡的消息也迅速传遍天下诸国。
秦国自不必说,举国欢庆就好。
燕代两国则老老实实的缩在最后一点国土内,闭目装死,不问世事。
真正有反应的,其实也只有齐楚两国了。
其中楚国国内的反应倒是一般般,因为新楚王负刍得位不正,至今仍和国内的贵族阶级掰扯不清楚,内斗严重。
即使秦国已经连灭三国,重创两国,让整个山东区域就剩下两个国家孤零零的杵着。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不过楚王负刍顾不上管秦国,不代表别人也不管。
秦国,陈郢。
楚国昔日的国都,秦国今日的治县。
由于受到韩国贵族作乱之事波及,秦国右相昌平君熊启就被秦王贬谪至此。
一方面,这是秦王对昌平君的小小惩治,另一方面也是让熊启这个楚国公子出身的秦臣,来此地安抚楚地旧民,以免他们也有样学样的和韩国那群贱民一样搞叛乱。
至于效果嘛……自然是看不出来。
鬼知道安抚的有效没效,反正没造反之前你好我好,造反了就是安抚不利。
实际上熊启在来到陈郢之后,一直就深入简出,手下的人倒是积极的在联络陈地的旧楚民,貌似在本分的执行自己的任务。
而在得到了魏国灭亡的消息后,一些身份成谜的神秘人开始出入于熊启在陈地的府邸之中。
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
精神矍铄,却难掩眉间忧色的熊启坐在首座上,其下手坐着的人肩上赫然挂着代表农家侠魁身份的九星珠草。
正是沉寂多时的田光。
熊启略显疲惫的问道,“楚国内部如今,情况如何?”
田光微微摇头,叹道,“内斗依旧严重,背后恐怕有秦国势力的推波助澜。”
“新王他……”
昌平君闻言眼神中不由浮现一丝怒火,恨铁不成钢的恼火道,“这个负刍,成事不足的东西!”
即使过去了一年多了,他对于一时不察让负刍这个人菜瘾大的异母兄弟篡位夺权的事还是很恼火。
说实话,对于熊启来说,熊犹也好,负刍也罢,谁当楚王都没问题,反正两人也说不上谁比谁强多少。
问题是你得能坐稳王位啊!
负刍这家伙一朝政变,自己欢欢喜喜的坐上王位了,结果闹到现在国内局势依旧不稳定。
人菜就的老实点不行吗?
政变之前就没考虑过如何安抚国内的贵族势力吗?
都的什么玩意!
本来昌平君打算继续隐于秦国国内,伺机行动,暗中帮助楚国的,毕竟以楚国的国力,即使面对秦国也能僵持相当一段时间。
结果闹了这一出,他也不敢继续当老阴比了。
就楚国现在国内的混乱局势,一个不小心估计秦军能直接把寿春打下来,憋负刍一个春天。
所以他才想各种办法,不着痕迹的将自己弄到了陈郢里。
秦军下一步如果伐楚,必然从这里出兵,是最适合他发作的位置。
昌平君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深呼两口气压下怒火,又问道,“和项燕将军联系上了吗?”
田光点点头,“联系上了,不过项燕将军似乎顾虑颇多,不太愿意多做接触。”
项燕不愿接触昌平君一派,并非信不过对方,事实上他们此前就有所接触,算是熟识。
只是如今这个时间点太过特殊。
负刍篡位夺权,王位不稳,偏偏熊启也是楚国公子,有权坐上王位宝座。
项燕主要是害怕自己一旦明确站队表态,会掀起又一场政变风波。
尽管对方至今从未表露过有染指王位的意思,项燕却不敢赌,毕竟那个宝座的诱惑力太大了,尤其是负刍还处于王位不稳的境况中。
即使他不怎么喜欢负刍这个新王,但楚国此时不宜再生波澜了。
对于这位旧识,昌平君很了解对方的心思,也能猜到他疏远自己的缘由,是故没有太意外田光的回答。
只是低沉的轻哼了一声,吩咐道,“嗯……现在这个关口,他自然不会贸然靠拢向我们,不过等到事不可为之时,我相信他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和他保持联系,阐明我们的计划。”
“嗯,某家明白了。”田光颔首应了一声,旋即又汇报道,“农家弟子也已经开始秘密向此地潜入,人手全部到位,预估要近半年。”
“半年……时间来得及。”昌平君轻声呢喃道。
“楚国地广人众,秦国不会贸然举兵,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切记,一定要保证隐秘,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田光一抱拳,斩钉截铁地回道,“昌平君放心,某家明白此间利害,一定会仔细小心的。”
“呼……”昌平君又沉沉的吐了一口气,脸色愈显疲惫。
这段时间他可谓是殚精竭虑。
想要瞒过秦国,瞒过秦王,策划一场浩大的反叛,是真的不容易。
光是为了合情合理的来到陈地,他就谋划了小半年。
一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暗骂负刍那个菜狗。
骂两句为自己出出气后,昌平君又向田光问道,“齐国那边,还是没有回应吗?”
田光露出遗憾之色的摇了摇头,“没有。”
“齐相后胜愿意和我们接触,不过张口闭口只提钱的事,很明显谁钱多他就帮谁,但是秦国那边为了拉拢他,耗资颇为不菲,我们……”
我们出不起能买通他的加码。
熊启手里不缺钱,但那要看跟谁比。
对于刚抄了韩赵燕,并且魏国国库基本也在路上的秦国而言,钱显然只是熊启他们这边的问题了。
田光继续说道,“至于齐王建那边,我们倒是成功的搭上了宗正田儋这一齐王心腹的线,可是一到齐王这一最终环节,就杳无音讯了。”
“显然,齐王建并不愿意理会我们。”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对齐国抱希望了,我们按部就班的执行既定计划吧。”熊启闻言后,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却也没有过分纠结。
齐王建的咸鱼,天下皆知,他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少一份助力就少一份吧,自己人(指负刍)都靠不住,更不用说旁人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继续咸鱼
而在魏国灭亡后不久,齐国国内,在天下人眼中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齐国君王,齐王建也正在王宫之中会见他的股肱心腹重臣,身为春官宗伯的田儋。
确切的说是田儋过来找齐王建,说有要事禀报。
齐王建看着自己这位面色焦躁的族弟,不慌不忙的问道,“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田儋慌忙之中依旧不失礼数,恭敬的揖手做礼道,“回大王,臣刚刚收到消息,大梁城破,魏王假举国献降!”
“……”
原本一脸澹然的齐王建面色不由露出了错愕不解的神色,正要端起青瓷茶杯的手也顿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他才恢复了平静,重新完成了自己的动作,喝了一口香茶,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
“魏国……大梁城竟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撑过去吗?”
齐王建确信魏国会亡,但他真的没想到大梁城竟然才坚守了半个多月就被秦军攻破了。
魏王假……可太对得起他的名字了,简直就是个假的!
弄头猪坐在王座上,大梁城估计都能撑住三五个月。
离谱啊!
好在这时田儋及时为魏王假开脱了几句:
“禀大王,就目前所知,守城的大梁军队并未做出昏招,秦军能顺利破城,似乎另有隐情。”
“臣已经安排人手进一步去打探了,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这样吗?”齐王建听完之后,脑子里不由浮现了那张男默女泪的俊脸。
会和他有关吗?
思绪只在齐王建脑中停留了一瞬,便抛之一边了。
对于魏国的灭亡,他最大的感受也就只是对其陷落速度之快的震惊错愕而已,最多再加一点点感慨,至于什么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类的情绪……
抱歉,一点没有。
他要是会产生这种情绪,早在韩国灭亡之后,就会试着去串联周围的几个国家,一起抗衡秦国了,而不是坐视赵国灭亡,燕国东逃。
所有的作为,所有的后果,他一早就想的通透明白了。
齐王建意兴阑珊的挥了挥衣袖,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看着齐王建完全不在意魏国灭亡的态度,田儋露出了一副迟疑的神色,嗫喏着欲言又止。
齐王建见状不由问道,“宗伯这是还有别的事要向寡人呈报?”
田儋当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除魏国之事外,并无其他要事。”
“不过……大王,如今山东六国以去其三,燕国也只是苟延残喘,与亡国无异,我齐国是不是该……”
田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话没说全,意思表达的却很清晰。
齐王建对此故作不懂,笑呵呵的反问道,“我齐国该怎样呢?”
见齐王建这个态度,田儋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挑明道,“我齐国是不是该早做准备,以防秦国翻脸。”
眼下名义上秦齐交好,两国属于‘世代友邦’。
当然,还能世几代这个问题存疑。
对于田儋的大胆,齐王建倒也没有露出气恼之意。
等魏国灭亡的消息彻底传开,朝堂之上只要是个明白人,都会劝谏他考虑此事。
多田儋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无关紧要。
齐王建神色悠哉的又问道,“宗伯说这种话,可是有什么想法?”
田儋赶紧神色惶恐的行礼谢罪道,“臣不敢僭越。”
“臣只是想起了,之前一直有一股楚国的暗中势力试图与我们进行联系,不过大王您出于顾全秦齐交好的道义为由,并未答应和他们接触。”
“如今局势愈发凶险,臣认为,不妨试着和他们联系一下,也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哦?”齐王建摆出考虑考虑的态度,想了一会。
最终在田儋的期待下,给出了让他失望的回答。
“如今楚王负刍都自顾不暇了,更不要说什么暗地的不知名势力了。”
“寡人没兴趣去费这个无用功。”
“可是……”田儋还想再劝,毕竟家国危亡,不能继续咸鱼了啊!
可惜齐王建却无意听这些话了,大袖一挥:
“寡人心意已定,无需多言!”
“秦齐历来交好,若是一直保持下去,寡人相信齐国表现得诚意会打动秦国,届时即使王位不存,至少宗庙可保。”
“若是此时转投楚国,首鼠两端,只怕最后的结果还要更加不堪。”
这还翻译过来就是——原先山东六国都在,实力最强的时候咱们一心跟着秦国走,没有跳反,现在眼瞅着山东六国全完,大局已定了再演背叛的戏码不是找死吗?
不如老老实实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秦国说不定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允许齐国保留国体——了不起废掉王号,重新再做回公侯伯什么的。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在场的君臣二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一清二楚。
不过齐王建铁了心装傻,田儋一个臣子自然无可奈何。
“臣……明白了。”田儋最终只能失望的告退离开。
他是真的不明白现在的齐王建到底怎么想的,真的打算坐以待毙?或是祈求秦国到时候能网开一面?
他认知里的齐王建不是这种天真到可以称之为白痴的智障君王啊?
田儋不理解,他内心里剩下的只有震撼了。
不过他也因此打定主意了。
齐王建彻底不能指望了,他必须早做准备,寻求退路了。
而在幽寂的宫殿之内,只剩下齐王建一人独坐,瘦削的身影,一如几年前一样。
面对着空荡荡的宫室,齐王建不由长长一叹。
他不知道田儋这位自己的族弟已经打算放弃齐国,自寻出路了。
不过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乐见其成。
这就是他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反抗秦国,因为无力回天。
山东诸国的国君全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韩国就不说了,韩王安啥都没反应过来就寄了。
赵国在李牧死后,战线节节败退之际不是没向其他几国求援。
可惜求爷爷告奶奶的哭了半天,也没一个回应的。
然后就是燕国,接着是魏国,周而复始,不断重演。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火不烧到屁股上不知道急的主,齐王建他又能怎样呢?
不如躺平,舒舒服服的观摩这些昔日敌国一家一家灭亡。
反正他觉得挺爽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齐王建的选择
是夜,齐国王宫。
齐王建一个人坐在寝宫中,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没有等待太久,他要等的人就来到了殿内。
陈和穿着他最爱的亮银鱼鳞甲,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今晚他是收到了齐王建的密令,暗中潜入王宫的。
不过以他如今的实力,哪怕穿着一身寒光熠熠的银甲,也能够避开王宫中所有的明岗暗哨,悄无声息的摸进齐王建的寝殿。
陈和向齐王建行了个军礼,问好道,“见过王上。”
齐王建看着神采飞扬的陈和,不由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和更多只是利用关系的田儋不同,对于陈和这个后辈,他是真心实意的喜爱。
“过来坐下吧。”齐王建乐呵呵的一招手,示意陈和落座。
陈和也没有客套,直接就走过来坐下了。
“王上密召我寅夜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陈和一坐下,就直入正题的问道。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齐王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心急,“这两年来,你在稷下卫里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职责所在,分内之事而已。”陈和谦逊的回道。
“寡人想问问你,对稷下卫的工作感觉怎么样?”齐王建笑眯眯的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嗯?”陈和不禁眉头一紧。
稷下卫的工作能有什么感觉,就……干就完事了呗。
“王上的意思是?”不明所以,陈和只好直接反问齐王建。
“呵呵……”看着陈和一时迷惑不解的样子,齐王建不由笑了笑,旋即解释道,“寡人是想知道,你对稷下卫的工作是否习惯,是否愿意继续下去?”
陈和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齐王建的问题他明白了,但是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稷下卫的事务我早已习惯,至于继续下去……只要王上还需要,陈和自不会退出。”
“哈哈,好,很好。”齐王建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旋即突然问道,“那如果寡人要把整个稷下卫交给你,你愿意接手,并领导他们吗?”
“嗯?”陈和刚松缓的眉毛又挤成了一团,“让我领导稷下卫?”
“此事……不可。”
陈和没怎么考虑就拒绝了。
且不说他并不愿意接手稷下卫,就算忽略个人意愿,这件事也根本行不通。
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的能力,当个执行命令的打手,指挥个小队执行具体任务,都还算绰绰有余。
但要说掌控大局,调度整个稷下卫……抱歉,力不从心。
“王上,我无意,也无力指挥整个稷下卫。”
听到这个回答,即使心中已有预料,齐王建还是不免轻叹一声,“可惜……”
陈和一拱手谢罪道,“还请王上见谅。”
齐王建很快恢复常态,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无妨,寡人其实也知道你不适合执掌稷下卫。”
陈和微微松了口气,他还有点担心自家大王一时头脑发热,硬把稷下卫塞给自己。
不过紧接着他就不由地问道,“稷下卫出了什么事吗?”
齐王建笑着摇了摇头,“稷下卫没事,是魏国出事了。”
“都城大梁告破,魏王投降了。”
“哦?”陈和眉目一挑,颇有些诧异。
虽然不怎么关心这些事,不过大梁城……他记得不是才被秦军围堵没多少天吗?
这就告破了?
秦军太强,还是魏军太废?
不过说回来,魏国灭亡,又关稷下卫什么事?
没等陈和问出自己的疑惑,齐王自己主动缓声说道:
“魏国灭亡,当今天下也就只剩下齐楚两国了。”
跑去辽东之地当野人的燕国自动就被他忽略了。
陈和静静的看着齐王建,没有出声。
即使以他的政治敏感度,也知道齐楚两国现在麻烦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他从不过问齐国内政,齐王建怎么治国是齐王建的事,他只是个稷下卫统领,不归他管。
即使他能看得出在齐王建的放纵,和相国后胜的妄为之下,齐国正在一点点迈向深渊。
他也依旧沉默不语。
因为他不懂治国,不知道齐王建是否有更合适的选择。
不懂,那就闭嘴好了。
齐王建神色感慨的继续说道,“楚国如今内乱不止,朝局动荡,只怕也未必能阻挡秦国多久,到时候,就只剩下齐国了。”
陈和依旧不发一言。
“届时,齐国也难逃覆灭之难。”齐王建语气复杂而平静的阐述着齐国将来的命运,“齐国无路可走,寡人……亦无能为力,这是迟早有一天,我们必然要面对的结局。”
这时候陈和终于说话了,“陈和,愿竭尽一切卫国!”
他不懂治国,但誓死报国他会,这很简单。
齐王建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寡人不希望你和齐国一起死。”
陈和不解的看向齐王建。
齐王建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齐国必亡,然而齐人却不必为了注定要亡的齐国搭上性命。”
“那并无意义。”
陈和抿紧了自己嘴唇。
齐王建的话,意思还算好理解——他似乎不打算带领齐国抵抗秦国,而是要直接投了。
他还是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仍然不懂,抵抗是否比不抵抗好。
这时候,齐王建也终于说回了最开始的稷下卫的话题上。
“寡人本希望你能带领稷下卫,就此销声匿迹,隐于暗中,日后再做打算,不过……呵呵。”
陈和一听齐王建的目的是这个,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若是如此,陈和必不推辞。”
“不过……我确实不善此道,恐怕难有建树。”
既是为了家国大事,陈和纵然不喜,却也不会再推诿,但他必须提前说明,自己能力确实不行。
齐王建笑着摆了摆手,“寡人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
陈和嘴唇微微翕动,想告诉齐王建自己并无半分推诿之意。
不过齐王建赶在他之前说道,“和你刚才的回绝无关。”
“只是寡人想明白了,你确实不适合做这件事,强求的话,只怕既会害了你,也会害了其他的稷下卫。”
“那这件事……”陈和迟疑的问道。
“不必担心。”齐王建笑呵呵的安抚道,“我田陈一族,族众千百,不至于找不出一个适合执行此计划的人选。”
陈和这才放下心,但还是语气低沉的拱手谢罪道,“陈和,有负王恩。”
齐王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过看向陈和的目光却已经失焦。
他预定执掌稷下卫的人选,只有两个。
一个陈和。
而另一个,则是田儋的胞弟,田横。
原本他对田儋三兄弟抱有不小的戒心,故此才会把陈和这个根本不适合的人列为备选。
不过此时他也想通了。
日后的事,注定与他无关了,就让这些有能者,自行施为去吧。
第八百一十四章 拜山求师
“和儿。”从茫茫思绪中回过神的齐王建低声喊了一句。
陈和闻声抬眼看向齐王建。
“你走吧。”
陈和不以为意,只当是齐王建没别的事吩咐了,让自己离开。
于是沉默的行了个礼,就要转身走人。
齐王建却又说道,“寡人的意思是,你离开齐国吧。”
“啊!?”陈和不由一惊,面瘫一般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王上……”
齐王建一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沉声解释道:
“继续留在齐国,对你来说有害无益,不如离去啊。”
“寡人说过了,没必要为了注定灭亡的齐国,搭上无谓的牺牲。”
“去吧,无须顾及一切。”
………………
秦国,太乙山脚下。
两大一小三头马匹迈着齐整的步伐,一摇一晃的走到了道家驻地太乙山之下。
晓梦拽着缰绳,仰起自己的小脑袋,由下至上的纵览了高耸的太乙山一番,呢喃道,“这就是道家所在?”
一旁的古寻含笑点头回应道,“这就是道家总部所在,太乙山。”
接着古寻笑呵呵的问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晓梦收回观赏风景的目光,侧目一瞥古寻,“我要你带我上去干什么?”
古寻一摊手,“我和道家关系还可以,有我的面子在,可以直接带你去见北冥子拜师。”
“嘁!”晓梦不屑的一偏头,“我才不用靠你的关系呢,看我直接打上道家的山门,让那北冥子求着收我为徒。”
晓梦用要多宛转就有多生硬的话语拒绝了古寻的提议后,朝章邯招呼了一声,就驾着小矮马踏上了上山的道路。
“我走喽!”
章邯看着晓梦远去的身影,略有担忧的看向古寻,“大人,让这孩子一个人上山,是否有些危险?”
古寻摇了摇头,安抚道,“放心,天宗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
“况且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晓梦的天资确实卓绝无双,尽管未曾学过高深精妙的武学,却也把仅会的寻常内功和剑法都修炼到了远超一个几岁孩童应有的水平。
按理说这么小就练招式是极为冒进的行为,很容易就会伤及根骨,损害日后的成就,然而晓梦身上却并没有产生不可挽回的损伤。
仅有的些许暗伤,也被古寻在这段时间里治好了。
嗯……依然是个完美无缺的小天才。
以晓梦现在的实力,天宗相当一部分普通弟子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其中的佼佼者,估计还是要胜过她的。
毕竟年岁小,内功修为再怎么天才也有限,更何况她练的内功还很普通。
至于说如古寻所知的剧情中那般对付天宗的长老,还一次对付六个……
反正在古寻看来,除非天宗扒拉出来六个年龄加起来比周王朝国祚还长的,可能站着都费劲的老爷子,否则的话,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然,要是当事人刻意放海的话,也没问题。
听到古寻的说法,章邯稍稍放下心来。
古寻却又摇头一笑,“其实我跟不跟她一同上山,效果也都是一样的。”
“天宗还不至于闭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我人既然站到了这太乙山脚下,他们心中自然会有数的。”
章邯微微颔首,赧然道,“是末将疏忽了。”
“关心则乱罢了。”古寻摆了摆手,不过紧接着神色一迟疑,犹豫着问了一句,“少荣,你还没成家吗?”
“啊!?”章邯一愣,不知道怎么话题突然扯到自己的婚姻上了,但还是回答道,“末将至今孤身一人,还未婚配。”
“嗯……”古寻缓缓点头,沉吟一下后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成家的问题了。”
“呃……”莫明被催婚,而且还是被古寻这么一个年龄比他还小几岁的人催婚,让章邯一时无言以对。
古寻见此含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对小孩子的事这么上心,不如自己生一个。”
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章邯,只好抱以颇为勉强的微笑,“呵呵呵……”
古寻不由失笑摇头,不再谈论此事,“走吧,回咸阳。”
“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这孩子吧。”
………………
太乙山山腰,天人两宗的山门所在。
已经下了马的晓梦,迈着两条小短腿,提着一柄古寻为她削制的木剑,施施然的来到这里,看了看两条分岔路和两边的弟子,一咳嗓子,不慌不忙的问道:
“哪边是天宗啊?”
一听是找天宗的,人宗弟子顿时把转移过来的注意力收了回去,继续安心咸鱼打坐。
天宗弟子则将目光投了过来,由于对象是个孩子,他们说话难得的多了几分温和,“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上山来了?你的父母呢?”
小小年纪就想要拜入天宗的孩子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有家人长辈陪同,像晓梦这种孤身一人,穿着也还算讲究明显不是遭了难的孤儿的,就很少见了。
晓梦见有人回话,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之后,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旋即手中木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天宗的弟子。
“我要拜山求师!”
天宗弟子一时有些懵。
拜山求师……这不是两件事吗,你怎么把它们关联到一起的?
而且,这么小的孩子,求师可以理解,拜哪门子山呐?
晓梦却不管这些懵逼的弟子,本着打过招呼后就不算偷袭的原则,挥剑就砍了上去。
………………
天宗宗门之内,一名弟子匆匆赶至掌门赤松子清修的静室,呼喊道,“掌门,弟子有事禀报。”
赤松子很快就从静室中出来,抚须含笑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有人拜山,连败好几名师弟了。”
“拜山?”赤松子反问一声。
以武拜山这种事,还拜到他们天宗来的,确实罕见,不过倒也不至于特意来通知他吧?
找个实力足够的,应付过去便是。
天宗弟子赶紧解释道,“来人是个几岁大的孩子,而且她说自己拜山是为了求师,要见北冥子师叔祖。”
“孩子……”赤松子垂目一想,问道,“可是个白发女孩?”
“对,就是她。”天宗弟子赶忙点头应道。
第八百一十五章 悟道
“嗯……”赤松子思量一下后,吩咐道,“既然来拜山,你们招呼她便是。”
“不过,注意分寸。”赤松子笑呵呵的抚着胡须,“人家只是个孩子,你们也别强以功力欺人。”
“将人引到竹林即可。”
“弟子明白了。”天宗弟子不懂掌门打算怎么安排,不过他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老老实实的应下了赤松子的吩咐后,转身离开了。
赤松子则朝着北冥子清修的幽谷而去,同时心中不由升起一些思绪。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来天宗拜师……还是用这种方式。
就是不知道这是那位国师大人的安排,还是……
赤松子也没想太多,只是稍微在心底过了一遍。
拜师嘛,没问题,天宗又不是不招收弟子。
找北冥子师叔也没问题,反正收不收是师叔的事,他只需要转达即可。
…………
太乙山,天宗,静心竹林。
天宗掌门赤松子及门内六大长老皆静坐于此。
其中赤松子居于上首,身侧摆着一方桌,一壶茶,其余六大长老则呈弧形静列两侧。
七位老者,全都穿着相彷的天宗道袍,乍一看过去,好似全是一个人一样。
而此时,靠着一手凌厉迅勐的剑法,晓梦成功击败了所有拦路的天宗弟子。
当然,也只是剑术上打败了他们而已。
面对天宗高层尽出的浩大场面,晓梦丝毫不怯场——可能是因为她压根也不认识这些个老爷子。
赤松子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对晓梦问道,“你要拜师?”
晓梦反手把木剑往身后一背,昂首回道,“没错。”
接着她眼珠一转,反问道,“你就是道家最强的高手北冥子吗?”
赤松子对此不作回应,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拜师呢?”
“我想变强,变得非常强!”晓梦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又是为什么要变强呢?”
“想要更强大还必须有理由吗?”晓梦眼睛一瞪,不满的回了一句。
“呵呵……”赤松子微微一笑,“盲目追求强大,往往是内心脆弱的表现。”
“你小小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眼神深处却满是压抑在心底的阴郁情绪……这又是缘何而来的呢?”
晓梦眉眼一皱,脸上划过一丝恼意。
除了古寻和章邯,她厌恶任何人探究她的过往,哪怕只是无心之问。
“少废话,出剑吧!”晓梦一舞木剑,直指赤松子。
“天宗收徒,不看剑术修为的高低,而要看天资,看你对‘道’的悟性如何。”
晓梦放下手臂,翻了个白眼,“怎么测天资,我只是个小孩子,可不懂道。”
“呵呵……”赤松子不慌不忙的抚须笑道,“此地为静心竹林,乃修心之所。”
“你不懂道,便试试静下心来吧。”
人家提了要求,晓梦也只好遵守了。
毕竟她又不可能真的打过这些天宗的老头子。
晓梦放下手中的木剑,学着周围的几名天宗长老的做派,屈膝跪坐于林中,缓缓阖上双眼。
道?
什么是道?
晓梦不懂。
静心?
如何静心?
晓梦也不懂。
闭上自己的眼睛之前,晓梦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而当她收敛了自己的视觉,试着沉下心来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追逐林中的风啸鸟鸣,蝉惊草动之声。
她感觉自己听到的越来越多,不止是自然环境中的声音,还有天宗长老们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不……应该说,这也是自然中的声音,是其中的一部分存在。
晓梦的呼吸不自觉地开始变得像他们一样,不过并非是节奏上的趋同,而是……感觉上。
她的呼吸也开始缓缓的融入自然之中,伴随着鸟叫蝉鸣,风吹叶动,化为一体。
此时的外界,林中翠鸟彷佛感受不到晓梦身上属于人的气息一般,很自在的驻足于她的肩头,一蹦一跳,很是快活。
赤松子看着逐渐和自然融为一体的晓梦,抚着胡须,微微颔首,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确实是个适合道家的好苗子。
不过此时沉浸于自然世界之中的晓梦,却突然惊醒了过来。
刚才在她的感知中,在赤松子的另一侧,原本空无一人的位置上,好像突然冒出来了什么东西?
她不由的睁开眼睛,向那里看去,却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上,隐隐泛出一个人形,而在其身上,停落了不少翠鸟,甚至于在其手臂的位置上,还有一只苍鹰。
胆小易惊的翠鸟本不可能和凶厉霸道的苍鹰靠的如此之近,晓梦知道,会出现这种奇景,全是因为这名突兀出现的人。
方才的她,身融自然之中,对于翠鸟来说就如同一棵树木,一块石头,所以会很自然的落在她身上。
然而刚才这个人,却彻彻底底的化作了虚无一般的空气。
自己不是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而是感知到了,却没能认出来。
现在他的现身,也不过是主动改换了身上的气息,变作了更能引人注意的……另一种存在,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
可怕的是,他还能同时收敛去鹰隼身上的凶厉之气,从而让这一强一弱两种生物能平静相处。
晓梦知道,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要找的人,天宗大师——北冥子。
这时候,虚幻的人影渐渐化作实体,北冥子的身影真正出现在晓梦眼中。
“和其光,同其尘,天资尚算不错。”北冥子缓声说道,同时伸手拎起身旁的茶壶,“可惜根骨绝佳,却心有桎梏。”
直到此时,北冥子身上的翠鸟和苍鹰才振翅飞离。
而且还不是因为北冥子发出了声响或是做出了动作惊动了它们,而是因为北冥子主动驱散了它们。
晓梦本来还震撼于北冥子的境界之高深,可一听对方也问及了自己的过往,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起。
她抄起木剑,一指北冥子,厉声喝道,“桎梏?”
“不知道我的剑能否打破你所谓的桎梏!?”
北冥子却没有理会晓梦的愤怒,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晓梦见此,也不做迟疑,右脚后撤发力,一踏地面,整个人飞速冲了出去,挺剑直刺北冥子右肩。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且去悟吧
虽然知道自己压根也不可能打伤北冥子这种老怪物,晓梦还是很有礼貌的选择了基本不会造成严重伤势的臂膀。
两人之间大约三十步的距离在晓梦的爆发下几乎转瞬即至,木剑剑尖直指目标。
然后……她就刺空了。
只是一瞬间的恍神,晓梦就发现自己的剑锋已经偏离了原目标,点在了北冥子身侧的空气上。
反应过来的晓梦不爽的一撇嘴,马上变招,挥剑横划,直奔北冥子端着茶杯停滞在半空中的手……目标也可能只是茶杯。
不过还是落空了。
北冥子先她一手,不紧不慢的抬高茶杯,一饮而尽,晓梦的剑锋只是顺着对方的衣袖擦了过去。
一杯茶饮尽,北冥子似乎犹不过瘾,立刻又去拎茶壶。
晓梦趁机挺剑直刺,将目标放在了体积更大的茶壶上。
这一次终于打中了目标,一声低沉的敲击声后,只是陶制品的茶壶根本禁受不住晓梦的力道,当即四分五裂,崩碎瓦解。
对于晓梦来说,打赢是不可能打赢的,她要的就是毁了茶壶后,让茶水溅对方一身,算是出口气。
然而茶壶虽然被毁,晓梦却没能得偿所愿。
只见壶中滚茶依旧维持原状,毫无凭依的虚浮于空中,似乎仍然有一个茶壶将它们稳稳的包裹其中一样。
北冥子完全不在意茶壶的碎裂,如常的做出了提壶倒茶的动作,而那团茶水也自然的顺着他的动作,流入北冥子另一只手里,完全不存在的茶杯中。
晓梦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种操作,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心里知道这只是对真气最细致入微的操控而已,但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一幕给她造成的冲击,甚至还要超过之前得知古寻真的一人破开大梁城门的时候。
毕竟后者她又没亲眼目睹,震撼力不足。
还有一点就是,她感觉北冥子并非是单纯的为了向她展示实力,才露这么一手的,似乎……在隐射某些事情。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晓梦,服了。
她放下手中的木剑,垂首跪拜在地。
北冥子喝掉手里的茶后,站起身,看着晓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晓梦拱手回道,“晓梦,我现在的名字。”
北冥子似乎没有体会出晓梦后半句话的含义,微微一颔首,“倒是有缘。”
“既然如此,你的道号,便也唤作晓梦吧。”
这意思就是他同意收下这个徒弟了。
晓梦当即谢道,“弟子晓梦,拜见师尊。”
北冥子一摆衣袖,朝竹林外走去,嘴上吩咐了一句,“你且跟我来。”
晓梦闻言赶忙起身,迈着短腿跟了上去。
余下六大长老和赤松子在林中,互相笑而不语。
从今天起,他们就要多一个几岁大的师妹了,不过没人质疑北冥子的决定。
因为这孩子的天资,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
静心竹林就位于北冥子清修的山谷附近,他领着晓梦,不急不缓的信步朝山谷而去。
一向多言好动的晓梦,此时跟在北冥子身后,却老老实实的如同一个鹌鹑。
不知道为什么,跟在北冥子身边,晓梦觉得自己始终躁动难安的内心,总算得到了些许平静。
就在晓梦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北冥子突兀问道,“晓梦之名,可是古寻给你起的?”
“啊……”晓梦勐地回过神,迟滞了一下才回道,“对!”
然后又忍不住张嘴问道,“师尊,你认识他是吗?”
“呵呵,聊过一次。”北冥子很和蔼的回道。
“哦……”晓梦默然的点点头。
其实她是相信古寻和她说的话的,只是人类的探知欲望让她不自觉地向另一方求证。
所以她又忍不住接着问道,“师尊,他跟我说,他的实力比你还要强,是真的吗?”
然后晓梦就看到前方北冥子的脑袋上下晃动了一下,“不错,他的实力确实要比我强。”
“或者应该说,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强。”
“真的吗?”晓梦忍不住小声滴咕了一句。
天下第一?
古寻?
看着不像啊!
一个小白脸,虽然平日里不经意展现的实力确实不一般,但是真的能做到天下无敌吗?
北冥子听到自己这位新弟子的小声滴咕,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试着帮古寻证明什么,“呵呵呵……”
“你为什么会来天宗?”
晓梦听到这个问题,赶紧把思绪从古寻身上抽走,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他跟我说,天宗的实力很强,而师尊你的实力更是天下少有。”
“我要变强,所以就来了。”
北冥子沉吟一下,笑道,“我想,他应该没有建议你来天宗。”
晓梦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否定的话,因为古寻确实没有真正建议过让她来这里。
“但他也没有阻止我来。”晓梦最后如此回应了一句。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她现在比较纠结的一件事。
古寻终究没有试图留下她。
“呵呵……”北冥子轻笑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又问了一句,“想必他也曾和你说过……你的问题吧?”
晓梦没有出声,只是默然的点点头。
北冥子尽管脑后没有长眼,却也感知到了晓梦的动作,知道了她的回答。
沉吟片刻,他说道,“或许,来天宗会比待在他身边更好。”
“为什么?”晓梦不禁反问道。
她倒不是觉得拜在北冥子门下不如跟着古寻,只是好奇自己这位师尊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他的想法。”北冥子的声音和他不急不徐的步调保持一致,极富感染力。
晓梦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师尊的意思是,正因为古寻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阻止自己来天宗。
“是……这样吗……”晓梦垂眸呢喃道。
北冥子节奏分明的话音再次响起,“天资聪颖,恰恰是你最大的问题。”
“而有些事,是再强大的实力也无法解决的,你做出了你认为最合适的选择,古寻亦如此。”
“……”晓梦垂眸不语,迈着步子机械的跟着北冥子,沉思半晌后,才问道,“师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北冥子负手轻笑,并没有给出答桉,“呵呵……且去悟吧。”
第八百一十七章 母逝子失
秦都,咸阳城。
伴随着又一个国家的灭亡,咸阳城内的百姓越发的振奋了起来,毕竟就现在的情形看,他们秦国很可能会终结掉周王室衰微以来持续了几百年的纷乱,重新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与有荣焉是免不了的。
不过军事上的一再胜利,却也掩饰不了咸阳城此时已经不复往日繁荣的现实。
对于一个农业国来说,战争的负担必然是巨大且难以承担的,更不要说是经年连战。
即使嬴政奋六世之余烈,即使秦国多了郑国渠这一水利工程,即使秦国得到了四国之地……
粮食及一应军备物资的损耗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人。
补充军队需要人,后勤补给也需要人,而且是更多的人。
连续四场灭国大战,秦国发动的士兵数量就达到了五十万以上,哪怕只算伤亡折损,也有十几万人,而为了供给士兵后勤,更是动员了上百万的民夫徭役。
对于一个人口不足千万的国家来说,这相当于超过七分之一的人在直接参与战争。
至于间接的,就不必算了,基本上就等于全国都是。
由此带来的萧条也是可以想像的。
古寻几乎全程见证了咸阳的萧索,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反应。
这是必要的牺牲。
并非是百姓为了统治阶级而做出的牺牲,而是百姓为他们自己,或者说是为他们的后人做出的牺牲。
天下不定,战乱不止,一代又一代的百姓就必须永远沉沦在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的战争之中。
通俗点说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
临近咸阳之后,古寻和章邯就分开了。
章邯向着章台宫而去,身为影密卫统领,他必须第一时间向嬴政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救了个孩子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就不需要说了。
而古寻则朝着城郊一处去了。
那里是一片坟地,算不上乱葬岗,但也不是多正经的好坟地。
他去那里的原因是,荆轲就葬在那里。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古寻虽然没能留住荆轲的性命,但至少还是从嬴政手里保住了他的尸首,最后就葬在了这里。
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古寻觉得荆轲估计也不怎么稀罕秦国的好坟地。
到了荆轲和秦舞阳的坟头附近,古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盖聂。
古寻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就这么走了过去。
盖聂也完全没有做出反应,依旧静静的伫立坟前。
古寻站到了盖聂身边,含笑问道,“这几天,你不会都在这里吧?”
时至今日,盖聂的年岁也将近三十了,昔年脸上的青涩与俊俏之感悄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坚毅和沉稳,以及澹澹的……苦涩。
似乎是在悲悯天下苍生,所以难以消磨,永远都在,不过一般埋藏在他平静的脸色之下。
盖聂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反问了一句,“看来国师都已经知道了。”
古寻点了点头,“嗯……”
两天以前,古寻和章邯收到了一封来自咸阳的情报,而其中的内容是——
后宫意外失火,丽妃及小公子不幸身亡。
古寻得知后立刻让影密卫的人进一步查清具体情况,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丽妃确实已经葬身火海,不过是自焚而亡,小公子则失踪不见了。
也就是天明被送出咸阳宫的剧情。
不过古寻没想到,公孙丽还是直接死了。
“我应该提醒过你,盯着点公孙丽吧?”古寻偏头向盖聂问道。
盖聂抿了抿嘴唇,沉默良久后才回道,“她死意已决,我拦不了。”
“那你就没试着让她和天明一起走吗?”古寻又问道。
古寻不知道天明什么时候被送出宫,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件事必然有着秦国内部势力的推波助澜,否则这孩子就跑不出咸阳。
因为已经不方便再出手,所以古寻就没有自己动手把天明母子送走,而是准备借这个机会将公孙丽捎带手一起送离王宫。
反正孩子应该才是重点,也不差多走一个公孙丽。
没成想去了趟魏国,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听这个问题,盖聂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天明已经离开了王宫,没机会再送她走了。”
“嗯?”古寻一听也稀奇了,盖聂竟然都没能摸到动手之人的踪迹,晚了一步。
“知道谁把天明带走的吗?”
“韩申,他是荆轲和公孙丽的师兄。”盖聂立刻回答道。
古寻一挑眉,没听过的名字……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士吧?
“他实力怎么样?”
“呃……他的天资比不上荆轲。”盖聂给了一个很委婉的回答。
不过意思很清晰,是个菜鸡。
“哦……”古寻晃了晃脑袋,“那看来他不怎么重要。”
一个菜鸡想从秦王宫救人……他要是长着两只翅膀就有可能,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幕后推手。
“你有什么发现吗?”
盖聂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阴阳家。”
古寻对这个答桉不置可否。
不过要他说,也只能是东皇太一了。
盖聂接着解释道,“能帮助韩申将人从王宫中带走,而且躲过了后续罗网和禁军的搜捕成功逃离咸阳的势力,整个咸阳城中,也只有罗网和阴阳家。”
没有证据,,但怀疑也不需要证据。
“秦王对此反应如何?”古寻想了一下问道。
“秦王震怒。”盖聂扭头看向古寻,沉声回答道,“中车府令赵高在内的一众官员全因办事不利,被严重申饬,罗网仍在筛查所有可能参与此事的人选。”
“……甚至于我,都因此事被秦王怀疑,遭到了罗网的严格审查。”
古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连盖聂都几乎被直接卷进去了,看来嬴政的怒火不是演戏。
天明的失踪,并不在嬴政的计划之内。
那就是阴阳家的擅作主张了。
“阴阳家有什么情况发生吗?”古寻回过神,向盖聂问道。
盖聂摇了摇头,“阴阳家的事我不清楚,他们是否和王上私下有所接触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那我回头自己查一下吧。”古寻也不在意,随口回道。
这件事终究已经尘埃落定,天明已经离开,公孙丽也已身死,个中真相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了。
至于阴阳家和嬴政之间到底又何龃龉,更是无足轻重,等有闲工夫查一下就好。
第八百一十八章 随和之宝
从盖聂口中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后,古寻便离开了这里。
对于荆轲,他确实感觉十分可惜,但一切都已是过往。
而他对于缅怀过往,一向不是很热衷。
只余下盖聂,依旧孤立坟前。
古寻知道,盖聂和嬴政之间的裂痕,就要愈演愈烈了。
对于一切只为了理想的盖聂而言,他对自己理想的君主抱有着绝对的忠诚,但当他发现二者其实并非同路之后,也会毫不犹豫的分道扬镳。
沉没成本对他而言是不存在的。
妥协,同样也是。
………………
古寻回府次日,国师府,东花园中。
已经快十岁的小阿言出落的越发可爱,扎着一对双马尾,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蛋,谁见了都直呼可爱。
此时她站在古寻身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手里的东西。
“爹爹,那是什么呀?”
听内容只是随便一问,不过看这孩子那直放光的眼神,就知道没安好心。
古寻坐在赏花凉亭里,随意的抛了抛手中的东西,反问阿言道,“想要?”
“嗯嗯嗯……”阿言的眼睛跟着物体的上下运动而不住晃动,嘴上发出一连串轻哼。
古寻一把握住正被他抛在半空中的东西,含笑回道,“给你可以……”
阿言一听立刻就伸手要去夺,可惜落了个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古寻。
古寻将东西放到一边,说道,“给你可以,不过我得问你点事。”
“哦……”形势比人强,聪明的阿言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示意古寻随便问。
“昨天你母亲跟我说,你又不听话了?”古寻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言问道。
小阿言立刻睁大了眼睛,反驳道,“没有!”
“爹爹,阿言没有不听话。”
“那你昨天下午在哪里?”
“唔……”阿言闻言不由的把手背到身后,两眼左右乱瞄,支支吾吾不回答。
古寻无奈的笑了笑,“你母亲跟你说过,不许随便乱跑的吧?”
“我没有随便乱跑啊!”小阿言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驳道,“我只是和阿赐一起去了趟明珠姨娘的店里而已。”
古寻翻了个白眼给自己的便宜闺女,“需要我提醒你,明珠的暗香阁距离咱们家超过了五里路,已经远超出你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吗?”
“那不是还有阿赐跟着吗?再说了也没事啊……”阿言小声滴咕着为自己强行争辩。
“抗争精神很不错,可惜现在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豆丁决定规则。”古寻毫不客气的呲了早慧的阿言一句,然后把阿言眼馋的东西给了她,“东西给你,注意别打碎了,还有,记得去找你母亲道歉,并且保证不会再犯了。”
“好!”阿言应了一声,立马一熘烟的抡着小短腿跑没影了。
古寻对此也只能摇头轻叹。
道歉她肯定会去道歉,保证也一定会保证。
可惜未必会遵守。
简单来说就是,我承认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古寻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因为这孩子其实心里都有数,胡闹都是建立在她确定不会有事的基础上——她强调阿赐跟着一起,意思就是说玄翦这个老父亲一定守在暗处。
养一个人小鬼大的孩子,真是太难了。
当然,古寻也确实不怎么会教育孩子,毕竟他没有相关经验。
即使,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养父,以及一个孩子的生父了。
顺便一说,他刚才给阿言的东西,是一块玉璧。
嗯……属于比较有名的一块,叫做和氏璧。
它和随侯珠一起,在李斯的《谏逐客疏》中被并称为随和之宝。
早年都是别国的宝贝,不过时至今日,都已经落入秦国的国库中了。
这次为了奖赏古寻协助王贲破大梁城之功,嬴政就把和氏璧赏给了古寻。
顺便再一说,随侯珠也一并给了古寻。
阿言离开后,古寻随手摸出这颗直径好几寸的硕大夜明珠,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思绪却不由的跑偏到了和氏璧身上。
那块玉璧才不过自己巴掌大小,最厚的地方不超两寸,那用它制成的传国玉玺,貌似最多也就……一个火柴盒那么大?
虽然古寻已经见过嬴政的王印,知道这类印章一向就不怎么大,但之前还对传国玉玺抱有一些遐想的……
现在看来,全都是被电视剧不专业的道具给误导了。
随便腹诽了两句未来的玉玺,古寻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随侯珠上。
之所以他只把和氏璧给了阿言去玩,是因为他发现这颗珠子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这颗夜明珠,竟然能吸收真气!
一般情况下,能长久贮存真气的只有人体,而真气进入死物之中后,一旦脱离操控者,很快就会逸散,即使是古寻也没法随随便便把真气封入死物之中。
结果这颗一看就不怎么结实的夜明珠竟然能承载并贮存真气,虽然一样会流失,但速度相对而言就慢太多了。。
而且还不是少量,古寻一次往里面灌注了差不多半成的真气。
这种程度的量,如果灌入寻常兵器中,哪怕只是短暂驻留,也极大可能会直接将其损毁。
而这颗珠子却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更亮了。
再有就是本来纯白色的珠子中心处,似乎浸染上了一层朦胧氤氲的红光,大概和灌进去的真气有关。
“倒是有趣。”古寻呢喃了一声,露出一丝笑意,就收了起来。
他也不是特别重视这玩意,毕竟能储存真气也没什么大用处。
即使是同样的功法,不同人修炼出的真气也略微不同,想借用这种东西来搞永久性的传功并不现实。
所以它的最大用处也就是当个……备用充电宝。
嗯……也可以当个c4,一次性引导出其中储存的大量真气,制造出毁灭性打击。
当个乐子玩玩不错,实际泛用性太差。
即使是对其他人而言,意义也不大。
毕竟打不过的人,带个充电宝也很难打过,没听说哪个手机配个充电宝就能跟note7正面刚的。
至于引爆……c4能定时,它可不行。
如果不在乎同归于尽倒是可以试试。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千泷
渭水河畔,咸阳近郊,炎妃的小院之外。
打发了盯上和氏璧的阿言后,古寻就离开了国师府,慢悠悠的踱步至此。
直到现在,炎妃依旧没有搬进国师府的意思,古寻也不做强求了。
待在外边就待在外边吧,反正自己也不在乎这几里地的路程。
就是每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总有种养外宅的奇怪感觉。
虽然说起来,这好像也就是养外宅……
嗯……这些不重要。
最近几个月,古寻来这里的次数很频繁,因为炎妃怀孕,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并取名为——千泷。
古千泷。
因为听起来还算好听,所以古寻只是感慨了一句命运后,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时至今日,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
说起来,古寻来这里也有近十年了,可无论是惊鲵,明珠,紫女,还是焰灵姬,都没能怀孕,只有炎妃,诞下了可以算作天命之子的千泷。
这让古寻不禁怀疑,难道秦时世界里还有炼精化气一说?
精气化去了,自然也就难有子嗣。
不过……古寻觉得更大可能还是自己武功练过头了,才会子嗣艰难……
好在有一个阿言,有一个千泷,也就够了,再多的随缘便是。
现在他更担心的,不是子嗣问题,而是他自身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原本已定的决心,不禁有些动摇。
………………
推门走进小院,入眼便看见了抱着孩子晒太阳的炎妃母女,古寻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暂且抛开了脑中的思绪。
炎妃同样看见了古寻,一样露出了恬澹的微笑。
就像惊鲵有了孩子之后,身上那属于杀手的杀气就日渐澹去一般,炎妃生下孩子后,过去的高冷也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内敛的母性。
古寻凑到母女俩跟前,一屁股坐下,然后就探头去看千泷。
小家伙已经在母亲的怀抱和和煦的阳光下入睡了。
和即使先天不足却依旧好动不老实的阿言截然相反,千泷一向喜静不喜动。
已经能够在床榻上爬来爬去的她,很少像其他孩子一样多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依偎在母亲身边,而且也很少哭闹,十分令人省心。
看着闭着小眼睛,一呼一吸的女儿,古寻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脸蛋,引得小家伙轻微抖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醒来。
炎妃伸手拨走古寻的爪子,嗔道,“她才刚睡下,别弄醒了。”
“呵呵,知道,知道。”古寻嬉笑一声,轻声回道。
接着他侧目看着小女儿,用轻柔的声音问道,“先前王宫中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炎妃轻轻的点了点头,“当时紫女来过,有跟妾身提过。”
怀孕之后,炎妃依旧以妾身自称,但含义已然改变。
她现在只对古寻才会如此自称,面对其他人都只是自称‘我’了。
顺便一说,炎妃,紫女,惊鲵,明珠,焰灵姬五女的关系,甚至连塑料姐妹花都不如。
因为她们连面子上的假意亲近都不会维系。
面对外敌时,她们谁也不会坑谁,但是内斗起来却半点不留手。
相互之间要么不见面,见面的话,就不免一番明枪暗箭,设钩下套都只算等闲。
韦小宝的七个老婆都比她们团结。
至于那些虎躯一震就有人纳头便拜的傲天哥,更是没法比。
古寻对此也唯有徒呼奈何,然后夹在中间,尽量平衡……
得到炎妃肯定回答的古寻接着又问道,“这事应该是阴阳家干的吧?”
炎妃又点了点头,“除非你出手,或是秦王亲自授意,或是阴阳家的推波助澜,否则人不可能被从王宫中带离。”
“嗯……”古寻轻哼一声,又问道,“这件事,你觉得月神会知道的足够多吗?”
提及阴阳家,炎妃现在的反应已经一切如常,然而一旦涉及到月神这个妹妹,炎妃还是不免心下慨然,声音略带低沉的回道:
“妾身想……恐怕不会太多。”
“东皇太一一贯不喜欢向下面的人透露太多,所有计划几乎都是在临近执行前才会告知,月神……应该也不会例外。”
“尤其是在妾身离开阴阳家之后,东皇太一对她的态度……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
“不想那么多了,我待会直接去找她吧。”古寻笑了笑,干脆地做下决定道,“上次我还救了她一命,我想她应该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炎妃对此自然没有异议,虽然她有些奇怪古寻怎么不直接去问东皇太一。
毕竟按照这个男人的性格,还是更喜欢找最直接的目标。
其实原因很简单。
临近天下一统,古寻越发的不愿意去见东皇太一,因为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拍死他。
再加上自己一旦去找他,哪怕不做任何有威胁的举动,这老家伙估计都要去嬴政那里告状。
眼下嬴政的情绪正处于不太稳定的状态——一面因为魏国灭亡而高兴,一面又因为天明失踪而恼火,古寻也不是很想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他。
反正不是要紧事,随便查查问问就好了。
他找炎妃问这些,也只是顺便的,要是孩子没睡觉,他才没空问这些废话呢。
之后,古寻和炎妃又随便聊了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关千泷的琐事后,就起身离开了。
接着,他加快步伐,直奔摘星楼而去。
既然动身了,那就今天一次把事情都搞定。
………………
摘星楼。
一切都和古寻上一次来一模一样,连人员配置都一样。
月神自不必说,湘夫人姐妹也依旧住在这里。
这两年秦国的活动频繁起来后,阴阳家就相对而言沉寂了下来,长老级别的人物很少到处乱跑了。
最先发现古寻到访的,自然也还是湘夫人姐妹。
娥皇看见古寻,娥眉一挑,“你怎么又来了?”
古寻耸了耸肩,“秦王貌似也没规定,我不能来摘星楼吧?”
嬴政当然没有立下这项规定,但是没有他的许可,又有哪个大臣敢往这跑呢?
娥皇懒得和他争辩这个,没好气的反问道,“你是来问那个小子的吗?”
‘那个小子’,指的自然是古寻通过她们姐妹送进阴阳家的小灵。
古寻一听倒也不急着找月神了,正好先聊两句这孩子。
第八百二十章 见月神
“他最近什么表现?”古寻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问道。
娥皇闻言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难看了几分,扭脸瞥了一眼身后的摘星楼,似乎是在确定月神有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扫视了一眼过后,她才转回头反问道,“那小子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古寻眼一瞪,手一摊,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回道,“这你应该去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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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娥皇秀眉一张,嗔道,“人不是你非要送进来的吗?”
古寻撇了撇嘴,没急着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转而问道,“你先告诉我,他在阴阳家都干什么了?”
“他……很不老实。”娥皇犹豫了一下后给出了回答。
古寻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回答?”
“不老实?他勾搭身边的同门了?”
娥皇没好气的回应道,“你不要装傻。”
“阴阳家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有数,作为一名弟子,他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了。”
接着娥皇稍微详细的讲道,“刚入门之后,他还老老实实的每日安心修炼,加之天赋确实不错,没过多久就被选为了五灵玄同。”
“之后,他的小动作就开始多了。”
因为古寻的原因,娥皇姐妹对小灵自然投入了一些额外的关注,然后就发现这小子一天天的不是打听不该打听的隐秘,就是暗中前往不允许去的地点。
从行事风格来看,妥妥的一个小间谍。
古寻对此浑不在意的回道,“年轻人性子比较跳脱而已。”
“你们阴阳家也不能强求弟子都跟那些阴阳傀儡一样吧?”
“哼!”见古寻这副不上心的态度,娥皇冷哼一声,不快的说道,“随你吧,只要你不担心他把自己作死。”
“呵呵!”古寻露出一个和煦礼貌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在为他考虑,陪个笑脸还是应该的。
“如果到了那一步,你再找机会知会我一声就好了。”
“我自会想办法救他,嗯……也不会牵扯到你们姐妹俩的。”
“哼!”也许是古寻和善的态度让娥皇心里稍微有些受用,虽然她还是一脸冷色,但语气没那么呛人了,“希望如此。”
接着她又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折腾一通,又是为了什么?”
把人送进去不管不问,任由他胡闹一气,等到事态危险了,再出手收拾残局把人捞走……这是在折腾阴阳家,还是折腾你自己?
娥皇不理解。
站在一旁不做声,但眼神中透露着好奇的女英也不理解。
古寻自然不会向她们解释个中详情,只是摆了摆手回道,“又不是我要折腾的。”
“反正你们不用管他干了什么,只要在他快要死的时候,知会我一声就好。”
娥皇不再作声了。
你要是这个态度,那就只好随你了。
古寻也无意再多说小灵的事,随口问了一句,“月神在上面吧?”
娥皇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勐然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找月神大人做什么?”
古寻不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的朝摘星楼里走去,嘴上回了一句,“想知道可以跟上来旁听。”
娥皇闻言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没有选择跟进去。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如果是她能知道的,古寻走后月神自会说明,没必要非跟进去冒险。
古寻一进摘星楼,就感觉传来一阵阴凉到有些阴冷的凉气。
并不是他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仅仅只是这栋高楼之内的温度比外界低得多。
此时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燥热起来了,不过摘星楼内倒是很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内部高逾百尺的空间。
摘星楼内部的装潢摆设和奢华沾不上半点边,可以说要多简单就有多简陋,古寻自然没兴趣欣赏,直奔月神所在的三楼而去。
仅仅片刻,古寻就穿过了四段楼梯,来到了三楼。
三楼主要有两间屋子,一间是月神的起居室,一间则是清修用的静室。
此时月神自然是在静室中修炼。
古寻抬手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入眼的便是月神曼妙的身躯。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所以也就没敲门,月神若是不方便,自然能在他进门前察觉到并出言阻止。
而正在静修的月神则缓缓睁开双目,透过眼纱望向古寻这位不速之客。
借由那明显的脚步声,她已经知道到访者是谁了。
“国师驾临,有何贵干?”月神语气平澹,但心绪复杂的问了一句。
自从古寻在荆轲剑下救了她一命后,月神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了。
每一次见面,心绪都很复杂,复杂到旁人不了解,她自己理不清。
于是月神就选择了尽可能避开古寻的处世方针。
自荆轲刺秦以来,两人几乎就没见过面,话更是一次没说过。
这回陡然被古寻找上门,月神的心情自然不会平静。
好在漂亮的姑娘都擅长骗人,演技是天赋,表面上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古寻也没闲心去探究这半个小姨子的内心世界,回答道,“有点事问你。”
月神怔了一下,马上就想到古寻要问的是什么了。
“国师要问的可是,丽妃之死?”
古寻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屋里除了月神膝下一块蒲团,就啥都没有了,只好就这么站着回道,“没错。”
“这事,是你们阴阳家干的吧?”
月神平静的回答道,“丽妃之死,是她自己的决意,和任何人都无关。”
古寻哂笑了一声,回道,“不用试着转移重点来诡辩,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不惜冒着触怒嬴政的风险,把天明这个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孩子,又给送出去了?”
月神阖上双眼,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告知古寻。
片刻之后,她才用轻灵空盈的声音回答道,“这是那个孩子的命数,而非阴阳家的决定。”
“嘁!”古寻嗤笑一声,反问道,“你们面对嬴政的时候也是这个说辞吗?”
月神对此不做回应。
面对嬴政她们当然是竭力撇清一切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念端急信
这件事是阴阳家谋划已久的行动,细节考虑的非常周密。
而嬴政虽然暗中对阴阳家有所防备,但也没想到他们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送走,终究是百密一疏。
这件事罗网并没有抓到任何阴阳家的把柄。
没有证据,嬴政也不好直接出手整治阴阳家,毕竟他们双方的关系还是颇为微妙的。
最终,在东皇太一亲临章台宫和嬴政密谈半晌之后,罗网总算是放弃了对阴阳家穷追不舍,将重心转到了其他方面。
古寻见月神不回应,无趣的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们现在能找到那孩子吗?”
月神果断摇了摇头,“人既然已经失踪,阴阳家又如何得知其下落呢?”
这是句大实话。
韩申把孩子抱走后,阴阳家只负责帮他处理了一下首尾痕迹,以防止罗网找到他,但是他人具体跑哪去了,阴阳家如今也一无所知。
估计下了狠心追查的罗网现在都比阴阳家知道的多。
“呵……可惜啊!”再次没能得到满意答复的古寻,不禁摇头轻叹的感慨了一句。
月神见此,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国师大人在可惜什么?”
以古寻的性格,她觉得自己如果不顺势问出来,只怕对方也不会罢休,不如配合一点,大家都好。
古寻侧目瞅了她一眼,不爽的回道,“可惜让你们逮到机会,我正好不在咸阳!”
如果他在的话,一定要把这事搅和黄。
不光是为了救下公孙丽母子,更重要的是可以趁机合理合法的坑一把阴阳家。
他现在是不方便随便怼阴阳家,但是对方主动作死显然就不关他的事了。
跟嬴政玩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没被抓现行也就罢了,要是被抓了……就算阴阳家很重要,这把也一定会很‘爽’。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可惜啊!
主要是古寻原以为这件事应该是在嬴政默许下完成的,所以也就没太上心,只是让盖聂这个热心人多盯着一点。
没了墨鸦白凤,这情报工作可以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行,这俩人至少得薅一个回来!
古寻默默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对于古寻的说辞,月神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说实在的,在阴阳家内部,一致认定这个任务最大的阻碍就是古寻,结果没等他们想出一个万全的解决方桉,古寻竟然自己突然离开了。
古寻错失了一个良机,他们却白拣了一个。
一增一减,一消一涨,倒也颇合道家之理。
感慨完后,古寻理了理并未凌乱的衣袖,就要离开,“既然你不肯给点实际回答,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告辞!”
眼见古寻走人,月神却突然开口问道,“不知道国师对秦国的将来,是何看法?”
古寻停下脚步,重新转过身,玩味的看向月神,“秦国的……将来?”
“你这问题有意思啊。”
月神微微颔首,静静的等待古寻的回答。
古寻则朝天一指摘星楼顶,“你不是会占星术吗?”
“光芒盛放的帝星,我想你还不至于看不见吧?”
“我还以为,国师是不会盲信所谓天命的。”月神嘴角含笑的回道。
古寻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这是个存在玄学的世界,他当然不会认迷信盲从不可靠的死理。
不过这个世界的玄学他觉得也没多强,还不至于完全一成不变,一定会按照既定路线走下去。
狄俄浦斯的悲剧不会在这里上演。
他自然也不会盲从于所谓的天数。
月神见此,也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七而为一,天下大定。”
“国师觉得,这句话真的是应验在秦国身上的吗?”
古寻脸上笑意更甚,“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势不可逆,我只是希望国师,不要一意孤行的做些无意义的事情。”月神宛如呢喃一般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警告,还是提醒。
又或者,只是在用她的方式给出古寻想要的回答。
“呵呵……”古寻沉思片刻,最后不禁摇头失笑出声,没有对月神的话做任何回应,迈步离开了这里。
古寻现在大概知道阴阳家为什么会依附于秦国了。
他们并不只是为了将秦国的强大作为自己的凭依,以毫无顾忌的实施所有计划。
这份强大本身是他们所必需的。
东皇太一需要秦国灭掉其他六国。
天下一统,正是他的计划所必需的一个环节或是前提条件。
按照今日月神的说辞,恐怕需要的还不止是山东六国的消亡……
嬴政算是成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了。
古寻对此倒也不觉得离谱。
始皇帝也是人,而且还是个有着明显弱点的人。
他自己估计也清楚自己正在被阴阳家利用,只不过他没想到,最终会是他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也不知道该怪在他身上,还是他两个儿子身上,亦或是那两位貌似忠心耿耿的臣子身上。
………………
几日之后,重新回归咸鱼养老模式的古寻,收到了一封信函,一封来自于楚国江东郡的信函。
寄信人是医家的宗师圣手,念端。
这些年来,古寻很少再见念端师徒,因为念端一向喜欢往医疗条件最差的地方跑,而咸阳的大夫并不少,一般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
不过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内容主要是交流医术。
几年下来,二人都可谓收获颇丰。
不过这次的信函,其内容却并非是学术交流,而是……辞别。
念端,要死了……
古寻看到信的内容,整个人都忍不住懵了。
虽然他知道剧情里念端死的很早,但是上一次见她时人明明就好好的,距今也就……三年的光景,怎么会突然就要死了呢?
发了急病?
那也应该来信找自己治病啊。
医者不自医,难不成还不能让别的大夫医吗?
古寻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几分钟。
管他什么情况,过去一瞧就知道了。
有伤治伤,有病医病,有麻烦就解决麻烦。
想从自己手里强行带走一个人,就算是老天爷也没那容易。
------题外话------
昨天忘了说,随侯珠的设定,其实是为了我打算写的一个大番外。
不过说实话,这个番外是否会写,目前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