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敏感话题
古寻晃了晃手,将话题扯回正道上:
“我跟你说这些的重点不在于墨家打算刺杀皇帝,而在于,罗网会怎样对待青龙计划。”
章邯眉头皱了皱,迟疑着回道,“既是刺驾大事,罗网想来不会乱来,当会暗中阻止。”
“你认为罗网忠于皇帝?”古寻笑呵呵的反问了他一句。
章邯索性也把话说透了,“罗网纵然不忠,也断不敢让陛下犯险吧?”
刺王杀驾是大罪,不仅刺杀的人有罪,但凡出了些许纰漏,负责保护的人,皇帝身边的人,都是重罪。
皇帝要是被刺而死,只怕赵高都得殉葬以伏罪。
纵然皇帝无恙,若是闹得太过难看,那也是天大的干系。
赵高再疯狂,也不至于在这种事还敢推波助澜,添油加醋。
“法……是个好东西啊。”古寻不禁失笑摇头,“帝国以法家学说治理天下,一切皆以法理度之。”
章邯不明白古寻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只能附和着点点头。
这话属于政治正确,他自然不会反对,况且他觉得这说的也不错。
虽然天下人皆言秦法无度,炽盛暴烈,但暴烈也好,严苛也罢,总归确是以法度之。
古寻却突然话锋一转,质问道,“果真如此吗?”
“这……”章邯拿不准古寻的想法,不敢贸然回答。
古寻又是一转话题,“你见识过公输家的机关兽吧?”
“当然。”章邯点头回道。
“那你见过公输家保养维修那些机关兽吗?”
“也见识过几次。”
“铁石所做的机关,尚且需要时时保养维护,这人制定的法理,如何能够运转不休呢?”古寻叹声反问了一句。
章邯只能默然以对。
古寻接着说道,“若按朝廷法度,只怕那冯御史,连带他下属的整个御史系统都该被罢黜!”
“若按朝廷法度,只怕齐鲁荆楚,十余个郡的治理官员都该被下狱问罪!”
章邯更不敢接话,低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里消失。
古寻口中的冯御史,自然是御史大夫冯劫,也是右丞相冯去疾之弟。
论官职地位,他只在左右丞相之下,是帝国朝堂上实权的三号人物。
不管他管理下的御史系统有多少问题,也没人敢说什么,章邯也不敢。
至于齐鲁荆楚等地的地方官,章邯倒是敢说,可敢说没什么用,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犹豫片刻后,章邯小心翼翼的开口回道,“可这刺驾大罪不比其他,谁又能,谁又敢胡来呢?”
“皇帝能,皇帝也敢!”古寻沉声回答了章邯的质疑。
这个回答让章邯瞳孔骤然放大!
天无二日,人无二王。
帝国的天上只有一颗太阳,自然也只有唯一的皇帝陛下。
古寻的话让人乍一听还以为若是罗网胡来,皇帝陛下会刻意包庇赵高。
但章邯很清楚,嬴政固然对赵高多有几分容忍,却不可能在真正的大事上对他讲半点情面。
大泽山之事,若不是影密卫和罗网直接发生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导致章邯手里的一切证据看起来都像是他攻讦罗网的借口,赵高不死也要脱层皮。
事关刺驾大罪,赵高但凡牵扯进去分毫,皇帝绝对会直接要了他的脑袋,不会有半点留情。
这种情况下,皇帝还会保罗网的可能,在章邯看来只有一种,那就是罗网的行为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或者干脆就是皇帝让赵高这么做的。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场刺杀大案,是能用来大做文章的绝佳由头。
即使是嬴政,很多时候做事也是需要理由,需要师出有名的。
但这种可能性的几率在章邯看来却太低了。
青龙计划是墨家主导的,农家或许会给予支持,了不起再掺和进去一些其他叛逆势力,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些势力,皇帝要动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更不可能拿自己来抛砖引玉。
费这个劲,不如直接让罗网动手来的利落。
而排除掉这个可能后,章邯还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最不应该的答案了。
皇帝,只是个身份,嬴政是皇帝,更是始皇帝,但谁都不认为他会是唯一的皇帝……或许他自己认为是。
如果始皇帝一定不会纵容罗网乱来,再联想一下青龙计划的目标,那古寻话里的意思很可能是说……新皇帝会纵容罗网。
这个新皇帝是谁章邯不好说,总之肯定不是长公子扶苏。
但古寻要真是这个意思,那岂不是说赵高已经有……
对于尊崇皇权的章邯来说,这种想法,这种可能未免太过大逆不道,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想到了,却完全不敢吱声。
看着额头上冷汗都开始朝外冒得章邯,古寻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满的呵斥了一句:
“你怕什么!”
“末将……末将……”章邯陪笑着,有些磕绊的回应道,“末将只是听不懂大人的意思,怕说错了话。”
古寻瞪他一眼,说道,“听懂听不懂我姑且不与你计较,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有人要你的命!”
“这……”章邯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几颗汗珠,苦笑着回道,“末将也不是怕,末将只是……只是不理解,也不明白,怎么会……”
“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古寻看着他,语气平静的帮他把后半句话补完了。
章邯头压到最低,没有接话茬。
古寻见状轻叹了一声,也不再计较章邯对皇权的态度,只是说道:
“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不过是互相糊弄敷衍罢了。”
“帝国也是如此,皇帝再至高无上,也只是这草台班子的一员罢了。”
“农家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不会没听过。”
章邯有些愕然,却又觉得古寻的话莫名有些道理。
草台班子……这话听着荒诞,细想却是颇有意思。
不过章邯这么多年形成的观念,也不是古寻三两句话就能彻底动摇的。
他依旧不愿直接面对古寻提出的可能,索性直接略过这一部分话题,只说罗网和墨家,以及青龙计划的事:
“大人现在担心罗网会暗中为青龙计划提供助力?”
古寻也没想跟他多讨论谁想皇帝死这个话题,顺着他的话回应道:
“罗网会不会这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做了,会怎么做?”
“大人的意思是……赵高会再次利用那些被他安插在叛逆分子中的暗桩?”
“要想确保自己的手不被染脏,自然要多带几层手套。”古寻不咸不淡的回应道,“你想办法盯着点吧。”
“是,末将会尽力揪住罗网的尾巴。”章邯语气一震,说话总算有点精神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他这个小小的影密卫统领不敢妄议的敏感话题,也是够憋屈的。
现在明确要对付罗网,而且说不准真的有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逐渐开始成为沉疴痼疾的毒瘤,章邯自是兴奋异常。
古寻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似乎对章邯的话另有想法,开口意味深长的特意提醒道:
“查到了任何罗网的动向,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即可,不要自作主张做任何应对。”
对这个叮嘱,章邯有些疑惑,不过看古寻并无解释的意思,他也只能点头应声,“末将知道了。”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墨家高层又一次聚了起来。
见人到齐,盗跖先开口问找他们过来的班大师道,“农家那边有信儿了?”
班大师点了点头,脸色带着明显的喜色,“有回信了,他们的效率有些出乎老头子我的意料了呢。”
高渐离沉声问道,“怎么说?”
“农家明确提出了,他们那位新侠魁,或许能提供有关东巡车队,以及嬴政本身的重要情报。”班大师也不含糊,简明扼要的回答道,“和上次子房的分析可以说如出一辙。”
这话让在场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搞刺杀,环境最重要……或者说是适合刺杀的机会。
想要拥有这个机会,无外乎抓住已有的,或者创造全新的。
当年荆轲刺秦,嬴政高居于戒备森严的秦国宫室内,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燕太子丹选择了自己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利用燕国的督亢地图,以及樊於期的人头。
墨家之前针对东巡车队的诸多安排,也是基于这个理念。
不过已经彻底成了叛逆分子,失去和帝国平等对话资格的墨家无法再像上一次那样利用手里的各种资源创造这个机会,只能单纯尝试用人堆出来一个——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用资源,人力资源。
毫无疑问,这种用人堆的办法是蠢办法,只是他们没得选。
寻找现成的机会,需要有足够的信息,可惜他们没有。
如果农家能补上昌平君空缺出来的信息位,那他们成功的几率估计就能再大一点。
不过高兴过后,升起的就是质疑了。
还是盗跖率先开口,“农家,真有这个本事?”
班大师耸了耸肩,捋着胡子回道,“朱家堂主明言说了,他们那位侠魁说有些眉目,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作为诚意,她先提供了有关车队目前位置的信息,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证了。”
说到这里,从班大师的语气上就能明显听出来他是笃定农家那边提供的位置信息没错。
毕竟是诸子大派之一,还是以人多著称,怎么也不至于拿假消息糊弄人。
高渐离等人也基本相信这一点。
如果农家真能获取帝国那边的重要情报,那新的问题就来了。
盗跖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这么说,那位农家新侠魁,大小姐田言,不会真的像子房说的那样,是从罗网那边……”
盗跖没把话说尽,只是比了个懂得都懂的手势。
班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谁能说得准。”
“回头问问,看农家那边对情报来源是否愿意给个说法吧。”
“此事干洗不小,必须有个定论。”高渐离沉着脸,明确提醒道。
班大师点了点头,“放心,这点事老头子我还是省得的。”
理论上,农家从哪弄来情报无所谓,只要情报准确就可以。
农家要是有本事,从老天爷那问来的都没问题。
但若是情报来源是罗网,墨家就得掂量掂量了。
他们的目标可是是刺杀嬴政,罗网的真正主人。
用人家的情报渠道,刺杀人家的大老板,这事墨家的人就是喝晕了也不敢想。
而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要是真的发生了,也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万一让罗网算计了,最后一头扎进人家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墨家丢脸不说,只怕人也得赔上不少。
盗跖挠着头,提了个新的疑问,“那位农家的新侠魁,到底可靠不可靠呢?”
“可靠。”高渐离回答了这个问题,并给出了解释,“这是盖聂先生亲口向我保证过的。”
“农家大小姐田言,可信!”
盖聂的人品和信誉自然是没得说,既然有他亲自作保,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田言的立场。
所以这件事即使有问题,最多也就是罗网反过来利用田言暗算他们,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局面。
同时,田言如果没问题,那她的情报也未必就有问题,这件事有戏的希望又大了不少。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继续和农家那边沟通,同时确定东巡车队的位置后尽量一直锁定住他们,还有就是根据车队的行进速度,判断他们抵达的时间,选择合适的伏击地点……”
“这些事都还算简单,只有车队那边……小跖,你亲自去一趟吧。”班大师一番安排后,对盗跖吩咐道。
盗跖也是任劳任怨,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没问题,我这就出发,只要农家那边消息没错,我保证跑不了他们。”
“嗯,有什么新消息,我会派人尽快传给你。”班大师颔首回道。
在墨家高层继续按部就班推进青龙计划的同时,盖聂悄然离开了墨家据点,朝着桑海城内而去。
他要去见个老朋友,问一些事情,以确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事关天明,盖聂觉得自己应该能得到答,但也不能完全确定。
那人本身就性格怪异,做事随心无常,在天明的事情上态度还格外含糊暧昧。
只希望自己不会白跑一趟吧——费些时间倒还无妨,只怕接下来他该怎么处理天明的问题就成了麻烦。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再聊天明
桑海城内,古寻正要动身离开将军府,出去蹓跶溜达,这屁股刚抬起来,脸色却是一变,露出了笑意,旋即又坐了回去。
“稀客啊,请进吧。”
古寻话音落下,一身米白长袍的盖聂就出现在了院子里,手里还拎着他的新佩剑。
古寻瞥了一眼那剑,笑呵呵的问道,“有新武器了?”
盖聂闻言顺势抬起了手中的佩剑,手掌从朴实的剑鞘上拂过,随后沉声回道,“徐夫子帮我重铸了断裂的渊虹。”
“那换名字了吗?还叫渊虹?”古寻依旧不说正经事,继续问剑的事。
盖聂也不着急,摇了摇头回答道,“渊虹这个名字已经不用了……也没再起其他名字。”
“剑,就是剑,只要握在手里时是为我所控的就好,没必要再起一个名字了。”
“剑圣到底是剑圣啊,论剑道修行我不如你。”古寻失笑摇了摇头,随后抬手一邀,“盖兄请坐吧。”
盖聂走进小亭,坐在了古寻的对面,剑则顺手搭在了身旁,然后回应道:
“国师谬赞了。”
古寻不慌不忙的一拂手,将亭中石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重新烧热,给盖聂倒了杯茶,然后继续说道:
“若是鬼谷子前辈没有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心只修习剑术,只怕盖兄你的剑道境界能臻至亘古未有的第一人。”
“卫庄,也不是你的对手。”
盖聂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摇头回道,“纵横家从来只出策士,断无培养一个纯粹剑客的道理。”
古寻抿嘴笑笑,给自己也倒好茶后说道,“即使如此,现在的盖兄你和卫庄若是进行纵横对决,他的胜率也要略低于你了。”
之前盖聂和卫庄这对师兄弟展开生死之战的结果,在古寻看来只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着一种可能。
而现在,在古寻的眼里,胜利的天平稍稍向盖聂偏动了几分,谈不上多大的差距,却足以说明盖聂的实力真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对于他这样实力的人来说,可能人生往后几十年实力也不会再有增进,这些许的突破已是殊为不易。
盖聂对此只是回应道,“我无意与小庄争个高下。”
“这我知道,便不说了。”古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略过这个话题。
盖聂卫庄二人但凡有一个真心想要分出这纵横之决的胜负,两人也不会僵持到今日。
这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古寻接着又说起了盖聂的新佩剑,“这把剑,先经重铸,又历再造,其实已经不适合当盖兄你的佩剑了。”
兵器这玩意,从来都不推崇重铸等二次操作,当初渊虹就是因为由残虹重铸改造而来,才会存在破绽,被鲨齿直接别断。
再由渊虹残片回炉重铸,依然难以做到浑圆一体,不留破绽。
对一般人而言,哪怕是高渐离那等顶尖高手也是一把毋庸置疑的神兵利器,可对盖聂来说,多少有些不够看。
盖聂看了眼自己的新佩剑,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在意,“有把剑即可,其他的都不妨事。”
古寻见状也不多劝,他本就只是顺便提一嘴,当个闲聊的话头。
“那,盖兄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呢?”古寻此时,终于开始和盖聂聊正题了。
“国师应该知道。”盖聂平静的回了一句。
古寻端着茶杯,不急不徐的站起身走到亭子边缘,迎着日光看向海边的蜃楼:
“之前墨家的人闯蜃楼,盖兄也去了?”
“去了。”盖聂直言不讳的回答道,“而且我还见了一个女人。”
“这……虽然你来找我,大概率是和那人见过面了,不过我还是挺吃惊的。”
“樱狱……不好进。”
“只是运气好,适逢其会罢了。”盖聂淡然的简单解释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大概也猜到了估计是星魂闹出来的纰漏,没有太过纠结,继续说道:
“至于你想问的事……天明现在一切安好不是吗?”
“可他不会一直好下去。”盖聂平静的回道。
古寻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盖聂沉默了片刻,然后回道,“那人说,必须要把天明送上蜃楼……在蜃楼出航之前。”
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来找古寻的。
古寻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搭在腿边轻轻的点动着,沿着小亭一角来回踱步,沉吟片刻后方才回道:
“应该说,那女人没骗你。”
“可你曾警告过,不许天明再上蜃楼。”盖聂立刻回了一句。
古寻闻言纠正道,“指正一下,我说的是不许天明短时间内再次靠近蜃楼。”
“阴阳家的人都很看重那小子,月神也好,星魂也罢,都各有心思。”古寻接着解释道。
“我能压制住他们的歪心思一时,却不能时时盯着他们,是故天明若是再贸然登船,未必能像第一次那般侥幸蒙混过关。”
“那个女人跟你说要天明上船,同样心怀不轨。”
盖聂眉头皱了一下,稍作犹豫后还是开口问道,“那人,是燕太子妃?”
古寻点了点头,也不隐瞒什么。
盖聂见状,索性也一问到底,“她和阴阳家曾经的副掌门东君,是什么关系?”
古寻想了一下,也索性直接把当年的旧事全揭开了:
“当年燕太子丹从咸阳出逃,返回了燕国,其中得到了阴阳家的鼎力支持。”
“这一点你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盖聂点了点头,这事他了解不多,只是隐约知道一点。
古寻接着说道,“阴阳家出手,自然是因为燕丹身上有他们所图之利。”
“为了达成目的,阴阳家不仅需要放燕丹回国,还要派一个人跟着他一起去燕国。”
“这个人选本来是副掌门东君,但因为诸多变故影响,东君叛门而出,这计划自然不了了之。”
“但阴阳家的目的总要还要达成,所以……他们换了一个人选,去接近燕丹。”
“就是那个女人?”盖聂平静的接过话茬反问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论身份,她也勉强算是半个东君吧,替代品总也得有真品的几分火候。”
“她和燕丹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有问题?”盖聂面色复杂,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恐怕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能说的清了。”古寻并未一口咬死那女人有问题,只说这是人家的家事。
盖聂默然不语,心下却是不欲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燕丹都死了,还纠结那位燕太子妃是否有异心也没意义。
她现在被阴阳家囚禁于蜃楼之上,总归是和阴阳家敌对的,对墨家不说是友,至少不完全是敌。
“她会伤害天明吗?”盖聂想了一下,又问道。
“嗯……”古寻却是陷入了迟疑,踱步几圈后,才回道,“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
“我不确定她是否会伤害天明,不出我所料的话,恐怕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她会对天明做什么。”
“一切的根源,还在于那四个字。”
古寻没说明是哪四个字,不过他和盖聂都是心知肚明。
苍龙七宿!
盖聂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想天明和苍龙七宿扯上关系,但似乎从当年那场刺杀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
“没有其他办法吗?”盖聂只能如此问道。
古寻仰着头,不急不徐的回答道,“无论是天明自幼所中的封眠咒印,还是后来所中的六魂恐咒,对他而言其实都不致命。”
“若是咒法能要了他的命,他本就活不到今天。”
能被阴阳家这种门派列为禁忌咒法,这两种咒法的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咒法一时干不掉中咒者,大概率一世也干不掉了。
只不过不要命不代表没有伤害,而且解咒很麻烦。
“所以你此前从未处理过天明的问题……”盖聂闻言恍然,算是明白古寻之前为什么一直无动于衷了。
古寻笑了笑,接着说道,“他最大的问题,也是唯一的,真正的问题,就是体内的异种力量。”
“这力量保护了他不死于阴阳咒法之下,却也成了真正会要他命的致命祸根。”
“那力量并非他天生所有,而是……在那一天,他父亲死的那一天过后,才进入他体内的。”
“所以……只能让他登上蜃楼?”盖聂语气难得有些起伏,略显激动的问道。
古寻走回桌旁坐下,放下茶杯,带着笑意回道,“理论上,这是最稳妥的处理方法,因为如果他在蜃楼出航前没上船,我也说不准会是什么后果。”
“但这也是最不稳妥的处理方法,因为我同样说不准他上了船会是什么后果。”
“不上船,或许会被体内异力反噬,上了船,就很可能成为阴阳家的棋子。”
“二者都不是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也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盖聂沉默了。
他来找古寻是为了做出确切的选择,哪怕是结果不怎么明确的选择。
谁承想听了古寻一番话,他更加做不出选择了。
“国师还是没有决断吗?”盖聂只能如此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我选择顺其自然,看天明自己的时运。”
休克疗法yyds!
“我提醒你们,让他短时间内不要再登蜃楼,不仅是为了防备船上那些阴阳家的人,也是为了让他趁这段时间好好提升了一下实力。”
“他现在武功进境一日千里,若是最后他还是登上了船,说不定能靠着实力摆脱棋子的身份。”
“至于更稳妥的方案……我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盖聂又沉默了半晌后,站起身朝古寻拱手一礼,“国师的话,盖某都记住了。”
“今日多谢国师解惑,我便不继续叨扰了。”
“告辞!”
道别过后,盖聂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将军府。
古寻都明言没办法的事,他继续纠缠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去能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吧。
古寻送走盖聂后,看着远处的蜃楼笑了笑,然后按照原定的行程,离开了将军府。
天明的问题,不完全是古寻没办法,也是他不愿意多管。
这孩子现在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顶尖高手,放眼江湖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总得让他自己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操心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对他这种注定的天命之子而言。
………………
返回了墨家据点的盖聂,独自思索片刻后便去找来了天明。
“呼!大叔,你找我有事?”
天明近些天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练武上,今天也不例外,被盖聂找上才停下,嘴上还有点喘。
盖聂也不废话,直入正题,“你还想登蜃楼?”
天明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回道,“那当然了!”
“巨子老大的亲人在船上还没救下来,还有石兰的哥哥也情况不明,还有还有……”
说到最后,天明压低了点声音,笑嘻嘻的跟盖聂小声嘀咕道,“千泷也在船上,我想去找她。”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可蜃楼上对你来说很危险。”
天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哪里不危险啊?当初在机关城看起来那么安全,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这些事,不管有多危险,总归是要去面对的。”
“我现在有实力,也有信心去面对!”
说到最后,天明颇为坚决的握紧了拳头。
说完后,他神情一改,恢复平日的些许不着调,笑嘻嘻的问道,“大叔,是不是你们愿意让我上船了?”
盖聂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或许以后可以。”
“天明,先努力的变强吧,拥有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的力量。”
“这我当然明白!”天明拍着胸口满口答应。
………………
几日过后。
东郡,大泽山的某处山林。
披着厚厚的斗篷罩衣,田言再一次拖着脆若的身躯,带着属镂剑来见掩日了。
掩日显然心中对田言依然很是不满,见田言走近,也不愿和她多废话,直接甩出了手中的一封信函。
田言不会武功,自然接不住这封薄薄的信函。
好在田言确实练过"察言观色"这门奇异瞳术,眼力远超常人。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信函不会伤到自己,也不会飞远。
噔的一声闷响,纯粹由纸墨构成的信函愣是插在了一棵树上——田言身旁的树。
田言小心翼翼却又不动声色,佯装平静的将信函从树上扯下。
这一手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却让田言颇为费劲——用力过猛会让掩日看出她完全不会武功,还可能会损伤信函,力度不够又会导致信拿不下来,同样会被暴露。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互相试探
田言展开信函,上面写的全是赵高对她的回应,对她的安排。
简单来说,首先,赵高斥责了田言的越权行为。
有关皇帝的情报,即使是天字杀手也不得随意调用,这是罗网本就存在的规矩。
田言坏了规矩,哪怕身份特殊赵高不能直接处罚,却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此掀过。
至少得申斥一番。
其次,是赵高禁止田言继续窥探皇帝的情报,同时严词警告她若是她之前探查到的情报泄露出去半分,他将会严惩不贷。
最后,他提醒田言,若是有正事需要罗网的支持,获取皇帝的情报,就亲自去见他,阐明原由,再由他定夺是否应允。
这些内容,基本都是废话。
开头的申斥和责备就不说了,田言直接略过。
中间的明令禁止田言也没怎么在意,停手是不可能停手。
只有最后的提醒,稍微有些意义。
田言对青龙计划的态度到底如何,赵高不清楚,隔着几百里远他也很难搞清楚。
若是换了田虎那种货色,他有几百种方法能弄清楚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面对田言这位农家女管仲,赵高不想冒险。
所以他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真正和田言见一面。
但他不能主动来见田言。
一方面,这段时间他不方便离开东巡车队。
虽然皇帝给了他特权,允许他暂时离开,但现在局势瞬息万变,东巡车队算是一切的中心,他不想,也不敢贸然抽身。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在这件事表现的太热衷。
既然有心当个幕后黑手,就不能太心急,得沉住气。
所以,他只能以言语暗示田言。
这既能让他不需要离开车队,又能试探田言的态度,同时让田言有理由一直掌握东巡车队的位置信息。
若是她真的有心促成青龙计划,肯定还会有所动作,未必会像赵高说的那样直接去东巡车队那边见他,但总要有所表现。
若是她直接放弃,说明她无意和青龙计划牵扯过多,只是以此试探赵高的态度。
那赵高就可以对接下来的安排再做调整了。
不管是放弃还是继续,总会有更妥善的安排。
田言基本看出了赵高的意思,手一攥紧,将信函揉成一团扣在掌心,然后对掩日说道:
掩日见她看完信函,沉声说了一句,“怎么样,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田言点点头,回道,“赵高大人的意思,我都已经明白。”
“不过……”田言话锋一转,反问道,“我如何能确定这真的是赵高大人的意思呢?”
“一封信函,只有内容,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在信里说自己是赵高他就是了吗?万一是有人截住了信函,伪造仿冒了一封新的,假借赵高大人的名义行事该如何?”
“我上次就说了,我需要的是切实的凭证,而非一些空话。”
“人,或者信物,至少得有一样吧?”
掩日闻言当即怒声回应道,“罗网下令,从来如此!”
“属镂,你莫要自恃身份,肆意妄为!”
罗网的命令模式一贯如此,也确实容易被人钻空子,否则上次却邪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桑海地区的罗网杀手全聚集起来。
但一般人是真不敢干这事,如果做了也肯定不会留下活口。
掩日自然不可能当着田言的面欺骗她。
所以她还是在胡搅蛮缠。
上一次,掩日勉强容忍了她,这一次他是不想继续忍了。
掩日这辈子就没被人如此戏弄过。
就在他刚把手放在掩日剑柄上的时候,田言又说话了,“掩日大人言重了,我可不敢。”
“我会尽快亲自去面见赵高大人,求证这些命令的真实性,若是误会了掩日大人,日后自会赔礼道歉,还望见谅。”
这话一说,掩日即将爆发的怒火陡然一滞。
虽然田言的话依然有些不服管教,但多少也算服软了,掩日若是再不管不顾的对她出手,只怕不好交代。
但是火气已经涌上心头,剑都要抽出来了,再让他完全憋回去也怪难受的。
转念间,掩日做出了决定——还是动手!
反正田言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他出手不决生死也不分高下,只出口气就是,权当一场切磋。
念头打定,掩日当即出手,整个人骤射而出,掩日剑泛着血红剑光,直扑田言而去。
面对这凶险的一幕,不会武功的田言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一脸淡定的看着转瞬迫至的血红剑光,整个人晃都不晃一下。
嗡的一声剑鸣过后,掩日剑锋搭在田言的颈间,只需再有寸进即可取她性命。
可惜,掩日不敢杀田言,这也是田言敢完全不躲的缘故——当然,躲不开也是一个原因。
田言脑子很清醒,掩日一旦动手,她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但凡有任何反应都可能被对方察觉到自己不会武功。
而结果也与她预料的一样。
她不动,掩日就是再不高兴,也只能不动。
对于田言的不接招,掩日也没多想。
他想打一架是因为他对田言不满,但田言完全没有必要和他打这一架,故意不出手也正常。
最终,掩日也只能冷哼一声,收起掩日剑转身就走,最后撂下一句话:
“希望,你能如你所说,尽快去面见赵高大人!”
掩日走后,田言摸了摸脖子,心头也是不由吐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怕死,但是眼看着一把剑砍向自己,挥剑的还是凶名赫赫的罗网天字杀手,任谁也会胆颤心惊。
事实上,能保持住完全的平静已经代表田言的心思素质极为过硬了。
心情平复后,田言也转身离开了。
赵高,是一定要见一面的,不真正见面,对方不可能真的放心放纵她全力支持青龙计划。
但肯定不是她去见,得另一位去——倒不是说赵高一定能看出她的问题,而是她不会武功,亲自去找东巡车队的话太耽误时间。
这件事得立刻去办,墨家那边一日催的比一日急了。
………………
桑海城,小圣贤庄,庄后竹林,荀子的清修之所。
儒家掌门伏念难得的亲自来了这竹林小屋,打扰他那位孤僻静修的师叔。
伏念按照规矩,让守门的小童进去通报,不过小童似乎已经被提前叮嘱过,直接让伏念进去了。
伏念犹豫一下后,迈步走上竹制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荀子正在屋内坐着煮茶。
伏念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伏念见过师叔。”
荀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平淡的回道,“行了,过来坐吧。”
伏念走近,一板一眼的坐好,随后接过荀子的活儿——摆弄桌上的茶具,开始准备泡茶。
片刻后,火炉上的小水壶开始呜呜作响,伏念伸手提起水壶,将热水倒入茶壶之中,然后再为荀子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
两人见面是为了谈事,而不是泡茶,所以他也只是简单的冲了壶茶。
荀子端起茶杯,随意的吹了吹,然后先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有兴致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望师叔见谅,是弟子有事相商,才不得已打扰您老人家。”伏念规规矩矩的恭声回答道。
荀子轻哼了一声,淡淡的吐了一个字,“说!”
“首先是有一事汇报。”伏念依旧一板一眼的说道,“藏书楼藏书抄写副本之事,已经初步完成。”
“这么快?”荀子有些意外。
藏书楼的藏书数量,他是最清楚的,就算有流沙那边无限量的提供白纸,以小圣贤庄的人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个大工程。
伏念轻声解释道,“流沙那边后来又提供了一种可以快速在纸张上直接拓印文字的技术,因此速度快了很多。”
所谓拓印文字的技术,就是雕版印刷术。
本来古寻想用活字印刷术,难度和雕版也没什么差别,用起来还更方便。
不过考虑到时间并不算特别紧张,且雕版有助于保存,说不定对于延续这些百家经典有好处。
毕竟嬴政要下令焚烧的是书,这些木板理论上可以随意保存。
“这件事上,国师有大恩于小圣贤庄,于诸子百家。”荀子听了大为欣慰。
他这把年纪了,哪怕身负高深武功,也是随时都可能咽气,也许哪天晚上睡一觉就直接起不来了。
所以天下的纷纷扰扰,他看的确实越发淡了。
这焚书之事,大概是近二十年来,除了韩非李斯兄弟阋墙外唯一让他真正动怒的事了。
也是唯一让他真正在意的事。
古寻能在此事上提供帮助,在荀子看来实在是有大恩于天下,所以他才会有意让伏念对古寻退让几分。
伏念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闻言点了点头,“此事,伏念定会铭记于心。”
“关于藏书之事,还有一点需请示师叔,是否要继续拓印增录副本?”
“那当然了,这还用问!”荀子用看傻子的目光瞪了自己这个死板师侄一眼,“能拓印多少,就拓印多少!”
儒家,或者说诸子百家几乎都困囿于一个问题,那就是书不够多——准确的说,正常情况下这个问题会继续存在上千年。
如果不是抄录书籍需要占用书院弟子大量的时间,小圣贤庄巴不得每一卷书给它抄上个几百本副本。
更何况还有焚书令这个威胁,多一卷副本,也就多一分保留下这些书籍的可能,当然要甩开了膀子可劲印。
伏念对此自然也无异议,提了一嘴便过,继续说道:
“这最后一件事,也是伏念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想请师叔解惑答疑。”
“不久前,上将军蒙恬于北地大败狼族军队,消息传回之后,朝野不少人开始心思浮动。”
“北地之战,蒙恬为主将,长公子扶苏为监军,按帝国规制,扶苏殿下亦有大功,因此不少人希望借此劝说皇帝收回成命,召扶苏殿下回朝。”
“其中也有不少儒家的同门。”
“不知师叔觉得我小圣贤庄,该如何处身?”
对于儒家而言,扶苏如果能继位,哪怕不能成为他们理想中的圣皇,也绝对比嬴政强得多。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也很积极。
伏念自知立储之事不该随意掺和,想借北地军功让扶苏重返朝中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他……还是有些意动。
因为他也由衷的希望是扶苏继承皇位,那样帝国的一切或许还能扭转,而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老实说,他甚至曾动过心思找古寻询问有关扶苏的事。
他不理解,为什么古寻好似对扶苏被贬谪一事完全无动于衷。
听到这个问题,荀子也暂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回道:
“你既然特意来问我,想必是有心帮扶苏喽?”
伏念垂首一礼,“长公子才学过人,又淳厚仁善,且为众心所归,除他以外,伏念实不知还能有谁可为储君。”
“你还知道为臣之本分吗?”荀子脸色一冷,沉声质问道。
立储,对国家而言是一件大事,更是一件要事,身为人臣自然有规劝皇帝立储的责任与义务,但他们不该妄图越过皇帝去决定储君的人选。
因为按照周礼,储君就没有第二个人选。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周礼也已废除,皇帝想立谁为储君都可以。
但他们当臣子的,学习孔孟之道的,仍然不该越权。
伏念低垂下脑袋,没有回答荀子的问题。
他知道不该这么做,但……君子有所不为,也有所必为。
孔孟圣人从来不鼓励儒家弟子一味屈从皇权。
其实荀子也是支持伏念的,问这句话也只是想看看伏念到底是什么想法,现在有了答案,他脸色松弛下来,轻声问道:
“你想怎么做?”
“伏念……尚无头绪。”伏念垂首沉声回道,“此番上书请陈之事,断无成功的可能,可若此次不成,以后扶苏殿下只怕更加……”
“还有国师,他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
荀子闻言瞥了他一眼,声音飘忽的回道,“看样子你还是有想法的……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
“别忘了,你才是小圣贤庄的掌门,一切自当由你决断。”
沉默片刻后,伏念起身,朝荀子躬身行了一礼,“伏念明白了。”
“明白了就走吧,别打扰我休息。”荀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撵人。
伏念再行一礼,旋即告辞离开。
“伏念告退。”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步步推进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站在一张大桌子旁边,低头看着桌面。
桌面上,摆着一幅巨大的地图,看上面的墨迹与图案,可以判断出这是桑海周边的详细地形图,而且应该是近来新绘制的。
雪女和高渐离这时推门走了进来。
班大师听到声响抬起头,“怎么,有什么消息了?”
高渐离点点头,“盗跖传讯,他已经锁定了东巡车队。”
“哦,那看来农家那边的消息还挺靠谱。”班大师笑呵呵的捋着胡子说道。
雪女一边走到地图旁,一边提醒道,“农家的消息来源才是最关键的。”
“这一点,就得等农家那边的回应喽。”班大师朝二人招招手,“先不提那些,老头子我选了几个感觉比较合适的地方,你们也给参谋参谋吧,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两人看向地图,上面赫然放着几盏小旗子,标注着几个点位。
这些位置基本都在桑海城以西,距离适中,且地形适合搞伏击。
毫无疑问,班大师这是在选择伏击东巡车队的合适位置。
雪女率先对最靠东的几个位置做出了否决,“这几处地方相对太靠近桑海城,如无必要我觉得不做考虑为好。”
高渐离点点头,“阿雪说的没错。”
班大师也不反对,他同样不认为那几处足够合适,只是当个备选而已——那几处位置上不合适,但是却很适合伏击,且是东巡车队进入桑海的必经之路。
“既然如此,这几处也可以不做考虑了。”班大师跟着把西边的几处位置也给否决。
高渐离点头附和道,“这几处都不是进入桑海的必经路,太过分散,地形也不算特别合适,确实不太行。”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盯住了东巡车队,可以获取他们的实时位置,但对于打伏击来说,实时位置并不是惟一重要的,车队的行进路线同样很关键。
因为墨家需要提前布置,总不能等车队就位了他们再临时去调动人手。
班大师会把过于靠近桑海的几处位置标注起来,就是因为那都是必经之路,可以不用考虑车队会不会路过这个问题,只需要计算车队什么时候经过就好。
而一旦远离桑海,路线就会变复杂,可以走通的道路也就会随之变多。
西边的几处位置被否决就是因为它们每一条都是东巡车队可能走的,且每一条的概率都不算高。
只有中间这些位置,距离适中,虽然也大都不是必经之路,可车队经过的概率相对较高,位置也相对紧凑,方便布置人手。
班大师伸手在那一块合适的区域划了一圈,“现在看,还是这一片更为合适。”
“老头子我比较看重的是这一处!”
班大师伸手点了其中一个地方,雪女和高渐离看着那个位置,都点了点头。
这个位置,他们俩也是一眼就看重了。
这一处不仅是极少数仍然处于进入桑海必经道路上的位置,而且还是一处小山谷,正适合伏击。
距离桑海城的位置也不算太近,既不会惊动城中,也不方便车队求援。
“既然如此,就先暂定此处,若情况有变,再另行商议。”班大师敲定,这件事就暂且如此了。
至于后面会不会出现变数……他们仨其实都偏向于相信会。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不管干什么似乎总会出现意外。
而且帝国朝廷也拥有随时创造意外的能力。
比如说他们这次选择了一条车队的必经之路,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有可能朝廷安排人临时开一条路出来。
普通马车对行驶道路的要求比较高,否则不禁车会因为恶劣的路面损坏,车里面坐着的人同样要遭大罪。
但东巡车队的马车都是公输家族特制的,抗压避震的能力都拉满了,虽说到不了越野的地步,可寻常土路怎么都是能走的。
一些原本不通的地方,比如被树林阻隔,开通起来并不困难,如此就能在短时间内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专供于东巡车队使用。
若真是如此,墨家就有的麻烦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
刺杀皇帝,本来就是天下最大的麻烦。
………………
在上次盖聂到访以后,将军府又一次迎来了一位罕见的稀客。
不过和偷摸翻墙进来的盖聂不同,这一位是光明正大,提前两日递了拜帖,然后才准点登门拜访的。
桑海城中,会主动找古寻,敢主动找古寻,又会这么有礼貌的找古寻的,只有儒家小圣贤庄之人。
这位拜访者正是齐鲁三杰之首,儒家掌门伏念。
人家正经递了拜帖,古寻也不好太怠慢,亲自去将军府门口迎接伏念,然后引到了自己居住的别院。
路上寒暄一番废话,然后进屋倒好茶,各自落座后,古寻懒得废话,直入正题,率先开口问道:
“伏念先生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有一事相问。”
伏念见古寻这么干脆,索性也不遮掩,坦言说道,“想问问扶苏公子的事。”
“哦……”古寻愣了一下,旋即想通了个中关窍,恍然的点了点头,“看来伏念先生也是为了这几日朝中的纷扰。”
“不过以你的智慧,不难看出这其实没什么用吧?”
伏念点了点头,“以军功为由请求召回扶苏殿下,自是意义不大。”
“但是扶苏殿下的事,也确实该想办法处理一下了。”
“看来小圣贤庄很希望扶苏能继承皇位。”古寻闻言抿了口茶,笑着回道。
伏念也不遮掩,点头回道,“无论从任何方面考量,扶苏殿下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若是一直被贬谪在外,只怕朝廷内部会人心浮动,局势不稳。”
立储,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关系到朝野的安定。
原本皇帝虽然没立储君,但所有人都认为长公子扶苏是唯一人选,所以近似于有储君了。
但扶苏被贬谪,等于原本稳定的储君之位再次陷入了不确定之中,谁都有可能夺取。
伏念着急,一是因为朝廷确实需要一位储君,二是担心储君之位真的落到别人头上。
这位置,只要不确定,那扶苏回来就还近乎于是他的,但只要定下了,哪怕扶苏回来也很难再夺回来了。
古寻不急不徐的继续喝了两口茶后才缓声回道,“我理解伏念先生的担心,恐怕你之所以直接来找我,也是不解于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伏念点了点头,“心中确有几分疑惑。”
“你疑惑,是因为你不了解皇帝。”古寻淡淡的回道,“他根本无意立储,扶苏在哪儿都一样。”
“或者说,在咸阳还不如在北地,至少在北地有蒙恬,有流沙保护他。”
伏念陷入了沉默。
如果古寻说的是事实,皇帝根本无意立扶苏为储君,那扶苏在朝或许真的还不如在野。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伏念也是知道的。
“可……储君之位迟迟不定,这朝局……”伏念有些费解,也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
自古立储就是大事,嬴政如此作为,在伏念看来实在离谱。
皇位总是要传给自己儿子的,哪怕不喜欢扶苏,储君也可以立个别人啊!
一直憋着不管算什么事?
“皇帝有个长生梦,梦不醒,他如何肯承认自己会死呢?”古寻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看来,是伏念莽撞了。”伏念叹息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在帝国,一切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唯独皇帝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既然是无解的问题,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伏念是没辙,就看作为扶苏老师的古寻能不能有所作为了。
“今日叨扰了,伏念告辞。”没有多做拖沓,伏念直接起身告辞。
………………
在古寻和伏念讨论扶苏问题的同时,东巡车队中的赵高也迎来了他的访客。
当然,他并不认为来的是客,只认为是自己的属下,甚至只是奴仆。
见"田言",赵高当然不会在车队里见,而是趁着队伍休整,带人跑到车队几里外的一处深林中。
他带着人摆好架势,"田言"也适时的随之现身。
作为罗网首领,赵高在见罗网杀手的时候,排场肯定不能丢。
六剑奴像上次一样,特意搬了一把奢华大气的宽大靠椅过来。
赵高慵懒的瘫坐在椅子上,身后则是长相体态各异的六剑奴。
看着和上一次见面极为相似的场面,"田言"嘴角带着笑,拎着属镂剑一步一步走近,然后抬手躬身一礼:
“属镂,见过赵高大人。”
“哼!”赵高阴柔冰冷的嗓音响起,发出一声闷哼,随后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原来你还是罗网的人啊,倒让我很意外呢。”
面对赵高的阴阳怪气,"田言"平静的回道,“大人说笑了。”
“说笑?”赵高哼笑着回道,“若不是说笑,按照罗网的规矩,违背命令该是什么下场?”
赵高命令禁止田言继续借用罗网的渠道打探皇帝的情报,结果她还是没停手,哪怕收到了他发去的令函也没收手。
按照罗网的规矩,这没别的处罚,就得死!
"田言"依旧风轻云淡,“我只是想确保命令确实来自大人你,以免遭骗。”
“哼!”赵高冷笑一声,抬手随意摆了一下,“这种空话你就不必对我说了。”
“再有下次,罗网不会容忍!”
“谢大人体谅。”"田言"也不强辩,见赵高肯松口,也立马服软。
“还有,停止你现在的一切行动!”赵高接着命令道。
“此事,我已答应神农堂主朱家,实在无法中途拒绝。”这个问题,"田言"就不能轻易松口了。
“那是你的事。”赵高不理会她的解释,充分展示罗网的做事准则——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此事事关属下进一步掌控农家六堂,实在无法放弃,望大人给予支持。”"田言"只能继续咬着不松口。
“我说了,那是你的事!”赵高加重语气,同样并未退让半分。
现在,他们两边都在抻着。
"田言"必须坚持,以隐晦的向赵高表明自己确实有心支持青龙计划实施。
赵高则必须命令"田言"停手,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表现出对农家的半点支持——这件事指的是"田言"窥探皇帝情报,和青龙计划不直接相关。
至于青龙计划,他们俩根本就不能直接提起,只要提了赵高就必须出手阻止,否则日后就有可能惹上麻烦。
当然,双方一直抻着肯定不行,迟早会扯断线。
还是需要有人让步,而这个人只能是"田言"——赵高的身份地位,以及心态,都不允许他向自己的属下让步。
"田言"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
两人接下来又来回辩驳了几回。
赵高咬死就一句话——我不管,你得停手。
"田言"则从各个角度解释自己不能放弃,以及为什么不能放弃。
最后,双方皆陷入了沉默。
气氛逐渐僵持,"田言"才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我可以不借用罗网的力量继续调查情报,但农家不能停手!”
“我必须要完成和朱家的交易。”
“我只问罗网的事,农家……那是你的事。”"田言"松口,赵高的回答也随之改变。
两人全程没有提青龙计划半个字,所以尽管都心知背后牵扯的是这个计划,但明面上的内容确实只有"农家窥探皇帝情报"这一点。
赵高有责任,也有义务确保罗网不会泄露皇帝的绝密情报,但农家要查什么就不归他管了,也不由他负责。
哪怕青龙计划最后闹大,朝廷追查,赵高最多就落点失察疏忽之罪,根本无关痛痒。
说到这里,尽管青龙计划的事情还没有做任何实质处理,但赵高已经开始走人。
六剑奴直接抬着椅子,连人一起架走了。
临走前,赵高最后"叮嘱"了一句,“记住,再有抗命之举,能来见我的就只有你的脑袋了!”
"田言"对赵高的突然离去并不惊讶,平静的目送他离开了。
这场见面双方目的都是试探态度,至于接下来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那就不能明着说了——虽然看起来他们这见面也不怎么明。
赵高的态度的虽然更为含糊不清,但"田言"判断,他大概率是愿意趟这趟浑水的,否则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会更加强硬与不讲情面。
不出意外,赵高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蓄势待发
“大人,有消息了!”
将军府内,章邯匆匆而来,向古寻汇报了一个消息。
“哪方面的消息?”古寻让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反问道。
“就是此前大人吩咐末将盯住的那些人,他们有动作了。”章邯赶紧解释。
古寻恍然,看来是罗网那边动起来了。
“他们在做什么?”
“联络农家。”章邯回答了问题,进而补充道,“最近这几天,农家的动作也很大,一直在大肆搜罗情报,还积极联络各个消息灵通的势力。”
“他们看起来是在响应农家,提供帮助。”
古寻不由笑了一声,章邯这个"看起来"用的真是巧妙。
“农家搜集的是哪方面的情报?”古寻没有急着讨论那些和罗网有瓜葛的人,先问起了农家那边的事。
“各方面的都有,看起来没有针对性。”章邯垂首恭声回答道,又用了一次"看起来",基本上懂得都懂。
古寻坐在石桌旁,手指在光滑坚硬的桌面上随意点动着,轻声回道,“看来,赵高还是决定推一把了。”
“你说,他现在知道青龙计划的真正内核了吗?”
章邯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管农家新侠魁对罗网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要没打算翻脸,赵高需要的情报她是必须提供的。
青龙计划的真正内容,自然就会暴露给赵高。
而赵高在做出决定前,必然会先弄清楚计划的绝大部分内容,否则他不会冒然行动。
换言之,他大概率是在知道墨家青龙计划是为了刺杀嬴政后,还是做出了推波助澜的决定。
这个胆子,说是可以包天一点不为过。
章邯没有明言回答古寻,倒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赵高的胆子之大,已经完全超出了章邯的想象,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的所作所为,索性简单的点个头给出自己的回答。
古寻见状笑呵呵的评价了一句,“罗网,确实是帝国最锋利的刀,你的影密卫远不如矣。”
章邯对此只能苦笑。
这一点,他现在反驳不了一点。
罗网确实是最锋利的,已经锋利到开始噬主了,谨守规矩的影密卫那是拍马也难赶万一。
“我们要阻止吗?”接着,章邯问了一个问题。
章邯依然认为他们应该阻止罗网促成青龙计划,虽然上一次古寻给他安排任务时表露出的态度其实很含糊。
然后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当然不。”
古寻平静的说着惊骇世俗的话语,“你要做的,是给罗网帮帮忙,帮赵高收拾他留下的任何线索或破绽。”
“帮他们!?”虽然知道古寻的答案会让自己很意外,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离谱,不由失声惊叫道。
“我们不应该阻止他们吗?”
“阻止?如何阻止?”古寻瞥了他一眼,淡定的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章邯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了。
阻止罗网能做到吗?
当然能!
或许会很麻烦,但破坏罗网的暗中支持不算特别难。
因为这件事他们完全见不了光。
可阻止罗网容易,阻止农家,阻止墨家,阻止青龙计划就不容易了。
一场注定的麻烦,只排除掉其中最无关紧要的罗网,确实意义不大。
章邯改口回道,“可是也不能就此放纵罗网吧?”
“《道德经》有云: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古寻平淡的回道,“让罗网更猖獗一些,对我们不是坏事。”
“赵高既然想折腾,就让他折腾个够!”
古寻这话说的是事实,对流沙来说,罗网越疯狂越好,反正扶苏已经去了北地,赵高就是发癫也癫不到他们头上。
不过对帝国来说,就未必如此了。
古寻完全是站在流沙的立场说的这话。
而章邯的立场,就要微妙的多了,所以对这话他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对,只是干笑着不接话。
古寻没理会他的反应,接着说道,“照我说的办就是了,有何后果也是我担着。”
章邯犹豫一下后,垂首拱手回道,“末将遵命。”
不管怎么说,章邯现在都是长公子扶苏麾下的人,身为扶苏老师的古寻的话他不能不听,除非他将此事直接呈报皇帝。
但如果选择呈报皇帝,且不考虑皇帝信不信的问题,光是会得罪古寻,或者说整个长公子派系这一点就是章邯承担不起的后果。
他忠于帝国,却也没傻到愚忠的地步,否则之前就会在皇帝面前跟赵高直接撕破脸了。
站队这件事,很多时候是不得不做的,哪怕心里只想忠于帝国,忠于皇帝,也未必就能保持中立。
毕竟你想忠于皇帝,皇帝也未必信你足够忠诚。
否则的话,蒙恬也不必和长公子扶苏走的那么近了。
从影密卫被皇帝转交予长公子扶苏那一刻起,站队就是章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
东郡,大泽山,烈山堂堂口。
虽然田言已经不是烈山堂主了,但她平日还是喜欢待在这里,处理事情也大都在这儿。
尽管不合规矩,此时的农家却也没谁能管她的闲事了。
烈山堂内,田虎抱着胳膊,一脸不爽的来回走动,“我说侠魁,咱们突然费这么大力气搞这么大动静,有必要吗?”
田言坐在一旁,苍白的小脸非常平静,回道,“这是我与朱家的一笔交易,成了,农家六堂就会变得更团结。”
换言之,就是田言对农家的掌控力度会进一步上升。
这当然是好事,田虎也承认,但他信不过朱家。
“朱家那个老匹夫,一向诡计多端,他的话能信?”田虎大手一挥,咋咋呼呼的质疑道。
如果这真的是田言和朱家的交易,田虎的担心可以说不无道理,可惜这只是一个托词,他注定是瞎动脑筋。
"田言"去见过赵高后,另外又向罗网提出了数次提供援助的请求,得到的回应都是没有回应。
之前掩日还会过来警告一番,并明确拒绝,现在干脆就是不搭理你。
罗网也开始彻底拒绝为田言提供任何有关皇帝的情报。
种种迹象表明,虽然不知道赵高接下来具体打算怎么操作,但罗网本身肯定不会出面了。
不过赵高肯定还是会出手的,否则她得到回应就不该是无视——无视,看起来比拒绝更无情,实际上却更暧昧不清,更有操作的余地。
于是田言就开始广而告之的搜集情报,准备以此来接下赵高的后招。
这些事,田言不想跟田虎解释太多,只是回应道,“此事,我自有计较,照我说的办就是。”
“……嗨!行行行。”因为田言过去的种种战绩,田虎没有继续质疑,只是无奈的答应下来。
这时候,一名烈山堂弟子匆匆走了进来:
“侠魁,二当家,有新消息。”
田言立刻起身,“走,去看看吧。”
田虎见状翻了个白眼,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跟上。
………………
在帝国的东方风云际会之时,关中地区的一件小事也即将发生。
道家天人两宗数年一度的天人论剑即将开始了。
太乙山上,人宗大殿内,逍遥子盘坐着静心打坐。
一名人宗弟子快步走进大殿,轻声汇报道:
“掌门师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天宗那边呢?”逍遥子并未起身,背对着弟子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们……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回应。”
对天宗来说,没回应,就是没意见,也就是将事情全权交托给人宗处理。
逍遥子背对着弟子点了点头,“嗯……观礼的宾客都统计好了吗?”
“统计完了。”人宗弟子回答道,“这次天人论剑,参加观礼的人数比往届少了一些,来信明确表明会来观礼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往届天人论剑的观礼人数一般也就三十人左右,其中还会有几个提前没说,临时过来的。
算下来,这一次大概少了十人左右。
这一方面是因为齐鲁那边才是现在的风云汇聚之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今天下的局势和过去不一样了。
帝国彻底君临天下,很多江湖势力陷入沉寂,几乎不再活动,而有些势力越发活跃,但活跃的方向比较特别。
天人两宗的论剑大比固然是个热闹,愿意凑的人也还是少了,毕竟就是两位高手打架,除了看个眼热外没别的用。
至于说看高手打架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基本属于话本小说里才存在的故事。
实力不足的人看不出门道,看得出门道的人实力都不差了,不可能凭空提升。
对于人少了这件事,逍遥子也不在意。
天人论剑之所以允许旁人观礼,主要是出于礼貌考虑,算是和外界联络较少的道家为数不多的交流渠道。
要是按照两宗弟子的想法,最好一个观礼的都没有。
而这次论剑,逍遥子更是希望一个外人都没有,以免局势发生什么意外,有外人在不好收拾。
可惜,有人主动来函询问天人论剑的事,逍遥子也不好突然就把人家拒之门外,只能照往常一样处理。
“做好接待这些客人的准备,莫要失了礼数。”逍遥子吩咐道,“还有,天宗那边该问还是问一句,免得生了误会。”
“弟子明白。”
………………
桑海郊外,墨家据点内。
班大师依旧守在地图旁,不过脸色很是苍白,眼球凸出,遍布血丝,似乎多日来一直休息不好。
之所以还看地图,是因为他总还想继续寻找更合适的伏击位置,同时也在考虑各种备用的位置。
这种事,不早做准备很可能会坏事。
至于他的脸色,就是单纯的累的。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筹备青龙计划的事不说,还得加班加点和其他墨家弟子一起准备可能要用到的各类机关造物和机关兽。
两头忙碌之下,他这个岁数没有昏死过去已经殊为不错了。
这时候,高渐离和雪女走了进来,两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青龙计划的各项安排,与农家那边派来的弟子的交接……他们俩每天也是一堆事,不得片刻休息。
不过比之班大师还是稍好一些,而且他们俩年轻,武功又高,所以只是有些精神不振。
两人进来想说话,却看见班大师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俱是一惊。
雪女先开口道,“班大师,你脸色怎么差到了如此地步!?”
班大师摆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的回道,“没事,就是有些劳累,回头休息一下就好。”
高渐离立刻沉声说道,“不要等了,现在就去休息吧。”
班大师不接茬,只是甩了甩手,然后强行把话题扯回正事上:
“你们俩来,是又收到了农家的消息吗?”
“别说了,先休息去吧,班大师。”雪女也跟着苦口劝说道。
班大师却只是坐下,强撑着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你们先说事,说完我就去休息。”
实在拗不过班大师,两人对视一眼,也只好先说正事:
“农家来了确切消息,可以弄到东巡车队的机密情报。”
“什么途径?”班大师也是累的不行,不愿多说废话,只问关键。
高渐离和雪女再次对视一眼,后者神色有些奇怪的回道:
“说是……一些残存下来的六国旧贵族,他们在朝廷内部有些自己人,能提供情报。”
“六国旧贵族……”这个答案出乎了班大师的预料,让他有些迷糊,多日来休息不足导致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关键点。
高渐离见状,再次劝说道,“去休息吧,班大师,这些事我们会处理的。”
班大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遭不住了,最重要的是人虽然强撑着,脑子却有些停摆了,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没用还兀自坚持就没必要了,不如去歇着。
“那老头子我去歇一会儿,有事记得及时跟我说。”
“放心吧。”雪女朝他点了点头。
班大师见状,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里。
剩下高渐离和雪女互相对视一眼,都颇为担心的叹了口气。
班大师一惊一把年纪了,在这个时代算是高龄,实在经不起折腾,他们两个不免有些担心。
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高渐离只能按下心头的担心,对雪女说道:
“我们先研究一下,农家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明晰问题
“农家最近闹出来的动静咱们都知道。”雪女先开口分析道,“真的有六国的残余势力和他们联系上,并非不可能。”
高渐离点了点头,也认可这一点,“农家既然说了情报是六国残余贵族提供的,至少这群人是一定存在的。”
“但这并不代表情报真的是他们提供的。”
“农家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了问题!”
像农家这种广而告之收集情报的方法,高渐离他们不说闻所未闻,至少也算是开了大眼。
最重要的是,为了保密农家采取的还是广撒网式的收集法,光说要情报,却不说要什么情报。
如此大海捞针,怎么就碰巧撞见了一群恰好在朝廷内部颇有能量的六国残余贵族?
天上掉馅饼,还是在自己正饿的时候,这种事连大铁锤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有问题。
雪女眉头蹙起,清冷的嗓音随之响起,“农家如此遮掩,但凡对内情稍有了解,就不可能瞒得住。”
“他们的新侠魁到底想做什么?”
高渐离右手微微攥紧,沉声回道,“要么,她觉得如此敷衍就足以糊弄墨家,要么,她就没想瞒住墨家,只是以此糊弄一下完全不知情的其他江湖势力。”
雪女没问哪种可能性概率更高——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只是为了在其他势力面前遮掩一二,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雪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高渐离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
“农家的许多作为根本是不必要的,可她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背后,一定另有深意,可惜……单靠这点信息,无法做出可靠的猜测。”高渐离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不过,背后或许有罗网的左右。”
雪女强调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农家的情报是否可信。”
高渐离沉声回道,“这就需要和农家那边进一步交涉了……若是时间来得及,最好还是安排一个人亲自去一趟大泽山。”
“我现在出发!”雪女雷厉风行的就想立刻出发。
高渐离却伸手拦住了她,“不要着急,还是先试探一下农家的态度,否则你去了也没用,只怕还会加剧两派之间的矛盾。”
“嗯……”雪女轻叹一声,却也知道急不得,只能改口道,“我去联系刘季。”
“嗯……也通知一下子房,看看他的想法。”高渐离补充道。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做事也得激进一些了。
“对了,再请端木姑娘过来,给班大师看看身体,别累出了病。”高渐离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雪女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独留高渐离一人,看着桌案上的大地图,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未及多时,接到消息的张良匆匆赶来。
雪女则带着端木蓉先去瞧了瞧班大师。
没啥大问题,就是这几日忙碌不休之下累的,端木蓉留了些温补的药物,让班大师这两天多加休息后就走了。
张良看着雪女和高渐离同样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不由提醒道:
“两位也得注意一下,大事在即,可得保重身体。”
“有劳子房关心了,我们只是有些疲倦罢了,抽空稍作休憩即可无碍。”高渐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雪女将话题转回正题,“还是先说正事吧。”
张良闻言也没有多劝。
和一把年纪的班大师不同,这俩年轻人再怎么熬也不至于累出个好歹,无非就是状态差点,问题不大。
“那就说说正事吧,两位匆匆找我来,是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是这样的……”雪女简明扼要的向张良陈述了一遍农家那边的情况,以及她和高渐离分析出来的结论。
张良听完后,眼珠转动几圈后,含笑回道,“良,心中大概有数了。”
高渐离雪女闻言自是一喜,急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二位的判断中有一点很重要。”张良伸出一根手指,笑呵呵的解答道,“那就是这一切背后和罗网脱不了干系。”
“可罗网到底想做什么呢?”高渐离追问道。
“不急,既然抓住了罗网这个线头,咱们一点点将其捋开便是。”张良抬手虚按,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即娓娓道来。
“农家的所作所为,目的姑且不论,从结果来看,答案是惟一的——那就是改变了情报的获取渠道。”
“农家的情报获取渠道由罗网,变更为了反秦势力。”
“这或许并不足以取信墨家,却足以将罗网从此事中撇清出去,让青龙计划变成一个纯粹的由反秦势力传串联策划并实施的谋逆大案。”
“这些,高统领你们应该可以理解。”
高渐离和雪女听完已是恍然的点了点头,前者开口说道,“原来是罗网为了洗清干系——也是,刺杀嬴政这件事,就算是赵高恐怕也不敢沾染半点因果关系。”
“但他还是决定插手了。”张良笑呵呵接过话茬说道,“否则农家也不必做这一层遮掩,更不会承诺如约提供情报。”
“赵高的胆量,比我想象的要大不少。”
“那是否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雪女一听,就想对罗网动手。
不论是从古寻那算,还是从墨家自己这边算,对付罗网都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张良这个古寻的好友却笑眯眯的提醒道,“如今,还是以青龙计划为重,节外生枝并非明智之举。”
想利用这个机会对付赵高,无论成功与否,势必都会影响到青龙计划的继续进行。
雪女虽然很想弄死赵高,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叹声说道,“是我孟浪莽撞了。”
高渐离赶紧将话题引回青龙计划上,“如此,农家的奇怪举动我们是弄清楚缘由了,但他们提供的情报本质上应该还是罗网,如何能信呢?”
张良对此并不反驳,点了点头道,“这个问题,确实没有解决。”
“罗网撇清自己,既可能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洗清自己的责任,但也可能是为了麻痹我们,引诱我们掉入他们设好的陷阱。”
“当然,我必须说前者的概率要大一些。”
罗网这种撇清自己的操作很粗糙,在皇帝那边糊弄事够用,想以此麻痹墨家却很难——皇帝会偏袒赵高,可墨家不会,有点怀疑就足够了。
“子房也没有办法吗?”高渐离不死心的追问道。
张良含笑回道,“想要弄清楚罗网的真实想法,唯有从农家下手,或者说从农家那位新侠魁下手。”
“只是人心难测,我也不可能相距千里去凭空揣测她的想法。”
“这件事,只怕还是要高统领你们想办法解决了。”
高渐离微微叹了口气,“如此,只怕还要派人专门走一趟大泽山了。”
张良点了点头,“确实需要见上一面。”
“嗯……我先去见刘季一面,看看他的态度。”高渐离稍作思虑后,便拿定了主意。
原本他想借助刘季这个传话筒,远程试探一下农家总部那边的态度,再考虑是否派人去的事。
现在却是放弃了这绕圈子的做法,决定直接试探一下刘季的态度,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就直接派人。
时间宝贵,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张良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农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并未额外再做安排。
反正横竖墨家都会得到想要的答复。
………………
“见侠魁?”
在墨家为刘季安排的居所中,听到登门拜访的高渐离提出的要求,刘季愣住了。
“怎么,有什么不便之处吗?”高渐离见他这个反应,心下一沉,还以为农家真有什么问题。
刘季回过神急忙摆手,“没……没有,不是不方便,是有些意外。”
“嘿嘿!”说着话,他嬉笑着挠了挠头,“不瞒高先生你说,我刚收到大哥的来信,他说侠魁不日就会亲临桑海,与你们墨家商议青龙计划。”
这下轮到高渐离发楞了,怔了一下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田言侠魁要亲自过来?”
“对。”刘季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大哥说侠魁已经决定动身,应该也就是数日的光景就到了。”
“如此……甚好!”得到准信的高渐离自是大喜。
田言亲自来桑海和墨家会谈,无疑是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
毕竟,之前在名义上墨家始终是在和神农堂合作,而不是和农家,与这位农家侠魁的所有交流也都隔了一层朱家。
看起来,就像是农家并未真正入场,这位侠魁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现在田言亲赴桑海,就代表农家正式走到了青龙计划的台前。
如果她打算配合罗网暗算墨家,想来是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台前的。
得了这个结果,可比派人去大泽山要强上无数倍。
“既如此,我回去便让人收拾准备,扫榻以待田言侠魁亲临。”高渐离抬手抱拳一礼说道。
“高先生客气了,客气了。”刘季笑呵呵的还了一礼。
………………
桑海城中,将军府。
刚收到了一些新情报的章邯步履飞快的走向古寻的别院,进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章邯陷入了沉默。
近几日都没听说自家大人有在街上闲逛,现在连居所里也不见人,难道……离开桑海了?
不应该啊,他走应该会跟自己说一声啊……
想了一会儿后,章邯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恍然。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章邯也不再逗留,转身直接离开了将军府。
这些情报算不上多重要,只是例行找古寻汇报一下,既然人暂时不在,那就先搁置好了。
………………
关中地区,太乙山。
是日晌午。
一贯冷清素静的道家山门太乙山,今日难得的出现了一缕烟火气。
在天人两宗山门的分界中央,也是太乙山的山腰位置,有一大片空地,而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座略微高于地面的铺有太极阴阳鱼纹路的石台。
这便是世人皆知的太乙山观妙台,看起来倒是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不过想来也是,一座论道比武的擂台,本也就不可能多华丽。
它能闻名于世,靠的也是五年一届的天人两宗论剑比武。
历代道家高人,都会在这座石台上一展实力,并为自己,为自己的宗门争夺道家掌门信物,也是剑谱第六的名剑雪霁。
道家天人两宗分裂也有多年,不过两宗的冲突基本都限制在了这座朴实的观妙台之上。
不得不说,当年的天人两宗先辈定下这五年一届的妙台之约,倒也算是一步好棋,成功的让天人两宗的恩怨基本都消弭于这观妙台之上。
当然,万事都难十全十美。
妙台之约固然让天人两宗的争端扩散到道家山门之外,这论剑比武之间却也容易生出新的嫌隙与仇怨。
比如说……十年前的那场天人论剑。
天宗掌门赤松子重伤,而后不久便羽化逝世,至此天宗进入了十年的掌门离线制。
当然,了解实情的人都知道这罪责不在参战的另一方人宗掌门逍遥子身上。
他见赤松子不敌时是点到为止了的,但赤松子不肯放弃,非要争夺雪霁的持有权,逍遥子也只能无奈奉陪。
即使一再收手,可已经年迈体衰的赤松子还是因此重伤,随后不治身亡。
但道理是道理,即使是天宗弟子也不都是全然无情,只有理智的。
虽然他们大都没有因此而怨愤人宗,却多少存了些不满之意。
因此这一届的天人论剑,虽然受外界的关注度比较低,但两宗弟子却颇为关心。
早早的,观妙台所在的空地便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两宗弟子。
其中还有一身蓝衣,和旁人有些格格不入的小灵。
那日被晓梦撵滚蛋后,他本想直接去桑海找天明他们,不过中途还是又折返了天宗。
天人论剑,他不怎么关心,但他大概是天宗内部最在意赤松子之死的人,所以这场晓梦和逍遥子的首战结果,他也格外在意。
说直白点就是他想过来看逍遥子输——当然,他不知道晓梦能不能赢逍遥子,虽然前者看着很自信。
除了这些天人两宗的弟子外,观妙台周围还站了不少衣着打扮和道家完全不合的人,约莫二十来人。
这些就是来观礼天人论剑的外人。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论剑在即
道家不是儒家,没有太多礼数,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规矩。
天宗如此,人宗也差不多。
所以这些人尽管算是道家请来的,却也并未额外做接待,只是由人宗弟子亲自引来了这观妙台所在,等待论剑开始。
这些人也都清楚道家天人两宗的行事作风,其中不乏参加过多次天人论剑的人,所以也没谁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各自相熟的三五成团聚在一起闲聊。
一般来说,道家天人论剑,其他诸子大派都会派人来观礼。
但是墨家现在在全力筹备青龙计划,农家要从旁协助,这两家都顾不上这边。
法家基本不通江湖事,和道家也不对付,从来不掺和这些。
儒家和道家的关系也比较微妙,极少会过问天人论剑的事,加之现在小圣贤庄也是多事之秋,伏念也没管。
至于诸如兵、阴阳家、纵横家之类的其他诸子百家,就更不必说了。
不是人丁单薄(纵横),就是关系不好(阴阳),再者就干脆不成派系(兵家),哪怕来了人也是以个人的名义,而非诸子百家。
惟一一个例外,便是名家的公孙玲珑。
她是以名家当代当家人的身份来观礼的……虽说道家弟子其实都觉得她不如不来。
万一这丑鬼干扰到了论剑大比中的二位掌门怎么办?
情绪也是影响战力的重要环节,而公孙玲珑这个女人的外貌显然很搞人心态。
顺便一说,公孙玲珑不是独行,她身边还跟着楚南公。
这位老先生倒是不在乎公孙玲珑的长相……或者说他可能压根就看不见。
除此以外的人,基本都来自于关中地区或者中原地区(狭义上的)的地方门派,要么和道家的关系比较亲近,要么和道家山门的位置比较接近。
这一次天人论剑虽然被帝国内其他地区一波又一波的事件影响,声势不算多大,但来的人讨论的倒都很热闹。
因为论剑双方的差距看起来很悬殊。
天宗掌门晓梦今年不过刚满十八岁。
而人宗掌门逍遥子早在三十年前都已经是名满关中的豪侠义士了,现如今已是年近花甲的"高龄老人"——在这个时代,五十多岁绝对不年轻,说一句高寿有些夸张,但绝对是个老人。
而时间,毫无疑问是武功修行最重要的一环。
二人差了起码三十年的修行时间,在任何人看来,都堪称天壤之别了。
不过晓梦偏偏是个特殊的——她是天才,几乎超出旁人想象能力的天才。
年仅八岁,就能击败天宗六大长老,让避世多年的北冥子大师破格录为关门弟子,而后更是一举闭关潜修十年,直至今日才出关不久。
十八岁打五十多岁,能打赢的话简直就是奇迹,而天才往往就是能创造奇迹的。
所以这一局天人论剑虽然在几乎所有人眼里都是逍遥子赢面更大,却也让所有人都有些期待奇迹出现。
换言之,悬念感拉满。
空地上,公孙玲珑晃动着她那支可以充当面具的扇子,声音一贯矫揉造作的向身旁的楚南公问道:
“南公,这场论剑那个叫晓梦的丫头是不是输定了?”
公孙玲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和晓梦没仇,但也有仇……或者应该说她和天底下所有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有仇。
楚南公捋着自己花白浓密的长须,操着衰老虚弱的声音笑呵呵回道:
“这也未必。”
“未必?”公孙玲珑一怔,不解的反问道,“怎么会未必呢?”
“这晓梦虽有天才之名,可那人宗逍遥子都已经成名多年,二人年岁悬殊,天赋也弥补不了其中差别吧?”
“可天才是不讲道理的。”楚南公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所谓天才,便是能将自己的天赋潜力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发掘出来的人。
天才未必都能成强者——这不是说中途夭折的情况,而是每个人能达到的境界终归是有限的。
有些人穷其一生,可能就只能落个二三流水平。
有些人却能成为盖聂那样的绝世高手。
天才武功进境都很快,但快只意味着能花费更少的时间达到巅峰,而他们所能达到的巅峰高度却未必能如盖聂那般。
比如高渐离,比如雪女,又比如陈和,他们都是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基本都在三十岁左右就到达了其他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顶尖高手层次。
但他们基本也就如此了,很可能往后几十年都无法再进一步提升,更无法达到盖聂那般的绝世之境。
其实盖聂也是如此。
天才往往代表的只是增长速度,至于最大值,就不好说了。
江湖上有盖聂这类武功进境速度,以及武功巅峰都很高的不世奇才,也有只是修炼的快,自身极限却极为有限的人。
年纪轻轻就达到一流这等对常人来说已是相当不错的层次,往后却再无寸进。
这类人大都不被认为是天才,或者说被视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类型。
但严格意义上人家就是天才。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晓梦的极限在哪里没人知道,她的成长速度到底有多快也没人说得清。
而逍遥子的一切,无论巅峰实力,还是成长速度,基本上都可以说已经盖棺定论了。
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人,对决一个一切已经定死的人,结果如何自然是未知数。
楚南公曾在小圣贤庄见识过晓梦出手,虽然并非真正的战斗,却也足以窥见其人的天资之高,实力之强。
所以他还真说不出逍遥子稳赢的话。
“就那个小丫头……她有这么厉害?”公孙玲珑对此颇为不忿,抱着胳膊哼唧了一声。
楚南公情绪很平稳,始终笑呵呵的回道,“晓梦不仅天赋强,福缘也很不错呢,所以这一战就更有看头了。”
“福缘……您老还会看这个?”公孙玲珑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调侃道。
楚南公被人称之为楚地贤者,而贤者指的是智者,可不是神棍……虽说他其实挺神棍的。
楚南公被淹没在浓密白眉之下小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呵呵的回道,“老头子我可不会看相,只是……能跟帝国国师动手还安然无恙的人,福缘怎么会不好呢?”
但凡运气差一点的人,敢跟古寻动手,只怕连骨灰都难保住,更不要说像晓梦那样正面挑衅古寻了。
当然,晓梦能安然无恙是因为和古寻的关系,但……如果她没福缘,也不会和古寻认识。
提及古寻,就算是公孙玲珑神色也不禁一缩,不是很想继续说下去。
她仗着自己的身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毕竟她说到底也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身为名家这一代的领袖,没几个人会因为一点口角问题就杀她。
公孙玲珑自己也是个聪明人,面对不能耍嘴皮子的大人物,她一向能保持克制。
古寻,恰好是她最不敢招惹的人之一……尤其是在真正见过古寻后,她更是发自心底的恐惧这位帝国国师。
这也是古寻刻意为之的结果。
他也懒得和一个耍嘴皮子的女人多计较,但公孙玲珑杀伤力确实不一般,所以他特意恫吓了一番,以免意外。
“所以南公你更看好晓梦那丫头?”公孙玲珑将话题扯回了天人论剑。
楚南公闻言摇了摇头,“老头子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场天人论剑的结局,是否会和如今的天下局势一般,与过去迥然不同。”
“啧啧……”公孙玲珑挑着眉头咂摸了几下嘴,没再和楚南公说话。
世上能和公孙玲珑聊得来的人不多,楚南公算是其中一个。
当然,他能和公孙玲珑聊得来,主要是因为这老头心态够平和,从不与公孙玲珑争执,又见多识广,永远乐呵呵的。
而公孙玲珑最不喜欢楚南公的一点就是,他经常说话说一半。
这很折磨人,偏偏她拿楚南公没什么办法。
现在她学聪明了,见楚南公话不说尽,就直接中止话题,不再多聊,以免闹得自己心里更痒痒。
而在观妙台的另一边,也有一个小群体正在讨论这次论剑,或者说是讨论这次论剑的参与者之一。
“那个晓梦,到底长什么样?”一袭火红长裙,提着玉女剑的红莲扫视着周围的人,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有点好奇,又有点暗恼。
在她身旁,是穿着一袭鹅黄长裙,怀里抱着古琴的弄玉。
她温柔的笑着,用温和柔软的声音回道,“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呢。”
在两人对面,同样一身火红长裙,不过比红莲穿的要火辣艳丽的多的焰灵姬一边在掌心间操弄小火苗,一边笑盈盈的接话道:
“那当然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了,两位妹妹也不想想,咱们家那位大老爷是个什么脾性,不是美人能让他看中?”
“哼!”红莲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但也觉得焰灵姬说的没一点毛病。
倒是弄玉帮自己的好大哥说了句话,“古大哥只是恰好救下了晓梦大师而已,他那人心最善了。”
焰灵姬笑了,“我的傻妹妹,你这话要是对外说出去,只怕能笑死不少人。”
古寻心善……是个很难评价对错的论题。
有不少人会附和弄玉的看法,但有更多的人会对此嗤之以鼻。
红莲这个时候倒是愿意给自己的情哥哥说点好话了,“古寻当然是好人,那些人都是在污蔑他!”
说古寻花心她愿意帮腔,但说古寻坏她可就不乐意了。
焰灵姬哄小孩似的无奈回道,“是是是,你们的情郎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还聊不聊那个道家的晓梦了?”焰灵姬接着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那女人在桑海的时候又刻意找过咱们家大老爷的麻烦,肯定是他惹下了情债。”
一说到古寻的滥情问题,红莲立刻又转换了阵营,“哼!说的一点不错!他还一直瞒着我……还有你们!”
晓梦的事,古寻没有特意隐瞒过谁,但也极少向旁人提起,红莲她们此前确实了解不多。
弄玉这时柔声替好大哥说话道,“或许是个误会?”
“算算时间,古大哥与她结缘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后来就入了天宗闭关潜修。”
“说那位晓梦大师闭关十年,又是天宗的高人,性情可能有些古怪,所以才会闹出一些乌龙。”
焰灵姬一握拳,熄灭掌心的火苗,用手指撩动额前的秀发,笑盈盈的说道,“现在想那么多干嘛,等回头见了人再说。”
“真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呢?”
这话让弄玉和红莲都不禁点了点头。
她们对晓梦的态度或许稍有差别,但都充满了好奇。
说起来,三个出尘脱俗的美女聚在一起,吸引眼球的能力自然无与伦比。
她们仨一开始也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主要是外来观礼者,天人两宗的弟子修心功夫还不错。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红莲与焰灵姬,知道她们可都是和古寻关系密切的人。
剩下一个弄玉他们不了解,却也基本认定也和古寻脱不了干系。
和这么一个大煞星有关系,美女再养眼他们也不敢多看,反而都躲得远远的。
为数不多的天宗弟子不喜和外人接触,本就独自躲在一角。
而人宗弟子也得了掌门逍遥子的交代,知道这三位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也都尽量敬而远之。
所以三人才能肆无忌惮的聚在一块议论晓梦,顺便diss古寻。
而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天上,朦胧的云层之中,似乎隐约有个影子。
………………
胶东郡,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因为高渐离等人的强制要求,班大师这几日一直都在修养,总算大致恢复了元气。
而今天,他就不能再歇着了。
因为按照刘季那边给的消息,今天农家新任侠魁田言,就要到桑海了。
墨家的高层自然要尽可能全部出面来迎接这位侠魁,以示尊重。
若是以前农墨交好之时,反而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惜现在两家是在重建关系,任何有诚意的一方都不愿意失了礼数,以免被人误会是怠慢。
当然,他们只需要各自留下空闲时间等人来再出面即可,倒不必特意聚在一起随时准备迎接。
那样就太谄媚了,并不是平等结交该有的作为。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天人之约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今天总算能有个彻底盖棺定论的结果了。”班大师坐在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若是亲自和农家新侠魁面谈都无法确定农家是否和罗网勾结,图谋坑害墨家,那班大师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和农家的合作,乃至重新调整青龙计划。
他可以接受与虎谋皮,但不能单纯的带着墨家往别人挖的坑里跳。
青龙计划本就是一步险之又险的绝路死棋,墨家决意执行也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
所以他们可以接受自己实力不足,计划失败而死,却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给坑死。
“我相信,这次会有一个好结果。”一旁受邀而来,一同和农家侠魁的张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他说这话自然是很有自信。
田言只会利用罗网,不可能偏帮罗网。
盖聂也跟着帮腔说道,“农家不会弃诸子百家同气连枝之情谊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诸子百家从未有同气连枝之说,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派别都是竞争关系。
像儒墨法道四家,不说是死敌,但互相之间绝对称不上和气。
在江湖上反倒好一些,在庙堂上,那就真是针锋相对了。
但现在情况与过去不同了,诸子百家已经不再争鸣,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国家,只有一个主人了。
帝国以法家理念治天下,对其他各派学说多有排斥。
所以原本不齐心的诸子百家,反而隐约开始有联合的意思了。
合纵连横的把戏,各大诸侯国互相玩了上百年,诸子百家当然也都精通。
当然,让盖聂有信心替农家说话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田言会不会坑墨家他说不准,但她无论想干什么,总之如果要坑人,首先针对的肯定是罗网。
他们俩的话让班大师等人露出了一抹轻松。
虽说农家的态度肯定不是张良和盖聂能控制的,但这两位可是他们中脑子最好的人了。
他们俩的判断,班大师等人都愿意相信。
班大师捋着胡子哈哈一笑,“那就借二位吉言了。”
“希望一切顺利……按照小跖传回来的消息,嬴政的车队多则一个半月,少则一个月就会抵达桑海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代表大概一个月后,他们就要启动青龙计划,再次展开针对那位帝国始皇帝的刺杀了。
而这一次的杀局,将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凶险——无论是对嬴政来说,还是对他们这些刺杀者来说。
一个月后……基本就要入秋了,正合这一片肃杀之景。
沉默片刻后,张良笑着开口打破了死寂,转移话题说道:
“说起来,今日好像就是新一届的天人之约了。”
这个话题让班大师一愣,旋即苦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忙的差点都要忘了日子了。”
“可惜这一次咱们要事缠身,却不能去见证一番了。”
高渐离沉声说道,“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班大师看着高渐离好奇道,“我记得你们之前说,在大泽山逍遥先生和那位晓梦掌门交过手了?”
“有过切磋,但我们并未在场旁观,具体情况并不了解。”高渐离点头回道,“后来,逍遥先生也并未多言,不过……想来那位晓梦大师很不好对付。”
“嘶……”班大师抽了口冷气,难以置信的惊声道,“难不成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还有可能赢下这场论剑!?”
虽说天才多半不讲道理,可要真发生这种情况,这晓梦未免就有点太过不讲道理了。
“这怎么可能!”大铁锤挠着头无法接受这种可能,“他们俩差了好几十岁,几十年的功力那晓梦拿什么挡?”
“这事谁也说不准。”张良耸了耸肩,笑眯眯的说道,“天才嘛,大家都懂的。”
“晓梦当年可是八岁就打败了天宗六大长老。”
张良这话让众人纷纷以怪异的目光看向他。
八岁败天宗长老这事,但凡脑子还有点理智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张良拿这个当论据可有点说服力不足。
张良对此只是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他之所以会认为晓梦有可能胜出,一方面确实是对方的天才之名,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古寻这个论外因素。
晓梦和古寻到底什么关系,张良也不清楚,但他们俩确实有关系是可以肯定的。
难说古寻没有教晓梦什么逆大天的奇技淫巧。
古寻这个人有多护短张良可太了解了,他肯定不会让逍遥子赢。
相较明确表态的张良,盖聂一脸平静,并未有在这个话题上说话的意思。
不过他不表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认为晓梦还是有机会赢的。
至于原因嘛……因为他就是个天才。
当然,十八岁时的盖聂肯定打不过现在的逍遥子。
不过晓梦能不能那就是她的事了。
说不定人家就是个十年就足以修炼到绝世高手层次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呢?
盖聂虽然不是这种天才,但他恰好见过一个——天明。
如果没有封眠咒印的拖累,天明大概率十年就足以接近他所在的层次,堪称举世无双。
再出一个晓梦……也算可以接受。
盖聂对于天底下出现多少天才,亦或者是比他更强的高手,都不在意。
班大师轻叹一声,捋着胡子感慨道,“让你们说的,老头子我还真好奇起来了。”
“太乙山的消息要传过来,估计得三四天后了……希望是个好结果吧。”
高渐离微微摇了摇头,虽为说话,却也看得出似乎对此并不看好。
对墨家来说,并不一定要逍遥子赢下天人论剑才算是好结果。
说白了,一场论剑决定的也只是接下来几年内雪霁剑的归属而已。
天人两宗都曾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没有执掌雪霁,也没见哪一宗要亡了。
哪怕输了,也无非就是逍遥子换一把新兵器而已,人宗不至于找不出一把合适的剑。
高渐离他们所担心的坏结果,是天人两宗因为这一次论剑而彻底走向决裂,道家自此彻底三分。
从逍遥子此前跟他们说的情况,以及晓梦对逍遥子的态度来看,这不是没有可能。
………………
太乙山,观妙台。
随着日上正中,空中传来一连串破风声,随即几道穿着天人两宗长老道袍的人落在了观妙台周围。
天宗六大长老,人宗五大长老,一共十一人——人宗少一个长老是因为木虚子叛逃被杀了。
身为两宗长老,他们既是天人论剑的见证者,也负责保证现场的秩序与安全。
倒不是怕有人捣乱,而是担心两大掌门交手波及到周围观战的人。
历代天人两宗的掌门,即使是实力偏弱的也能位列顶尖高手的前列,相当一部分干脆就是绝世高手这一层次。
这样的高手倾力交手,对于观战的人来说风险是不小的。
要说会伤到观礼的人也不至于,来的大都不是庸手,像公孙玲珑这种不懂武功的只是少数。
只是人家来观礼,你把人家弄得灰头土脸那也不合适。
同时,他们也要在两位掌门打出真火的情况下,及时终止这场论剑之比。
这种情况在天人两宗的历史上很少出现,但也不是没有。
事实上,上一次天人论剑,天宗长老就有出手阻止的想法,只是最终慢了一步,致使赤松子输了逍遥子一剑,受了不轻的伤。
对比历届天人之约,赤松子受的伤不算是最严重的,只是他的年龄确实太大了。
十一位长老就位后,周遭的两宗弟子以及观礼之人都知道论剑大比即将开始,全都进一步远离了观妙台,将空间彻底让出来。
随后,十一位长老围着观妙台绕成一圈,全部盘坐在地,抬手开始结印。
他们十一人的手势完全一致,是在催动同一种术法。
随着天人两宗长老结印的动作,耀眼的金光从他们身上逸散而出,逐渐凝结成丝,显化为符文流转于天地,最终互相勾连形成了一面光壁将整个观妙台都围了起来。
看着在半空中流转不定,散发着熠熠金光形成光壁的符文字串,大多数第一次见证天人论剑的人都露出了惊叹之色。
将真气驱离体外,并凝结为盾壁,对于在场的高手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过此种做法极耗真气,不能持久,且形成的真气壁障大小也很有限。
一般这种手段都是战斗中应急的时候,或者是跟别人拼内力的时候用。
像天人两宗长老形成的如此巨大的真气光幕,那就殊为难得了。
以观妙台超过十丈的直径来看,哪怕平均分摊到他们十一个人身上,每个人撑起的面积也是相当惊人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就支起壁障,显然论剑全程都要维持着,这时间可不短——两大高手对决,少则需要一两刻钟,多则半个时辰乃至更久都有可能。
想要撑这么久,天人两宗的长老内功修为足够高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他们使用的那套合击术法。
将十一人的内息凝成一股,在十一人中不断循环往复,不仅减少了消耗,而且加快了自身的恢复速度。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道家这一手,算是内行外行都能见识一番。
“嚯!还没开始,就这么大的阵仗了。”公孙玲珑躲在最远的角落,一边晃动自己的面具扇子,一边惊叹的说道。
楚南公捋着长须,笑呵呵的说道,“道家天人两宗,到底还是诸子百家中实力最为首屈一指的门派,这阵仗换了旁的门派,确实不好搞。”
道家天人两宗加起来,顶尖高手超过五位,逼近顶尖的好手超过十人,世上惟一能在质量和数量同时和道家匹敌的,就是从道家分裂出去的阴阳家——罗网流沙这种比较特殊的组织不算。
两人说话间,今日这场论剑比斗的真正正主也终于现身了。
没有什么前戏,也没有对来宾致词的环节,道家的原则和风格就是一切从简。
人来了就行,其他的一概不论。
在观妙台的两端各自闪过一道青光与一道金光过后,晓梦和逍遥子现身了。
逍遥子手持形状怪异的道家至宝雪霁,反手背于身后,另一只手捏了个法印,朝晓梦道了一礼:
“晓梦师妹,今日,还请赐教了。”
对面的晓梦一挥手中秋骊,柔顺的浮尘长鬃甩在她的臂膀上,对逍遥子的问好直接视若无睹,很不客气的说道:
“少说废话吧。”
“今日,道家将再无天人之分。”
观妙台外的一处角落,红莲眼神锐利的盯着晓梦,主要是盯着晓梦胸前两坨突出物,以及腰肢长腿等比较引人注意的位置。
一边盯着,一边恨恨的嘀咕道,“就知道!就知道!古寻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焰灵姬则站在弄玉身边,整个人都要贴在她身上了,探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嬉笑道,“怎么样,弄玉妹妹,我说的没错吧?”
“咱们那位大老爷,眼光最是挑剔了。”
弄玉稍稍让开身位,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选择了沉默以对。
弄玉一向是坚决维护古寻这个好大哥的,所以对焰灵姬的话她依然不认可。
晓梦长得漂亮,那是晓梦自己天生丽质,关她的古大哥什么事?
他只是见义勇为,扶危济困而已。
另一边的观妙台上,看晓梦如此不留情面的态度,逍遥子暗叹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手腕一抖,雪霁挽了个剑花,而后垂指地面:
“晓梦师妹,小心了。”
晓梦毫不示弱,手掌也搭在了秋骊剑的剑柄之上。
新一届的天人论剑,就要真正开始了。
………………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经过一个上午的等待,班大师他们终于等来了最期待的贵客——农家新任侠魁田言。
当然,来的其实是"田言"。
这一点盖聂知道,张良知道,但班大师等人不知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寒暄介绍后,班大师等人带着"田言"来到准备好的会客室各自落座。
墨家这边已经备好了酒宴,正好也到饭点了,合该边吃边聊。
等待墨家弟子准备饭食的时候,班大师等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试探与交流。
“此番青龙计划的实施,还要多谢田言侠魁,以及农家的倾力支持,否则但以墨家之力,只怕难以为继。”班大师上来先给农家,给"田言带了个高帽。"
"田言"玉容带笑,轻声回道,“班大师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农家分内之事。”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试探‘田言
听到"田言"如此回答,班大师眼神中掠过一抹疑色。
他一上来就吹捧"田言",一方面确实是表示感谢,因为农家确实帮了大忙。
另一方面,就是想初步试探一下"田言"对青龙计划后续的态度。
是打算加大力度支持,并进一步深入参与?
还是点到为止,单纯作为一个协助者,一切由墨家主导?
田言的态度激进与否,可以暴露出很多问题。
不过她如此不咸不淡的回应,似乎还想绕绕圈子,并不急于表态。
思绪一转,班大师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得感谢田言侠魁的支持啊。”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青龙计划……成型于十余年前,彼时燕太子丹殿下尚在,农家的田光侠魁也还未失踪,昌平君仍是秦国的右相。”
“短短十年,已是物是人非,时移事异。”
“昌平君身死族灭,再无半点势力留存,燕丹殿下也在机关城之战中亡故。”
“农家不仅侠魁田光失踪,连他失踪前选定的青龙计划传承人田猛和陈胜也是一死一失踪。”
“如此情况,田言侠魁还愿意继续支持青龙计划,自然是对我墨家有恩。”
"田言"笑容不改,操着清冷的声音回道,“青龙计划是当年田光侠魁亲自参与制定的,而烈山堂主与魁隗堂主只是他迫不得已之下留的以防万一的后手。”
“如今田言既是新任侠魁,自当贯彻执行前任侠魁做出的决策,所谓传承人已没有实质意义。”
“况且……墨家的高统领与铁统领,以及鬼谷的盖先生,此前在大泽山对农家多有帮助,也清楚农家此前遭外人算计的事实。”
“农家的两位青龙计划传承人在事实上都已出了问题,也当由我这个侠魁来拨乱反正,重整六堂,再续多年前之旧事。”
“如今帝国兵威凶盛,又隐隐剑指诸子百家,于情于理于势,青龙计划我农家都当与墨家共进退。”
班大师陈述青龙计划的来龙去脉,是为了强调如今执行这个计划的不易,以此来隐晦的询问"田言"为什么还愿意来趟这个浑水。
按照高渐离等人所说,"田言"这个农家新侠魁,似乎有意带领农家走出一条全新的路。
既然如此,曾经的盟友似乎也就可有可无了。
而"田言"这次也终于愿意说点实在话了。
她明言自己确实有意重整农家,但并非要全面推翻上一任侠魁田光的一切,也无意和农家过去的故交一刀两断。
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强调只是在青龙计划上和墨家共进退,其他事不做保证。
同时,她也无意倒向帝国,因为帝国对诸子百家来势汹汹且不含善意,但她也没明说要彻底和帝国对着干。
顺便还否定了田猛和陈胜这两个理论上的青龙计划传承人的身份合法性,算是让他俩和青龙计划彻底割裂。
班大师等人听完这番话,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笑意。
表态是不要钱的,也是没有实质意义的,毕竟表态的人是否真心实意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但"田言"愿意明言表态,说明这事还能继续往下聊,就还有戏,还有向好的一面发展的可能。
总比上来就得到一个最差的结果强。
接下来,该聊点更直接,更实质的了。
此时酒席宴食也都已经呈上来了。
班大师端起酒杯,向"田言"隔空敬道:
“田言侠魁明辨是非,道理清晰,倒是老头子我太过执着往事了。”
“我先敬一杯。”
"田言"立刻同样举杯,不过不是酒,而是早先上的茶。
“班大师是前辈,当是田言这个做晚辈的先敬一杯才是。”
“不过我自幼体弱,不宜饮酒,只能以茶代酒,还望诸位见谅。”
这话一出,班大师愣了一下。
以茶代酒班大师他们都没意见,又不是什么酒鬼,非得逼着人家喝个烂醉。
问题是"田言"说自己自幼体弱,不宜饮酒……你这气足神完,内息悠长的样子,怎么看也跟"弱"不沾边啊!
你特么在大泽山可是挑战过鬼谷纵横的人呐!
不过班大师他们回过神后也只是笑了笑,把这当做是田言不想饮酒的接口,并未在意。
“请!”班大师等人共同举杯,和"田言"对饮一杯后,话题重新回到正事上。
班大师摆着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说起来,魁隗堂主陈胜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没了音信?”
“陈胜堂主并非单纯的失踪,而是遭人所害。”"田言"选择性的陈述着事实,“目前下落不明,但应该性命无虞。”
“遭人所害?”班大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急忙追问道,“是何人所为?我们墨家可有帮得上的地方?”
"田言"摇了摇头,“还未查明,或许和帝国有关。”
“至于帮忙……田言心领了,只是确实没必要,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那真是太遗憾了。”班大师捋着胡子摇头叹声道,“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田言侠魁尽管开口,我等必鼎力相助。”
"田言"笑了笑,没再赘言。
陈胜出事,所有人最先怀疑的就是她这个农家新侠魁,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胜对她不满……或者说对她和罗网有勾连不满。
墨家问这个,也是为旁敲侧击她和罗网的关系。
所以她特意点明了陈胜这次出事就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就来在于帝国——基本上所有人都会算作是罗网下的手,当然也确实是罗网下的手。
为的,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别人以为这事跟她无关。
如果跟她有关,跟罗网有关,她没必要如此痛快的说出来。
当然,也许班大师他们会多想一层,想到"田言"是在故意为之,不过可能性不大。
这种事套起娃来是没有穷尽的,一般人没人去当千层饼。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班大师他们也确实对此将信将疑——全然相信是不可能的,但也确实一定程度上洗掉了对"田言"的怀疑。
班大师接着正式聊回他们最关心的主题:
“咱们,接下来聊聊正事吧。”
“不瞒田言侠魁,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巧打算派人走一趟大泽山。”
“只是恰好刘季兄弟收到了朱家堂主的通知,才未成行。”
“青龙计划执行在即,人手紧张,墨家还要抽调人手去大泽山……是为了询问情报的事吧?”"田言"浅笑着,主动挑明了这个话题。
班大师苦笑一声,抚须颔首道,“田言侠魁不愧为农家女管仲,确实如此。”
“青龙计划干系重大,牵连甚广,这外界来的情报若是不弄清楚具体来源,我们实在不是不敢犯险。”
这个问题是个很尴尬的话题,代表着墨家对农家的不信任。
但这个尴尬的话题班大师不得不提,不得不问,索性也就大方一点,坦言告知。
农家若是诚心合作,自当理解,若是不能……墨家也没办法,你爱咋咋地吧。
"田言"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沉声述说道:
“关于情报的来源,之前诸位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是一群六国旧贵族提供的,他们据说在朝廷内部有人。”
“诸位有疑虑的,应该也就是这群六国旧贵族。”
“不错。”班大师点点头,抚须回道,“我们担心,这些人帝国,是罗网刻意抛出来的诱饵,或者是陷阱。”
墨家到底是不便明说怀疑农家,怀疑"田言",只能推到那群所谓的在帝国内部很有门路的六国旧贵族身上。
反正,只要确定那群人有没有问题就足够了。
“实不相瞒,这一点田言也深有怀疑。”"田言"环视一圈后,轻声回道。
“农家此前特意广邀天下各大势力提供情报,为的是混淆视听,以便遮掩住农家打探帝国机密的动作。”
“结果完全不限定侧重的情报邀约,却恰好就碰上了一伙能提供皇帝情报的人,这实在太过巧合。”
“所以,我派人去查了一下。”
班大师眼中疑光一闪,笑呵呵的问道,“可有收获?”
“时间有限,那伙人的具体底细我没有完全查清,但确实有些意外却有趣的发现。”"田言"笑着回道。
“我查到那些人大概率出身楚国,也许和昌平君有些关系。”
“啊!?”
这个回答,第一次完全超出了班大师他们的预料。
"田言"反客为主,主动撂出情报来源有问题这一操作,他们固然意外,但也不是完全想不到。
可他们真没想到那群据说是六国旧贵族的人,竟然会和青龙计划的第三方发起人昌平君扯上关系。
难不成他们还真的没问题,只是来代替昌平君完成十多年前的约定的?
看着震惊的墨家众人,"田言"笑容不改,继续补充道:
“同时,我也查到他们和不久前的一件事似乎有所关联。”
“什么事?”高渐离迫不及待的率先追问道。
“峄山刺杀事件。”
"田言"没有卖关子,立刻给出了答案,“为田陈一族提供消息,并且安插内应的,似乎就是这伙人。”
这个答案,再度让班大师等人一惊。
他们之前还试图追查这件事,不过因为事情太多就暂且搁置了。
当时只了解到这件事确实牵扯到了楚国残余势力,没想到……竟然还和昌平君扯上关系了!
可这样一来,还是不能断定这伙人是否有问题。
峄山刺杀也好,还是这次青龙计划也好,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可以做两面解释。
既可能是在帮助反秦势力,也可能是在坑害反秦势力。
真相,依旧扑朔迷离。
不过"田言"能提供如此重要且隐秘的情报,她似乎就没什么嫌疑了。
也就是说……农家可靠?
班大师带着存疑的想法,皱着眉头追问道,“田言侠魁可还查出了其他情报?”
"田言"摇了摇头,“需要时间……只怕来不及。”
时间不够,是个大问题,也是个无解的问题。
等青龙计划开始以后,就算查清一切也没用了。
高渐离插话问道,“那田言侠魁是什么想法呢?你觉得他们和罗网会不会……”
“以目前的情报来看,以我个人的判断而言……”"田言"一脸真诚的回道,“这些人或许有自己的打算,但……应该可信。”
“至少在和帝国有关的事上还算靠得住,和罗网并无关联。”
至此,"田言"此来所要讲的所有重点都说完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洗清自己,取信墨家。
她和罗网有勾结是不争的事实,属镂剑就在她手上呢。
无论她怎么做,最多也只能让墨家一定程度上信任她,而青龙计划是容不得"可能"二字的。
她只有将墨家关注的重点从自己,从农家身上移开,才能让墨家降低戒心,从而采纳情报。
好在赵高的白手套身份很特别,正好能利用一番,转移墨家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事,就要看赵高的手段够不够高明,能不能糊弄住墨家了。
若是成功,青龙计划的事就算彻底定下了。
若是不成……"田言"就要骂人了。
想来,罗网领袖不至于废物到这种地步。
班大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心中也都做出了决定。
这场宴席,随之正式进入吃喝饮宴的环节,不再聊正事了。
………………
下午,酒宴过后。
班大师等人将"田言"送至他们特意准备好的下榻之所休息后,立刻聚在了一起,讨论之前"田言"抛出的信息。
“都说说吧,你们觉得她的话可信吗?”班大师率先开口,征求最重要的意见。
只有"田言"可信,她的话才有讨论的意义。
“她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这毋庸置疑。”张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傻子也知道不可能"田言"说什么,墨家就信什么。
对于这些信息,墨家必然要求证,而且要多方求证。
而"田言"既然敢抛出来,就说明她不怕查,就说明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不过她确信墨家查不出是假的,对墨家而言就和真的一样。
“如此说来,一切确实就是个巧合?”雪女发问道。
恰好昌平君还有残存的势力留下来,恰好他们还知道青龙计划的事,然后选择了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张良摇了摇头,“那就未必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论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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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并非非黑即白,立场也不止是非正则反。”
张良挂着和煦的温柔笑容,轻声说道,“昌平君留下的人,未必就和昌平君一条心。”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大概率只是曾经隶属于昌平君麾下,而又没被帝国剿灭的"余孽"罢了。”
“如此多的巧合,很难说没有问题。”
“农家的真实立场,昌平君余部的真实立场,这双方的真正关系……都很难说。”
张良一番分析,让班大师等人稍显轻松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了。
照这么分析,问题还是很大啊。
张良见状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要帮"田言"的,但帮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墨家的人只是有些轴,大部份人脑子并没问题,这些话张良不说,他们回头自己商议也能品出点味来。
到时,该防备还是会防备。
而张良要做的是和"田言"差不多,归根到底就是转移注意力。
只要让他们忽略掉真正不可让步的部分,只关注于可以让步,可以容忍的部分,他们自然会委曲求全。
而不可让步的,自然是农家,亦或是昌平君余部和罗网,和帝国有勾连。
这种风险,墨家不愿意,也不可能承担。
但农家或昌平君余部如果只是有各自的算计,哪怕可能会危害到墨家的利益与安全,在青龙计划面前,班大师他们都可以暂且容忍。
简而言之,不能彻底打消班大师等人的顾虑,就把他们的顾虑转移到无关紧要的方面。
张良的话也成功的把班大师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农家和那些昌平君余部自身的小心思上去了,至于这两方势力和罗网勾结的可能,则被基本忽略。
一番商议之后,班大师拍板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回头亲自和那些昌平君的余部交涉一番,如无太大问题,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不管他们打算从墨家身上攫取什么利益,只要在青龙计划的立场上,这些人能和墨家一样针对皇帝,针对帝国,班大师他们都认了。
一切以青龙计划优先。
………………
关中,太乙山,观妙台。
随着两宗掌门拔剑,天人论剑正式开始。
逍遥子自持年长是师兄,并未抢先出招,只是静候晓梦先出手。
晓梦当然不会客气,却并未动身,左手二指并拢,轻轻掠过秋骊。
浑厚中正的真气随之爆发,随后转至一抹冷冽肃杀之气,晓梦周身的空间开始失去色调,一切物体的移动也变得缓慢无比。
道家天宗秘技——天地失色!
灰白无色空间的蔓延速度迅速递增,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占据半个观妙台,将整座台子囊括进去大概也只需多一个呼吸的时间。
逍遥子见状自不能坐以待毙,双手十指变幻结印,雪霁凌空虚浮于他身前。
随着逍遥子真气的不断涌入,一股股金光从雪霁中闪耀波动而出,将逍遥子周身的空间都笼罩上一层虚幻淡薄的金芒。
道家人宗秘技——万物回春。
这些光芒如同晓梦的天地失色一样,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涌散开来,很快就和无色空间碰撞在一起。
黯然无色的失色空间,与熠熠生辉的金光互不相让,各自占据观妙台的半壁激烈碰撞着。
灰白无色中,数不清的细碎剑气融如同风浪不断流转席卷,而耀眼的金光中,亦是如此景致。
双方沿着观妙台的中界线,不断交错卷缠,碰撞消散。
两股磅礴浩渺的真气对撞,掀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巨大风浪,朝着观礼台四散吹拂。
“世事并非非黑即白,立场也不止是非正则反。”
张良挂着和煦的温柔笑容,轻声说道,“昌平君留下的人,未必就和昌平君一条心。”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大概率只是曾经隶属于昌平君麾下,而又没被帝国剿灭的"余孽"罢了。”
“如此多的巧合,很难说没有问题。”
“农家的真实立场,昌平君余部的真实立场,这双方的真正关系……都很难说。”
张良一番分析,让班大师等人稍显轻松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了。
照这么分析,问题还是很大啊。
张良见状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要帮"田言"的,但帮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墨家的人只是有些轴,大部分人脑子并没问题,这些话张良不说,他们回头自己商议也能品出点味来。
到时,该防备还是会防备。
而张良要做的是和"田言"差不多,归根到底就是转移注意力。
只要让他们忽略掉真正不可让步的部分,只关注于可以让步,可以容忍的部分,他们自然会委曲求全。
而不可让步的,自然是农家,亦或是昌平君余部和罗网,和帝国有勾连。
这种风险,墨家不愿意,也不可能承担。
但农家或昌平君余部如果只是有各自的算计,哪怕可能会危害到墨家的利益与安全,在青龙计划面前,班大师他们都可以暂且容忍。
简而言之,不能彻底打消班大师等人的顾虑,就把他们的顾虑转移到无关紧要的方面。
张良的话也成功的把班大师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农家和那些昌平君余部自身的小心思上去了,至于这两方势力和罗网勾结的可能,则被基本忽略。
一番商议之后,班大师拍板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回头亲自和那些昌平君的余部交涉一番,如无太大问题,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不管他们打算从墨家身上攫取什么利益,只要在青龙计划的立场上,这些人能和墨家一样针对皇帝,针对帝国,班大师他们都认了。
一切以青龙计划优先。
………………
关中,太乙山,观妙台。
随着两宗掌门拔剑,天人论剑正式开始。
逍遥子自持年长是师兄,并未抢先出招,只是静候晓梦先出手。
晓梦当然不会客气,却并未动身,左手二指并拢,轻轻掠过秋骊。
浑厚中正的真气随之爆发,随后转至一抹冷冽肃杀之气,晓梦周身的空间开始失去色调,一切物体的移动也变得缓慢无比。
道家天宗秘技——天地失色!
灰白无色空间的蔓延速度迅速递增,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占据半个观妙台,将整座台子囊括进去大概也只需多一个呼吸的时间。
逍遥子见状自不能坐以待毙,双手十指变幻结印,雪霁凌空虚浮于他身前。
随着逍遥子真气的不断涌入,一股股金光从雪霁中闪耀波动而出,将逍遥子周身的空间都笼罩上一层虚幻淡薄的金芒。
道家人宗秘技——万物回春。
这些光芒如同晓梦的天地失色一样,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涌散开来,很快就和无色空间碰撞在一起。
黯然无色的失色空间,与熠熠生辉的金光互不相让,各自占据观妙台的半壁激烈碰撞着。
灰白无色中,数不清的细碎剑气融如同风浪不断流转席卷,而耀眼的金光中,亦是如此景致。
双方沿着观妙台的中界线,不断交错卷缠,碰撞消散。
两股磅礴浩渺的真气对撞,掀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巨大风浪,朝着观礼台四散吹拂。
“世事并非非黑即白,立场也不止是非正则反。”
张良挂着和煦的温柔笑容,轻声说道,“昌平君留下的人,未必就和昌平君一条心。”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大概率只是曾经隶属于昌平君麾下,而又没被帝国剿灭的"余孽"罢了。”
“如此多的巧合,很难说没有问题。”
“农家的真实立场,昌平君余部的真实立场,这双方的真正关系……都很难说。”
张良一番分析,让班大师等人稍显轻松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了。
照这么分析,问题还是很大啊。
张良见状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要帮"田言"的,但帮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墨家的人只是有些轴,大部分人脑子并没问题,这些话张良不说,他们回头自己商议也能品出点味来。
到时,该防备还是会防备。
而张良要做的是和"田言"差不多,归根到底就是转移注意力。
只要让他们忽略掉真正不可让步的部分,只关注于可以让步,可以容忍的部分,他们自然会委曲求全。
而不可让步的,自然是农家,亦或是昌平君余部和罗网,和帝国有勾连。
这种风险,墨家不愿意,也不可能承担。
但农家或昌平君余部如果只是有各自的算计,哪怕可能会危害到墨家的利益与安全,在青龙计划面前,班大师他们都可以暂且容忍。
简而言之,不能彻底打消班大师等人的顾虑,就把他们的顾虑转移到无关紧要的方面。
张良的话也成功的把班大师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农家和那些昌平君余部自身的小心思上去了,至于这两方势力和罗网勾结的可能,则被基本忽略。
一番商议之后,班大师拍板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回头亲自和那些昌平君的余部交涉一番,如无太大问题,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不管他们打算从墨家身上攫取什么利益,只要在青龙计划的立场上,这些人能和墨家一样针对皇帝,针对帝国,班大师他们都认了。
一切以青龙计划优先。
………………
关中,太乙山,观妙台。
随着两宗掌门拔剑,天人论剑正式开始。
逍遥子自持年长是师兄,并未抢先出招,只是静候晓梦先出手。
晓梦当然不会客气,却并未动身,左手二指并拢,轻轻掠过秋骊。
浑厚中正的真气随之爆发,随后转至一抹冷冽肃杀之气,晓梦周身的空间开始失去色调,一切物体的移动也变得缓慢无比。
道家天宗秘技——天地失色!
灰白无色空间的蔓延速度迅速递增,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占据半个观妙台,将整座台子囊括进去大概也只需多一个呼吸的时间。
逍遥子见状自不能坐以待毙,双手十指变幻结印,雪霁凌空虚浮于他身前。
随着逍遥子真气的不断涌入,一股股金光从雪霁中闪耀波动而出,将逍遥子周身的空间都笼罩上一层虚幻淡薄的金芒。
道家人宗秘技——万物回春。
这些光芒如同晓梦的天地失色一样,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涌散开来,很快就和无色空间碰撞在一起。
黯然无色的失色空间,与熠熠生辉的金光互不相让,各自占据观妙台的半壁激烈碰撞着。
灰白无色中,数不清的细碎剑气融如同风浪不断流转席卷,而耀眼的金光中,亦是如此景致。
双方沿着观妙台的中界线,不断交错卷缠,碰撞消散。
两股磅礴浩渺的真气对撞,掀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巨大风浪,朝着观礼台四散吹拂。
“世事并非非黑即白,立场也不止是非正则反。”
张良挂着和煦的温柔笑容,轻声说道,“昌平君留下的人,未必就和昌平君一条心。”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大概率只是曾经隶属于昌平君麾下,而又没被帝国剿灭的"余孽"罢了。”
“如此多的巧合,很难说没有问题。”
“农家的真实立场,昌平君余部的真实立场,这双方的真正关系……都很难说。”
张良一番分析,让班大师等人稍显轻松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了。
照这么分析,问题还是很大啊。
张良见状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要帮"田言"的,但帮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墨家的人只是有些轴,大部分人脑子并没问题,这些话张良不说,他们回头自己商议也能品出点味来。
到时,该防备还是会防备。
而张良要做的是和"田言"差不多,归根到底就是转移注意力。
只要让他们忽略掉真正不可让步的部分,只关注于可以让步,可以容忍的部分,他们自然会委曲求全。
而不可让步的,自然是农家,亦或是昌平君余部和罗网,和帝国有勾连。
这种风险,墨家不愿意,也不可能承担。
简而言之,不能彻底打消班大师等人的顾虑,就把他们的顾虑转移到无关紧要的方面。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论剑胶着
在天明和少羽交手的空地外,"田言"负手身前,如同一个刚出门的大家闺秀一般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两个少年。
以她的眼力,不难看出天明和少羽的实力有多惊人,尤其是以他们的年纪而言。
不出意外的话,鬼谷纵横在他们这个岁数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田言"早就听说天明三人在蜃楼上了得了大好处,实力猛增,不过今日一见才发现……这增的也太猛了!
看的她都有点羡慕了。
她自幼先天体虚,内息不足,能安稳活着就算幸运,能够修炼武功,全靠老爹出手。
即使如此,她的练武之路也比常人艰辛的多……好在天赋上佳,进境极快,不然遭的罪更多。
但是也没天明少羽这么快。
实在离谱。
"田言"盯着这俩小鬼的同时,盖聂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附近。
倒不是防备"田言",盖聂只是想看看她对这俩人有什么说法。
"田言"没有急着和盖聂搭话,又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扭头朝盖聂点头示意:
“惊扰到盖先生了,抱歉。”
“侠魁严重,盖某本就一直在这儿。”盖聂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田言"目光转回到两个少年身上,貌似好奇的问道,“这两位,应该就是墨家现任的少年巨子,以及项氏一族的少主吧?”
天明虽然还没有达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名震江湖的大侠,但他的名字目前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了——墨家的少年巨子。
谈不上什么好名声,但也不完全是在嘲讽他。
墨家在江湖上人缘不错,自身实力也够强,哪怕现在被帝国重点打击而隐入幕后,大多数江湖人还是愿意卖墨家的面子。
因此也没人大范围的嘲笑墨家选了个小孩当巨子。
大家主要的情绪还是迷惑以及怀疑。
既是对墨家的怀疑,也是对自己的怀疑——那个叫天明的小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怎么会被墨家选中呢?
抱着这个念头,不少人还真就觉得天明可能是个深藏不漏的人物,或者是他背后担着天大的干系——这也确实是事实。
当然,让天明没有完全成为江湖笑柄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些,而是……盖聂。
盖聂为了这个孩子背叛帝国的说词已经逐渐在江湖传开,江湖人可以不给天明面子,甚至不给墨家面子,却没几个敢不给盖聂面子。
毕竟墨家名声好,不实质招惹对方就不会出事,可盖聂……被帝国通缉的天下第一剑客,可谓是光脚中光脚,穿鞋的谁敢招惹?
像田虎那样的愣头青终究还是少数。
至于少羽就更不必说了。
项氏一族的少主,从来都是个有份量的名头。
作为农家侠魁的"田言"认出他们俩也是合情合理的。
同时,她没有休息,而是跑来看这俩小鬼对练更是合情合理的——来了桑海,不得见见地头蛇,而桑海反秦势力的真正老大,严格意义来说就是这俩小子。
盖聂轻哼一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回答。
"田言"挂着浅笑,夸赞道,“早听闻江湖传言,墨家新任的少年巨子不简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看着不过刚及舞象之年(十五岁到二十),竟已有如此实力,实在让人惊叹。”
“还有项氏少主,天生神力,也是殊为不凡。”
盖聂态度依旧不咸不淡,轻飘飘的回道,“少年天才,从不鲜见,侠魁谬赞了。”
照理说"田言"这是在夸墨家巨子和项氏少主,轮不到盖聂来代为谦虚。
不过谁让这俩崽子没成年,盖聂是其中之一的实质监护人呢。
"田言"抿嘴笑了笑,并未纠缠这个话题,故作惊讶的说道:
“我看两人的气息似乎都有些小问题。”
“使枪的项氏一族少主劲力浑厚,绵延不尽,然而气息却有些滞涩不连贯,隐有虚浮之感。”
“而天明巨子……纵横之气、阴阳家真气,以及墨家真气交杂,看似健康的脸色下却隐藏着一抹灰败之象,他的情况似乎很复杂。”
盖聂目光一垂,声音低沉的回道,“他们的身体确实都有问题。”
“少羽吃了大量云中君的丹药,因药力催化而实力骤增,所以不稳定。”
“至于天明……他的问题很麻烦,也很棘手。”
“墨家有名满天下的镜湖医仙坐镇,这应该不是问题吧?”"田言"浅笑着反问了一句。
盖聂摇了摇头,再次强调道,“天明的问题……很棘手!”
“这……”"田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轻声回道,“若是镜湖医仙都不行,天下或许只有两人能帮到天明巨子了。”
“有一位好像正在桑海吧?”
众所周知,镜湖医仙端木蓉是医家宗师念端的弟子,她治不了的人,大概就只能找念端大师。
同样众所周知的是,天下只有一人能和医家宗师念端的医术相提并论,那就是帝国国师古寻。
"田言"说的两人,自然也就是这两位,其中古寻正在桑海。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给了一个很危险的办法。”
"田言"转过身,看着盖聂,很认真的回应道,“我觉得,盖先生最好采纳他的建议。”
“他给的不是一个建议,而是一个选择。”盖聂闷声回道,“一个很难决定的选择。”
“不管是什么,那都一定是最好的办法。”"田言"淡定的回道,“况且盖先生出身纵横家,做选择应该是最擅长的事。”
盖聂抬眼看向天明,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嗯……前提是,那是我的选择。”
接着他又问道,“侠魁还有其他建议吗?”
"田言"摇了摇头,坦言道,“关于天明巨子的事,没人能比他更了解,也没人能给出比他更好的建议。”
盖聂陷入了沉默,"田言"感觉自己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叹。
“受教了。”
说完,盖聂转身离开了。
"田言"又看了天明两人一眼——两人此时已经停手开始休息——然后也走了。
她本意就是来看一眼,看一眼这个被她老爹特意照顾的少年。
以前她见过天明,但从蜃楼下来脱胎换骨的天明,她还没看过。
人都走了后,和少羽坐在地上休息的天明撞了撞自己好兄弟的肩膀,问道:
“少羽,少羽,刚才那人谁啊?看着像是个大小姐呢。”
“农家新侠魁啊!”少羽纳闷的看了一眼天明,“你不是知道她要来桑海的吗?”
他虽然第一次见"田言",但对对方的相貌体态早有了解——从刘季那了解的,他和这个神农堂的新总管处的很熟络。
“啊……”天明恍然的点了点头,挠着头嬉笑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没想到原来是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年轻大姐。”
“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天明没想到这位农家大小姐,竟然看上去还真的像个大小姐,原以为会是个朴实妇人呢。
也不是他有什么偏见,主要是农家的风格……确实就挺朴实的。
在江湖上,农家给人的印象一是人多势众,二是种地的多,形象自然不够高端。
实际上说朴实都算很委婉了。
遍数农家高层,无论男女,长相基本上都不怎么样,要么凶神恶煞,要么奇形怪状。
男性中,刘季算是最帅的了。
女性中,基本也就田言一个出挑的。
嗯……田蜜倒是很漂亮,但是这种"金莲"型的美女,也是让人着实无福消受。
感慨完"田言"和农家的风格不匹配,天明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诶,我是墨家巨子啊!”
“是不是应该我亲自和她见一面?”
“呃……理论上是。”少羽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
按照一般规矩,自然是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
农家侠魁到访,当然应该天明这个巨子亲自出面接见作陪。
不过班大师他们考虑良久后,还是放弃了这么做。
现在的天明确实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了,不止是实力,脑子也是如此。
但他终究年龄太小,少年意气过重,很多时候哪怕知道该说什么也未必就愿意那么说。
此前"田言"态度未明,班大师他们还不清楚要和对方如何拉扯纠缠,自然不愿意冒险让天明出面,以免误了大事。
天明听到好兄弟的支持,一个打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得去找班老头他们说道说道去,正事怎么能撇开我这个巨子呢!”
少羽伸了伸手,想要阻止天明,话却没能说出口。
人家这也算正当需求,他这个做兄弟的要是不支持,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他索性也跟了上去。
农家的侠魁来了,他这个项氏少主也该出面见见,正好和天明一起吧。
最终的结果有些出乎了天明和少羽的预料。
班大师他们很好说话,天明一提这事,他们立刻就松口,表示确实该天明这个巨子出面,晌午是他们安排失当,之后天明可以全程参与。
班大师他们愿意松口自然是因为会见"田言"的结果还算皆大欢喜,该试探的也试探完了,接下来也该天明这个巨子亲自出面。
也算是墨家的诚意。
天明一开始有些懵,但脑瓜子毕竟变聪明了,很快就醒悟过来,大概率是晌午会面的结果让人满意,所以后续可以放松一些。
他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对他是好事。
倒是少羽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在意。
作为项氏一族的少主,他从小就没少见大人物,待人接物什么的都很熟练,见个农家侠魁自问不至于失了礼数,还能顺便盯着点天明。
………………
关中,太乙山,观妙台。
在一整片由《庄子·秋水篇》内容构成的灿金真气铭文的攻击下,逍遥子被迫一再退守,接连出剑削弱这些真气文字数次后,才总算安然无恙的躲到了观妙台的另一端。
晓梦抬手散去周身充盈的真气,接住半空中悬浮着的秋骊剑。
当一切花里胡哨的都结束后,她和逍遥子之间才算开始真正的战斗。
而局势,却是一如既往的胶着。
正如古寻的判断一样,晓梦的硬实力并不比逍遥子强,这一局天人之约她并无必胜的理由,倒是输的概率比较大。
台下,观战的人都已经姿势各异的坐在了地上。
坐着观战多少有些不礼貌,好似是来看热闹一般……虽然他们确实是来看热闹的。
不过坐着比站着稳啊。
台上两大高手打的越发火热,台下的他们遭的罪就越多。
真气对撞形成气浪一阵高过一阵,如同风暴一般,卷的整个观妙台所在的山腰平台都是飞沙走石的。
而且和最开始比拼内功修为时相对稳定的一阵阵气浪不同,晓梦逍遥子真正交起手来时,任何时候都可能突然就掀起一股风暴。
观战的人总不能全程真气护体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们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
而天人两宗长老布下的屏障可以阻挡观妙台内卷起的脏东西,却管不了屏障以外的地方。
因此在天人两宗的弟子盘坐在地后,他们这些外来者也乖乖的"躺了"。
人家自己门派里的后辈都不讲究这些,他们也就不必太过客气了。
整个平台上最惬意,最安逸的就是弄玉三人,因为有弄玉出手阻挡扑过来的风沙。
除她们以外,则是看起来老迈不堪的楚南公。
他看似没有做任何防护,但是任何沙砾土块都恰好砸不到他,只是身上卷了点避不开的尘土,让他花白的胡须和眉毛染上了一抹土黄色——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
公孙玲珑亲眼目睹了楚南公的好运,因此特意躲在了楚南公背后,尽量蜷缩着壮硕的身躯,试图拿老家伙当肉盾。
可惜她和楚南公这个小老头的体型差距过大,可谓躲了个顾头不顾腚。
而且楚南公"运气好",所有大点的沙石土块都避开了他,但也只是刚好避开,算是描着边从他身边掠过,所以不少都砸在了公孙玲珑掩藏不住的身躯上。
给她砸的一阵大呼小叫,最终捂着脸上青紫於痕躲到一旁去了。
楚南公看着这一幕笑得挺开心。
人老了,岁数一大把,随时都可能眼睛一闭不睁,对他来说人生剩下的意义就是找些乐子。
所以他也愿意身边跟着公孙玲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乐子。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晓梦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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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人的每一次交手,都会影响到台下人。
但台下人的任何变化,都不会对台上人有任何干扰。
晓梦握住秋骊,整个人身影一闪,立刻冲到了逍遥子面前,挥剑斩了过去。
逍遥子反手一甩雪霁,圆滑的剑身将秋骊偏转开,随后抽剑回身,灿金剑气随之掠向晓梦腰腹。
晓梦左手一捏手印,掌心冒出一道高速旋转的小型青蓝色阴阳鱼,然后朝着雪霁拍了过去。
二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晓梦被剑上的力道逼退两步,逍遥子却岿然不动,紧接着欺身而上追击。
晓梦见机抬手一剑上挑,逍遥子抬剑招架,人却被掀飞,一个翻身落回了观妙台边缘。
随后两人各不相让,同时冲向对方,纠缠在一起,秋骊雪霁两把当世名剑交错不断,一时间剑光闪烁,剑鸣不绝。
观妙台上,青蓝光辉与灿金光芒不断争锋,时不时就爆发一阵剧烈的冲突,既亮起一道强光,又掀起一缕风暴。
无数剑气在台上肆虐,比斗的二人都没怎么受伤,观妙台的台基却被划的千疮百孔。
不过了解天人论剑的人都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每一次论剑结束,观妙台都要重新修缮,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下来,这座台子也早已饱经风霜。
好在修修补补之下,总还能用。
青冥之上,古寻抱着胳膊,心中的疑惑依旧没能解开。
现在台上的局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甚至晓梦还隐隐占据上风,但这是因为逍遥子留手了。
出于各种考量与顾忌,逍遥子始终没有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且多数时间都在防守,进攻性并不强。
晓梦一招一式却已经毫不留手,混身的真气都被鼓动催使,裹挟于每一招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保留的话,那就只有……和光同尘了。
这门道家的至高心法,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其实……很难评价。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修炼和光同尘的效果,完全符合这句《道德经》中的名言。
然而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和光同尘的效果不过就是一门高深的轻功或遁法。
因为这门心法的外在表现就是神出鬼没,彷佛高深轻功一般。
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这种能让人神出鬼没,难察踪迹的心法当然很厉害,但要说是"道家至高心法",那就有点不匹配了。
只在历代天宗掌门之间流传的至高心法,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实际上,这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错误的不全面的认知。
神出鬼没也好,飘忽不定也好,隐匿气息也好,都只是和光同尘的表象
古寻当年曾面对过北冥子的和光同尘,他当时也只觉得其隐匿气息的效果十分惊人,连他都不能一眼看破。
直到后来他通过作弊的方式学会了这门北冥子所说的只有会与不会之分的道家至高心法后,他才明白这门心法为何是天宗不传之秘。
面对任何敌人,和光同尘都足以当作一手决定胜负的必杀。
但……逍遥子作为人宗掌门,对和光同尘的了解不会少,他应该知道要防备这一手吧?
台上人的每一次交手,都会影响到台下人。
但台下人的任何变化,都不会对台上人有任何干扰。
晓梦握住秋骊,整个人身影一闪,立刻冲到了逍遥子面前,挥剑斩了过去。
逍遥子反手一甩雪霁,圆滑的剑身将秋骊偏转开,随后抽剑回身,灿金剑气随之掠向晓梦腰腹。
晓梦左手一捏手印,掌心冒出一道高速旋转的小型青蓝色阴阳鱼,然后朝着雪霁拍了过去。
二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晓梦被剑上的力道逼退两步,逍遥子却岿然不动,紧接着欺身而上追击。
晓梦见机抬手一剑上挑,逍遥子抬剑招架,人却被掀飞,一个翻身落回了观妙台边缘。
随后两人各不相让,同时冲向对方,纠缠在一起,秋骊雪霁两把当世名剑交错不断,一时间剑光闪烁,剑鸣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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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剑气在台上肆虐,比斗的二人都没怎么受伤,观妙台的台基却被划的千疮百孔。
不过了解天人论剑的人都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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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修修补补之下,总还能用。
青冥之上,古寻抱着胳膊,心中的疑惑依旧没能解开。
现在台上的局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甚至晓梦还隐隐占据上风,但这是因为逍遥子留手了。
出于各种考量与顾忌,逍遥子始终没有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且多数时间都在防守,进攻性并不强。
晓梦一招一式却已经毫不留手,浑身的真气都被鼓动催使,裹挟于每一招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保留的话,那就只有……和光同尘了。
这门道家的至高心法,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其实……很难评价。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修炼和光同尘的效果,完全符合这句《道德经》中的名言。
然而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和光同尘的效果不过就是一门高深的轻功或遁法。
因为这门心法的外在表现就是神出鬼没,彷佛高深轻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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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历代天宗掌门之间流传的至高心法,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实际上,这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错误的不全面的认知。
神出鬼没也好,飘忽不定也好,隐匿气息也好,都只是和光同尘的表象
古寻当年曾面对过北冥子的和光同尘,他当时也只觉得其隐匿气息的效果十分惊人,连他都不能一眼看破。
直到后来他通过作弊的方式学会了这门北冥子所说的只有会与不会之分的道家至高心法后,他才明白这门心法为何是天宗不传之秘。
面对任何敌人,和光同尘都足以当作一手决定胜负的必杀。
但……逍遥子作为人宗掌门,对和光同尘的了解不会少,他应该知道要防备这一手吧?
台上人的每一次交手,都会影响到台下人。
但台下人的任何变化,都不会对台上人有任何干扰。
晓梦握住秋骊,整个人身影一闪,立刻冲到了逍遥子面前,挥剑斩了过去。
逍遥子反手一甩雪霁,圆滑的剑身将秋骊偏转开,随后抽剑回身,灿金剑气随之掠向晓梦腰腹。
晓梦左手一捏手印,掌心冒出一道高速旋转的小型青蓝色阴阳鱼,然后朝着雪霁拍了过去。
二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晓梦被剑上的力道逼退两步,逍遥子却岿然不动,紧接着欺身而上追击。
晓梦见机抬手一剑上挑,逍遥子抬剑招架,人却被掀飞,一个翻身落回了观妙台边缘。
随后两人各不相让,同时冲向对方,纠缠在一起,秋骊雪霁两把当世名剑交错不断,一时间剑光闪烁,剑鸣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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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剑气在台上肆虐,比斗的二人都没怎么受伤,观妙台的台基却被划的千疮百孔。
不过了解天人论剑的人都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每一次论剑结束,观妙台都要重新修缮,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下来,这座台子也早已饱经风霜。
好在修修补补之下,总还能用。
青冥之上,古寻抱着胳膊,心中的疑惑依旧没能解开。
现在台上的局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甚至晓梦还隐隐占据上风,但这是因为逍遥子留手了。
出于各种考量与顾忌,逍遥子始终没有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且多数时间都在防守,进攻性并不强。
晓梦一招一式却已经毫不留手,浑身的真气都被鼓动催使,裹挟于每一招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保留的话,那就只有……和光同尘了。
这门道家的至高心法,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其实……很难评价。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修炼和光同尘的效果,完全符合这句《道德经》中的名言。
然而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和光同尘的效果不过就是一门高深的轻功或遁法。
因为这门心法的外在表现就是神出鬼没,彷佛高深轻功一般。
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这种能让人神出鬼没,难察踪迹的心法当然很厉害,但要说是"道家至高心法",那就有点不匹配了。
只在历代天宗掌门之间流传的至高心法,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实际上,这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错误的不全面的认知。
神出鬼没也好,飘忽不定也好,隐匿气息也好,都只是和光同尘的表象
古寻当年曾面对过北冥子的和光同尘,他当时也只觉得其隐匿气息的效果十分惊人,连他都不能一眼看破。
直到后来他通过作弊的方式学会了这门北冥子所说的只有会与不会之分的道家至高心法后,他才明白这门心法为何是天宗不传之秘。
面对任何敌人,和光同尘都足以当作一手决定胜负的必杀。
但……逍遥子作为人宗掌门,对和光同尘的了解不会少,他应该知道要防备这一手吧?
台上人的每一次交手,都会影响到台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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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握住秋骊,整个人身影一闪,立刻冲到了逍遥子面前,挥剑斩了过去。
逍遥子反手一甩雪霁,圆滑的剑身将秋骊偏转开,随后抽剑回身,灿金剑气随之掠向晓梦腰腹。
晓梦左手一捏手印,掌心冒出一道高速旋转的小型青蓝色阴阳鱼,然后朝着雪霁拍了过去。
二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晓梦被剑上的力道逼退两步,逍遥子却岿然不动,紧接着欺身而上追击。
晓梦见机抬手一剑上挑,逍遥子抬剑招架,人却被掀飞,一个翻身落回了观妙台边缘。
随后两人各不相让,同时冲向对方,纠缠在一起,秋骊雪霁两把当世名剑交错不断,一时间剑光闪烁,剑鸣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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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论剑结束,观妙台都要重新修缮,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下来,这座台子也早已饱经风霜。
好在修修补补之下,总还能用。
青冥之上,古寻抱着胳膊,心中的疑惑依旧没能解开。
现在台上的局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甚至晓梦还隐隐占据上风,但这是因为逍遥子留手了。
出于各种考量与顾忌,逍遥子始终没有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且多数时间都在防守,进攻性并不强。
晓梦一招一式却已经毫不留手,浑身的真气都被鼓动催使,裹挟于每一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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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道家的至高心法,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其实……很难评价。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修炼和光同尘的效果,完全符合这句《道德经》中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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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门心法的外在表现就是神出鬼没,彷佛高深轻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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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错误的不全面的认知。
神出鬼没也好,飘忽不定也好,隐匿气息也好,都只是和光同尘的表象。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和光同尘,知白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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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晓梦可以安然无恙。
如果她和逍遥子的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这场比斗根本没必要拖沓到现在。
这已经半个多时辰,差两刻钟就到一个时辰整了。
逍遥子本人反而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还算淡定,手中雪霁挽了个剑花,朗声抚须赞叹道:
“晓梦师妹果然是我道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境界高深,吾愧不如也。”
晓梦淡定的抬起秋骊,剑锋直指逍遥子,冷淡的说道,“我说过,今日之后,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逍遥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法退让,只能回道,“那就请晓梦师妹再赐教了。”
台道:
“南公,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击都没伤到晓梦那丫头,她是不是赢定了?”
楚南公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还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看下去吧。”
另一边,红莲轻轻的伸手戳了戳位于她侧前方的弄玉:
“诶,刚才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会毫发无伤啊?”
弄玉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而且台上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焰灵姬好奇的凑到弄玉身后,贴着她的脖颈耳边柔声吐气问道,“怎么个似曾相识啊?”
弄玉有些不习惯的挪动了位置,然后才柔声回道,“就好像……好像我有时候弹琴的状态。”
焰灵姬和红莲听的一愣。
这怎么还能扯到弹琴上?
也没见台上那俩人谁有乐器啊?
不管台下的人有多疑惑,台上的战斗总还要继续。
逍遥子没有再度发动攻击,将雪霁剑朝地上一戳,双手交迭合掌拍在了剑柄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剑身向地面流动。
金灿灿的真气于地面之上流动弯曲,最终形成一幅旋转着的不大不小的太极阴阳鱼,将逍遥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紧接着金光褪去,金光阴阳鱼瞬间蜕变为最为纯正的黑白二色流转太极图,继续高速自转着。
晓梦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逍遥子走来。
不过她一步踏出,人影直接一闪便跳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同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接着又一步踏出,又是跨越四五步,人也变成了四个。
随着她逐渐逼近逍遥子,观妙台上的晓梦也越发的多,逐渐增长到几十个的地步。
台下的观战者都看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分辨,这些"晓梦"都是真的,看不出任何一个假的。
这几十个晓梦,每一个的动作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每一个的表情也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
观战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是陷入了幻境——虽说没听说过天宗掌门擅长幻术这一茬事,但除了幻术,他们也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这一幕的答案了。
逍遥子倒是看的真切,看的分明,叹声说道,“和光同尘,身化天地,晓梦师妹境界高深,我远不如矣!”
“哼!”其中一个晓梦冷哼一声,看着逍遥子轻笑道,“知白守黑……你守得住吗?”
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晓梦可以安然无恙。
如果她和逍遥子的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这场比斗根本没必要拖沓到现在。
这已经半个多时辰,差两刻钟就到一个时辰整了。
逍遥子本人反而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还算淡定,手中雪霁挽了个剑花,朗声抚须赞叹道:
“晓梦师妹果然是我道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境界高深,吾愧不如也。”
晓梦淡定的抬起秋骊,剑锋直指逍遥子,冷淡的说道,“我说过,今日之后,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逍遥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法退让,只能回道,“那就请晓梦师妹再赐教了。”
台道:
“南公,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击都没伤到晓梦那丫头,她是不是赢定了?”
楚南公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还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看下去吧。”
另一边,红莲轻轻的伸手戳了戳位于她侧前方的弄玉:
“诶,刚才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会毫发无伤啊?”
弄玉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而且台上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焰灵姬好奇的凑到弄玉身后,贴着她的脖颈耳边柔声吐气问道,“怎么个似曾相识啊?”
弄玉有些不习惯的挪动了位置,然后才柔声回道,“就好像……好像我有时候弹琴的状态。”
焰灵姬和红莲听的一愣。
这怎么还能扯到弹琴上?
也没见台上那俩人谁有乐器啊?
不管台下的人有多疑惑,台上的战斗总还要继续。
逍遥子没有再度发动攻击,将雪霁剑朝地上一戳,双手交迭合掌拍在了剑柄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剑身向地面流动。
金灿灿的真气于地面之上流动弯曲,最终形成一幅旋转着的不大不小的太极阴阳鱼,将逍遥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紧接着金光褪去,金光阴阳鱼瞬间蜕变为最为纯正的黑白二色流转太极图,继续高速自转着。
晓梦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逍遥子走来。
不过她一步踏出,人影直接一闪便跳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同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接着又一步踏出,又是跨越四五步,人也变成了四个。
随着她逐渐逼近逍遥子,观妙台上的晓梦也越发的多,逐渐增长到几十个的地步。
台下的观战者都看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分辨,这些"晓梦"都是真的,看不出任何一个假的。
这几十个晓梦,每一个的动作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每一个的表情也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
观战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是陷入了幻境——虽说没听说过天宗掌门擅长幻术这一茬事,但除了幻术,他们也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这一幕的答案了。
逍遥子倒是看的真切,看的分明,叹声说道,“和光同尘,身化天地,晓梦师妹境界高深,我远不如矣!”
“哼!”其中一个晓梦冷哼一声,看着逍遥子轻笑道,“知白守黑……你守得住吗?”
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晓梦可以安然无恙。
如果她和逍遥子的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这场比斗根本没必要拖沓到现在。
这已经半个多时辰,差两刻钟就到一个时辰整了。
逍遥子本人反而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还算淡定,手中雪霁挽了个剑花,朗声抚须赞叹道:
“晓梦师妹果然是我道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境界高深,吾愧不如也。”
晓梦淡定的抬起秋骊,剑锋直指逍遥子,冷淡的说道,“我说过,今日之后,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逍遥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法退让,只能回道,“那就请晓梦师妹再赐教了。”
台道:
“南公,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击都没伤到晓梦那丫头,她是不是赢定了?”
楚南公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还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看下去吧。”
另一边,红莲轻轻的伸手戳了戳位于她侧前方的弄玉:
“诶,刚才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会毫发无伤啊?”
弄玉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而且台上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焰灵姬好奇的凑到弄玉身后,贴着她的脖颈耳边柔声吐气问道,“怎么个似曾相识啊?”
弄玉有些不习惯的挪动了位置,然后才柔声回道,“就好像……好像我有时候弹琴的状态。”
焰灵姬和红莲听的一愣。
这怎么还能扯到弹琴上?
也没见台上那俩人谁有乐器啊?
不管台下的人有多疑惑,台上的战斗总还要继续。
逍遥子没有再度发动攻击,将雪霁剑朝地上一戳,双手交迭合掌拍在了剑柄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剑身向地面流动。
金灿灿的真气于地面之上流动弯曲,最终形成一幅旋转着的不大不小的太极阴阳鱼,将逍遥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紧接着金光褪去,金光阴阳鱼瞬间蜕变为最为纯正的黑白二色流转太极图,继续高速自转着。
晓梦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逍遥子走来。
不过她一步踏出,人影直接一闪便跳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同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接着又一步踏出,又是跨越四五步,人也变成了四个。
随着她逐渐逼近逍遥子,观妙台上的晓梦也越发的多,逐渐增长到几十个的地步。
台下的观战者都看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分辨,这些"晓梦"都是真的,看不出任何一个假的。
这几十个晓梦,每一个的动作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每一个的表情也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
观战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是陷入了幻境——虽说没听说过天宗掌门擅长幻术这一茬事,但除了幻术,他们也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这一幕的答案了。
逍遥子倒是看的真切,看的分明,叹声说道,“和光同尘,身化天地,晓梦师妹境界高深,我远不如矣!”
“哼!”其中一个晓梦冷哼一声,看着逍遥子轻笑道,“知白守黑……你守得住吗?”
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晓梦可以安然无恙。
如果她和逍遥子的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这场比斗根本没必要拖沓到现在。
这已经半个多时辰,差两刻钟就到一个时辰整了。
逍遥子本人反而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还算淡定,手中雪霁挽了个剑花,朗声抚须赞叹道:
“晓梦师妹果然是我道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境界高深,吾愧不如也。”
晓梦淡定的抬起秋骊,剑锋直指逍遥子,冷淡的说道,“我说过,今日之后,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逍遥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法退让,只能回道,“那就请晓梦师妹再赐教了。”
台道:
“南公,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击都没伤到晓梦那丫头,她是不是赢定了?”
楚南公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还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看下去吧。”
另一边,红莲轻轻的伸手戳了戳位于她侧前方的弄玉:
“诶,刚才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会毫发无伤啊?”
弄玉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而且台上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焰灵姬好奇的凑到弄玉身后,贴着她的脖颈耳边柔声吐气问道,“怎么个似曾相识啊?”
弄玉有些不习惯的挪动了位置,然后才柔声回道,“就好像……好像我有时候弹琴的状态。”
焰灵姬和红莲听的一愣。
这怎么还能扯到弹琴上?
也没见台上那俩人谁有乐器啊?
不管台下的人有多疑惑,台上的战斗总还要继续。
逍遥子没有再度发动攻击,将雪霁剑朝地上一戳,双手交迭合掌拍在了剑柄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剑身向地面流动。
金灿灿的真气于地面之上流动弯曲,最终形成一幅旋转着的不大不小的太极阴阳鱼,将逍遥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紧接着金光褪去,金光阴阳鱼瞬间蜕变为最为纯正的黑白二色流转太极图,继续高速自转着。
晓梦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逍遥子走来。
不过她一步踏出,人影直接一闪便跳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同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制止
古寻不慌不忙的伸手抱住红莲,然后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着回道:
“许你们来凑热闹,不许我来吗?”
“哼!我们是来凑热闹,你可不是!”红莲松开手,娇蛮的用头顶了顶古寻胸膛,哼唧着回道,“你是冲着那个狐狸精来的!”
“人家是天宗的掌门,道家高人,不是妖怪。”古寻捏了捏红莲的小俏脸,很无奈的苦笑着回道。
“你还维护她!还说不是狐狸精!”红莲继续用力拿头顶古寻。
古寻只能搂紧自己的小媳妇,好声好气的安慰一番,才算是给她安抚好了。
然后焰灵姬又凑过来了,站到古寻身侧,用光滑的肩头一撞古寻:
“我的大老爷,你这次来貌似不怎么讨人喜欢呢?”
古寻翻了个白眼,“我的姑奶奶,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你们就别捣蛋了。”
“一个头两个大?”焰灵姬哂笑一声,眼眸中满是戏谑,“我看是两个头一样大吧?”
古寻闻言瞪了她一眼,“你别给我好的不学学坏的!”
“哼!”焰灵姬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摆弄着自己秀气干净的指甲,淡淡的回道,“有人不干好事,还指责人家学坏,真是好笑呢。”
“呼……”古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挤出一个笑脸,“我来是有正事。”
“正事?”焰灵姬漫不经心的反问道,“道家的天人之约,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天人之约跟我无关,可若是因为天人之约导致天人两宗彻底决裂火并,那我肯定得管上一管的。”古寻回应道,“毕竟天宗现在也算站到了扶苏这边。”
不管晓梦怎么想的,她应扶苏之邀出山,在世人眼里就代表她选择了长公子扶苏这一派系,天宗也随之有了立场。
从这个角度看,古寻多管这一茬闲事也是应该的。
“嘁!”焰灵姬冷笑一声,对古寻这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很是不屑。
还是弄玉贴心,上前岔开话题,帮古寻解围:
“古大哥,就算你今天出手阻止了天人论剑继续,两宗的关系恐怕也无法弥合了吧?”
总算有人愿意聊点跟人际关系无关的话题了,古寻赶紧接话回道:
“关系肯定是会恶化的,晓梦基本完全不掩盖自己要灭掉人宗的想法,人宗那边是不可能容忍的。”
“不过只要还没死人,天人两宗至少不会走到彻底决裂的地步。”
“在如今的变局之中,两宗渐行渐远是必然,别闹成阴阳家那种关系就行。”
焰灵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些事跟古寻都没有关系。
古寻也确实不在乎天人两宗谁灭了谁——当然,从人际关系的角度考虑,他更倾向于天宗灭掉人宗。
他扯两宗关系当理由,本质上就是在糊弄事。
至于为什么要糊弄焰灵姬几人……因为渣男心虚呗。
很难说弄玉是否相信了他的鬼话,总之人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古大哥的事不会失败就好。”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接下来当然是找那位晓梦掌门,谈天说地……聊心事喽。”焰灵姬抢过话茬,笑盈盈的接了一句。
古寻又瞪了她一眼,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因为他确实得去找晓梦聊聊。
“你们就先别给我捣乱了,实在闲的没事干,你们就……就放火烧山去吧。”
这年头也没打火机,咬火是没戏了,不过可以去放火。
反正太乙山是道家的,烧秃了也和古寻无关。
焰灵姬闻言却白了他一眼,“我们可没有老爷您那损人不利己的毛病。”
古寻都给气笑了,“这话弄玉说我不挑她的理,你好意思吗?”
论损人不利己,在场古寻排第一,焰灵姬至少排第二。
“哼!”焰灵姬抱着胳膊,朝古寻又翻了个白眼。
古寻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不济……你们也可以去桑海。”
“还去那儿干嘛?”红莲从古寻怀里跳出来,好奇的问道。
“接下来就那儿最热闹,不去那儿你们怎么凑热闹呢?”古寻一摊手回道。
“嗯……”红莲陷入了犹豫,隐约有些意动。
弄玉只是负手浅笑,不做任何表态。
焰灵姬摆弄着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古寻见她们暂时太平了点,赶紧抽身,“你们慢慢琢磨想做什么,回头告诉我,我先去忙了。”
说完话,他不等任何人回应,一转身就没影了,气的红莲直跺脚。
………………
太乙山,天宗山门内,晓梦的居所外,迎来了一位客人。
负责值守的天宗女弟子推开门走进院中,轻声朝屋内喊道:
“掌门师尊,有客求见。”
“让他滚!”晓梦毫不留情的冰冷声音从屋内响起。
不过话说的难听,反而逗得这位女弟子笑了起来。
天宗弟子也不都是毫无情绪的,尤其是年轻的女性弟子,多半感性一些。
晓梦的性格,在旁人看来难以捉摸,难以接近,但在这些日常陪伴在她左右的年轻女弟子眼里,却很可爱。
尤其是看到什么都不在意的晓梦难得的情绪发生变化时,她们就会格外的开心。
“掌门师尊,弟子们可不敢这么跟这位客人说话呢。”女弟子柔声的回了一句。
“……不敢说就不说,你们不理会他就是。”晓梦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弟子笑盈盈的还想说话,古寻却已经不耐烦的闯进来了:
“她们不理会我,那我就自己进来了!”
看着强行闯入的古寻,女弟子并不慌张,依旧笑盈盈的对屋内说道,“师尊,他进来了。”
“……你们都退下吧。”沉默片刻后,晓梦到底没有让人把古寻撵出去。
可能是知道这些女弟子撵不走古寻,也可能是她就不想撵人。
女弟子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院子,顺便关上了院门。
古寻等人走了以后,才不慌不忙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简陋的竹屋内,晓梦跪坐在蒲团上闭目运功。
之前和逍遥子交手她受了不轻的伤,现在正修养恢复。
古寻见状,抬手打了一道翠绿色的雨花真气给她,帮助她调养内息。
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润的外来真气帮助自己滋养经脉,平复内息,晓梦终于睁开了眼。
晓梦的房间只有一块蒲团,一张床榻,以及一扇桌案,除此之外连个多余的坐具都没有。
古寻打量一圈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对晓梦抱怨道:
“你这房间布置的也太简陋了,哪像个女孩子的居所!”
晓梦不咸不淡的回道,“我是出家人。”
出家人,也就是上山修道之人,是没有世俗的男女概念的。
古寻对此不以为然,“出家人又如何?你那几个女弟子我看着就挺有女儿气的,你的年龄只怕比她们还小些,当然也是女孩子。”
“那你可以去找她们,去研究她们的房间像不像女孩子的居所。”晓梦对古寻永远都是有话说的,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她们?她们可比你听话的多,不需要我去管。”古寻同样针锋相对,没有让步。
晓梦侧目睥睨他一眼,冷笑着反问道,“你管?你管过什么?”
“所以你跟我较劲,是怪我当年把你送来天宗?”古寻皱着眉头,很为难的问道。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晓梦淡然回应道。
“那你在不满什么呢?”古寻一摊手,不明所以的又问道。
“我没有不满。”晓梦看着古寻,语气认真的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当年你放任我自己做选择,今日就不该干预天人两宗的内部事务。”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过去不管,今日就也别管。
“那能一样吗?”古寻瞪着眼看着晓梦质问道。
晓梦瞥了他一眼,直接不说话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
古寻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心平气和,然后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晓梦,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刚才那情况,是我该不该干预的问题吗?”
“我不干预,难不成看着你和逍遥子同归于尽!?”
“死的只有逍遥子,我只会赢。”晓梦干脆利落的用话堵了回去。
古寻被这话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阴沉着脸好一会儿后才压抑着气愤再次强调道:
“晓梦,我说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我原以为你在天宗修行这么多年,最多只是性子养的有些乖僻,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此番天人之约我本也没有放在心上,是章邯几度在我面前提及,我才特意过来旁观。”
“回头我倒是得谢谢他的警觉,不然这些话怕是得在你的坟前说了!”
晓梦沉默了片刻后,完全不理会古寻这一番说教,或者说是指责,反而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一直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我……”古寻让噎的恨不得给她脑壳敲烂。
忍住动手的欲望,他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我确实不该多管闲事,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古寻,晓梦露出了一抹笑容,突然转移了话题,没头没尾的说道:
“天人两宗该消失了。”
“啊?”古寻愣了一下,这怎么突然聊回正题了?
过往都是他古大国师说话没头没尾,思维跳跃,现在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回过神后,古寻立刻接上了她的话,“该也好,不该也好,都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你才十八岁,何必急于一时?”
“你想让我再等五年?”晓梦灰白的冷眸瞥向古寻。
古寻耸了耸肩,表示肯定。
以晓梦和逍遥子的年龄差,别说五年,就是再等十年,甚至十五年也不算过分。
天人论剑总还是会一届一届办下去的,何必着急呢?
得到回应的晓梦轻哼一声,意味不明,旋即再问古寻道:
“你觉得,逍遥子还有五年的时间?”
古寻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带笑的回道,“就算你看逍遥子不顺眼,也不必这么咒人家吧?”
“堂堂人宗掌门,实力足以排进天下前十之列的高手,让你说的没几年好活了。”
晓梦淡然回了一句,“不是只有阴阳家懂得观天象,明运势。”
“所以你是看见人宗的结局了?”古寻好整以暇的笑呵呵问道。
“我只是看见了一场动乱。”谈及这些常人眼中天崩地裂般的大事,晓梦语气反而越发平静,“无聊的……纷争。”
“逍遥子不晓大道,妄自将人宗卷入其中,结局自不会好。”
“既然是无聊的纷争……”古寻没有着急讨论逍遥子的下场如何,针对前半句问道,“你又为何要入世?天宗不该高高挂起,不理世事纷扰吗?”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晓梦淡定的回道,“道,从不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你就要和他搏命?”古寻又问道。
“他走错了道,赢的只会是我。”晓梦对论剑的输赢问题依旧固执己见。
古寻不再和她争论到底谁会赢得问题,选择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就算是你赢,你也会重伤濒死。”
“最多只是濒死而已。”晓梦对此不以为然。
古寻盯着晓梦,对方的表情很坦然,可见确实对此不怎么在意。
在她看来,濒死就是没死,没死就是没事。
那既然没事,有什么可纠结在意的呢?
古寻看明白了晓梦的想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感慨道:
“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你不愧是天宗掌门,连自己的生死都能忘怀于心,还是该说你少年心性未消,至今仍然保持着那份韧劲了。”
晓梦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态度,可以说是太上忘情,也可以说是足够心狠。
前者代表着她在天宗的修行——天宗弟子鲜少有怕死的。
后者代表着她年少时的秉性——能藏在死人堆里苟活一命,心性自然够坚韧,也够狠。
面对古寻的……姑且算指责吧,晓梦额前的雪白秀发抖了抖,态度淡然的反问道:
“你希望我是哪种情况?”
“我希望哪种都不是。”古寻没好气的回道,“我希望你能在乎一下自己的小命。”
“我还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和章邯,我们当年救你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晓梦不理会古寻的"希望",很果断的回应道。
“什么叫你该做的事?”古寻反问,“你自己都说逍遥子走错了路,人宗会被他带坑里去,你又为何非得亲自出手?还这么着急?”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古寻退让
“人宗当然会消失,但不能亡于他人之手。”晓梦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道,“天人之约始于道,自然也只能终于道。”
古寻眉头紧锁,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反问道,“所以你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先行灭亡人宗,将一切重归于道?”
“太极玄一,万川归流,自当如此。”晓梦平静的回应道,“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懂……”古寻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禁问道,“但有必要吗?”
晓梦突然露出笑颜,那双充满冷感的灰白眸子也泛起了一抹水光,轻声回道,“有,因为我是天宗掌门。”
“我还以为天宗的人,是不会有这种多余情绪的。”古寻叹息着回了一句。
晓梦依旧含笑回道,“太上忘情,并非无情,何况我辈皆是求道之人,而非得道之人。”
“若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又何来天人之约?”
古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
他来是想说教晓梦,但被怼了一通后,最终先无话可说的却是他。
当然,如果他一定要说教,其实还是有话可说的,毕竟以命相搏总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
但古寻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晓梦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的一切早在十年前他送晓梦入天宗山门之时就注定了。
“我破坏了你原本的计划,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考虑一番后,古寻换了个话题问道。
晓梦并未回答,轻声说道,“那就是我和逍遥子,天宗与人宗之间的事了,与旁人无关。”
“与我也无关吗?”古寻追问。
晓梦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回道,“论关系,阴阳家都比你更有资格过问。”
“你确定不跟我说?”古寻只能再问一遍。
晓梦直接不回话了,只是笑了笑。
“那你就不怕计划又被我破坏?”古寻只能换一种说辞试图动摇晓梦。
晓梦依旧不回话,笑容带上了几缕嘲讽。
天宗做事从来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失败了就失败了。
古寻若是能再一次破坏她的计划,那是古寻的本事,也是天意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嗨……”古寻长叹一声,颇为感慨的说道,“你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了……我看来也劝不动你,既然如此便不纠缠不休了。”
“总之……有需要帮助的话就联系我。”
“还有……”古寻站起身,拍了拍衣衿,侧目看向晓梦,“注意安全,我可不想看见章邯哭丧着脸跟我说你出事了。”
“国师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晓梦笑着回应了一句。
古寻甩了甩以作道别,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几个天宗女弟子还守在外面,看见古寻出来,凑上前笑嘻嘻的问道:
“古先生和掌门师尊聊完了吗?要走了吗?”
她们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古寻摆明了她们年轻貌美的小掌门关系匪浅。
这种乐子,她们当然是愿意凑一凑的,说不定还能帮到自家掌门呢。
古寻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几个倒是爱看热闹,一点不像天宗的弟子。”
“天宗的弟子怎么了?一定要表现的一个样子才行吗?”有人不满的回了一句。
“你们这性格若是能匀点给你们掌门,那就妙极了。”古寻被驳了一句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说道。
“掌门性格也很可爱啊。”有弟子为自家掌门师尊鸣不平。
现在的晓梦在古寻看来性格有很大问题——既有少年时的拧巴固执,又有天宗的太上忘情,这俩单个存在就很不好打交道了,交织在一起更是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在这些女弟子眼里,她们的掌门可是个可爱的宝贝疙瘩。
古寻被这群女弟子逗笑了,失笑着回道,“你们还挺惯着她。”
“那当然了。”有胆大的女弟子一点不客气的回道,“我们可不像古先生你。”
“我怎么了?”古寻抱着胳膊,颇为不忿的反问道。
这些女弟子不说话了,只是冲着古寻笑。
感觉跟这群偏心晓梦的天宗弟子聊不出头绪,古寻也不给自己添堵了,摆了摆手后离开了这里。
没了古寻,这群天宗女弟子也就没了乐子,但还有正事。
“掌门师尊。”一名弟子走进院中汇报道,“人宗那边派人来商议论剑结果的事,长老们请您出面。”
晓梦冷淡的声音透过窗棂传出,“告诉他们,这一次算逍遥子赢了,雪霁便再寄存于他手中一段时间,日后我会亲自取回!”
严格来说,这次天人论剑的结果并不好判定。
对于晓梦和逍遥子的最后一次交锋,哪怕是古寻都很难说到底谁会笑到最后,只能说两人谁都可能死,也谁都可能活。
如此一来,自然不能说谁胜过了谁。
晓梦让弟子如此回话,等于直接认输了,说起来不太合适,但……也挺合适。
因为在输赢这个问题之前,晓梦本身就已经违背了天人之约的规矩。
天人之约,是以剑论道,比武点到为止,不能下死手。
若是一时之间收不住手尚还可以容忍,但她显然就是奔着逍遥子的命去的。
仅这一点,就足以直接将晓梦判负。
晓梦直接认输,算是给了人宗一个台阶下,让天人两宗的矛盾不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加剧爆发。
若是她不让步,天人两宗掰扯起来,天宗也占不住理,而且很可能会激化两宗之间的矛盾,让天人两宗迅速决裂。
晓梦希望道家自此不分天人,但她并不想天人决裂,然后双方大打出手给别人看乐子。
所以这矛盾,她还是愿意稍作弥合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做,晓梦这一次的激进行为,都注定两宗的关系不复从前了。
好在,晓梦对此并不在乎。
而天宗的人对晓梦主动让步认输的行为也不在乎。
女弟子转达了晓梦的意思后,天宗长老们就直接原样回复人宗那边了。
人宗那边自然无话可说。
人家都直接认输了,他们也不好死揪着不放,非得把这场论剑从头至尾分析讨论一遍。
最终,这场堪称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来天人两宗最惨烈的天人论剑,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定下了最终的结局。
这件事起初并未在江湖上掀起太大的波澜。
天人论剑是盛事,但点到为止的规矩使得它的结果从来不引人瞩目,只有过程更让人感兴趣。
反正没死人,那就和过去差不多。
至于晓梦输给逍遥子,就更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新鲜事了。
两人差了几十岁,晓梦的赢面本来就不大。
但是随着当日旁观的外人将论剑的详情透露出去后,江湖上的议论声就逐渐大起来了。
天人两宗的掌门比武不是新鲜事,没打死人自然没讨论度。
但多掺和了个帝国国师进去,给两宗的天人论剑掺杂了一抹儿女情长之后,那愿意讨论的人就多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愿意八卦的人就多了。
古寻在江湖上凶名赫赫,愿意得罪他的人寥寥无几,但传他的八卦显然不算得罪他。
或者说大家都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
八卦这玩意传起来,相关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报复这么多人。
古寻总不能挨个把他们都打一顿吧?
所以不止是古寻,任何大人物的八卦传起来都快。
对于自己完全招惹不起的人物,绝大多数人都很乐意给他们的人生经历来上亿点点的"添油加醋"。
至于那些八卦的真假与否……反正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要乐子。
其实在当时的旁观者看来,古寻就只是出手制止了晓梦和逍遥子继续斗下去,并未表露出多少额外的情绪,也不存在可以八卦的细节。
这些旁观者勉强也算是当事人,别人的头儿古寻也许捋不顺,找他们就是一找一个准了。
所以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基本都是原样复述给别人。
可惜这话啊,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属于说话的人了,别人想怎么解读,怎么看待,乃至于怎么传播,就都是人家的自由了。
没有八卦的细节,他们可以自己创造,反正一个年轻漂亮的天宗新掌门,和相貌俊朗无比的帝国国师,想编点绯闻八卦可太容易了。
谣言的传播,就是从"我买了条狗"到"我日了只狗"的演变。
这个过程,谁也阻止不了。
当年吕不韦声名仍在的时候,关于他和秦庄襄王赢异人,以及赵太后三人之间的破烂事可以说传的天下皆知。
其中真真假假,有谁在乎?
或许当事人比较在乎,可惜这种事他们的意见没人在乎,他们也什么都阻止不了。
后来嬴政和吕不韦的真实关系究竟如何这个问题更是闹得天下风雨,让秦国王室都一度成了笑柄。
强如嬴政不也没辙吗?
他可以报复六国贵族,却不能报复传他八卦轶事的芸芸众生——尽管他们这些统治者对着百姓敲骨吸髓也算是另类的报复了。
总之,因为古寻的介入,因为古寻和天宗新掌门之间不得不说又不清不楚的秘密,这次天人论剑的具体情况很快传开了。
大多数人在意的只是帝国国师和天宗掌门之间的风流韵事,但还是有少数人注意到了这次天人论剑的问题,注意到了天人两宗之间关系的裂痕。
对此,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
“古大哥,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太乙山下,弄玉跟在古寻身边,温声软语的问道。
在她身边,还有焰灵姬和红莲。
古寻本来要直接返回桑海的,不过被焰灵姬和红莲缠着,又陪了她们一日,看尽太乙山周遭的风光,今日才要离开。
即使如此,红莲也还是不乐意,此刻正缠着古寻。
古寻一边扒拉死死缠住自己的红莲,一边回应弄玉道,“谈不上办好办不好,反正就这样了。”
“那你接着留下来陪我玩嘛!”红莲撅着嘴,扯着古寻不让他动弹一下。
“我不是说了吗,想玩我带你去桑海玩,你非不愿意。”古寻没好气的应付着红莲。
“为什么非得再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红莲不满的嘟囔着回道。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待在那。”古寻耐着性子再一次跟她解释道。
弄玉见状赶紧插话,帮着古寻糊弄人,“古大哥,那道家的事怎么办?”
“怎么办?”古寻苦笑着耸肩回道,“走一步看一步喽。”
“道家终究是天人两宗的道家,这事儿也终究需要晓梦和逍遥子去处理,我嘛……该做的已经做了。”
焰灵姬这个时候见缝插针拱火道,“哎呀,当真是从来只听新人笑,何曾在意旧人哭。”
“老爷你对那位晓梦妹妹,还真是在意的紧,也上心的紧啊,连带着道家的事都要操心。”
“我们就不一样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装模做样的感慨哀鸣道,“色衰爱弛,连些许陪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焰灵姬恰到好处的拱火,成功的把红莲给拱起来了。
古寻好不容易才稍稍安抚住她,瞬间又炸毛了,跟个受了惊的猫似的,四肢牢牢的扒住古寻,各种不愿意。
古寻只能一边温言软语的哄自己的小公主,一边"恶狠狠"的瞪着焰灵姬。
对方却只是不慌不忙的摆弄指甲,对古寻的眼神威胁毫不在意。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谁会在乎这点威胁?
古寻也确实无可奈何,总不能把焰灵姬打一顿——不用力打吧,只会像是在调情,用力打吧,自己狠不下心。
好在古寻费尽口舌后,还是靠着众多日后的许诺总算暂且安抚住了小公主,让她不再闹腾。
焰灵姬也没有继续拱火。
这种事点到为止即可,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闹得太多了就属于无事生非,没事找事了。
她只是爱逗古寻,论醋劲反而远不如红莲。
至于弄玉,她是最心疼哥哥的……只不过这些事她也不好偏帮谁,只能当个文静而礼貌的旁观者,含笑而立。
最终古寻又多陪了三人半日,然后才返回了桑海。
至于红莲三人是否会再来桑海,古寻并未得到确切的答复。
不过他也不在意。
接下来的桑海会再一次热闹起来,多她们三个不多,少她们三个也不少。
随她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