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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闻墨卿     秦时之七剑传人txt下载     秦时之七剑传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一败涂地

    “这样的力量如今蕴藏于各处,随时都会变成下一个大泽山。”哪怕是盖聂,此时也不由附和了卫庄的说法。

    用百战穿甲兵打农家,结果打成这个熊样,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也就是王离,换个人打出这种战绩,嬴政不摘了他的脑袋就算法外开恩。

    逍遥子这时转又说起田言,意味深长的感慨道,“田言刚刚当上侠魁,地位不稳,却敢大胆冒险,启用朱家举荐的不明人士,魄力委实不小。”

    “以前,倒是完全没注意到过这位农家女管仲。”

    卫庄嘴角一撇,“就是小聪明太多了。”

    逍遥子闻言一笑,“说起这话,也多亏两位在炎帝六贤冢放了她一马。”

    盖聂看着逐渐蔓延的火势,沉声回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顺应大势。”

    “大势……哼!”卫庄冷笑一声,提醒道,“别忘了,农家这一局,王离固然输了,我们却没有赢。”

    对卫庄来说,农家的死活不重要,王离输不输也无所谓,只有罗网才是关键。

    对墨家楚系这些叛逆分子而言,农家的胜负就变得重要多了,可罗网仍然不可忽视。

    而罗网,这一局可只有赢多赢少的区别,并不存在输。

    罗网不输,他们自然就没有赢。

    听到这话的盖聂回想起罗网在大泽山的种种操作,不由感慨道,“或许,罗网才是帝国真正的掘墓人。”

    纵观罗网在大泽山的操作,盖聂只有一个评价——疯狗!

    除了罗网自己以外,谁它都祸祸!

    农家它坑,墨家它坑,鬼谷它坑,王离它也坑!

    帝国一方,反帝国一方,但凡在大泽山中露面的组织或势力,就没有它不针对的,可以说是非常的雨露均沾了。

    ………………

    王离大营中。

    火势带来的混乱让士兵们根本无暇顾及白屠这个废物点心,他就这么被吴旷高渐离二人暗中挟持着,一路前往了军械营。

    军械营是大营内的一块独立区域,有单独的寨墙和营门保护,如同一个城中城,没有王离本人的命令,不会给任何人开门,哪怕是作为守营大将的白屠,也不能随意出入。

    相比大营中其他地方的锣鼓喧天,军械营维持着稍有的安静……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这里没着火,士兵完全没有脱离自己的岗位,甚至为了安全起见,还抽调了额外的士兵过来支援。

    白屠带着吴旷高渐离,逐渐走近了这块大营内难得还保持着秩序的地方。

    而在周围的隐蔽处,陈胜和大铁锤也带着农家弟子趁着火势悄悄摸了上来,只等营门一开就一拥而上。

    看见白屠过来,军械营的守卫统领主动迎了上来,行礼问好:

    “长官。”

    白屠大手一挥,下令道,“开门,我来巡视。”

    听到这话,守营统领并未直接放行,而是为难的回道,“这……没有上将军的命令,军械营禁止任何人入内。”

    若是正常情况,他不会刻意去为难身为守营大将的白屠,直接就放行了。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身为守营大将,白屠理论上也确实有资格进去。

    否则的话,王离不在的时候军械营出了问题,他们总不能就在外面干看着。

    但现在大营失火,局势混乱,守营统领反而不敢放任何人进去,除非军械营内部明确出了问题。

    白屠听了这话却一下火气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心的。

    总之,刚才还很不情愿给吴旷二人带路的他,此时表现得非常卖力,怒气冲冲上前一把薅住对方衣颈,质问道:

    “你不认识我!?”

    守卫有些惶恐的回道,“白将军,卑职当然认识您,但……但……”

    “但什么但!”白屠一甩手打断了他,怒喷道,“现在大营四处走水,显然是有贼人捣乱。”

    “军械营乃重中之重,绝对不容有失,我必须亲自镇守!”

    听到这话,守卫还是有些迟疑,“但……”

    “还特娘跟老子但!”白屠怒吼道,“军械营要是出了事,王离将军回来肯定得剥了我的皮,而我肯定要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白屠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军械营守卫终于愿意放行了。

    人家都把命押上了,再犟就有些不礼貌了。

    随着守卫的手势,营内的士兵立刻推开营门内横杠的巨大门闩,费力的将大门推开。

    军械营的营门似乎比大营的还厚还沉还牢固,只能说军械营确实是重地。

    营门刚推开一道口子,一名士兵匆匆赶上寨墙禀报道:

    “后方悬崖岗哨被杀,有敌人潜入!”

    军械营的守卫统领一听这话,急忙改口下令,“快!关门!”

    明确有敌人入侵的情况下,只有王离亲临才能打开军械营的门。

    至于白屠……您老人家不是说要亲自镇守军械营吗?

    正好,带兵守着门口吧。

    眼见暴露,吴旷他们索性不装了。

    反正不能让对方把营门重新合上。

    在暗处埋伏的陈胜大铁锤直接带着人杀了出来,一同冲向军械营大门。

    吴旷和高渐离则干脆把剑架在白屠脖子上,拿他当人质,试图逼迫对面的士兵让步。

    可惜在这种时候,就是拿他们亲爹的性命也未必好用,白屠就更不用说了。

    谁管白屠死不死啊,反正军械营要是出事了他们都得死。

    守营士兵毫不动摇的举起大盾,顶在营门前寸步不让,寨墙上的弩手也立刻发动了攻击。

    眼见白屠不好使,吴旷半点不犹豫,一把甩开这个废物,垫步前冲,踩在军械营守卫统领的肩头上一借力,翻身越过把手营门的重装步兵,一剑插进了即将闭合的营门中间,顺便捅死了里面一个正在关门的士兵。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营门的闭合。

    几乎是一瞬间,吴旷手里这把制式长剑就被外力崩断,只余半截仍旧卡在门缝里。

    而这点阻碍很快也在门内士兵的齐心合力之下被彻底摧毁——随着几乎一人粗的门闩再次被强行扣住,长剑残刃直接被挤碎。

    门并非是完全由人力关闭,还有械力的辅助。

    看着紧闭的大门,吴旷牙关紧咬却没有半点办法。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脱身,这个时候他已经被身后的重甲步兵包围了。

    陈胜在这个关头遥遥甩出了吴旷暂时交给他保管的寒蝉剑。

    在陈胜的蛮力之下,长剑瞬息间跨过上百步的距离,被吴旷一把接住并抽剑出鞘,翻手削断了围成一圈刺过来的长矛刃尖,然后翻身跳出了包围圈,摆脱险境。

    “准备……”

    守营统领正要指挥士兵战斗,却被高渐离随手甩了一道真气给动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一些呜咽声。

    或许高渐离本意是要他的命,但稍微打偏了一点,没有命中要害。

    撤下来的吴旷飞快的扫视了一圈,提醒道,“这里快被包围了。”

    军械营的防守力量不是吹的,距离陈胜等人开始强攻还没过去几个呼吸,大队的百战穿甲兵已经从各个方向围了上来。

    吴旷一开始带进来的人,加上陈胜这一批后来摸进来的人,一共大概七八百人。

    听起来不少,实际上也确实不少。

    王离大营里此时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三四千人,而且相当一部分还被牵制在救火上。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超过千人负责防守军械营。

    吴旷他们的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他们还有不少人负责在大营各处持续制造骚乱,真正强攻军械营的也就五六百人。

    人数不占优,还被人家包围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突围。

    但朝哪儿突就是个问题了。

    有吴旷等人开路,突围逃生肯定不成问题,可那样一来他们就等于是白折腾了。

    韩信给他们布置任务的时候可是再三强调过,摧毁军械营是这场奇袭行动最重要的目标。

    所以他们就只能反向突围了。

    紧随着吴旷的提醒,陈胜高声呼喊道,“那就强攻军械营!”

    随后吴旷等人带着农家弟子开始冲击军械营的防线。

    百战穿甲兵的战斗力确实很出色,但这批经过严格筛选的农家精锐也不是善茬,更何况还有陈胜大铁锤这样的人头收割器开路。

    双方甫一交手,农家便暂时压制住百战穿甲兵。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等对方主力围上来,就轮到农家吃瘪了。

    不过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农家的人突至军械营大门前。

    现在真正困扰吴旷他们的,就只是那扇门而已,那扇看起来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打开的门。

    吴旷一边收割围上来的帝国士兵性命,一边又找到了刚才被他扔一边去的白屠。

    剑刃往对方脖子上一架,吴旷逼问道:

    “军械营里面还有多少人?怎么进去?”

    “里面……里面大概还有五百人,但这门是特制的,几乎等同城门,你们没有攻城器械从外面不可能打开的!”白屠颤巍巍的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吴旷没有第一时间去琢磨营门该怎么处理,而是打算把白屠先给了结了。

    这家伙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走运,早该死了!

    现在人已经没用了,吴旷并不介意清除一下垃圾。

    察觉到吴旷杀意的白屠急忙求饶,灵光一闪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我知道花影的位置!”

    这句话成功的让吴旷收住了力,寒蝉剑锋只是割破了白屠的一点皮。

    “她在哪儿?”

    “我……我能带你们去!”白屠急忙回答。

    直接说位置肯定不行,万一对方过河拆桥呢?

    此时,百战穿甲兵全都了围了上来,农家弟子的压力骤增,开始朝一处收缩,转攻为守。

    不过通往军械营大门的路倒是清的差不多了。

    见吴旷还想逼问白屠,大铁锤催促道,“先带着人冲进去吧!”

    “门打不开啊!”吴旷无奈的回了一句。

    他也知道孰轻孰重,但是那扇门……真的是没辙啊。

    高渐离冷静的声音随之响起,“冲过去,我有办法!”

    考虑到情况紧急,吴旷没有再废话,直接相信了高渐离。

    于是大铁锤陈胜前方开路,高渐离和拖着白屠的吴旷紧随其后,一同冲向大门。

    沿途的士兵自然拦不住这四位爷,被打的溃不成军,人仰马翻。

    逼近营门之后,高渐离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抬手中纤细的水寒剑,直接朝营门中间捅了过去。

    仗着剑身纤薄,剑刃锋利,水寒直接插进去了半截,寒气随之开始在营门内外蔓延。

    惊慌失措的白屠见状不由念叨了一句,“都说了,这大门不可能用人力从外边打开的……”

    高渐离马上就用事实告诉他,这种事没什么不可能一说。

    随着高渐离全力催动自身的寒冰真气,森白升腾的寒气迅速在营门内外两侧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蔓延。

    冰霜紧随寒气的流动而出现,再接着,冰霜快速加厚凝结,转变为寒冰。

    几句话的功夫过去,大半张营门都被高渐离的真气寒冰覆盖裹挟,连带内部的巨大门闩也都整个被冻住。

    而冻住的东西,往往要更脆一点。

    前期铺垫完成,高渐离立刻抽剑撤退,同时招呼同伴道:

    “就是现在,上!”

    陈胜和大铁锤对视一眼,二人一左一右挥舞着自己的兵器就扑向了被冰封住的大门。

    沉重的铁锤和厚实的巨阙在二人的全力发挥下,铛的一声砸在冰块之上。

    巨大的鸣音几乎压过了战场的厮杀,而被冰封住的营门则开始出现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痕。

    营内的士兵赶紧招呼人上前用各种办法想办法阻止即将被冰块‘炸’开一条路的营门。

    而这已然于事无补。

    外面,第一击未能彻底击穿敌方大门的大铁锤和陈胜再次对视一眼,随后各自撤开一段距离,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势。

    两人不约而同的甩出了自己手里的兵器,操控锁链甩动兵器在空中快速画圈积蓄力量,掀起了两股互相独立的风暴。

    最后,两人同时抓回蓄满了劲力的兵器,顺着惯性一左一右的旋身冲向大门,将所有的力量尽数宣泄在这一击之下。

    巨大的轰鸣声几乎震穿附近的人的耳膜,冻结在营门之上的寒冰应声破碎,营门内部的门闩随之崩裂。

    军械营的大门终于在两个大力士的齐心协力之下,被强行砸开了一道口子,营门的镶铁包边甚至都被砸弯,营门之后试图强行顶门的士兵也全都被反震之力掀飞。

    高渐离吴旷紧接着就将再无阻碍的大门彻底推开。

    “弟兄们,冲进去!”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回首又见它

    伴随着吴旷的一声高呼,已经被百战穿甲兵压制住的农机弟子从善如流的全部涌进了军械营。

    尽管里面也有五百左右的敌人,但比外边肯定少多了。

    当然,生死其实不重要,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敢死队——进了王离大营,想活着离开可就难了。

    只是死之前必须得把任务给完成,否则就白白牺牲了。

    随着农家弟子冲进军械营,韩信定下的奇袭之策算是真正成功了。

    百战穿甲兵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可破坏远比保护要简单的多。

    几百名农家弟子拼着性命不要,无论如何也能彻底毁掉军械营。

    ………………

    大泽山西部,霜降岭之上,王离此时已经率领自己的强弩步兵撤走了。

    大营出了问题,王离必须回援,哪怕救回大营的几率微乎其微。

    一来,是因为大营太重要,没了它王离接下来根本就没得打。

    二来,他留在霜降岭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营失守,必须要有人回去支援,而这会导致游离在大泽山内的双方力量达成均势平衡。

    农家握有的是风火两军,和已经有不小损伤的山林两军,共计不太完整的四军。

    而帝国这边,排除掉需要回援的王离本部,剩下的就是豺狼虎三支大军,以及已经被打残的怒豹军团,同样是不完整的四军——当然,可以把回援部队替换成豺狼虎三支部队中的任何一个,结果差不多。

    双方勉强可以画个等号。

    继续僵持下去,结果就是双方的所有部队都会集中到霜降岭,然后开启绞肉机模式。

    哪怕王离拖着不回援大营,直接对后方摆烂,也不会太过改变这个结果,无非就是让农家那边的肉绞的更快一些。

    他无法形成压倒优势,最后就会变成双方以命换命。

    但农家泥腿子的命怎么能和帝国王牌军的士兵相比呢?

    哪怕打成一换三王离都是吃亏的,而他估计还打不到这个战损比。

    这种情况下,继续死堵霜降岭,对王离来说就是个纯粹的亏本买卖了,不如早早回去救大营,说不定还有救。

    毕竟最重要的军械营他可是单独设置了营寨,防守严密程度还在大营之上。

    所以王离果断带兵跑路,同时也叮嘱了血虎阴豺二将,尽量多收割一些农家弟子的性命,等对方援兵赶到后则果断撤兵,以免陷入对方的反包围。

    不管他有多恼火,多不甘,多不服,总之仗是被他彻底打崩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只有一个——尽量止损。

    至于之后是否还能发动反击,还要等今夜这一战彻底尘埃落定。

    如果有可能,王离肯定是要扳回这一局的,否则王氏一族的脸就被他丢光了!

    但如果事不可为,他也只能放弃。

    否则的话,再出点意外,让他被一个江湖门派把百战穿甲兵彻底打残,嬴政想不要他的脑袋都不行了。

    接下来的发展和王离预料的差不多,没过多久龙且和钟离昧就带兵冲到了霜降岭,打算和围堵在里面的山林两军配合来个反包围。

    可惜血虎阴豺非常听王离的话,第一时间就率军撤退,并未给龙且等人太多机会。

    不过这一点不顺利并不影响大局——奇袭大计奏效,作为诱饵的山林两军也被成功解救,农家并未遭受实质性的重创,却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

    ………………

    大泽山中部,韩信的指挥部。

    在众人的瞩目下,韩信不急不徐的将代表王离本部的旗子从霜降岭挪开,移向通往春分涧的道路上——这是王离返回大营最近的路。

    然后再把代表龙且和钟离昧风火军团的旗子移到了霜降岭的位置:

    “侠魁请看,反包围即将形成。”

    “只要龙且和钟离昧两位将军赶到,山林两军的危局便会解除,同时还有机会发起反攻。”

    “很好!”田言看着韩信,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回道。

    恰在这是,一名传令兵赶至汇报道:

    “启禀侠魁,血虎军团和阴豺军团撤兵了,风林火山四位将军正在率军追击。”

    听到霜降岭之围终于尘埃落定,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血虎和阴豺是主动撤军,并非溃军逃窜,所以就算风林火山四军实力占绝对优势,也很难依靠追击取得什么战果。

    不过好歹能出出气。

    ………………

    与此同时,王离大营内。

    在农家弟子们冲入军械营大肆破坏之际,吴旷提着白屠悄然溜走了。

    他和高渐离一起,带着白屠前往了他所说的关押花影的地点。

    牢房的位置非常偏僻,位于一处恰好被王离大营包住的山洞。

    王离在这里额外布置了营墙,安排了岗哨,派了一批守卫,就给改造成关押犯人的牢房了。

    当然,军营里一般没有犯人,犯了事的都是直接砍死祭旗,所以关押的犯人从始至终只有花影一个。

    这地方十分偏僻,如果没有白屠亲自指路,吴旷他们估计要把整个军营搜上一圈才能找到……大营的混乱甚至都没有波及到这里。

    由于不确定花影是否在这儿,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由吴旷一人出面试探。

    “站住!”看见突然冒出来个士兵,岗哨守卫伸手拦住了吴旷,“干什么的?这里不许随便靠近!”

    “我奉将军之命,来提审一名犯人。”

    “提审犯人?那个女的?”守卫第一时间想到了花影,因为确实也没别的犯人。

    吴旷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花影真的在这儿。

    那名守卫还想说话,一点寒气却悄然爬上了他的咽喉,随后寒冰蔓延,迅速让他步上了军械营守卫统领的后尘——顺便一说,那家伙被封住了嘴也没耽误发布命令,愣是用‘嗯’这一个字的不同语气音调发出了还算明确的指令。

    高渐离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守卫身后,水寒剑一剑封喉,让他在沉默中走向了死亡。

    看着倒地的尸体,吴旷张了张嘴,“你……效率还挺快。”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能简单处理的事,最好不要复杂化。”高渐离淡淡的回应道。

    他们这边救了人,就得赶去和大铁锤他们汇合,然后撤退,时间确实很紧张,选择一些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并无不可。

    吴旷闻言耸耸肩,也没纠结,和高渐离一同看向守卫守着的门。

    这是一扇只能从另一侧打开的门,他们俩既然已经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案,自然不能通过欺诈哄骗对面的人开门。

    所以……

    伴随着嘣的一声炸响,被冰冻住的门直接碎成了一地残渣。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守卫,一下子涌出几十名士兵,朝刚钻过门的高渐离吴旷冲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非常干脆的主动迎了上去。

    吴旷不反对简单方案的根本原因在于,这里的守卫力量对他们俩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俩甚至不用担心对方拿花影当人质——以普通士兵的实力,有人质也快不过他们俩的剑!

    两人砍瓜切菜一般清理掉守卫,迅速冲到山洞最深处,花影就被关在这里。

    牢房的守卫一直遵循王离的命令,在用酷刑折磨花影,逼问口供。

    她人被绑在木桩上,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伤痕,低垂着脑袋,双眼闭合,看起来了无生气。

    吴旷和高渐离看见这一幕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在他们的感知里,眼前的人赫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高渐离上前伸手探向花影鼻间一试,脸色越发凝重。

    吴旷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估计没戏,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怎么样?”

    高渐离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吴旷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定定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花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走吧。”还是高渐离打破了死寂,低沉的说道,“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作为从生死之间多次闯过来的人,无论是高渐离,还是吴旷,都知道没有呼吸并不代表人就彻底死去了。

    说不定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之前钟离昧受伤之后,也是看起来跟死人差不多少,最后还是成功救回来了。

    不过看吴旷的表情就知道他对此并不抱希望。

    钟离昧有武功在身,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所以才能极限求生,而花影……只能说和寻常女子并无明显差距。

    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里默哀也毫无意义。

    吴旷听取了高渐离的建议,将花影小心的从木桩上松绑,背到自己身上,迅速离开了牢房。

    接下来,他们该和大铁锤等人汇合,逃出王离大营了。

    也不知道农家的弟兄还有多少能跟着他们活着逃出大营。

    ………………

    大泽山,春分涧。

    王离率军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位于大泽山东边的春分涧,距离他的大营已经不远了。

    不过此时百战穿甲兵大营的情况也已经恶化到了极点。

    看着明显越来越大,已经映亮整片天空的火势,赵部忍不住说道:

    “将军,大营的情况似乎在迅速恶化。”

    不用他说,王离当然也看得出这一点,恨恨的骂道,“白屠这个废物,让他守个营他都能出这么大的乱子!”

    王离现在是真的破了大防了。

    就是考虑到白屠是个铁废物,他才安排了最万无一失的守营任务给他。

    结果就让这个废物把他的大营给变成火海了。

    王离第一次真正的,由衷的,感到自己错了。

    他就应该在第一次见这个混蛋的时候,把他活活掐死!

    赵部这个时候还不忘冷静分析,“我方大营军纪严明,秩序井然,一定是被敌方奸细渗透混入了,从内部纵火捣乱。”

    王离一听火气更盛,气的只能抽动缰绳,拼命压榨胯下宝马。

    不用想都知道,奸细能混进去白屠这个废物功不可没!

    而随着王离大军深入春分涧,却发现这里雾气渐浓。

    在浓雾中,一道矮小的身影在幽绿色的光芒映衬下浮现在大军之前。

    突遭意外,王离立刻下令全军止步。

    赵部看清那人身影后,小声跟王离汇报道,“将军,是神农堂主朱家。”

    王离也认出了朱家,这小胖子体态特征太明显。

    他不知道从哪儿搞了盏惨绿惨绿的灯笼,大晚上的光影效果很是瘆人。

    面对浩浩荡荡的王离大军,朱家一点也不怕,嘿嘿笑道,“欢迎各位,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王离听到这话倒不是很慌张。

    虽然被敌人预测到自己的行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对如今的王离来说,这只能算小事。

    大营出事,他肯定要回去救,而他回去最快的路就是直接斜穿过整个大泽山,肯定会经过春分涧。

    从农家这一连串操作来看,他们的高层里明显有高手,预判不到这一点才有鬼。

    反正他派了斥候沿途侦察,确保了没有埋伏。

    “你一个人拦路,想干什么?”王离不耐烦的质问道。

    “嘿嘿嘿……没什么,天黑路滑,我给各位照个亮。”朱家笑嘻嘻的回道。

    王离眯了眯眼,心中开始戒备起来。

    照理说,只要没埋伏,不管朱家整什么活都不可能威胁到他几千人的大军。

    不过他最近已经遭遇了太多的‘惊喜’,他觉得还是得小心点。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下令,“放箭!”

    不管朱家想干什么,先来波箭雨洗地,试探试探。

    后方强弩手闻声立刻发动攻击,几十支箭矢穿风而过,直接扎在了毫无防备的朱家身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朱家就像一个破娃娃一样被弩箭击飞,扎得好似一个刺猬,摔到地上跟滚了几圈后彻底挺尸。

    他手里的灯笼也掉在地上,很快自燃起来。

    赵部紧跟着抬手下令道,“防守队形,小心偷袭,上去两个人检查一下。”

    还没等士兵行动,朱家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飘渺空洞,彷佛妖鬼。

    “各位实在无礼,辜负了我一番好意啊!”

    随着声音熄灭,众人面前再次凭空出现一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笼。

    接着在他们的注视下,一盏变成两盏,两盏变成四盏、八盏、十六盏……

    很快,千百个惨绿色的灯笼就铺满了百战穿甲兵面前的天空,举目望去彷佛一面绿色巨幕。

    即使以百战穿甲兵的军纪,看着这瘆人的一幕也有些肝颤,不少士兵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每一盏灯笼后都浮现出了一个朱家的身影。

    他们握着灯笼,就那么漂浮在空中,在绿光的映衬下彷佛厉鬼一般。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时间差不多喽

    面对如此骇人的一幕,连一直保持冷静的赵部都绷不住了,惊慌失措的大叫道: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

    反而王离这个时候最镇定。

    他出身高贵,久历沙场,也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江湖人的鬼把戏他见的多了,听说的就更多了。

    虽说像朱家这么阴间的操作他也是第一次见,甚至第一次知道有这么阴间的玩意。

    “放箭!继续放箭!”王离沉着的继续下令。

    管他是人是鬼,先射一箭壶的再说。

    惶恐中的百战穿甲兵听到这个指令,也是找到了宣泄情绪的渠道,弩箭不要钱似的朝朱家们撒了过去。

    虽然朱家飘得漫山遍野,看起来跟鬼的唯一区别就是他应该还没死,但这么多朱家其实是有实体的。

    强弩箭雨射到这些住家身上,就像最开始的那个朱家一样,箭支上携带的动能直接把人掼到了地上。

    几轮箭雨过后,地上铺了一层小胖子。

    攻击很有效,可惜未能改变目前的局势。

    倒下的朱家是不少,可仍然飘在天上的更多。

    最要命的是,这些‘朱家’虽然会被弩箭击中,被弩箭击倒,却不会被击杀,很快又在其他朱家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了。

    百战穿甲兵看见这一幕心理压力越发增加,攻击也越发疯狂。

    面对鬼的时候,哪怕你的攻击根本不能奏效,你还是会忍不住尽一切努力打特马的。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局势。

    他们这边射,对面那边扶,达成了某种动态平衡,直到百战穿甲兵清空了自己的箭袋。

    箭雨停止,所有的朱家很快重新飘在天上,身形不断晃动摇摆,彷佛一幅巨大的鬼面在狞笑。

    朱家阴冷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你们擅闯大泽山,惊动了沉睡千年的神农祖师,祖师爷昨天托梦,嘿嘿……要给你们一些教训!”

    朱家的话堪称狗屁不通,但在这个时候,带给百战穿甲兵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

    赵部满头冒汗,颤巍巍的向王离建议道,“将……将军,这朱家号称千人千面,我看情况不太对,咱们先撤吧。”

    虽然赵部提这个建议的出发点是因为害怕,但不得不说,这个建议其实一点毛病没有。

    但在王离看来,赵部就是单纯被吓到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敌人整个点花里胡哨的阴间狠活就贸然撤兵,这肯定不行。

    王离一挥手,恨不得甩在赵部脸上,怒声斥责道,“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江湖骗术,帝国大军岂能草率撤退!”

    王离的判断很准。

    朱家虽然搞出了这偌大的场面,但实际上全是在装神弄鬼。

    他甚至都没有发动千人千面!

    因为根本没必要,只是弄出来唬人而已,搞点幻术把戏就足够了。

    真正的千人千面,那可是每一个幻身都能真正投入战斗的,而王离他们面前这些,就是空架子。

    他们但凡胆气足一点,直接闷头往前冲,也就冲过去了。

    可惜,哪怕是王离,心里其实也有点犯怵的,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他判断的准,反而不如不准,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会果断撤军后退。

    朱家听到王离和赵部的对话后,操着那口尖利的声音大笑几声,“撤退?你们可不能走!”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葬之,不如回归大地。”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王离不吃他这一套,气的直接骂了过去:

    “少给我装疯卖傻,混账东西!”

    “全军听令,给我冲过去!”

    感觉军心越发涣散的王离不得不选择了最终方案。

    他不想贸然冲过去,但是再拖延,他怕自己手下的兵都给吓破胆。

    不如现在放手一搏,他就不信朱家一个人真能挡住他几千兵马!

    然而他这边还没动起来,朱家那边先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邪风,在铺天盖地的朱家中间形成了一股旋风,将所有朱家尽数吸向一处。

    而在这个过程中,朱家开始快速消失,人和灯笼全都悄然不见,只余下那一张特点鲜明的面具。

    邪门的是,灯笼没了,绿光却还在。

    在莹莹幽光中,面具不断汇聚堆叠,逐渐构成了一张透着浓郁绿光的巨大无比的新面具……也可能是朱家的脸。

    总之形状上一模一样。

    这个低配毛坯裸妆版的幽泉老怪压迫力明显比之前更甚,百战穿甲兵全都吓得逡巡不前,甚至王离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没能再次下令。

    此时的幽泉……面具老怪呈现的是朱家的‘喜’面,嘴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很是瘆人。

    面具向下稍倾斜,彷佛注视着王离大军,阴笑着问道:

    “来猜个谜语吧——你们现在在哪里?”

    王离闻言有点犯ptsd,急忙扭头看向赵部。

    赵部大概知道自家将军在想什么,赶紧回应道,“将军,这次咱们百分百在春分涧!”

    确认自己没有再次走错路,王离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陷入了思索。

    这里确实是春分涧,所以朱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细想,朱家又说话了:

    “嘿嘿嘿……第二个谜语,既然叫春分涧,那么为什么没有水呢?”

    王离双眼瞬间瞪大,冷汗瞬间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春分涧的水……对,春分涧的水!

    春分涧之所以是涧而不是谷,就是因为它有水,否则的话它该叫春分谷。

    可现在,水不见了。

    王离一直忽视了这一点。

    这倒不是他没脑子,而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春分涧的水。

    他只在清明谷附近看见过农家伪造出的河流,而春分涧……他从来没见过这里有水,也就从来诞生过对应的概念。

    这让他不自觉地忽视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而现在,这点不经意间的疏忽,就开始要命了。

    “第三个谜语,春分涧的水去哪儿了呢?”朱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部此时也反应过来,惊声道,“将军,如你当初所料,他们把上游截流了!”

    王离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一口牙全给咬碎。

    这特么的当初自己在假春分涧还特意提过这一点,但之后反而忘了这一茬……

    “撤!全军撤退!”现实已经容不得王离自怨自艾,他唯有第一时间下令撤退。

    “第四个谜语,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巨大的面具挂在天上,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笑声,摇摆晃动,如同一个乐不可支的真人。

    “这根本就不是谜语!”对此,王离只能愤怒的如此回应。

    朱家笑声再起,‘喜’面瞬间变幻成‘怒’面,“嘿嘿嘿……你说的对,这不是谜语,这是给你们的悼词!”

    话音落下,面具旋转几圈后直接消失不见。

    此时,百战穿甲兵也完成的转向,开始顺着来路火速撤退。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水来啦!”

    随着朱家飘渺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呼啸奔涌的水流声也进入所有人的耳中。

    王离一马当先,率先开润,在他身后,是积蓄多时的春分涧水流。

    将近半丈高的水流卷夹着泛白的水花,穿过林木,裹挟沙石,朝着百战穿甲兵汹涌而来。

    看起来水流不高,一米多点而已,但奔涌起来的水流,哪怕只有半米也是极度危险的。

    而现在扑向王离他们的水流,完全足够让包括骑兵在内的所有人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卷进水流之中,生死难料。

    王离赵部二人仗着马好,硬是从队伍最后方一路杀到前面,激荡的水流始终被他们俩甩在身后几步远的距离。

    而落在他们俩身后的士兵,自然全都被卷进了水里,最后能否活下来就看运气了。

    至此,百战穿甲兵彻底一败涂地。

    ………………

    “哈哈哈……”

    韩信的指挥部内,田虎看着远处的火光,昂首大笑不止。

    心情稍定后,他扭脸看着众人,兴奋的说道,“大营失火,自己淹水,这水火夹攻可够王离这小子喝一壶了!”

    “恭喜你,阿言,当上侠魁第一战就带着弟兄们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虽然指挥战争的是韩信,但并不妨碍田虎把功劳安到自己大侄女身上。

    田言就没田虎那么……不讲理了,笑盈盈的看向韩信,“这一切,都多亏你了。”

    韩信并无居功的意思,揖手回道,“全赖侠魁的信任支持才得以毕功一役。”

    “呃……我那个军令状,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虽然韩信并没有什么契约精神,但也不喜欢背着承诺。

    “你那么怕我杀了你?”田言含笑反问道。

    韩信耸了耸肩,“侠魁或许不会杀我,但田虎堂主确实很有压迫力,让我有点害怕。”

    “嘿!你小子还挺记仇!”田虎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倒也不生气。

    田言则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这次为了让你指挥农家弟兄,把你暂时调入了烈山堂。”

    “我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作为侠魁的我按理说不该再兼掌烈山堂,所以我想请你担任烈山堂堂主,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你可愿意?”

    左膀右臂四个字,田言的语气额外加重。

    韩信眉眼一抖,心知这位大小姐恐怕不是在为农家邀请他,不过大概率确实需要他在农家的事上给她帮忙。

    没怎么犹豫,韩信直接拒绝了:

    “承蒙侠魁抬爱,不过我只是个农家新进后辈,怎么敢当?”

    “怎么不敢当?”田言反驳道,“你刚刚为农家立下大功,兄弟们都有目共睹,我相信大家一定是服气的。”

    “呃……”韩信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婉拒田言。

    这位大小姐他肯定是不能得罪的,但留在她手底下打工肯定也不行。

    大泽山之战只是农家这一摊子烂账的开端,之后还有这批人折腾的呢。

    但他并不想继续掺和下去,古寻也并未授意让他继续掺和……虽然他不太理解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要和她爹对着干。

    总之,他还是果断跑路为好。

    毕竟大小姐不能得罪,古寻这个正主更不能得罪。

    田虎这时候给田言帮腔道,“侠魁这是赏识你,还犹豫什么!”

    和其他神情各异的农家高层不同,田虎相对而言,更愿意无条件支持田言。

    在他看来侠魁的位置都到他们田家人手里了,一个堂主之位,只要田言愿意,给谁都可以。

    “很感谢侠魁的器重,但请恕我不能接受侠魁的好意。”

    这话一出,田虎的笑脸立刻消失,转成了瞪眼。

    田言倒是平静,反问道,“为什么?”

    “我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目前也还在历练修行。”韩信给出了解释,“老师建议我行万里路,我的路还没走完。”

    田言玩味的看着韩信。

    自由?行万里路?

    这些貌似都跟你没关系了吧,你都成为帝国军官了!

    韩信沉着的和田言对视着,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但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

    对,你还知道我是个帝国军官就最好。

    田言没有动怒,依旧平静的问道,“你想离开?”

    韩信回道,“我一直在走动,从未停下。”

    严格来说,他被古寻招揽也没多久,而且这段时间也是一点没闲着,到处跑。

    “当然,如果侠魁有需要,我一定鼎力相助。”

    “我现在就需要。”

    “百战穿甲兵如今伤筋动骨,农家之危已解,侠魁其实并不需要我了。”韩信淡定的回道,“我只是会打仗而已,而农家暂时应该不会,也不宜再起战端了。”

    “我想,更熟悉农家内部的前辈们,或许更能帮得上侠魁。”

    “所以,你要拒绝我?”田言不为所动,再次问道。

    韩信列了咧嘴,有点顶不住田言这种不讲道理的操作。

    但是跟一个女人,一个聪明的女人,还是顶头上司闺女的女人讲道理本身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他选择了糊弄事。

    “呃……战局虽定,但还有一些需要我收尾的地方。”

    “至于侠魁的赏识,容在下考虑考虑。”

    说完,韩信直接告退离开。

    田虎看向田言,使了个眼色,大概是问要不要动手把人留下。

    不过田言没有阻拦韩信,只是在他走远后,给了田仲一个眼神。

    田仲立刻会意,侠魁这是让他继续去盯着韩信。

    这是早就安排给他的任务。

    田仲没有任何异议,点点头就快步追韩信去了。

    田言看着田仲的背影,嘴角轻轻勾动了一下。

    虽然面对韩信的推辞,田言的回应很不讲道理,但她倒是没有因此记上韩信一笔,只是有些失望。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全在荧惑

    流沙不缺人才,但那些人都跟着韩非,忙流沙的正事,不可能被田言挖走。

    韩信是唯一一个在流沙内毫无根基,也未真正被重用起来的人才……确切的说是还没来得及被重用。

    挖自己老爹的墙角也不容易啊!

    可惜也没能挖动。

    见人走远,田虎直言问道,“阿言,就这么让他离开,不会有问题吧?”

    田虎并不在乎韩信是否能为农家效力,因为他是个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

    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对韩信的敌意,单纯是因为对方的不识时务。

    对田虎来说,我用不用你是我的自由,但我抛出了橄榄枝,你答不答应可就不是你的自由了!

    司徒万里上前跟着帮腔道:

    “侠魁,此人非同一般,智计超凡,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恐怕需要早做计较……毕竟他可是朱家举荐上来的。”

    一听到朱家这一茬,田虎立马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得把他顶住喽,可不能让他溜了!”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田言轻描淡写的回道,“况且有田仲堂主跟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想到田仲这一层保险,司徒万里和田虎稍稍放心。

    虽然田仲在六堂主里算是最菜的,但放眼江湖,仍然算得上是一方高手,盯着一个武功稀松的韩信肯定没问题。

    不得不说,韩信这张颓丧的脸很有欺骗性,哪怕你对他格外防备,也会不自觉地相信他的很多话。

    比如他说自己武功很平常。

    当然,你也不能说他在说谎,在韩信看来自己说的是实话。

    只不过他的平常,是相对鬼谷纵横那个层次而言……

    ………………

    章邯养伤的山洞外,晓梦握着她心爱的拂尘一脸淡漠的走出。

    逍遥子正好迎面走了过来。

    或许不该说是正好,逍遥子一直在山洞外等着。

    “晓梦师妹,有劳了。”逍遥子很客气的道了句谢。

    晓梦眼都不斜一下,直接从逍遥子身旁走过,冷淡的回了一句,“我不是在帮你。”

    逍遥子对此并无介怀,很淡定的忽略了晓梦的态度,迈步朝山洞内走去。

    对他来说,不管主观意愿是什么,晓梦能提供帮助而不是给他们捣乱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能要求更多了。

    走进山洞深处,章邯正盘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乍一看好像死了,好在胸口的轻微起伏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逍遥子走到章邯旁边,跪坐下来,不慌不忙的扯过对方一只手号脉。

    也就在这个时候,章邯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随即睁开双眼,发出了一声惊叫:

    “呼!”

    如梦初醒的章邯下意识的想要起身,然后马上被浑身的酸软无力教做人。

    明白自己是什么个鬼状态后,章邯也注意到了身旁的逍遥子。

    理论上说,人宗现在和墨家这种铁杆叛逆分子基本没什么区别,不过天人两宗同宗同源,考虑到前者的声誉,帝国并未像对付墨家那些人一样广发悬赏,大肆通缉逍遥子。

    不过他确实是个官方认证的叛逆分子。

    但章邯还是很礼貌的称了一句,“逍遥先生。”

    大现在毕竟是合作关系,而且还是人家这边救了自己,态度好点是应该的。

    逍遥子把着脉,微微颔首说道,“将军之前连续受伤,还身中剧毒,幸亏晓梦师妹全力施救,才从鬼门关把你救了回来。”

    “现在已无大碍,不过近日最好多加休息。”

    章邯受的外伤虽然很严重,但真正要命的始终是千蛛噬梦。

    为了从幻梦中挣脱,章邯几乎把自己折腾到了毒发身亡的程度。

    虽然他及时清醒,没有在梦里直接死去,可也到了几乎死去的程度。

    外伤加内毒,让章邯的身体状况进入了崩溃的边缘。

    若是救治不及时,他随时都会再次陷入梦境,并悄然死去。

    说完章邯的身体状况后,逍遥子把话题扯到了晓梦身上:

    “为此,晓梦师妹也是消耗不少功力。”

    章邯轻叹一声,回道,“是章邯无能,多次劳烦晓梦大师相救,实在是拖累了她。”

    逍遥子闻言探头过来,面带笑容轻声问道,“将军与晓梦师妹是故交?”

    堂堂人宗掌门,这个时候倒像个窥探隐私八卦的村妇。

    章邯眼神一晃,并没有老实回答逍遥子,扯谎回道,“晓梦大师是天宗的世外高人,章邯却是一介俗人,如何有幸相识?”

    逍遥子嘴角带笑,对章邯的回答不太相信,但也猜不到真相。

    晓梦的身世,即使是他了解的也不多。

    关于她加入天宗的经过,似乎遭到了某些有心人的专门处理,基本上什么都查不到。

    不过逍遥子没有追问。

    他虽然觉得了解一些晓梦的过去或许有助于缓合天人两宗接下来的冲突,但也不是特别执着。

    面对章邯这种特务头子,一个劲追问也没意义,只会起反效果。

    “师妹自幼加入天宗,从未下山,所以让我有些好奇……呵,是我冒昧了,见谅。”

    而晓梦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人宗便是这么入世的吗?倒是让我瞧了个新鲜。”

    面对晓梦的嘲讽,逍遥子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朝向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山洞里的晓梦,报以微笑道,“只是闲聊而已,师妹勿怪。”

    章邯也勉强站起来,朝晓梦行了一礼道谢,但没有说话,表现的就像两人根本不熟一样。

    晓梦没看章邯,盯着逍遥子,用稍带讥笑意味的语气回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可以出去了。”

    逍遥子并不示弱,坦然的面对晓梦回应道,“我来当然还有正事要找章邯将军。”

    “何事?”章邯接过话茬反问道。

    卫庄富有磁性的低沉男音适时响起,“你原本应该已经死了……至少三次,因为罗网。”

    话音落下,卫庄盖聂二人联袂走来。

    他俩一来,晓梦就又离开了。

    她不喜欢跟太多人同处一室,尤其在这些人她大都不怎么喜欢的情况下。

    章邯看向鬼谷纵横,平静的回应道,“卫庄先生说的没错,而且我也还记着,最后一次是两位救了我。”

    其实还有典庆,不过章邯机智的略去了这一点。

    卫庄立刻反问道,“那你是否知道,为什么要救你?”

    “先生不妨讲的明白一些。”章邯如此回道。

    救他,自然是因为他还有用——这里仅指对墨家这些反帝国分子而言,卫庄例外,他出手救章邯不需要额外的理由。

    但具体要他做什么,对如今的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章邯就无从猜测了。

    “哼!”卫庄冷笑一声,沉声说道,“王离败了。”

    “嗯!?”

    章邯猛地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应该就昏迷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吧?

    堂堂帝国王牌军就被农家这么个菜鸡给速通了?

    王离在干什么?

    王离……干了什么?

    ………………

    片刻之后,章邯离开山洞,走到外面的山崖边。

    晓梦此时就在这里,盘坐在地上,吹着晚风清修。

    “看来中毒让你的情绪波动很大。”晓梦率先开口说话。

    这话不是冷嘲热讽,算是事实。

    千蛛噬梦的毒让章邯的情绪波动远比正常状态时大,表情都丰富了许多。

    章邯并没在意这件事,犹豫了一下后苦笑着开口问道,“我有些不太理解。”

    或许是因为几次被救,章邯懒得在晓梦面前继续装相,态度自在随意了许多。

    晓梦语气寡淡的反问道,“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章邯很无奈的问道,“或者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你?”

    从晓梦愿意接受公子扶苏的邀请下山,再到亲赴大泽山来保护自己这些行为可以看出,这姑娘还是惦记着当年的情分。

    可是她的态度又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既亲近,又疏离,既像是活生生的人,又像是飘在天上的云。

    章邯看不穿她的目的,看不穿她的想法,看不穿她要做什么。

    晓梦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们这种人,是不是什么问题都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安的下心?”

    章邯无奈的耸耸肩,苦笑回应道,“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好奇。”

    “老实说,十年前的你就很让我头疼,好在当年主要承担这份压力的是国师大人。”

    “现在的你比十年前更甚,国师大人和我之间却差着上千里的距离。”

    其实如果换了个人用晓梦这种态度对待他,章邯压根就不会在意对方。

    你特么老几啊,跟我搁着发癫?

    但晓梦……哪怕她如今已经是堂堂天宗掌门,诸子百家中当之无愧的大人物,无论在江湖还是在庙堂都有着相当影响力的得道高人,章邯看她也还是带着当年那个孩子的缩影。

    他总是在考虑很多问题——立场、态度、身份、思想等等等等……

    而晓梦那令人难以捉摸的行为表现,更加剧了章邯的这种胡思乱想。

    晓梦头也不回,双眼紧闭,语气毫无起伏的又问道,“所以你必须有古寻撑腰才行?就我所知的影密卫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啧……这跟撑不撑腰没有关系,只是……”面对话里总是带刺儿的晓梦,章邯有些蛋疼。

    他话说一半,晓梦直接抢过话茬补充道,“只是当年,是他跟你一起从尸体堆里把我翻出来的,所以你觉得应该和他一起来处理我的问题?”

    “啊……”章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该说晓梦的话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抱有这样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似乎有些不太尊重晓梦的个人意愿。

    卡壳了好一会儿,章邯最后只是讪讪回道,“你很聪明……从来都很聪明。”

    “出身、立场、家国、仇恨……你们这些人,总是把这些无谓的东西挂在嘴边,时时惦念,并推己及人。”晓梦的声音再次响起,“实在可笑!”

    “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立场又是什么?”

    “十年前救下无辜少女的善人?还是帝国特务部队的忠心将军?”

    晓梦不断的发出反问,“在你看来,我应该对你和古寻是什么态度?”

    “如同真正的天宗高人,太上忘情,超然物外的无视?”

    “又或者……将你们视作与自己有着破国毁家的血海深仇的帝国鹰犬走狗?”

    “啊……”章邯继续哑口无言,就差搁那阿巴阿巴了。

    又是一阵卡壳后,章邯感慨着说道:

    “当年国师大人送你去天宗,我一开始持反对态度。”

    太上忘情的天宗,听起来很有逼格,但细想的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好去处。

    至少对出身影密卫的章邯来说如此。

    “但后来,你真的进入天宗后,我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无论如何,晓梦的身世,和身为帝国高官的古寻章邯都存在着根源性的矛盾……至少在章邯看来如此。

    “结果……你最后的成长还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说到这里,章邯不由苦笑摇头。

    晓梦的话说的十分准确,对章邯来说,无论晓梦是太上忘情干脆不搭理他和古寻,还是牢记血海深仇,敌视整个帝国,以至于和他们俩决裂,他都能接受。

    结果偏偏这两种晓梦都不是,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态度。

    这种奇怪是章邯一切别扭的源头。

    他在担心晓梦,也在担心自己和古寻——当然不是担心人身安全这种问题。

    章邯最后一句话落下后,二人沉默了良久,然后还是晓梦打破了沉默:

    “道家之内,无论天宗还是人宗,都不乏出身山东六国的弟子。”

    “所以人宗最后走上了帝国的对立面?”

    晓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自己的话,“他们有的忘怀了仇恨,有的记挂着仇恨,有的则干脆进行了复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后果。”

    “你更认可哪一种选择?”章邯反问道。

    “个人的道,无所谓对错优劣,只有走不走得下去。”晓梦语气清冷空灵的回应着章邯,在月色照拂下的她,真的彷佛一个得道高人,虚幻飘渺,可望不可及,“他们有他们的道,我也自有我的。”

    随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章邯长叹一声,揖手一礼道,“大师所言极是,是章邯庸人自扰了。”

    这句大师,章邯半是调侃,半是信服。

    “你打断我的清修很久了,走开!”晓梦则毫不客气的驱逐了章邯。

    这让章邯的脸皮抽动了几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悻悻离去。

    一转身,恰好看到远处的阴影中,韩信正朝他挥手。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将歇

    “韩信,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山洞内,章邯看着一脸平静的韩信,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就睡了那么一会,你就让大泽山变天了。”

    “我做的不对吗?”韩信满脸无辜的反问道。

    章邯抿嘴一笑,“我只能说,我不承认那是对的。”

    作为忠心耿耿的帝国将军,章邯肯定不能承认帝国军队战败是件好事。

    韩信同样回以笑容,“我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嗯……我不否认,但你有点太努力了。”章邯很委婉的回应道。

    “努力一点总不是坏事。”韩信平静的回应,接着转移话题道,“将军接下来该去救人了。”

    “救王离?”章邯反问道。

    “目前,整个大泽山貌似也就只有他需要人救。”韩信耸耸肩,回道。

    一场大泽山之战下来,王离就宛如蜃楼上的云中君,是丢人丢脸又心碎,衰到家了。

    章邯没急着讨论这个话题,转口问道,“你真把王离给淹了?”

    说这话的时候,章邯看起来有些绷不住的样子。

    通武侯王贲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经典战役就是灭魏之战。

    而章邯当年恰恰就亲历了灭魏之战的最关键战役——大梁之战。

    他记得没错的话,当年面对中原第一坚城大梁,王贲的应对方案也是水淹,只不过最后因为古寻的插手而中途放弃了。

    现在风水轮流转,王贲的儿子打个民间选手,反而让对方给水淹了……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王离的一场耻辱大败,但在章邯看来,反而带了点额外的笑料。

    韩信不了解章邯的心思,只是很谦虚的回应道,“一点小水而已,春分涧只是个小河流。”

    要不是水势足够小,韩信还未必敢拿来淹王离呢。

    他毕竟是王翦的嫡孙,王贲的亲子,论地位,论荣宠,天底下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吃了败仗,是王离回去受罚,但若是他直接死在了大泽山,那就等着嬴政调兵过来把大泽山给你夷平了吧。

    这世上或许有人敢杀王离,但韩信不敢,大泽山内的所有人都不敢。

    不敢杀,也不能杀。

    春分涧河流上游能蓄起的水势十分有限,能冲垮百战穿甲兵的军阵,但未必能把人都淹死,王离还有武功在身,再怎么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淹死。

    按照韩信的预估,最多也就三分之一的士兵会直接丧命于水流,绝大多数还是能保住一条命的。

    “嗯……”章邯点点头,没有理会水小不小的问题。

    这件事耻辱的地方在于王贲的儿子被水淹了,至于水具体多大,那反而不重要。

    “你让我救王离,是觉得他和罗网之间的关系还有待考证?”

    “不。”韩信摇了摇头,“从醉梦楼针对将军你的伏击来看,王离必然已经向罗网靠拢,只是程度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救他……将军应该很清楚,他不能死。”

    “确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死。”章邯附和的点了点头,“他一旦出事了,皇帝震怒,整座大泽山都会被帝国摧毁。”

    “所以将军要去救,同时,也要提醒他,恢复理智。”韩信颔首回道。

    “理智……你在担心?”章邯眉头一撇,反问道。

    韩信两手一摊,“以王离的出身和性格,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很难相信他的理智还能控制他的大脑。”

    整体来看,这一战过后,百战穿甲兵的兵力损失并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面对农家也还是有一战之力。

    但是大营被毁,粮草辎重,军械武备尽数丧失,让百战穿甲兵在事实上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可若是非要打的话,王离也不是不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只是理智的做法是到此为止。

    这场战争,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嬴政的点头许可。

    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相安无事,但打输了……王离需要先给咸阳一个交代,看看咸阳的态度。

    妄动刀兵是大忌,嬴政默许也是默许你赢,不是默许你输。

    但王离若是失了智,非要继续和农家死磕,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帝国如今的情况很特殊,南北两线开战,而且两边战事都不算特别顺利,内部可谓前所未有的空虚,所以嬴政才额外需要东巡来稳定局势。

    再加上皇帝对蜃楼出航之事的格外重视。

    种种情况叠加,会让嬴政不得不保持一定的克制,从而对展现出了不俗实力的农家暂且容忍。

    但这是构建在一定程度的平衡之上的。

    做到如今这种程度,已经足以达成平衡,倘若继续开战,反而会打破平衡,很可能彻底触怒嬴政。

    帝国是很虚弱,但再虚弱打个农家也是手拿把掐,只看嬴政愿不愿意进一步牺牲部分地区的稳定性罢了。

    韩信找章邯去救王离,实际上就是为了找个人看住王离别发癫——整个大泽山,也就只有章邯能做这件事,身份地位立场都合适。

    “嗯……”章邯微微颔首,“确实……我确实该去再见一见王离了。”

    “一切结束,我也该走了。”韩信朝章邯拱手一礼,转身朝山洞外走去。

    他的身份很特殊,战事一结束必须得尽快离开大泽山,以免落下话柄。

    当然,即使如此,也还是有大量知情人需要灭口。

    好在这一点并不算难,他有很可靠的帮手。

    韩信即将离开时,章邯又开口问道,“等一下……关于大小姐田言的事,我想问一下。”

    韩信转过身,没有作声,默默的等着章邯发问。

    “她……真的打算和罗网合作?”章邯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辞后问道。

    韩信想了一下,回道,“我觉得关于她的事,将军还是去问真正有资格过问的人为好。”

    “大小姐的目的是什么,跟我们该怎么做或许并不存在太多直接关联。”

    没有古寻的许可,你肯定不能贸然跟人闺女对着干,否则万一人家当家长的是持赞同态度的呢?

    同样,没有古寻的许可,你肯定也不能贸然就顺着她来,理由同上。

    “……你说得对。”章邯颇为头疼的扶着额头点了点头。

    他当然也知道但凡牵连到古寻直系亲友的事最好还是请示他本人,但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而且,章邯远比韩信更了解古寻,也就很清楚在这件事上,古寻未必能给他足够清晰的指示——这位国师大人总是这样。

    韩信看他没有问题了,耸了耸肩,转身干脆离去。

    出了山洞,韩信抬头望了望天。

    此时,晨光熹微,朝阳破晓,大日初升。

    新的一天真正到来了。

    韩信沿着山林走了没多远后,田仲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一直跟在韩信后面,只有在韩信去和章邯见面时没有跟上去。

    那边惹不起的大佬太多,他不太敢往上凑。

    现在四下无人,那他就不用再有任何顾忌了。

    田言给他的命令是盯着韩信,没让他对韩信动手,但如果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比如说韩信要逃之类的,他肯定可以临机决断出手。

    现在虽然还没发生这类情况,但田仲已经打算动手。

    确切的说,他从得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让韩信再活着和田言见面。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很要命的事——韩信帮他给白屠传过消息。

    老实说,这种事为什么落到韩信一个刚加入的萌新身上,他是不理解的。

    知道这一情况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背着他私自搞外包的手下给掐死。

    但不管怎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必须得把事给平了。

    处理方案无非两种,一种是收买韩信,把他变成真正的自己人,一种就是灭口,让他说不了话。

    前者不用试,田仲就觉得成功几率不大,所以他直接选择第二种。

    田言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就成了绝佳的机会。

    自己只要干掉他,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糊弄过去。

    他能看出,田言,乃至司徒万里和田虎,都对韩信很不信任,除掉这样一个人风险不会太大。

    而且现在他还有了正当的理由——韩信摆明了和墨家,和鬼谷纵横,甚至和帝国一方都有暗中联络。

    韩信确实很有价值,但再有价值的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只是废材而已!

    韩信看着拦住自己的田仲,一点也不意外,平静的说道,“看来田仲堂主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呵呵……”田仲冷笑着回应道,“保护……我看你完全不需要我的保护啊。”

    “你早就有了一个更强大的保护伞!”

    “我之前就说过,我只是个干活的。”韩信淡定的反驳道,“而且,我从没说过,我只给农家干活。”

    “你一直在利用农家,利用农家上万弟子的性命,来帮助影密卫对付罗网!”

    “章邯许诺了什么高官厚禄给你?”

    韩信看着他,不咸不淡的指正道,“帝国士兵的伤亡还在农家之上,这可不是获取高官厚禄的好方法。”

    “哼!谁知道你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田仲不管对方的解释,决意先把屎盆子扣好。

    韩信闻言强调道,“我必须再次声明,我加入了农家,我确实是个农家弟子,我并未出卖农家。”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田仲一点不客气的逼近韩信,厉声怒斥道,“你在共工堂的时候就没少吃里扒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严格来说,咱们俩彼此彼此。”韩信歪着头回道。

    这句话算是挑明他知道田仲是罗网走狗这一情况了。

    田仲听了后反倒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靴子终于落地当然是好事,反正他马上就能灭口,不虞自己暴露。

    “哈哈哈哈……你看起来聪明,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知道那么多,还不愿意接受侠魁许诺的烈山堂主之位……从那一刻起,你就是个死人了!”

    说话间,田仲手已经按在自己的短剑上,随时准备动手。

    韩信瞥了一眼他的短剑,问道,“田仲堂主打算对我动手?”

    “你投靠了影密卫,背叛了农家,无论是作为共工堂主,还是罗网的一员,我都该杀你。”田仲狞笑着回道。

    “唉……”韩信轻叹一声,“我不喜欢和人打架。”

    这句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田仲冷笑着讥讽道,“我看你是武艺稀松,打不过人吧。”

    “我只是不喜欢杀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饶人……哈哈,那你现在要不要饶了我?”田仲尖锐的笑声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韩信表情保持着毫无起伏,只是语气转冷的回道,“我倒是不介意,可惜……有人或许不乐意。”

    “哦?什么人?”田仲倒是一点不着急,似乎吃定了韩信,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心。

    不过韩信接下来的回答就让他脸色骤然一变。

    “你以为,大小姐不知道你和罗网的关系吗?”

    “你以为,大小姐不知道我和影密卫的联系吗?”

    “你以为,大小姐真的是让你来盯着我的吗?”

    一连三问,问的田仲心头一紧,不敢再有半点耽搁,就要出剑杀人。

    韩信却比他更快,整个人瞬间从他身侧掠过,背后元戎剑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寒光亮起,长剑出鞘。

    “呃!”田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僵在原地。

    韩信一抖手,甩去元戎剑哑光剑身上的鲜血,而后反手归鞘,淡淡说道:

    “你很荣幸,是这把剑杀死的第一个人。”

    “可惜了……”

    如果不是田言特意把田仲派过来送死,韩信还真不想亲自除掉田仲。

    主要是拿田仲来当元戎剑的一血,实在有点跌份。

    “你……”田仲只吐出这么一个字后,手中刚刚出鞘的短剑一截两端掉在地上,腹部骤然崩裂出一个大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当场倒地暴毙。

    韩信则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迈步离开这里。

    他离开后,卫庄盖聂二人悄然从一旁现身。

    看着地上田仲的尸体,盖聂由衷赞叹道,“好剑法!”

    卫庄扭头一瞥自己师哥,问道,“你认识他的武功路数吗?”

    盖聂迟疑一下后摇了摇头,“仅有一招,看不真切,不过……似乎有些熟悉感。”

    能让盖聂只感到熟悉却想不起来源头,说明这股熟悉感的源头,对盖聂来说算是比较陌生的,很可能只有一面之缘。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大泽落幕

    “看来培养这把剑的人,还是你的熟人。”卫庄听完盖聂的话,哂笑着调侃道。

    “或许吧。”盖聂一时想不起这股熟悉感的来源,也没有纠结。

    韩信是谁教导出来的跟他无关,他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只要不是鬼谷子就行。

    “走吧。”卫庄转身作势离开,“大泽山之战结束了,该去忙些正事了。”

    盖聂转身跟上卫庄,同时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对付罗网,自然要看他们想要什么。”卫庄嘴角噙着冷笑回道,“恰好,大泽山有不少他们需要,又还没到手的东西。”

    “荧惑之石……”盖聂闻言立刻做出了猜测,“你打算以此作饵?”

    马上又自己否定掉这个猜测,改口道,“不对!不是荧惑之石,是章邯!”

    卫庄冷笑着回应道,“荧惑之石拿不到,最头疼的不是罗网,但章邯不死,罗网却少不了麻烦!”

    对罗网来说,他们冒险对章邯下死手就必须成功,否则后患无穷。

    这不仅仅代表着往死里得罪影密卫,得罪古寻,更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赵高确实是嬴政身前最受宠信的近臣,哪怕是之前名义上直属皇帝的影密卫,信任程度也未必能比肩赵高统领下的罗网。

    但这不代表章邯的话就没有用,哪怕现在影密卫已经被剥离给扶苏了。

    大泽山之战已至尾声,罗网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章邯。

    谋取荧惑之石,大泽山地区的罗网成员没必要都出动,但谋杀有影密卫保护的章邯,就必须得抽调尽可能多的人手了。

    现在的章邯可不会再给他们像之前三次那么好的机会了。

    ………………

    大泽山,春分涧附近。

    王离狼狈的从水里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到一旁的空地上,随手把自己的精钢马槊扔在一旁,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歇气。

    在他身边,还有不少同样行为的百战穿甲兵士兵。

    他们都是从水流冲击中侥幸活下来的人。

    当然,真正活下来的远不止这点人,但队伍被彻底冲散,目前就聚拢过来这么多。

    看着水里漂浮着的尸体尸体,王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庆幸?愤怒?屈辱?惶恐?

    或许都有吧。

    当然,现在真正占据他大脑绝大部分思绪的是麻木与疲累。

    这时候,赵部带着几个士兵,捧着些野果走了过来。

    “将军,我让人去附近的林子摘了些野果,吃点果腹吧。”

    在倾泻而下的激流中挣扎可是很耗费体力的,现在存活下来的士兵多半都没什么力气了,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先带人去找食物。

    王离摆了摆手,语气疲累迟缓的回道,“分给弟兄们就好,我不饿。”

    赵部见自家将军这副完全颓了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使个眼色让那几个士兵下去。

    王离这时强提精神问道,“伤亡如何?”

    一听这个问题,赵部也有些颓了,语气瑟缩的回道,“弟兄们都被冲散了,目前只能粗略估计一番,大概损伤在四成左右,近三千人……”

    王离率领的强弩兵阵本部人数大概六千,让这一轮水攻至少直接干掉四分之一,再加上重伤的,损失在两千多近三千。

    如果再加上之前清明谷一战的损失,王离本部强弩兵几乎折进去六成了。

    这可是百战穿甲兵最核心的部队,让他打个农家打没了一大半,还几乎没取得像样的战果……

    王离毫不怀疑,要是换个没什么出身的主将,把四大王牌军之一的百战穿甲兵搞成这个样子,嬴政能直接下令把人炮决喽!

    王离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他当然不会死,可他比死了更难受!

    王家的人就没输的这么惨过。

    抬头望望天,王离长叹一声,茫然而失意的感慨道:

    “唉……我真的想不到,农家这帮泥腿子里,从哪儿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赵部想着给自家将军找个背锅的,把矛头往罗网身上指:

    “是不是罗网的那个什么属镂捣鬼,陷害将军?”

    王离肯定不会主动往罗网身上泼脏水,摆手说道,“她再捣鬼,也就是清明谷那一战,。”

    “但昨夜一战就不是这种鬼祟伎俩了……除非田言那个女人还是个兵家高手。”

    王离不太认可田言能是个兵家高手。

    倒不是他瞧不起女性,而是理性判断的话,就该这么想。

    这年头的知识很昂贵,一方面在于书籍的匮乏,另一方面在于有书也没用。

    诸子百家的先贤经典有一本算一本,全都微言大义,但凡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就绝不用两个字……还不带标点符号。

    没有足够专业的老师教导,同一本书,同一段话,你甚至可以分析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对于兵书而言,名师的指点更是尤为重要,因为死读书可能会导致一些比较严重的后果,比如说某赵姓男子。

    以农家的情况来说,田言不可能得到兵法高手的亲自指点。

    所以除非她是个天才,否则昨夜农家一方的指挥者绝不可能是她。

    赵部见王离不是想找人背锅,也没在这个话题多说。

    农家从哪找来个兵法高手显然不是他们在这瞎猜就能猜出来的,所以还是现实一点,顾好眼前为上。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

    “农家熟知大泽山地形,他们很可能预判到水流会在这一带变缓,再次设伏。”

    王离点点头,也认可赵部的判断,正要说话,却感觉旁边的树丛里隐约有响动。

    已经是惊弓之鸟的王离抄起马槊猛然站起,一指树丛,“什么人!?”

    来人显然无意躲藏,直接走了出来,一身秦军甲胄,手里拿着越王八剑之一的掩日。

    “掩日?”王离扫了一眼掩日剑,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语气谈不上善意的骂道,“又是你们罗网?害老子不浅!”

    不止是韩信纵横,以及张良他们察觉到了罗网在这场大泽山之战中的奇怪表现,王离自己也察觉到了。

    输得这么惨,他肯定要仔细复盘全程,去琢磨任何一个导致自己大败溃输的缘由。

    而罗网在其中的不协调,很容易就能发现。

    光是花影这个农家奸细的身份他没能从罗网那里提前得知就很难经得起推敲。

    所以他现在的态度很不好,尽管他和罗网的关系很微妙。

    掩日也不在意王离的态度。

    人家刚吃了这么一场大败,能给他好脸色才有鬼。

    “将军恕罪,我是来帮你的。”掩日抱拳一礼,随后开门见山。

    王离冷笑一声,回应道,“我只希望你们滚远点,免得继续给我帮倒忙!”

    他也算挑明自己知道罗网在大泽山之战上给自己挖坑这件事了。

    掩日依旧淡定,回道,“将军请勿逞强,否则非但你个人危在旦夕,还可能会祸及家族。”

    听到这近似于威胁的话语,王离反倒冷静了几分。

    因为人家说的是实话……至少在他看来是实话。

    对于王家的尴尬处境,王离自己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觉得王家不应该因此就韬光养晦,主动退让,反而更要积极进取。

    只要王家足够有用,甚至成为最有用的那一个,就永远不会被皇帝抛弃!

    这个想法对错姑且不论,但王离自己也得承认的是,在这个想法的基础上,王家是不能犯大错的,否则很可能被皇帝抓住小辫子,一波给你全送走。

    而他的这场大败,已经足以成为皇帝对王家出手的由头了,只看皇帝是否想这么做。

    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祖父父亲,王离必须压住脾气,看看罗网想怎么说。

    “你想说什么?”

    “请将军借一步说话。”掩日一侧身,摆出邀请的姿势。

    王离对赵部使了个眼色,随后上前。

    ………………

    大泽山,神农堂内。

    花影的‘遗体’安静的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雪,毫无生气。

    走进来的涟衣看着自己姐姐这副模样,不可置信的扑了上去,可是任她摸脉,探鼻息,亦或是感受心跳,都得不到任何应该在活人身上存在的反馈。

    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她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姐姐,死了。

    涟衣不由的放声大哭起来,哪怕是和妹妹重逢时都未曾这般。

    当然,这也实属正常,毕竟一个是失而复得,一个却是永远失去。

    陈胜等人在一旁看着,相顾无言,最终都只有一声轻叹。

    典庆站在所有人后面,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向怀里,摸出了一颗药丸。

    泛着淡淡金色的浑圆药丸。

    这是古寻之前送来给他治疗涟心的病的药。

    按照古寻在信里告知他的内容,这颗药似乎……效果很强。

    典庆对花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物伤其类,况且还有涟衣这重关系在,他也不是一点触动没有。

    倘若他之前愿意出手的话,或许花影能保住一条命。

    而这颗药,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尝试的补救措施了。

    想到就去做,典庆没有丝毫迟疑,迈步上前挤开所有人,直接一把将药丸塞进花影的嘴里,然后捏住她的喉咙一扯,用外力让花影吞下药丸。

    “你干什么!?”陈胜怒喝一声,直接握住了巨阙,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他对典庆非常排斥,只是看在花影和涟衣的面子上勉强无视对方。

    结果现在典庆突然‘发癫’,陈胜自然怒火骤起。

    涟衣也有些傻眼,不明白典庆想干什么。

    在场最理解典庆的,反而是朱家。

    而典庆在给花影服药之后,也第一时间看向了朱家,“朱家堂主!”

    朱家立刻会意,双手一抬,十指连动,打出几道真气,融入花影体内,加速药力化开,并加以引导。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古寻是神医,这一点他知道,也认可,但对方送来治疗涟心的药,是否能把可以说已经没命的花影强行从死亡中拉回来,他就很怀疑了。

    能活死人的神药,他以前从没听说,更不觉得古寻会随随便便把这种神药交给典庆。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真的存在这种药,而且成本还不算特别夸张——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扶桑神木这个成本很难简单量化。

    随着朱家以自己的真气化开药力并催动药力发挥效果,他察觉到花影的心脉真的重新恢复了生机

    虽然很微弱,虽然还是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但至少现在她能被视作一个真正的活人了。

    这特么还真能救回来啊!

    哪怕在运功救人,朱家脸上的面具还是切换到了‘乐’上——这个面具能代表他的惊讶。

    看见这一幕,涟衣等人也意识到了或许花影还有转机,各自有着不同的反应。

    刘季最吃惊,忍不住嘀咕道,“我去,这都能救回来?这是用了什么神药啊!?”

    已经退下来的典庆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是国师之前交给我,治疗涟心殿下的药……我只是权且一试。”

    “国师……”刘季颇为复杂的重复了一遍古寻的官职,然后感慨了一句,“真是神医啊!”

    按照他们农家现在和帝国的关系,古寻这个帝国国师显然不算他们的朋友,刘季也不可能评价更多了。

    说坏话或说好话都不合适。

    吴旷这时朝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以免打扰到朱家。

    刘季急忙捂了下嘴,表示了解。

    所有人专注于救人的朱家。

    ………………

    “在这场大泽山之战中,你们罗网到底做了什么,不用我再强调一遍吧?”

    山林中,王离看着掩日先发制人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掩日淡定的回道,“如果将军当初听从属镂的建议,选择退兵,就能避过此劫。”

    “你少跟老子胡扯!”王离大手一挥,气急败坏的骂道,“田言是哪门子的属镂!她是你们罗网的人!?”

    “她可以是。”面对王离的质问,掩日如此回道。

    “呵!”王离直接被气笑了,“你们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掩日不跟他掰扯这些,还是说回正题,“将军此番用兵大泽山,只是假借着清剿叛逆分子的名义,如今却损兵折将,恐怕很难向皇帝陛下交待啊!”

    “将军本人将受重罚不说,恐怕令尊通武侯也会受到牵连。”

    “你少来这一套。”王离懒得在听掩日扯这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会向皇帝陛下请罪!”

    王离担心王家受此牵连不假,但也不会因此被罗网拿捏。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大泽落幕(续)

    看着义正言辞的王离,掩日轻笑着问道,“如果罗网能帮将军消除罪名呢?”

    王离听了这话没有高兴,反而眉头一皱,冷声质问道,“怎么可能!?”

    罗网有多擅长背着嬴政搞小动作王离很清楚,可大泽山之战不是小动作啊!

    百战穿甲兵至少伤亡过万人,三分之一的编制都打没了,这怎么瞒?

    掩日不慌不忙的给出了罗网的解决方案:

    “天降荧惑之石,实属大灾之象,引发大泽山周围爆发瘟疫,这很合理吧?”

    “将军带兵来此驻扎,突遭瘟疫,尽管全力防治却还是不免受其所扰,士兵减员不少,也很合理吧?”

    听到这番话,王离脸皮抽动了几下,随即冷声回道,“理由扯得不错,可这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陛下!”

    大泽山又不是你们的,这破地方挤了那么多势力,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吗?

    掩日听得出王离的意思,淡定的解释道,“农家六堂已经由罗网掌控,罗网的意思就是大泽山周遭的民意,而东郡周围大小官员……罗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统一口径,上报疫情。”

    “至于墨家那些叛逆分子,他们的话怎么能信呢?”

    王离没有因此被忽悠住,提醒道,“别忘了,还有流沙和影密卫!”

    “你们能让它们也闭嘴?”

    “流沙现在不该出现在大泽山。”掩日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至于影密卫的那个章邯……将军可以选择让他闭嘴。”

    “反正将军已经试过一次让他闭嘴了,只是没成功,又何妨再一次尝试呢……以更直接的方式。”

    掩日的手掌搭在王离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罗网,才是王家最强力,也最可靠的盟友。”

    “功名荣辱,家族兴亡,只在将军一念之间。”

    “将军三思啊!”

    说完,掩日径直离去。

    王离看着远去的掩日,神色阴晴不定,眼神中闪过万般思绪。

    针对章邯的刺杀行动,他其实已经给罗网提供过直接帮助,也就是醉梦楼千蛛噬梦那一次。

    但动手的毕竟不是他,锅也不用他背。

    但掩日这一次要他做的,就是亲自对章邯动手了。

    这不仅会让王离承担极大的风险,还会给罗网留下一个能致他死地的把柄。

    王离帮罗网做的脏活不少,但像刺杀影密卫首领这样的,还真没有。

    但不做,似乎又不行。

    掩日提出的方案确实具备可行性,唯一的漏洞就是章邯。

    他所代表的影密卫既不像是墨家那些叛逆分子,压根不具备话语权,又不像是流沙,具备话语权却不该了解大泽山的情况。

    被扶苏光明正大派来的影密卫,既有话语权,又有知情权。

    章邯只要一上报,皇帝哪怕不直接相信影密卫,也会派人来仔细调查大泽山之事。

    而罗网的蒙骗方案想奏效,就必须建立在嬴政不认真查这个基础上。

    只要嬴政查,就肯定能品出点滋味。

    这事儿,它不能上秤啊!

    所以,要不要冒这个险呢?

    王离陷入了沉思。

    ………………

    大泽山,烈山堂外。

    这地方还没有重建,依旧是刚被火烧过的废墟景象。

    侠魁田言带着田虎等人站在废墟前,而陈胜和吴旷则朝着他们联袂走来。

    花影的问题得到了初步的解决,靠着古寻给的药,朱家还真的成功把她的命给硬生生从鬼门关那边拉过来了。

    不过也只是有了一口气吊着命,人还在昏迷,几时能苏醒过来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事陈胜吴旷他们也帮不上忙,自然就去忙正事了。

    也就是烈山堂这边的事。

    田言曾经答应过,等打退了王离大军,就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现在王离一方损兵过万,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再次发动攻击,甚至大概率会就此退兵,也是时候该听听田言的交代了。

    “之前你承诺的关于田光老大的事情要给个说法,现在是时候了。”一上来,陈胜就直接开门见山。

    对于陈胜的态度,田虎很是不忿,撇着大嘴想怼两句,不过田言抢在他之前回道:

    “这个当然。”

    “不过,得换个地方。”

    “去哪儿?”

    “六贤冢。”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内。

    在周遭火光的映照下,田言带着陈胜吴旷二人,在六大长老的注视下坦然走近。

    “新任侠魁田言,拜见六大长老!”

    田言先行一礼问好。

    听到这话,六大长老眉头都皱了一下。

    脾气最冲最急的兵主率先开口质问道:

    “历任侠魁都需要在六贤冢神农像下,得到六大长老的认可才可就任。”

    “你,我们好像才是第一次见吧?”

    没得到他们六个老家伙的承认前,田言理论上还不能自称侠魁。

    田言解释道,“因前任侠魁田光失踪多年,农家又陷入了内忧外患,六堂纷争,帝国兵临,所以只得事急从权,先以炎帝决投票表决。”

    “田言获得多数支持,暂领侠魁之位。”

    “现在,帝国大军已被击退,农家危机解除,故来拜见六位长老。”

    听完她的解释,兵主环视几位同僚,问道,“诸位怎么看?”

    六长老之首的历师回道,“事出紧急,炎帝决确是应急之策,农家过往也曾有过类似的先例,可以理解。”

    历师一说话,其他人自然不会反驳。

    兵主也没意见,毕竟内忧外患火烧眉毛,死守规矩实在没必要。

    他转而问道,“继任侠魁乃是农家重大要务,应当六堂齐聚,为何此时只来你一堂,还带着……他们俩?”

    按理说,田言既然已经得到了农家内部的支持暂领侠魁之位,那就该要么一个人过来,接受六大长老的认可正式坐实侠魁的身份,要么就带上全部堂主,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正式接任侠魁。

    两种都行,只要田言能证明自己得到了支持就行。

    但她一个人来,却偏偏带了两个不是堂主的人,就很奇怪——兵主,或者说六大长老并不知道陈胜已经重掌魁隗堂了。

    田言回道,“田言如今已获得五堂支持,也完成了神农令的任务,带来了荧惑之石。”

    “不过六堂齐心,方是农家之幸,而陈胜吴旷两位前辈,作为魁隗堂的堂主和主管,依然对我有疑虑。”

    “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请六位长老做个见证。”

    “六堂齐心……”兵主轻叹一声,不由感慨道,“这话不错!”

    回顾近十年来农家的乱局,兵主他们这些长老自然是看不过眼的,只是他们并不能插手,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今田言这个新任侠魁能主动说起六堂齐心,确实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你要向他们交代什么?”

    “两位请看!”田言走到旁边的一处石台边,将一个盒子放上去,做出手势邀请陈胜二人亲自上前查看。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疑惑走上前,打开盒子。

    一缕浅淡的红光自盒中射出,旋即消散不见,之后映入他们眼帘中的便是一块嶙峋的石头。

    “神农令号召,先得荧惑之石者可为农家侠魁,而这盒子里的就是将农家卷入腥风血雨的荧惑之石。”

    吴旷伸手取出盒中的荧惑之石,仔细一看,不由喃喃念出了上面的刻字:

    “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给他看的一惊。

    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荧惑之石上竟然有这么一串文字。

    “究竟是谁,故意在这石头上留下这些文字?”

    “任何经手之人都有机会做到。”田言淡淡的回道,“真正值得关注的是,这些文字意味着什么?”

    吴旷皱着眉头说道,“有人想借助所谓的天意,针对长公子扶苏?”

    这十个字里,扶苏立三个字刻在石头左上角,是小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则是大字,刻在中间。

    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这两段话的刻痕并不完全一致。

    “文字可以造假,但从天而降的荧惑之石是伪造不了的。”田言冷笑着说道。

    可以为造假的文字搭配不可伪造的石头,会产生什么效果呢?

    这就要看你愿不愿相信了。

    而对一心求长生的嬴政来说,你很难说他不会相信这从天而降的谶言。

    “石头上的文字将矛头指向扶苏,而它又恰巧出现在大泽山,恰巧被农家极力强夺,恰巧让农家内部的矛盾彻底爆发,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陈胜皱着眉头分析道,“扶苏的长辈昌平君熊启,墨家前任巨子,以及我们农家的田光老大,曾经是青龙计划的发起人和主导者。”

    “以这块石头为证据,不仅可以扳倒扶苏,还能顺便将农家彻底打成和墨家一样的叛逆分子……还可以激化农家内斗。”

    吴旷最后总结道,“又是一场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只是顺便捎上了农家。”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巨大阴谋!”陈胜恨恨的骂道。

    田言跟着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必须成为侠魁的原因。”

    “如果一切按照设定好的剧本发展下去,农家就会落入幕后黑手的掌控之中。”

    对田言的这句话,陈胜二人不置一词,吴旷只是问她:

    “为什么王离会优先攻击神农堂?是不是你提供的情报?”

    “如果颗粒无收,王离肯空手而归吗?”面对质问,田言淡定的反问一句。

    “你这是在混淆概念!”吴旷不吃这一套。

    田言也不急,继续问道,“如果王离势必要发动攻击,攻击哪一堂最合适?”

    陈胜一皱眉,甩手回道,“哪一堂都不行!必须阻止他!”

    “那农家有没有发动反击?王离的进攻又是否遭到了挫败?”田言淡笑着再度反问。

    “有。”陈胜回答道,“但……”

    那是神农堂和魁隗堂的功劳,管你个出卖自家弟兄的叛徒什么事?

    这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田言打断:

    “道家先贤老子有一句话——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我不给他神农堂,你们怎么提前预测王离的攻击目标呢?”

    这话问的陈胜和吴旷很想反驳,却又只能相顾无言。

    乍一听,她这逻辑没啥毛病,但仔细琢磨,又总有些不对味。

    田言见状继续说道,“在我的带领下,烈山堂和神农堂往日仇怨一笔勾销,并重用朱家推荐的韩信,最终六堂齐心,共退强敌。”

    “这个结果没错吧?”

    “呃……没错。”陈胜依然不是很服气,但这话他确实不能反驳。

    田言转向六大长老,“六位长老,我的交代已经结束,请各位见证。”

    六大长老看着她,只觉得年头真是改了啊!

    农家也能出这么牙尖嘴利的人物了?

    当初侠魁田光都没这小丫头能说会道。

    不过他们倒也并不因此就否定田言这位新侠魁。

    她已经取得了绝大多数堂口的支持,完成了神农令的任务,更是刚刚带着农家弟子打赢了一场自卫反击战。

    这样一位侠魁,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说她不合格。

    至于出卖神农堂……人家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只要没有其他证据证明田言有问题,六大长老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毕竟,分裂多年的农家在她手上重新‘愈合’了。

    沉默片刻后,还是兵主开口问道,“此次农家危机,你怎么没有找我们出手?”

    田言努力的稳定住自己的笑容,不让它走形。

    我找你们?我找你们有个锤子用!

    她原本觉得这六大长老会靠谱一点,结果怎么比那些个堂主还离谱?

    农家的最大危机在于王离和他的百战穿甲兵。

    怎么的,你们六位能对抗三万帝国王牌啊?

    还是说你们还想效仿当年故事,像围杀白起一样干掉王离?

    可问题是当年白起死了,还有山东六国扛着秦国,你们现在把王离弄死,要是他老子通武侯亲自带兵过来报仇,你们上哪儿找人扛?

    继续搞斩首战术?

    那帝国也不是傻子啊,还能让你再二再三的斩首吗?

    不过她也不好指着鼻子骂他们普信老头,只能委婉的回道,“六位长老是农家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希望,不到万不得已,田言自不敢贸然惊动你们。”

    “况且,我若是无法带领农家渡过这次危机,这侠魁之位又如何得到十万农家弟子的信服呢?”

    陈胜和吴旷感觉田言说这话的时候好像瞥了他们一眼。

    这是在拿话点谁呢?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大泽落幕(终)

    田言是否真的用言语揶揄自己,陈胜吴旷肯定是没法求证,只能权当啥也没发生。

    六大长老互相对视一眼后,作为长老之首的历师率先表态道,“我对田言所说,没有异议。”

    “诸位呢?”

    其余六位长老自然也没有异议,田言作为侠魁,在事实上非常合格。

    全体达成一致后,历师长老拿出了一样东西,隔空送到了田言手中。

    此物正是代表着农家侠魁身份的九星珠草。

    珠草并不像神农令一样世代相传,损坏丢失的情况时有发生。

    毕竟江湖人舞刀弄枪是常态,珠草也不是什么坚固的玩意,出个意外是常事。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没了重新做一个就行。

    田光的九星珠草早就跟着他一起失踪了,历师此时拿给田言的,是他们最近刚做的。

    这玩意一般都是由前任侠魁传承给后继者,若是前任侠魁不在了,就改由他们六大长老转交。

    看着握住九星珠草的田言,六大长老齐声高喊道:

    “地泽万物!”

    “神农不死!”田言举起九星珠草,非常识相的慷慨激昂的应和道。

    简单的宣誓完成,历师长老给他们的新侠魁安排了一个活儿:

    “作为侠魁,你有一个任务——确认失踪的前任侠魁田光的情况。”

    “堂堂侠魁,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永无音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农家的侠魁可以死,但不能死了都没人知道!

    任哪个大势力都不会放任自己的领袖莫名失踪,墨家这些年也没少寻找六指黑侠的消息……不过燕丹本人知道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没怎么下力气而已。

    “田言领命。”

    田言一边将九星珠草系在自己手腕上,一边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

    反正完不成也不会影响到她,况且她如果想,还真的可以完成。

    “以后农家若有重大事务,我六人愿听侠魁调遣。”历师继续说道。

    “谢过六位长老。”田言抱拳一礼,并没太在意这句话。

    因为六大长老已经太老了。

    他们本就是‘上一任’的六大长老,按理说这个时候早就该退休了。

    是当年田光接私活给农家玩了把大的,害的人家六个老人家不得不长期延退,苦哈哈的一直捱到现在。

    以几位老人家的高龄来说,他们还保留着几分战力很难说。

    更重要的是,说不定哪天人就噶了。

    这种不确定性极大的后援,是不能指望的,否则关键时刻坑你一把能坑死你。

    历师的目光最后在田言几人身上扫过,接着叹声长吟道,“山河岁月,豪杰代出,以后,是你们的江湖了。”

    话音落下,六位长老直接从石台上缓缓下落,离开了这里。

    这地方还设置的有机关,也是稀奇。

    嗯……考虑到农墨之间曾经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蜜月期,有点高科技也正常。

    六位老爷子退场,只剩下田言三人气氛还有僵硬。

    直到现在,陈胜吴旷对田言仍旧抱有不小的偏见……哪怕朱家都未必比他们俩更排斥田言。

    也不能说他们过分针对田言,实在是对罗网有ptsd。

    只有真正加入过罗网的人,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离谱。

    对于和罗网关系有些不清不楚的田言,他们当然不放心。

    不过考虑到人家刚带着农家给了帝国一方一记狠的,也不好强行提出质疑。

    吴旷轻咳一声,主动开口将话题转到荧惑之石上:

    “咳……这颗石头怎么办?”

    陈胜闻言一把握住巨阙,“当然是直接毁了它!”

    扶苏死不死的不关他事儿,但农家不该再被莫名其妙牵扯进去。

    陈胜虽然坚定的反帝国,但并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反。

    就算要跟帝国开战,主动权也得在自己这边!

    “我来砸碎它!”

    说着,他提剑就想上去抡。

    田言见状急忙阻止,“不可以。”

    陈胜一回头,冷冷的盯着田言,“这块石头是陷害农家的罪证,难道还留着?”

    田言不慌不忙的越过陈胜,走到荧惑之石边上:

    “农家死了这么多人,才得到这件东西,当然要留着。”

    “不仅要留着,我还要把它交给罗网。”

    听到这话,陈胜倒也没直接急眼,还是按捺住了性子,先问了一句,“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欲取先与。”田言转过身朝向陈胜吴旷,淡定的解释道,“罗网是什么样的组织,两位应该很清楚。”

    “他们想要荧惑之石,就一定得得到,否则等待农家的只会是又一次天兆,又是极端不可预测。”

    “不如就直接交给他们。”

    这话说着不能说没道理,但也不多。

    给了他们,然后呢?让农家继续被他们往水底下拖?

    “你效力罗网,到底是真是假?”拿不准田言想法的吴旷只能如此问道。

    “两位不都为罗网效力过?”田言反问。

    “我……”陈胜顿时哑口无言。

    他加入罗网,严格来说没什么正当理由,就是破罐子破摔,为了找回吴旷的一线希望而去搏一把。

    有理由,但不够正当。

    吴旷就比较理直气壮了,直言回道,“我是受侠魁田光老大之命,担负着特殊使命。”

    田言再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你也……”吴旷把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回去。

    田光失踪时,田言人还没多大呢,不可能被派遣执行什么密令。

    呃……也可能是她后来又见过田光?

    总之话吴旷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田言轻笑一声,十分果断的回应道,“我就是侠魁!这就是我的决定!”

    田光作为侠魁可以命令你潜伏进罗网,我作为侠魁自然也可以选择和罗网假意合作。

    田言这时抬起盒盖,将荧惑之石竖直起来,对陈胜二人说道,“看清楚,我只演示一次。”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块看着材质和荧惑之石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的残块,然后将之拼到了荧惑之石的右下角。

    随着这个缺口被补上,整个荧惑之石瞬间看起来就完整多了。

    同时,上面的字也变多了。

    变成了‘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

    孟姜所说的‘亡秦者胡’变成了小字再次出现在荧惑之石上,同时多了一个‘也’字。

    “……亡秦者胡也?”吴旷有些疑惑的念了一遍这多出来的五个字,有些不明所以。

    多出来这几个字有什么意义?让帝国更多把矛头指向北边的狼族吗?

    即使是吴旷,看到‘胡’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狼族。

    田言提醒道,“这不是‘也’字,而是两个字——十八!”

    顺便她还在那个字上比划了一下——构成‘也’字的笔划,可以强行拆出‘十八’这两个字。

    然后这句话就变成了:

    “亡秦者胡十八?”吴旷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毕竟是在罗网内部混了这么多年的老人,政治敏感度远比农家的人要高,第一时间猜出了胡十八指代的是哪一位。

    他也知道这位胡十八,正是罗网首领赵高的学生。

    田言这时得意的笑着说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罗网既然喜欢玩文字游戏,那就让它玩个尽兴!”

    陈胜看着两个谜语人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胡十八是什么玩意,两个谜语人又不说清楚,他也不好贸然打断他们俩。

    吴旷没有理会自己兄弟的‘哀怨’,先向田言问道:

    “那你知道前任侠魁田光老大,他的具体下落吗?”

    田言看着陈胜二人,先反问道,“这是最后一个疑问吗?”

    吴旷毫不犹豫的回道,“可以是!”

    只要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他问题,他都可以抛下不管。

    “嗯……”田言微微颔首,稍作沉吟后又问道,“那如果田光老大身处险境,你们会怎么做?”

    “自然是救人!”陈胜迫不及待的开口。

    吴旷紧随其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真?”

    “当真!”

    “很好!”田言抿嘴一笑,迈步朝六贤冢出口走去,“两位跟我来。”

    三人顺着出口通道走了一段距离后,田言停步,抬手扳动了墙壁上的一个火把。

    机括运转的咔咔声响起,旁边的墙壁立刻升起,露出后方黑黢黢的空间。

    田言一抬手,“两位,前任侠魁的线索就在这扇门后,请吧。”

    陈胜二人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的一同走了进去,然而进去没走两步,只听又响起了机括运转声,两个长方体纯铁盒子从天而降。

    陈胜二人完全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大铁盒给套了进去。

    这玩意也不知道有多重,砸在地上后仿佛嵌进去了似的,哪怕是天生神力的陈胜从内部也没能撼动。

    整个铁盒如同棺材,只是空间更逼仄狭小,而且不是木制的,不过在二人脑袋,或者说脸对应的位置开了栅栏小窗。

    嗯……或许不应该说棺材,而是小巧便携式牢房。

    伴随着陈胜咚咚的沉闷砸铁声,吴旷怒目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言面对二人,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有一个计划,早有构想,但只有我真正当上侠魁才能实施。”

    陈胜不管这些废话,大叫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田言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作为侠魁,我将安排你们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这个任务极端危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我认为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被最心爱的人背叛,假死藏身,潜伏罗网多年,隐姓埋名,只为等候时机归来。

    一个被算计,被流放,又被七国关押,最终不得不屈服罗网,尝尽人间苦难。

    这两位,在田言看来是农家内部最能抗压的人了。

    “管你什么狗屁计划,不能放我们出来说!?”陈胜很干脆地骂道。

    吴旷理智一点,稍显平静的问道,“什么任务?”

    田言含蓄一笑,却没正面回答,“我不能说,需要你们等到合适的时候自行领会。”

    话落,田言拉起了栅栏小窗外的挡板,彻底封死这个大铁盒,没有在理会困在盒子里的人的质问与怒骂。

    ………………

    大泽山,春分涧外。

    王离从和掩日会谈的地方返回赵部这边,就看见章邯来了,正在和赵部说话。

    刚跟别人聊过杀章邯的事,这正主就找上门了,让他下意识的有些心虚。

    不过马上又调整过来,快步上前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帮你。”章邯回身看向王离,平静的回道。

    王离一听不由冷笑起来,“呵呵……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这么多人都要帮我!”

    章邯眉头一挑,反问道,“哦?还有什么人要帮将军你?”

    赵部低着头,都没眼看王离。

    这特么哪有人上来就自爆的?

    王离也知道自己讲漏嘴了,不愿正面回答,直接转移话题质问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我同为帝国军人,我看什么笑话?”

    反驳了一句后,章邯提醒道,“农家的主力部队正在向这里合围,影密卫已经探出了一条小路,可以脱离险境。”

    之前风林火山在追击阴豺他们几个,现在阴豺等人已经率部逃回了大营,风林火山自然就调转矛头,过来对付王离了。

    之所以会把更重要的王离放在后面处理……当然是韩信故意安排的。

    就那群叛逆分子,也都是凑不出来多少完整大脑的人物。

    哪怕知道王离是不能死的,也难说会不会有愣头青胡来,所以稳妥起见,让他们赶个晚集就最好。

    面对章邯的提醒和指点,王离愣了一下,旋即试探着问道,“在醉梦楼让你身陷危局,你不恨我?”

    章邯不咸不淡的回道,“我就算恨你,也只针对你一人,这些帝国士兵可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命丧于此。”

    “况且,你作为通武侯之子,帝国上将军,有问题也只能交由皇帝陛下处置,我不能坐视你死于叛逆分子和江湖流寇手中。”

    章邯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也很难听,不过这反而让王离听了进去。

    章邯要是对他特别殷勤,他反而得担心对方是不是打算公报私仇,挖坑等他跳。

    就这种恨不得亲自掐死他的态度,味儿最正!

    “你说得对,我们跟你走!”

    王离虽然还没下定决心要杀章邯,但不管杀不杀,他麾下的士兵是真的不能再死了。

    就算要杀,也得等脱离危险了再说。

    “事不宜迟,赵部将军请立刻集结部队,整肃队形,准备出发。”

    “是!”赵部领命下去。

    章邯又看向王离,“将军请随我来。”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新的开端

    大泽山外围,一座破败的木屋外。

    大量的罗网杀手汇聚于此,警惕的防备着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

    在一众杀手警惕而凛冽的眼神下,田言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拿着属镂剑,平静的走向木屋的房门。

    她彷佛完全看不见这些毫不掩饰自己存在的杀手一样,淡定的走至门前,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天光透过门框,投射进昏暗的木屋内。

    田言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一圈,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惊讶。

    屋里的人,比她预想的要多上不少。

    “你来了。”

    不知何时来到大泽山的赵高坐在一把和这间破败木屋格格不入的奢华躺椅上,在他身后左右,站着六剑奴中的转魄灭魂两姐妹。

    田言不慌不忙的走进屋内,不忘抬手用剑关上房门,嘴上回应道:

    “我来,是因为你也来了。”

    赵高端着一杯酒,悠哉游哉的晃动着,清澈的酒液微微摆荡。

    他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田言,不急不徐的说道,“你能踏进这道门,让我有些意外。”

    本来掌控农家,成为侠魁,然后向罗网彻底效忠的应该是田猛。

    现在却成了对方那个先天体虚的女儿。

    这确实是赵高都完全没能提前料到的。

    这也解释了,他之前为什么感觉东郡传回的消息有些不协调——有人混进了罗网内部,那味儿能对喽?

    虽然赵高不太理解为什么发生这种情况,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体状况确实迥异于常人,先天体虚这一点没错,就是这一身武功有些吊诡。

    不过这种细枝末节并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让先天体虚的人练武的手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田言具体是什么情况,回头再交给手下的人去查。

    他现在问田言,人家随便糊弄他一个假答案,他也没法证实。

    面对赵高的意外,田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手扔下了右手拎着的包裹。

    包裹落地的一瞬间,七把剑同时指向她,围了一圈。

    真刚、断水、乱神、转魄、灭魂,以及魍魉双剑,一直藏身木屋内的六剑奴同时出手,封死了田言的所有去路。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田言笑容不改,回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也很意外。”

    “我以为我看见的会是掩日。”

    嬴政东巡已经开始,赵高按理说应当时刻随侍左右,寸步不离。

    结果这老家伙竟然暗中跑到大泽山了!

    赵高对此不以为意,他出来是得到嬴政允许的。

    嬴政东巡身边大大小小跟了一大堆官员,甚至连已经退休,跟着老爹归隐故里的通武侯王贲都带上了。

    要不是王翦确实老迈不堪了,嬴政连他也不会放过。

    之所以这么丧心病狂,自然是因为东巡的目的。

    这一趟与其说是嬴政出巡,不如说是中央朝廷出巡,人自然得带够。

    所以也不差赵高一个人。

    他一直不在当然不行,但抽空出来一趟,说是处理罗网的事,嬴政也不会强留着他。

    看着一脸笑意的田言,赵高反问道,“你不喜欢意外?”

    “不。”田言摇头回道,“意外,意味着超出预期,代表更好的结果。”

    “呵!”赵高轻笑一声,黑红尖长的指甲一抬,六剑奴立即会意,抽剑撤身。

    田言视若无睹的继续说道,“田猛和我都有机会踏入这道门,而现实已经证明,我才是合适的人。”

    赵高饶有兴致的说道,“这把剑是我赋予的身份,而你却不是我赋予的人。”

    “剑被赋予谁,对罗网来说重要吗?”

    对罗网来说,死去的人毫无价值,而毫无价值的人就不算人,以此类推可得,田猛如今已经不算人。

    所以属镂就没有被赋予给任何人……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它可以被赋予任何人。

    “确实,这不重要。”赵高露出鬼魅般的冷笑,回道,“但你不是罗网的人,这很重要!”

    赵高不在乎剑奴是谁,但罗网的剑,只能赋予罗网的人。

    田言不慌不忙的回道,“我可以是,而且比你赋予的人,更有资格拥有这把剑。”

    赵高眼神一冷,冷哼一声,抬手虚空一抓,属镂被其牵引脱鞘而出,落入他的手里。

    赵高眯着眼睛端详这把弑主之剑,嘴上开口说道,“你说说看。”

    “田猛当初是依靠出卖自己的妻子,出卖自己的兄弟,出卖自己归属的门派,才获得了这把剑。”田言轻描淡写的陈述着田猛的初生行为。

    “他给出的也不过是一个空口承诺,而且他还没能成为侠魁。”

    赵高漫不经心的回道,“你确实很让人意外,我从未想过你能成功。”

    “我已经是侠魁,农家六堂都尊我号令!”田言加重语气回应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成功了!

    赵高意兴阑珊的一甩手中属镂剑,长剑咻的一声插回鞘中,“你证明了很多,但还有一点没有证明——你的忠诚。”

    田言嗤笑一声,反问道,“罗网还有这种东西吗?”

    杀手组织谈忠诚?

    怎么的,你们罗网要给自己立牌坊啊?

    赵高对田言的嗤之以鼻并不恼火,因为他本人也最瞧不上忠诚这两个字。

    他只是淡淡的回道,“你需要证明,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刚出了‘金先生’这个内鬼,赵高当然不能再让农家往自己这儿送卧底。

    吴旷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这些年来他从未怀疑过他,也从未相信过他,就单纯的把对方当作罗网千千万万把利刃中的一个。

    所以吴旷的背叛对赵高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就是面子不好看。

    可田言要是也来这么一出,可就未必不会损害到罗网了。

    田言闻言紧了紧手里的剑,沉声回答道,“我已经杀了田猛!”

    “这证明了你是一件比他更强的凶器,这还远远不够。”赵高瘫靠着座椅,不咸不淡的回道。

    按照田言刚才说的话,田猛之于农家就是个纯出生,杀了个出生怎么能当作投名状呢?

    田言重新拎起地上的包裹,“当然,我为赵高大人准备了其他礼物。”

    她一有动作,真刚的剑又指了上来。

    田言停下动作,只是把包裹朝前一递,示意他们自己取走。

    乱神上前一剑将包裹挑到半空,而后剑光连闪,包裹变成碎片,露出内里的东西。

    盛放荧惑之石的盒子。

    乱神抬手接住盒子,搭手翻开一看,正见荧惑之石,不过是缺了右下一角的荧惑之石。

    确认没有危险,乱神将盒子呈交给了赵高。

    虽说在场的人里赵高才是实力最强的,压根也不需要六剑奴的保护,不过大人物嘛,格调必须有。

    看着盒中的荧惑之石,赵高的眼神一时间陷入了迷离之中。

    即使这个阴谋本就是他设计的,但真正看到荧惑之石后,他还是不免感慨。

    “这块石头将左右一个帝国的命运……真是奇妙啊!”

    顺便一说,荧惑之石上的‘扶苏立’三个字是他安排人搞的鬼,但始皇帝死而地分跟他无关。

    这七个字,以及陨石本体上的‘亡秦者胡’是从何而来,他就不得而知了——荧惑之石本体很大,现在盒子里的荧惑之石只是一块本体上的残片。

    感慨过后,赵高抬起头看向田言,“这本是属镂应该完成的任务,不能作为礼物。”

    换言之,还不够!

    田言也不谎,淡定的回道,“当然,我还准备了真正的惊喜。”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赵高饶有兴致的回道。

    ………………

    “再往前一段,穿过这条山涧,就能脱离农家主力部队的包围圈了。”

    在崖壁小道上小心行走的章邯对身后的王离说道。

    王离同样小心翼翼的在狭窄无比的山道上,相对更笨重的盔甲逼得他不得不仔细观察脚下的道路。

    “多谢章邯兄。”章邯说的话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简单的道了个谢,然后便试探着问道,“这次大泽山的情况,章邯兄打算如何禀报皇帝陛下?”

    章邯直言不讳的回道,“影密卫深受皇恩,是陛下在朝野的耳目,章邯自当如实禀报给皇帝陛下和公子殿下。”

    “我自知这次莽撞冒失,犯了大错,不知章邯兄可愿帮小弟美言几句?”见章邯打算公事公办,王离只好主动请求。

    官场嘛,混的就是个人情往来。

    王家虽然和长公子派系不亲近,但正常来说,没人会不愿意和王家交好。

    王离打算用人情换取章邯闭嘴——大不了欠个大人情,总比冒险杀章邯要好。

    章邯听了之后考量一番,回答道,“醉梦楼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你我一笔勾销。”

    “但是大泽山的战况,事关重大,请恕我必须如实呈禀皇帝陛下和公子殿下。”

    见章邯不愿意给面子,王离牙根紧咬,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掩日跟他说的话,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起了杀心。

    他们俩现在走的山壁小道,可以说是个杀人灭口的绝佳场所,想逃都没地儿去。

    王离甚至可以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绝对可以拿下章邯!

    两人此时正好越过一个坎,算是这段路比较危险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章邯突然停住了脚步,让心怀不轨的王离吓了一跳。

    “章邯兄,怎么不走了?”

    章邯背对着王离,突然扯起了白起的话题:

    “当年武安君白起功勋盖世,却居功自傲,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当今王蒙两族都是帝国器重,深受皇帝信赖,尤其是王家!”

    “三代将门,震古烁今。”章邯转过身,贴近王离,意味深长的诉说着。

    王离眼神有些躲闪的回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你跟我扯这些?”

    章邯很认真的提醒道,“也许就是在此时此地,更能让将军把事情看明白。”

    “王家位极人臣,乃帝国擎天栋梁,而古人云:居高位者,如临深渊!”

    “一步踏错,就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正好说到了王离的心坎上,让他有些恍惚,也有些畏惧章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而这半步,恰好让他险些踩空,摔下悬崖。

    好在章邯及时拉了他一把,帮他站稳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王离,章邯再次意味深长的提醒道,“将军,小心了,前方就是一线生机,最好不要徘徊犹豫。”

    说完,他就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回过神的王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里却记牢了章邯的提醒。

    确实,一步踏错,很可能贻误终生。

    倘若他真的按照罗网的要求直接杀了章邯,不仅是主动给罗网递了个致命的把柄,也把自己彻底自绝于除罗网外的所有势力组织了。

    只要真相暴露,皇帝、长公子、国师古寻都容不下他。

    他只能完全投靠罗网。

    可他和罗网只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从没想过真正和罗网绑死,更不打算做对方的附庸。

    他联合罗网,为的是让王家再次伟大,而不是为了帮罗网拖王家下水。

    况且,一旦事情被皇帝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罗网八成也保不住他。

    “多谢章邯兄点拨。”王离追上章邯的脚步,庆幸不已的向对方道谢。

    这一声谢,他是无比的真心实意。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就此和罗网分道扬镳。

    归根究底,能帮助王离让王家再次伟大的只有罗网,而长公子派系……始终有个蒙恬!

    很多时候,朋友只能做一时,敌人却往往要做一世。

    ………………

    破败木屋外,两名农家弟子在田言的带领下,浑身冒汗,哆哆嗦嗦的各拖着一辆小推车朝屋内去。

    这身汗,一部分是因为累的,推车上的囚笼死沉死沉的,哪怕借助小推车,他们俩也险些推不动。

    另一部分则是吓的,外面那些罗网杀手可一个都没撤,屋内更是有六个肆无忌惮宣泄杀气的天字一等。

    他们两个普通农家弟子何德何能,能面对这么大的阵仗,这会儿没直接吓尿就不错了。

    东西推进来后,田言立刻对那俩人吩咐道,“你们下去吧,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这俩也不是傻子,忙不迭的点头离开。

    可是赵高这个时候却隔空一吸,关上了房门。

    转魄灭魂两姐妹紧跟着扔出了自己佩剑末端的链刃,将那两名农家弟子穿胸而过,尽数锁住。

    “救命啊,侠魁!”

    “救救我啊!”

    两人急忙向田言救命,但田言脸色一沉,却没有动手。

    赵高晃着美酒,没理会那两个小卒子,看着田言说道,“我很好奇,你的惊喜。”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先来一个小惊喜

    田言闻言也只好继续无视两名弟子的呼救,走到被推进屋内的长方体囚笼边,打开上面的罩板,露出后面的栅栏小窗。

    以及小窗后的,陈胜和吴旷的脸。

    终于能看见外界情况的陈胜第一眼就瞄准了自己的老东家,一点不客气的上来就骂:

    “是你这个狗东西!”

    吴旷反倒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高对于陈胜的破口大骂直接无视了。

    天底下骂他的可谓数不胜数,就陈胜这点攻击性,连让他看乐子的资格都不够。

    “这可称得上是真正的礼物?”

    献上了陈胜吴旷两大罗网叛徒的田言含笑反问赵高。

    啪……啪……啪……

    赵高很给面子的抬手拊掌道,“嗯,确实配得上惊喜二字。”

    “那足够为我证明了吗?”田言再问。

    赵高摇了摇头,“还差上那么一点点。”

    说着话,赵高站起身,负手而立,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狰狞,“你需要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这两个人。”

    田言对此似乎毫无波澜,平静的把手放到属镂剑柄上,“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当然没问题。”

    说完,她转身看向陈胜二人,眼中满是凛然的杀意。

    吴旷依旧沉默不语,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陈胜则一如既往的暴脾气,直接骂道:

    “混蛋!叛徒!”

    “要杀就杀,有种就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个痛快!”

    田言不搭理他,拔剑就要捅死陈胜。

    关键时刻,赵高却笑盈盈的制止了田言:

    “他们是我的东西,你要杀的,是那边那两个。”

    赵高话音落下,转魄灭魂两姐妹很配合的将两名倒霉的农家弟子提溜到了田言的身前。

    “侠魁……不要啊!”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哆哆嗦嗦的求饶,却没能影响到田言分毫。

    她毫不犹豫的调转剑锋,走向了这两个倒霉蛋。

    实际上,赵高一开口要她杀人,田言就知道说的是这两个炮灰。

    对赵高来说,陈胜吴旷两人都是高价值‘物件’,怎么可能让她当投名状给杀了。

    况且,当着赵高的面杀农家的人有什么用?

    难不成回头赵高还能让六剑奴出面指证田言背叛农家,弑杀同门吗?

    谁会信敌人的话啊?

    肯定是要田言当着农家弟子的面杀农家弟子才有意义,也就是让陈胜吴旷当见证人,见证田言的背叛。

    只要罗网留着这俩人的性命,田言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紧跟罗网脚步。

    当然,也可以让这俩炮灰弟子当见证人,拿陈胜吴旷当投名状,不过……脑子正常的人,一般都不会这么分配任务。

    而田言来说,杀陈胜吴旷她会很为难,因为陈胜是她爹钦点的农家工具人。

    但杀两个普通农家弟子,那……用她老爹的话来说,江湖人,怎么死都不冤。

    她可从没有真把自己当成农家的侠魁,也没有为十万农家弟子操心的那份闲心。

    赵高这个时候又提了个要求,“转过身,我需要你看着我,处决这两个人。”

    田言从善如流,走到其中一名弟子身后,一手捏住他的脑袋,一手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眼神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看着赵高。

    “很好,只有一种人能守住秘密,证明给我吧。”赵高手指掠过自己的下颌,语气阴柔的说道。

    下一刻,长剑划过,鲜血迸出。

    农家弟子只能无力的捂住自己的咽喉,却阻挡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发出几声呜咽后,彻底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陈胜看不见这边的情况,却也能猜出来田言再杀人,一时间怒骂不停。

    可惜他文化水平不算太高,这么多年又是坚定的物理批判主义者,压根不会打嘴炮,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既无心意,也无攻击性。

    田言也不理会他,如法炮制干掉另一名弟子。

    赵高看这一幕,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他并没有急着跟田言说话,而是先朝外面喊道:

    “来人。”

    立刻就有几名罗网杀手推门而入。

    赵高用眼神瞥了一眼陈胜二人,下令道,“把这两个,都带下去。”

    两人当即被罗网杀手给拉出了屋子。

    路过田言时,暴脾气的陈胜还在骂:

    “你这叛徒!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端!”

    可惜无能狂怒改变不了局势,他们俩还是被迅速带走了。

    至于具体要带去哪儿,赵高没说,田言也只能之后查找档案找找看了。

    似乎老天爷也在感慨陈胜二人被出卖的悲惨,天空恰在此时劈过一道炸雷,随后阴云密布,雨滴似滚珠一般砸向地面。

    这场雨来的正好,却并不令人意外。

    今天一直阴天,明眼人都能看出即将有雨,只是几时几刻下下来说不准。

    破败的木屋虽然有个顶,却并不能阻隔住所有的雨水,尤其是这来的匆匆的大雨。

    顺着屋顶的漏洞缝隙,雨水滴滴渗出,落在屋内的地板上。

    赵高身边立马就有六剑奴的人给他撑伞,田言就没有任何遮挡物了,任由雨水滴落身上。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今天是小满,你失算了,出门该带把伞的。”赵高看着这一幕,似有深意的提醒道。

    田言抬起手,正好有雨水落下,她看着水滴滑落,平静的回道,“今天也是地泽万物的日子,淋点雨是好事。”

    “很好……”赵高一手背后,一手负前,彷佛居高临下的看着田言,突然说道,“你的母亲醒了。”

    田言眼神一晃,依旧平静的回道,“是吗?”

    “你似乎并不惊讶?”赵高饶有兴致的反问道。

    田言理所当然的回以反问,“一个被罗网宣布死亡却没有任何人亲眼看见她尸体入土的人,还活着不是很正常吗?”

    “呵……”赵高轻笑一声,对此不置一词,转移话题道,“她明白了一件事。”

    田言眼眸低垂,情绪内敛,让人看不出喜悲,平静的问道,“什么事?”

    “罗网这道门,一旦跨入,就再也出不去!”

    “即便她放弃自己手中的剑,甚至愿意成为灰烬中的一具枯骨,也只是徒劳。”

    田言看着赵高,没有作声,心中也没有任何波澜。

    赵高这是在拿话点她,也是在拿话威胁她,用前代属镂的下场和安危来胁迫她乖乖听话。

    但这话对田言真是一点威慑力没有。

    罗网确实很难逃离,但她恰好就认识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之一,甚至应该说,她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田言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

    赵高抱起胳膊,指尖在手臂上点动,意味深长的回道,“这取决于你。”

    “只要你好,她自然就会好。”

    “那很好。”田言平静的回道,“只是请赵高大人记住,如果她不好了,那一切都可能不好。”

    虽然是借用的身份,该田言承认的责任她也不能逃避,这个身份的母亲她不能不管。

    罗网可以拿前任属镂威胁她,她当然也可以拿农家侠魁的身份威胁罗网。

    毕竟,目前来看赵高还是很需要农家这股力量的。

    赵高对田言的警告不以为意,也没有计较她的‘僭越’。

    每一个初陷罗网的人都会奋力挣扎,直到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挣脱,慢慢力竭屈服。

    “属镂是你的了,大泽山,也是你的了。”

    “下一个任务,将会在泰山,等我的指令。”

    听到这句话,田言没有回应,看了赵高一眼后,转身提剑出门,冒着大雨离开了。

    赵高抱着胳膊,凝视着逐渐远去,身影迅速模糊的田言,心头掠过诸多思绪。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今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田言,很奇怪,给他一种很自然,但又隐隐不协调的感觉。

    农家女管仲……田猛之女真有这般能耐?

    罗网以前似乎太过忽视这位女管仲了……

    当然,大泽山之战中令他烦心的远不止田言一个人。

    倒不如说田言压根就没怎么令他烦心,毕竟对方似乎有意靠近罗网。

    田言抱有什么小心思,赵高还不清楚,但这不重要。

    加入的罗网都是什么人?

    人均死刑起步,上不封顶的活畜生,哪一个缺少自己的小心思?

    反正在罗网精心编织的天下之网中,任何人都只能挣扎沉沦,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还是歪门邪道,最终都只能成为工具人。

    赵高此时最关注的,其实还是指挥农家击溃百战穿甲兵的韩信。

    不过在赵高这儿,韩信目前还是个神秘人。

    农家内部知道韩信的只有最高层,和少数的底层弟子。

    前者中,田虎肯定不会勾结罗网,泄露韩信的情报,司徒万里作为赌徒,也不会在农家势头正猛的偷摸勾搭罗网,只有一个田仲会这么做,可他人已经寄了。

    而后者,基本都被田言或控制住,或清理掉了。

    短时间内,赵高真就得不到一点确切情报,最多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赵高倒是可以试着直接从田言这里获取情报,只不过他不好这么做。

    田言与罗网之间的关系还很薄弱,罗网占据着主动,但并未完全占据统治地位。

    就像田猛生前,和罗网之间也始终存在博弈一样。

    在田言面前,赵高必须为罗网树立足够的权威,也就不能展现出任何罗网不行的情况。

    至少情报这方面,号称无孔不入的罗网不能露怯。

    吓不住自己的手下,还怎么当老板呢?

    就在这时,赵高的思绪突然被打断,猛然抬头看向门口。

    同一时间,六剑奴也齐聚赵高身前,将他牢牢的保护起来。

    而在雷雨交加的屋外,两道人影伴随着间或劈闪的雷鸣浮现在赵高等人眼中。

    一人剑客白衫,一人黑袍大麾。

    有如此装扮的二人组,自然就是鬼谷纵横了。

    而他们俩出现在罗网杀手汇聚的地方,肯定不是来打招呼的。

    赵高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转瞬间又恢复正常,率先开口迎人道:

    “盖先生,久违了。”

    想当年……也不用当年,盖聂叛逃总共也没过去多长时间。

    彼时,他们尚且同朝为官,虽说关系不咋地。

    而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死敌了。

    盖聂的目光从六剑奴身上扫过,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没想到,农家之事最后还能惊动中车府令。”

    “呵!”卫庄冷笑一声,讥讽道,“机关算尽布这一局,到了收获的时候总该过来看看。”

    赵高的目光转到卫庄身上,眼底明显多了一丝嫌弃。

    相比较盖聂,卫庄和罗网的关系就纯粹多了——这么多年,对方找罗网麻烦的行为就没停过。

    只不过卫庄永远是用逆流沙,而非流沙的名号。

    赵高看他当然不顺眼。

    巧的是,卫庄看他更嫌弃,也算互相对得起了。

    赵高放下抱着的双臂,切换为了看起来更松驰,实际上更便于动手的姿势,轻描淡写的回道:

    “两位应该知道,自己都是帝国通缉的要犯吧?”

    “今日主动踏入罗网的据点,是要自首吗?”

    卫庄昂首睥睨着他,非常霸气的呛了他一句,“你可以试试!”

    六剑奴联手,再加上赵高,哪怕是鬼谷纵横也未必讨得了好。

    但这句话反过来说更加成立。

    赵高他们的压力同样巨大。

    更重要的是,一旦双方,而六剑奴的某个甚至某几个成员受伤,乃至于死亡,都会严重打击罗网的顶层战力。

    六剑奴作为罗网毋庸置疑的最高战力,尽管在赵高眼里依然是剑奴,可确实不容有失。

    只要缺了其中任意一个,六剑奴的价值就直接废了,需要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训练一个补上去。

    要是多缺两个,那就更完蛋了。

    这远不是六个人变五个,或者是变四个这样的简单加减法。

    要不然,依赵高的性格,盖聂他们俩一出现他就动手了。

    相比较卫庄,盖聂还是更好说话一些,直接表明目的道:

    “我们来,是想向中车府令讨要一件东西。”

    “哦,何物?”赵高眼睛一眯,心中默默盘算着。

    盖聂看向被放在一旁的放着荧惑之石的盒子,一字一顿道,“荧惑之石!”

    “此物?”赵高扭头看了一眼盒子,反问道,“此物可是皇帝陛下钦点的要物,盖先生要它想做什么?”

    “重要的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卫庄插嘴回应道。

    “我?我只是奉命,将其原模原样的带回咸阳,呈送陛下而已。”赵高露出阴柔的笑容,貌似真诚的回应道。

    盖聂说话不难听,但也很直接,“抱歉,我们恐怕不能让你把它送到咸阳。”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我才是主角!

    “啊……”赵高轻叹一声,双手交叠,缓缓落于身前,“看来二位是打定主意要再提一提自己的悬赏金额了。”

    “呵!”卫庄冷笑着反唇相讥道,“章邯不死,你自己的麻烦都擦不干净了,还惦记着自己那点不上台面的鬼祟伎俩?”

    赵高含笑回道,“章邯将军与我同朝为官,皆为陛下效力,何来矛盾?卫庄先生这话倒是有趣。”

    “这么高兴,不如等他回咸阳你再笑。”卫庄抬手抽出鲨齿,锋锐的剑风撕破雨幕,掠过土地,留下一道痕迹。

    盖聂也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新佩剑,异常纤薄的剑刃闪过寒光,尽显锋芒毕露之感。

    他们俩一动,六剑奴也瞬间紧绷起来。

    屋外的众多杀手也围了上来。

    赵高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中只余一片冰寒,杀气猛然迸现。

    赵高周身气势一变,六剑奴便毫不犹豫的率先发动了攻击。

    主攻手真刚冲在最前,找上了手持鲨齿的卫庄,负责干扰限制的转魄灭魂则同时选中了盖聂。

    面对鬼谷纵横,他们也有经验了。

    如果是整体对整体,也就是二打六,他们铁定打不过。

    对付鬼谷纵横,就得想办法把他们拆开,变成两拨多对一。

    这样他们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默契的配合,和灵活的走位,实现六个一相加大于六的效果。

    赵高则镇守后方,暂时并未出手。

    他是罗网一方单体实力最强的一个,只要六剑奴能缠住鬼谷纵横,他就不会冒然行动。

    说不定可以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卫庄和盖聂一眼就能看出六剑奴的盘算,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卫庄主动迎上真刚,盖聂紧随其后,守卫后方。

    转魄灭魂想要故技重施,一左一右甩出了剑尾链刃,试图锁住盖聂。

    有了经验,又换了一把正经佩剑的盖聂头也不抬地反手斜向一点,磕飞转魄链刃,同时使其撞到灭魂链刃上。

    两把带链短刃缠在一起,转魄灭魂只得发力抽回。

    投机者魍魉趁此空隙,一跃而起,由侧向直扑盖聂。

    卫庄却恰在此时一剑逼退真刚,鲨齿反手直接接住了魍魉双剑。

    助攻手乱神抓准机会,手中邪剑一横,直指卫庄要害。

    卫庄双手持剑发力,鲨齿齿刃强行卡住魍魉,甩手一扔,把人砸向了乱神,彻底打断他的攻势。

    此时,六剑奴中最致命的隐者断水出手了,目标也是卫庄。

    寒光闪过,断水剑参差不齐的剑刃已然即将触及卫庄的衣衫。

    也就在这时,一面纤薄如画的剑锷突然自侧向杀出,剑尖恰好点在断水剑势薄弱处,瞬间将其打偏,最终剑锋只是贴着卫庄的腰身掠过。

    仍未来得及变招转身的卫庄直接撤回左手屈肘向后猛力一顶。

    断水只能抬掌格挡,攻击虽然挡下来了,人却被击退。

    六剑奴近乎同时发动了攻击,却被盖聂卫庄相互配合给轻松化解了。

    这证明他们六个对局势的判断一点没错,不把这俩人分开他们永远也抓不住真正的破绽,取得胜利。

    而且与上次噬牙狱一战不同,这次卫庄盖聂占据主动,并不需要保护别人,也不需要尽快撤退,可以更从容的和他们纠缠。

    拖得越久,他们六个越完蛋。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优势,那就是赵高。

    赵高是个有耐心的人,但他也知道和鬼谷纵横过多纠缠不是好事,所以看准了机会就不做任何犹豫。

    趁着盖聂卫庄与六剑奴一轮交手刚结束,旧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悍然出手。

    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瞬间跨过双方之间的距离,一双长满尖锐利甲的苍白手掌朝着卫庄腰侧和心口同时抓去。

    盖聂长剑杀出,直接卡住对方双手。

    赵高的手指甲愣是和盖聂的剑刃摩擦的火花四溅。

    阴寒真气汇聚于赵高手掌,和盖聂的剑气也是撕扯的难解难分。

    仅以个人实力而言,赵高的实力已然接近卫庄盖聂的层次,和逍遥子比估计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方僵持之际,卫庄的鲨齿终于调转方向,杀向赵高。

    而这个时候,六剑奴却又冲了上来。

    老大亲自出手给他们创造机会了,再抓不住回头只怕要吃瓜落。

    赵高联手六剑奴,确实是个麻烦,但盖聂和卫庄却一脸的不在乎。

    他们之所以一开始就一副吃定罗网的态度,可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

    罗网人多,他们也不是孤家寡人呐!

    六剑奴一动,屋内突然泛金光,随后迅速扩大蔓延成为数条熠熠生辉的流光虚幻符文,各自缠上了一名剑奴。

    紧接着逍遥子的身影突然闪现出来,一手雪霁,一手掐印。

    看见逍遥子也出现了,赵高阴冷的眼眸瞬间一沉,一边侧身躲开卫庄的攻击,一边在心中打定主意。

    该撤退了。

    逍遥子也在的话,他们这边的实力就彻底落入下风了。

    对他们最不利的一点是,逍遥子这种道家高手,最适合对付单体实力不如自己的群体敌人。

    翻译过来就是天克六剑奴。

    就像他一登场,就能以一己之力拖住六剑奴。

    而且逍遥子在,墨家的高渐离在不在?楚国的那几个人在不在?

    这些人随时都可能冒出来,进一步扩大战力差距。

    万一真折了六剑奴中的某一个,他哭都没地方。

    ………………

    大泽山东北,王离大营。

    经过陈胜等人的一番大闹,王离大营可谓是一片狼藉。

    好在王离的能力确实没问题,行军布阵是一把好手,这营寨建的一点毛病没有。

    哪怕农家的人放了那么大一把火,在他们撤退,阴豺等人率军退回大营后,所有骚乱和火势也很快被平息下来。

    大营整体受损不超过三分之一,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防御能力,所以追击的农家军队果断撤兵了。

    他们不具备攻城拔寨的能力,打也没意思。

    况且这一战到此为止就是极限了,再打下去打输了会葬送优势,打赢了帝国会急眼。

    阴豺等人自然不会闲了没事继续找事,老老实实的修补营寨,整备军队,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寻找自家主将的下落。

    然后,王离就自己回来了,带着一千多人的残部。

    幸存者不止这点,不过都被冲散了,他也顾不上重新聚拢所有人再跑路。

    剩下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得知王离安然无恙率军返回,阴豺三人赶紧出来迎接。

    要不是害怕农家跟他们玩围点打援这一套,他们仨恨不得亲自率军出去找王离。

    打了败仗,日子总还是能过,大不了降爵罚俸,最多就是一撸到底。

    但王离要是出事了,只怕在通武侯亲自率军平荡大泽山前,要先杀了他们仨祭旗。

    短短一夜过去,王离再次看见自己麾下阴豺、荒狼、血虎三员大将,想起已经战死的怒豹,心中不由涌起了万般思绪,一时间可谓五味杂陈。

    复杂的感慨过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屠。

    不过对白屠,他就没太多的感想了,只有一个情绪——愤怒!

    一想起白屠,他的怒火就恨不得从胶东桑海一直烧到陇西狄道。

    这边刚吩咐完安顿自己残部的事,王离就迫不及待的找阴豺三将询问:

    “白屠那个混蛋呢?让他来见我,老子要活剐了他!”

    “呃……”阴豺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阴豺有些为难的说道,“白屠恐怕没法过来了,将军。”

    “嗯?”王离一愣。

    片刻之后,阴豺三将亲自带着王离赵部朝大营一角的山洞囚牢而去。

    等到了地方,进入山洞内,王离很快就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白屠。

    他被绑在原本绑着花影的木桩上,被一把剑捅穿了心脏,早已死去多时——吴旷他们走之前,肯定不会再留着这家伙的命。

    而且韩信还特意交代过要灭白屠的口。

    看着已经死去的下属,王离的怒火并未消减,却已不知道向着何方宣泄。

    最终只能意兴阑珊的一挥手道,“让人拉下去,埋了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山洞。

    ………………

    与此同时,大泽山神农堂。

    龙且、季布、英布,以及钟离昧四人齐聚一处。

    此时,他们已经卸去了自己的兵权,将农家弟子还给了各堂。

    此番大战,哪怕他们重创了怒豹军团和王离本部,农家的伤亡数字也还是一点不比百战穿甲兵少,甚至还会多个两三成。

    目前初步估计的伤亡数字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这对农家来说当然损失不小,但和伤筋动骨的百战穿甲兵比就只能算小磕碰了。

    战争到这一步,跟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韩信给他们留了个口信,人已经溜了,他们自然也该功成身退了。

    继续把着兵权,只怕会引起人家的不满与防备。

    “钟离昧,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桑海吗?”英布大咧咧的向跟他们告辞的钟离昧问道。

    钟离昧摇了摇头,刚才他就是在跟龙且他们道别:

    “不去了,我……毕竟曾经是帝国军人。”

    这一战过后他显然就不是帝国军人了。

    韩信的身份经过了严格保密,他可没有,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帝国就会知道他帮着农家对付帝国军队的事情。

    他再回帝国军队内,迟早被抓起来车裂。

    古寻当然可以保下他,但如果要保他,就没必要让他掺和进大泽山之战里了。

    龙且他们都知道钟离昧没有回头路,所以直接邀请钟离昧正式加入他们楚系旧部圈子,成为真正的荆楚f4。

    只不过他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龙且他们现在因为一起并肩作战而有些上头,表现得和钟离昧亲如兄弟,但等缓一缓,热血冷却下来,还是会惦记着钟离昧帝国军官的出身。

    双方中间隔着一层间隙,钟离昧不可能真正得到信任与重用,必须得先想办法获取信任。

    然而在他已经进入楚系内部的情况下,取得真正的信任其实很难,反而游离在外更容易一些。

    这是他之前和韩信商量出来的方案。

    听到钟离昧的回应,龙且劝说道,“帝国无道,钟离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为天下苍生而战,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呢?”

    钟离昧抬手抱拳一礼,“龙且将军,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请恕我还无法彻底与过去切断。”

    “接下来,我还是想继续在这片大地上走走看看。”

    “与诸位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咱们江湖有缘,来日再见!”

    这前半句话,钟离昧说的真心实意,并无任何虚假成分。

    他确实很欣赏龙且三人的性格与能力,也很愿意和对方交朋友,只是双方立场不同,无可奈何。

    至于算计他们的事……在战争中,交战双方针对对方的任何行为都无道义可言。

    兵者,死生之地也!

    钟离昧话说到这份上,龙且他们也不好再劝,只能还礼告别:

    “钟离兄,保重!”

    “江湖再见,钟离兄。”

    “嘿嘿,保重,下次见面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钟离昧朝三人点头致意后,转身离开。

    在不远处,孟姜正牵着一匹马等着他。

    这妹子非要跟着钟离昧,说是照顾他以报救命之恩。

    也就是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这一套。

    钟离昧倒是不想借着所谓的恩情占人家姑娘便宜,但孟姜再三要求,他也没法拒绝。

    因为在他看来是他欠着人家救命之恩,怎么好强硬拒绝呢?

    再说了,大泽山周围的局势还未稳定,孟姜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他救不了所有人,至少得救自己的救命恩人。

    钟离昧骑上马,然后把孟姜拉进怀里,最后朝龙且遥遥一抱拳后,纵马而去。

    季布见此,不由调侃道:

    “这一场仗打下来,就他得了真正的收获啊!”

    “这小子艳福是不浅。”英布抱着胳膊附和了一句。

    龙且稳重,只是笑笑,然后转到正题上说道:

    “咱们也该出发了,尽快返回桑海。”

    “不知道少主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三人一边朝马匹走去,季布一边问道,找书苑zhaosh“之前听你说,少主现在似乎身处险境?”

    龙且点点头,“没错,之前项梁大人传讯说少主和他的好友被困在了蜃楼上,一直没有脱身。”

    “不过也确认了,少主他们没出事,只是暂时被困住。”

    “蜃楼……”季布眉头一紧,“那座传说要出海寻仙的巨舰?”

    “对。”龙且点点头,接着含笑说道,“这艘船现在是桑海,甚至是全天下的焦点,咱们去了桑海后,估计也得跟它打不少交道。”

    英布插话道,“一艘船有什么好研究的?我看咱们见了少主以后,还是尽快拉起队伍,找准时机反特娘的!”

    龙且笑笑不反驳,只是回道,“一切,还要看少主的意思。”

    “咱们走!”

    “出发,桑海!”

    39314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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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主角登场

    帝国胶东郡,桑海城郊外海边,墨家据点内。

    班大师、雪女、盗跖、徐夫子、项梁,以及范增六个人站成一排。

    在他们对面的则是姿态各异的天明三人。

    天明瘫坐在坐榻,一副肾虚还通宵熬夜的样子,彷佛加强版韩信。

    少羽双眼被一块纱布包住,还处于瞎子的状态。

    石兰相对最正常,只是比较疲惫——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她反而感到越发的疲惫,大概是在蜃楼上紧绷的太久了。

    班大师先开口说道,“天明啊,关于三足金乌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呃……”天明刚苏醒不久,脑子有些昏沉,而且刚有所恢复的身体状况也全还了回去,现在又陷入了混身脱力的窘境。

    面对班大师的询问,他艰难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回道,“我……我知道也不是很清楚,它就是跟一个奇怪的女人有关。”

    一听到和女性有关,班大师的脸色绷起来了。

    他记得没错的话,阴阳家的东君就是个女人——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继承太阳神名号的是女人,不过神学的事他不懂,也无从质疑。

    天明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很奇怪,她……呃”

    说道这里,天明卡壳了。

    他难得的智商上线,想起了这事牵扯到前任巨子,而且还是花边新闻,并不适合当着墨家以外的人说。

    想了一下,天明才接着说道,“她说她和巨子老大关系特别亲近。”

    ‘特别’两个字天明额外加了重音,正常人都能听出来这个亲近指的是男女关系上的。

    “什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盗跖的脑门上瞬间蹦出来无数问号。

    这特么蜃楼上的人,为什么还能和他们老巨子扯上关系?

    而且还是男女关系?

    班大师捋胡子的手也顿住了,整个人陷入了迷茫。

    倒是徐夫子相对理智一些,向班大师问道,“班大师,假如说这事是真的,你可了解……有没有有嫌疑的人选?”

    徐夫子的意思是先别管真假,当真的研究研究,看有没有头绪。

    班大师茫然的摇了摇头,很纳闷的说道,“没听说啊……你们也清楚,当年巨子他,压根没这个时间。”

    燕太子丹就娶了一个太子妃,并未纳任何侧妃之类的,也从来不近女色——一天天燕国和墨家的事都搞不完呢,哪有时间搞女人!

    再后来太子妃亡故,燕国灭亡,就更没这种闲心了。

    “别瞎琢磨了!”盗跖不耐烦的一甩手中止话题,看向天明,“天明,你仔细说说有关那个女人的事。”

    “呃……就直接说?”天明先问了一句。

    盗跖抢在所有人之前回道,“直接说!”

    墨家和项家也算生死与共的铁盟友了,这点事没什么好瞒着的。

    就算他们前代巨子真的乱搞男女关系……那特么也不是事儿啊!

    又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社会!

    况且燕丹的太子妃已经过世了。

    得了允许,天明也不隐瞒,一股脑全吐出来:

    “我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见到那女人的,叫什么樱狱,名字古怪的很,环境也古怪的很。”

    “然后她跟我说她是巨子老大的妻子,是什么太子妃,还说班老头你们都认识她。”

    “啊!?”X4。

    四道异口同声,语气略有不同的惊呼声从班大师雪女徐夫子盗跖他们口中蹦出来。

    和燕丹有关系的女人他们或许不清楚,但太子妃,那他们可就太清楚了。

    连项梁和范增都忍不住对视一眼,露出了一脸讶然。

    燕太子妃的死,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太……太……太子妃还活着?”盗跖整个人都懵逼了。

    当年燕太子妃的死讯,可是燕丹亲自向他们宣布的。

    班大师这时候脑子转得很快,第一时间询问道,“她身边跟没跟着一个女孩,大概……和千泷差不太多大?”

    天明一听惊讶的看着班大师,“你们还真认识她啊!竟然也知道还有个女孩。”

    “她跟我说,她和巨子老大有个女儿,但没和她在一起,而是被阴阳家囚禁在叫……叫蟾宫的地方!”

    “我之前就是去蟾宫救巨子老大的女儿,然后撞上了星魂,再然后我的记忆就很模糊了,总之……最后就成这副模样了。”

    “那个女孩她说是叫……”

    班大师颤巍巍的接话道,“高月公主?”

    “对!”天明声音猛地一高,“对,就是这个!”

    “呼……”班大师猛然吐出一口气,神色很是复杂,有震惊,有不解,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如果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真的还活着,对墨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倒不是说这两个人对墨家有多重要的作用,而是意义很重大。

    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班大师抬手制止冒出了一堆问题等着询问的盗跖等人,只自己一人问道。

    “也……没别的了。”天明仔细回想一番后答道,“除了这些外,她还出手帮我治疗了我的怪病。”

    “当时她说了很多话,我现在都不太回想的起来了,总之就是我暂时没事了,实力还变强了很多。”

    “之后我去救巨子老大的女儿的路上遇见了古大叔,他跟我说那女人没抱什么好心思,让我少去接触。”

    听到古大叔这个称谓,项梁他们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但也没插话。

    班大师想了一下,又问道,“太子妃她……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会在蜃楼上吗?还有她的身份,更具体一点的?”

    天明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哦对了!”天明一拍脑袋,“还有件很重要的事。”

    “那个女人,她当时跟我说过,墨家的所有巨子都死在了那个六……六魂恐咒之下!”

    “说什么六指老大如此,巨子老大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怀疑她跟巨子老大的死,还有六指老大的死有关系!”

    “六魂恐咒……”

    班大师脸色骤然凝重,侧目和雪女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神情都不是很好看。

    六指黑侠确认死亡的情报,即使是他们这些墨家的高层,也还是不久前才从通过了禁地的天明口中得知。

    早已‘死去’多年,听起来根本没有人身自由的燕太子妃如何能知道?

    而且还精确的知道六指黑侠死于六魂恐咒,这一点他们都不知道!

    她还能缓解天明身上的封眠咒印。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们的太子妃,似乎很可能是个阴阳家的弟子,而且还不是一般成员。

    当年六指黑侠的突然失踪,以及她本身的突然过世,或许都是早有算计的……

    “看来你们和老头子我的想法差不多。”班大师捋着胡须,叹声说道,“太子妃,她当年大概率是阴阳家安插进来的卧底……”

    雪女冷静的分析道,“但听天明的形容,她和高月公主如今在阴阳家内部的状况似乎并不好。”

    “内里还有更多隐情?”

    班大师叹声点头,“这是肯定的,否则巨子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对我们说。”

    “他肯定知道一部分真相。”

    盗跖很烦躁的挠了挠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太子妃和高月公主……明显现在是被困的状态吧?”

    徐夫子抚须应道,“我觉得救,是必须救的,不把她们救出来,当年的真相就永远无法大白了。”

    “况且,无论如何高月公主咱们不能不管。”

    就算燕太子妃真是卧底,也真是她害死了六指黑侠,高月公主也是绝对无辜的。

    她随着燕太子妃一起不幸‘身亡’的时候才没多大……当然,现在其实也没多大。

    作为燕丹唯一遗留在世的血脉,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得保住她!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但……必须得做!”班大师直接敲定了结果。

    人,必须要救,但这事急不得。

    从蜃楼上捞人,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这件事和救天明他们还不一样,后者是有‘内鬼’相助才会这么顺利。

    没了场外援助,没了额外情报,再加上明显处于阴阳家严密控制下的营救目标……二者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次元上。

    接着班大师向盗跖问道,“天明他们的身体现在到底怎么样?蓉姑娘她确认都没事了吗?”

    “她……”盗跖话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大体上没事。”端木蓉清冷的声音响起,人也走了进来,对班大师仔细说明道,“石兰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气体两虚,需要调养。”

    “少羽的眼睛只是暂时失明,坚持用药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只有天明,他的问题只是得到了缓解,没有根治……甚至更麻烦了。”

    听到最后,班大师的一张脸顿时皱成了麻花。

    他刚才听天明说他也会死于六魂恐咒,就心生不妙,结果还真应验了!

    天明本人倒是很淡定,因为是早就知道的情况。

    他反正不在意,事到临头再说,现在没问题就行。

    盗跖则急慌慌的追问道,“具体怎么回事啊,蓉姑娘?”

    端木蓉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他在自己原本的问题上,又增加了六魂恐咒。”

    “这种咒术你们应该都不陌生。”

    “这……”盗跖张了张嘴,想骂点脏话。

    这六魂恐咒都害死了他们两任巨子了,难不成真的还要再添一任?

    不止是盗跖,其他人的脸色也阴沉的能拧出水一般。

    瞎着眼的少羽急忙问道,“所以……这……怎么救呢?”

    端木蓉摇了摇头。

    少羽看不见,其他人可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直接神医三连吗?

    雪女质疑道,“之前巨子中了六魂恐咒,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发作到经脉几乎完全崩毁的程度,天明怎么会坚持这么长时间没事?”

    “所以我说他的问题得到了缓解。”端木蓉解释道,“我刚才摇头,指的也是暂时不需要治疗。”

    “我不知道出手帮他缓解病症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体内属于阴阳家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的力量确实都被墨家真气和纵横之气压制住,陷入了沉寂。”

    “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端木蓉之前察看天明状况的时候,着实被这种情况给惊到了。

    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的力量肯定抗衡不了天明体内传自燕丹的墨家真气和盖聂温养的纵横之气,毕竟前者只是无根浮萍。

    但实际操作起来,想到这一步却难如登天。

    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都和中咒者自身状态有关,前者压抑,后者放纵。

    调动墨家真气和纵横之气去镇压咒印之力,会瞬间激化咒印的力量,一方面引起封眠咒印的反击抵抗,一方面加速六魂恐咒对真气的灼烧。

    这又会使得墨家真气和纵横之气失去控制,减弱对咒印的镇压。

    简单来说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真要是容易,燕丹也不会闭眼等死了。

    少羽摸着下巴嘀咕道,“听起来天明现在就像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炸的炮仗啊!”

    “蓉姑娘,这万一要是关键时刻他出问题了怎么办?”

    端木蓉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回道,“没办法。”

    “如今天明体内的平衡已经极为稳固,正常情况下绝不会突然出事,但意外永远无法提前把握,所以你说的没错。”

    “至于治疗的方法……我没有。”

    “任何尝试都可能打破平衡,使他的状态瞬间飞速恶化,所以暂且放下不管,就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案。”

    “我会再想办法,只是需要时间……不少的时间。”

    对于端木蓉的无奈,班大师等人也都表示理解。

    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世上只有治不好病的大夫,没有能解决所有病症的大夫。

    端木蓉已经尽力了。

    “麻烦你了,找书苑www.za蓉姑娘。”班老头诚心实意的道了句谢。

    一贯冷淡的端木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重要的问题你们就别问了,保证他们的休息。”

    “他们三个,每一个的精气神都几乎耗空了。”

    这才是她过来的真实目的——提醒班大师他们要照顾病人!

    这话一出,班大师他们集体陷入了尴尬之中,不由的连连陪笑。

    “是,蓉姑娘说得对……”班大师回应道,“现在就已经没什么事了。”

    端木蓉点点头,直接领着天明三人走了。

    其实他们仨不想走,更乐意强打着精神继续讨论情报,分析形势。

    不过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抗不了端木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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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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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下一步

    “啧啧啧……”

    古寻抬手把手里的信函扔到桌案上,不由的连连啧啧称奇。

    “王离这一战打的……狗看了都摇头啊!”

    “王翦王贲两父子花费十年时间,以四国兴亡为代价积攒的偌大名望,只怕要被他一仗耗尽。”

    对面的张良含笑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回道,“对武成侯父子而言,这未尝不是好事。”

    “呃……你说得对。”古寻怔了一下,旋即笑呵呵的点头附和。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王离若是能把王家这耀眼的门楣给打下来,确实不算坏事。

    反正以嬴政的性子,要么就留着王氏一族尽享富贵,要么就斩草除根三族尽灭。

    能保住命就能保不住富贵,保不住命……就一了百了呗。

    调侃完王离,张良把话扯回正题,分析道,“大泽山这一战的胜利,远比古兄你我预估的顺利啊。”

    “咱们想在王离身边安插内应坏他的事,这一环没想到竟然是罗网代劳了!”

    古寻点点头,笑呵呵说道,“我原本确实有想过利用罗网那边,没想到……人家主动上了。”

    “王离……”

    说到这里,古寻有些难绷的笑了两声。

    现在复盘大泽山之战中,各方的所作所为,其实不难看出王离的失败是可以理解的。

    兵者,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结果不可不察的事情愣是让他办成了事事不察,输了实在不足为怪。

    王离离谱的是输的太惨了,也太丢脸面了。

    至少打个双方惨败至少让人知道他有努力过啊!

    等嬴政看了战报,怕不是要怀疑王离这家伙在演自己。

    “从传回的情报来看,古兄,王离貌似不是掩日本人啊?”张良再次把话题扯回来。

    古寻敛去笑意,点了点头,“照章邯所说,王离和掩日确实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理论上不可能是个同一个人。”

    “所以?”张良含笑反问。

    “所以掩日不止是一个人,或者说……王离偶尔会借用掩日的身份。”古寻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既然如此,古兄觉得借着大泽山之战一事,王离是否有可能和罗网彻底割席?”张良又问道。

    “这种问题,子房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古寻抬眼翻了他一下,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

    政治上选择的盟友,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更换的——不是因为要守诺,而是一时的利弊得失不足以动摇联盟。

    想让王离背离罗网,只有一个办法——由其他人来提供王离所需要的一切政治资源和帮助。

    如今的朝堂上,能取代赵高的,只有身为相国的李斯,和长公子一派。

    后者王离不想融入,也不能融入,前者跟赵高走的又太近。

    至于章邯对王离释放的善意,最多让人家记他两天好,等尘埃落定,一切重归平静,谁还认你?

    张良微微颔首,沉声说道,“我知道,但这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古寻闻言好奇的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张良反问,“古兄觉得,王离返回咸阳后会是什么情况?”

    “呃……”古寻想了一下,“以嬴政性格,王离的身份地位,应该也不会重罚,最多就是降爵罚俸,再加上暂时卸去他百战穿甲兵的主将之位。”

    这一方面是惩罚,一方面也是必要的处理。

    强弩步兵损失严重,百战穿甲兵损兵超过三分之一,战斗力遭到严重削弱,而且这支军队的特殊性导致短时间内无法补足编制。

    在编制不齐,战力不足的情况下,百战穿甲兵要么暂时雪藏整备,要么就暂时编入其他军中。

    无论怎么处理,王离这个主将都可以暂时歇歇了。

    “那古兄觉得,王离卸去了百战穿甲兵主将之位后,何去何从呢?”

    “呃……”古寻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王离接下来会怎么安排,他就猜不到了。

    动漫没放到,正史他不了解。

    “打发去守陇西,坐两年冷板凳?”古寻瞎猜了一个可能。

    张良一听不由笑了,“古兄,何至于此啊?”

    帝国的西边全是大沙漠,连活人都不多,虽说是边境,却压根没有驻兵防守的必要。

    把王离打发过去,就等于是把他废了。

    帝国军官想向上爬,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军功,至于苦熬资历……至少对王离来说,纯属浪费大好青春。

    “越是惨败,王离越需要军功来重新证明自己。”张良解释道,“大泽山一战之前的王离渴求战功,大泽山之后,王离只会更加渴求。”

    “所以?”古寻稍微品出了点滋味。

    张良意味深长的说道,“南北两线,古兄觉得他更愿意去哪儿?”

    古寻想了一下,没有头绪。

    南边眼瞅着成了一个大坑,多少人填进去也未必能垫起来的超级大深坑,想捞军功的话,正常人肯定不会去那儿。

    但北疆边军的主将是蒙恬,就算王离过去也只能矮他一头。

    王离能乐意?

    “北边?”纠结了一下,古寻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

    去北边最多有些憋屈,去南边就掉坑里了。

    张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有北边。”

    “不止是他会选北边,其他人恐怕也要让他选北边。”

    “你的意思是?”古寻眉头一挑,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张良端起茶杯,低眉轻笑着说道,“蒙恬将军独自在北疆统率二十余万精锐边军,古兄觉得有多少人会不安心?”

    古寻的眼眸也沉了下来,摩挲着自己身前的杯子,没有说话。

    理论上来说,蒙恬拥有的只是战时兵权,而且只是针对北疆战事,不存在他振臂一呼,几十万大军就随他反了特娘的。

    毕竟,这些士兵的妻儿老小大都在后方,自己造反了家人怎么办呢?

    说到底,只有主将亲自手把手带出来的兵才有跟着造反的可能。

    而帝国占据绝大多数的常规部队,都并非是单独由某个人练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扶苏被外放北地后,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他还有可能继承大位了。

    公子重耳流放在外最终能成晋文公,是因为当时天底下远不止晋国一个国家。

    现在可就只有一个帝国!

    当然,这一切只是理论上。

    不管怎么说,手握重兵的大将和落魄失宠的皇子凑到一起,都是个很难让人完全放心的组合。

    更何况前几年北地好几个郡都是扶苏和蒙恬在治理,影响力多少是有一些的。

    赵高肯定不会放心,嬴政……或许也不会放心。

    这种情况下,把王离也安排进北地边军里,就能基本杜绝这方面的风险了。

    沉默了一会后,古寻重新露出笑容,“所以你是担心流沙的布局被王离影响到?”

    “必要的提醒。”张良温润一笑,点了点头。

    “嗯……”古寻一颔首,“我心里有数了,也不是大问题。”

    张良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发言。

    提醒,点到为止即可。

    古寻这时候反过来提醒他道,“接下来帝国的焦点就是泰山了,儒家可是众矢之的。”

    “啧……”张良一听这个话题,不由摇头苦笑了一声。

    泰山封禅之事确实是个莫大的诱惑,这才一日过去,整个齐鲁大地的儒生几乎都开始骚动了。

    这不仅是封禅之事本身的影响力,还说明了有朝廷在背后蓄意推动,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这年头又没有互联网!

    而朝廷的下场,也代表小圣贤庄即使无意入局,也不得不掺和这淌浑水了。

    “古兄有什么妙见吗?”

    “我?我哪有本事帮你出谋划策?”古寻一摊手回道,接着又话锋一转,“但是,我确实有个提议。”

    “既然无法置身事外,不如就主动入局。”

    “这封禅之礼的正统所在,无论如何也该是身为儒家圣地的小圣贤庄吧?”

    张良略显惊讶的抬起头。

    古寻这意思,是让小圣贤庄原地调转方向,改蛰伏为激进。

    虽说小圣贤庄暗地里和古寻达成的合作已经算是打破了原本不问窗外事的处事原则,但整体上还是低调的态度。

    如果按照古寻这建议,就等于小圣贤庄正式宣告天下,自己要入世了。

    “这个建议……大师兄恐怕不会同意。”张良犹豫着给出了回绝的答案。

    古寻不慌不忙的捏住茶杯,苦口婆心的劝道,“子房,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进是退,总要做个决定,逡巡不前,摇摆不定才是大忌。”

    “要么,就干脆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

    “要么,就痛快的入世,和天下诸子各派,也和你们儒家自己人争个高下。”

    “古兄这话……另有深意啊?”张良回过味了,古寻这话不止是在说小圣贤庄。

    古寻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然后才回应道,“我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子房,只是……必要的提醒。”

    “儒家不会被毁灭,哪怕是嬴政盯上了它——诸子百家哪一派都不会被轻易消灭掉,更不要说身为显学的儒家。”

    “但小圣贤庄不是儒家,它是可以被毁掉的!”

    古寻脸上笑意消去,尽是严肃的提醒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就如同我当年和韩非说的那些话一样。”

    “当然,只是建议,除非某些原则性问题,否则我不会阻止你们做任何事。”

    小圣贤庄死不死,古寻……好吧,也是在意的。

    韩非跟小圣贤庄有关系,惊鲵跟小圣贤庄也有关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一点不管它死活。

    但管,也只是有限度的。

    韩国和韩非,和红莲,甚至和卫庄都有关系,但古寻从来也没想过硬保它。

    这方面,古寻一向尊崇存人失地的原则。

    不过对于张良他们这些小圣贤庄的弟子来说,这种原则就未必能让他们接纳了。

    所以,还是得三思啊!

    历史中的秦帝国御史系统崩坏,在咸阳郊外刺杀嬴政都能跑掉,可秦时世界……御史系统也崩坏了。

    但没了检察系统,还有罗网这个特务系统啊!

    张良做的小动作越多,小圣贤庄就越危险。

    这是他必须考虑的问题,否则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追悔莫及了。

    张良眼眸低垂着,轻轻呷了一口茶水,默然不语。

    ………………

    桑海港口外,蜃楼最高处,蟾宫之内。

    无辜的少女似乎永远跪坐在幻音宝盒之前,永远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此时,屋内金光一闪,一袭长裙的焱妃骤然现身。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少女依旧一无所知,只是呆木的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焱妃对此也也不在意,手掌自衣袖一拂,一缕金芒随之出现在她掌心。

    半颗带着金色纹路药丸静静的躺在她的手掌心里,赫然就是云中君被截胡的半成品聚仙丹。

    不过此时它不仅是个半成品,还成了个‘半成品’。

    也不知道另外半边去了哪里。

    焱妃抬头看向少女,伸手朝前虚送一下,半颗药丸自然凌空飞向少女,飞入了她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毫无阻滞的流入少女咽喉,顺流而下,直入体内,随后药力飞速生效。

    正常情况下,丹药想要发挥效果需要相当一段时间,除非有内家高手帮忙运功加速药力生效。

    不过这聚仙丹就是不一般,哪怕只是半成品,效果也远超常人想象。

    几乎转眼之间,丹药的药力就开始生效,少女浑身上下都开始冒起青白烟气,彷佛整个人开锅了一般。

    紧接着,在缭绕的烟气笼罩下,少女无神的双眼猛然闭上,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呜咽声。

    很快,一切重归平静,少女的状态也恢复正常,不再颤抖,不再呻吟。

    她重新睁开了双眼,一缕金光骤然自双眸射出,一闪而逝。

    金光散去,少女的双眸浮现。

    不过这一次,少女的眼眸中出现了属于活生生的人的神采。

    她的脸上随之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色,第一时间看向之前焱妃所站的位置,只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

    她记得,那里似乎是有人的啊?

    ………………

    东郡,大泽山,破败木屋外。

    密集的雨幕下,屋外的空地上,躺满了各种姿势的尸体。

    他们的统一特征是,都有罗网杀手的标识。

    而那座本就残破不堪的木屋,此时更是已经彻底崩塌,变成一座严格意义上的废墟。

    卫庄,盖聂,以及逍遥子三人则站在废墟之中。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重聚

    “罗网六剑奴,果然名不虚传。”逍遥子抚着胡须,叹声感慨道。

    六剑奴加上赵高,硬是顶着他们三大高手的围攻,强行带着荧惑之石跑了。

    说话的时候,逍遥子隐晦的扫了盖聂二人一眼。

    就他的感觉而言,这两位刚才好像刻意放水了。

    心里有些疑惑,逍遥子却并未询问。

    赵高的位置是他们俩锁定的,自己只是被邀请来助拳,没必要操心太多。

    况且,赵高本来也不能在大泽山出事,否则同样会引起嬴政的震怒。

    盖聂二人似乎没发现逍遥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完全一副如常的样子。

    “这次,还要多谢逍遥兄相助。”盖聂很客气的朝逍遥子道了个谢。

    “盖兄客气了。”逍遥子抬手还礼道。

    卫庄就很不客气,无视掉二人的客套话,说道,“经此一战,赵高不会在大泽山逗留了。”

    逍遥子闻言好奇道,“两位特意出手,就是为了惊退赵高?”

    盖聂接话回答道,“有他在,大泽山的罗网始终会很危险。”

    这话算是正面回应了逍遥子的问题。

    而实际上……他们俩的目的也就是惊走赵高。

    不过更进一步的目的还是净空大泽山区域。

    赵高在的话,很难把大泽山区域的罗网杀手一网打尽。

    逍遥子对这个回应没什么反应,转而问道,“接下来,两位打算怎么做?”

    卫庄欻的一声收起鲨齿剑,冷淡的回应道,“这你该问他一个人。”

    话落,卫庄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逍遥子挑了挑眉,疑惑道,“卫庄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盖聂淡定的回道,“接下来他要单独行动。”

    “逍遥兄,我们也该出发返回桑海了,小高他们都已经先走一步。”

    话题突然转移,逍遥子怔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回道,“说的是,大泽山这里我们该做的都已做完,剩下就是农家自己的事了。”

    “那盖兄和我一起?”

    如果不是盖聂卫庄找他帮忙,逍遥子这会儿也已经出发了。

    盖聂抬手一横,“请!”

    两人也很快离开。

    雨幕之下,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掺杂着雨水的鲜血。

    现在看着还是一片浊黄混掺着一片鲜红,但要不了多久,血迹就会被冲刷干净,只剩下一些泡的发白的尸首,和一地的烂泥。

    ………………

    大泽山,烈山堂。

    朱家步履匆匆的赶到了烈山堂堂口,看着很着急,不过顶着的是‘喜’面。

    而田言似乎早料到这一幕,已等候多时。

    “侠魁,陈胜老弟和吴旷老弟人呢?”朱家也不客气,一上来就直入正题。

    不过语气是笑嘻嘻的,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跟着还补了一句解释,“魁隗堂那边不少事等着他安排,结果堂口里的弟兄完全找不着人,找到我那儿去了。”

    一贯城府深厚,老成持重的朱家会这么直接,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质问,自然是因为他急了。

    如今田言作为侠魁,在农家的声望不说如日中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朱家倒是已经不执着于侠魁之位,但他不可能不防备田言,不防备田氏一族的反攻倒算。

    本来他和陈胜两堂联手,在田言这个侠魁和她掌控下的四堂相持就只能勉强苟活,这要是陈胜再出点问题,他这小圆胖子就真的只能任人搓扁揉圆了。

    而且如果田言对陈胜下手了,那就肯定也会对他下手。

    事关身家性命,他能不着急吗?

    当然,再急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他可以急,田言可以知道他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急。

    田言淡定的回应道,“他们去执行一件很重要的任务了,我亲自安排的。”

    “任务?”朱家捏着面具胡须的手顿了一下,切到‘乐’面,好奇的问道,“什么任务?”

    “内容需要严格保密,请恕我不能相告。”

    田言也解释了一下,“并非我信不过朱堂主,只是事关重大,更是牵涉到陈胜吴旷二人的性命安全,我不得不谨慎。”

    “这……”

    朱家捋着须子,陷入了疑虑。

    朱家其实是倾向于相信田言并没有动手,所以他才会亲自出面来找她。

    毕竟以田言的城府和手段,实在没必要把事儿做的这么显眼。

    但对方解释这一通后,朱家却有些怀疑了……这也太敷衍了!

    “侠魁,陈胜老弟可是一堂堂主,再重要的任务,也不能把他弄没有吧?”朱家尽可能用缓合的口吻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我理解朱堂主你的顾虑,但这个任务确实非常重要,而且也只有陈胜堂主他们才能胜任。”田言再度解释道,“至于魁隗堂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处理。”

    “侠魁,这似乎有些违背农家的规矩吧?”朱家切到‘喜’面,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

    按照农家的规矩,六堂堂主虽然地位上逊于侠魁,但后者并没有直接任命堂主的权利。

    她能许诺韩信烈山堂主的位置,是因为她是上一任的堂主。

    之前能废了田蜜后直接把陈胜安排成魁隗堂堂主,是因为陈胜吴旷田蜜三人的破事实在特殊,没人愿意计较。

    可现在田言把陈胜弄没有,然后再自己安排魁隗堂的操作,就显得太不合规矩,而且太可疑了。

    “这一点……”田言依旧有说辞,回应道,“朱家堂主放心。”

    “魁隗堂的事,我肯定会给你,给六堂一个合适的交代,不会独断专行的。”

    “侠魁我自然是信得过,可……这终究不合规矩,农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啊。”朱家并不愿意轻易松口。

    这事容不得他含糊。

    要是他这边被忽悠回去,田言那边就集结其他几堂的人手对付神农堂怎么办?

    “这个任务,我征得了六大长老的同意,我所做的所有安排,也都得到了六大长老的许可。”

    见朱家油盐不进,田言只好抬出自己准备的杀手锏,“这一点,朱堂主大可亲自去六贤冢找六大长老询问,便知真假了。”

    听到田言搬出六大长老,朱家心中终于安稳了几分。

    看田言信誓旦旦的模样,朱家觉得她说谎的概率不大。

    六大长老身份特殊,就算是侠魁胡来,他们也不可能随意纵容。

    他们这一代的六大长老还格外特殊,差了一辈以至于和六堂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瓜葛,更加可信。

    当然,朱家肯定还是要亲自求证后才能真正放心,现在只是可以暂时放松一下而已。

    “有侠魁这句话,我对其他弟兄也就有个交代了。”朱家笑呵呵的一抱拳,“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田言还有事,恕不远送了。”田言微微点头示意回道。

    “侠魁客气。”朱家摆摆手,转身离开。

    朱家转过身后瞬间,田言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朱家面具下的目光也变得冰冷。

    虽然双方暂时达成了和解,但矛盾,始终没有得到真正的化解。

    ………………

    大泽山外围,罗网的某个隐秘据点内。

    赵高正一脸阴沉的坐着休息。

    之前在那个破木屋里他还摆排场,弄了把豪华大躺椅坐,现在就只能坐最普通的椅子了。

    在他旁边,则是各有负伤的六剑奴。

    虽然他们有七个人,还有几十个炮灰,人数占绝对优势,可是面对盖聂卫庄逍遥子三大绝世高手,还是明显的力有未逮。

    能顺利逃出对方的围杀,自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代价肯定不能赵高这个当头儿的支付,炮灰又完全顶不上用,所以最后受伤的还是六剑奴。

    上次对阵鬼谷纵横他们就受了不轻的伤,这也才刚好利索没几天。

    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这次受伤比上次轻。

    上次鬼谷纵横又要保护人,又急着脱身,直接给他们放了个大的,导致他们的内腑都被剑气所伤。

    这次就轻得多,基本都是简单的外伤。

    不过不管轻重,对于赵府令来说都不值得关注。

    谁会在意工具上是否多了几道刮痕?

    他现在只顾着盘算今天这场伏击的始末。

    从逻辑上判断,田言走后不久,盖聂他们就来了,双方很可能有所勾结。

    当然,由于过于明显,田言大概率不会做的这么直白,所以也可能跟她无关。

    赵高本人倾向于怀疑田言有问题……或者说他基本上会怀疑所有人。

    但是他并不打算因此改变对田言的态度。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信任过田言,对她始终怀揣着怀疑。

    只不过成为了侠魁的田言,身份毕竟不同于他手底下那些剑奴,哪怕赵高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能对其随意的生杀予夺。

    所以赵高懒得去考虑田言在这件事里承担了什么角色,只要她在明面上服从罗网的调令就可以。

    赵高现在在意的是,盖聂卫庄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罗网的名声他当然很清楚,盖聂他们有一百个对他出手的理由,可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袭击是为了什么呢?

    有六剑奴在,这场袭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实质性的战果——也就是杀了赵高。

    最重要的是,卫庄盖聂摆明了有所放水。

    逍遥子看得出来,赵高也看得出来。

    他们俩要是铁了心动真格的,荧惑之石或者六剑奴中的某一个,至少得留下一样。

    没有思考太久,赵高就得出了答案——对方就是来打草惊蛇的。

    除非有什么他不了解的隐情,否则盖聂他们的目的肯定是这个。

    想赶他走?

    赵高心中冷笑着,然后就决定尽快离开。

    如果可以,赵高当然不想顺着敌人的目的做事,但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顺着人家。

    大泽山就这么大,农家的立场很暧昧,王离现在八成会冷处理罗网的联络,章邯的影密卫现在肯定不介意找罗网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被盖聂卫庄这两个煞星盯上,他们俩还不少帮手,就算是赵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得避一避。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赵高拿剑奴的命不当命,自己的命可宝贝的很呢!

    不管盖聂他们有什么谋划,赵高都得优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反正农家基本到手,荧惑之石也算尘埃落定,罗网该拿到手的利益都拿到了,接下来就是吃点亏,赵高也不在乎。

    如果说这些年跟古寻作对让赵高学会了什么的话,那排在第一的就是吃亏。

    他赵府令一向是不愿意吃亏的,但面对更不愿意吃亏的古寻,很多时候就不得不主动让一步了。

    时间长了以后,赵高渐渐的开始习惯。

    只求目的达成,有所收获,不求大小通吃,一本万利。

    ………………

    胶东郡,桑海城,小圣贤庄。

    庄内的一座凉亭中,儒家掌门伏念正和自己的师弟颜路下棋。

    他们两人,一个内圣外王,端凝沉稳,一个和煦如风,温润如玉,棋路都非常的正。

    反倒是张良,下棋经常剑走偏锋,不拘一格。

    不过今日,伏念的棋风却稍有些激进。

    看着明显比往日进攻性强的黑子,执白的颜路笑道,“大师兄今日是遇见什么人了?”

    一脸肃容的伏念听到这话,不由微微摇头,“没见什么人,只是收到了不少来信。”

    “儒家各派的人?”颜路反问道。

    伏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一个个都被封禅大礼蒙蔽了眼睛,却又不肯轻率出头,偏要来我这里问东问西,实在无趣!”

    众所周知,孔圣之后,儒家八分,分别是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梁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它们有的传自孔子的弟子,也就是子张之儒,颜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有的传自孔子后人,也就是子思之儒。

    有的则是孔子后的儒学大师所传,其中孟式之儒传自孟子,仲良式之儒传自荆楚大儒陈良,孙氏之儒传自荀子。

    而小圣贤庄作为儒家圣地,儒家魁首,反而不属于八派中的任何一派,尽管荀子就是小圣贤庄的。

    因为儒家八派,本来就是荀子的学生韩非做的笼统划分,并不算是明确的儒家内部派系划分。

    如果真要划分儒家内部派系的话,只能说无限可分。

    因为韩非作为荀子学生,在儒家内部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世人普遍认可了他这儒家八派的说法,包括儒家内部也大体认可。

    但小圣贤庄显然不会把自己划到某一派里去。

    它始终是儒家圣地,代表着儒家本身,而非任何一个派别。

    但它的特殊,也必然会带来额外的麻烦。

    伏念所说的无趣之事,便源自于此。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齐鲁风波起

    “他们都有什么想法?”颜路抬手落子,同时含笑问道。

    “什么想法都有。”伏念跟着落下一子,语气稍见平静的回道,“请愿的,拱火的,试探的,联合的,威胁的,晓之以理的,动之以情的,诱之以利的……”

    “简而言之,熙熙攘攘。”

    “那大师兄你怎么看?”颜路反问,同时再度落子。

    “我没有看法!”伏念语气严肃的回道,重重的按下一枚黑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师弟不要失了本分。”

    作为儒家弟子,臣不议君,子不评父是本分。

    嬴政这位始皇帝尤其重视这一点,所以直接废除了周王朝使用的谥号,同时也没有重新启用商王朝的庙号,规定单纯以代数传承来代称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伏念等人身为儒家弟子,自当守好本分,不妄议帝心,更不该妄图钻营投机。

    当然,伏念不想掺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顾不上。

    “别忘了,我们现在另有正事要忙。”

    颜路闻言双眼一跳,心中了然。

    对伏念来说,泰山封禅固然是一等一的大事,但只要嬴政没明令要求小圣贤庄负责,那眼下对伏念来说最要紧的就还是抄书的事。

    目前这个工作的推进速度还很堪忧。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自动化,必须全靠人力完成,而且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干,速度肯定提不上去。

    效率低就算了,伏念似乎还有些应激障碍加被害妄想……虽然焚书令还没正式下来。

    他生怕留存的副本少了不保险,在有流沙不限量提供抄写用纸的情况下,恨不得一卷书抄他一千几百份的副本。

    多抄点书没什么,应该说还是大好事,毕竟这年头限制百姓读书最大的障碍之一就是书太少。

    但是没完没了的抄书也不是事儿啊!

    人的双手,生来不只是为了干抄书这一件事的。

    好在伏念只是有些反应过度,理智尚存,还知道先把藏书全部抄录少量副本后,再考虑进一步的数量扩大。

    “大师兄,眼下齐鲁大地都已沸反盈天,小圣贤庄想要不闻不问,只怕……难啊!”颜路想了一下,语气微妙的提醒道。

    颜路自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觉得与世无争是好事。

    泰山封禅之事,小圣贤庄不掺和,真的就能偏安一隅,恪守规矩了吗?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伏念淡定的回道,“为君者既未发话,我等臣民自当缄默。”

    颜路咧了咧嘴,感觉焚书令已经扰得大师兄脑子有点不转圈了。

    守规矩?

    小圣贤庄做的事和守规矩扯得上关系吗?

    当然,抄书不违法,偷偷摸摸抄书同样不违法,探听尚未公布的朝廷政策才是违法的。

    但焚书令的事不是小圣贤庄刻意打探来的,而是主动送上来的。

    所以严格来说,小圣贤庄最多算不主动违背规矩。

    守规矩显然不等于不违背规矩。

    按照伏念的说法,他其实已经越线了。

    更重要的是,对嬴政来说,上述不等式依旧成立,所以小圣贤庄的所作所为该如何定性,就更是纯看他心情了。

    面对皇帝这种生物,过分的抢夺主动是找死,但一味的被动忍耐就是等死了,尤其是在周围有一群心怀不轨的敌人……也可能是猪队友的情况下。

    “大师兄,别忘了你答应长公子扶苏的事。”颜路轻声提醒道。

    伏念落子的动作一顿。

    颜路想要提醒他的肯定不是那件事本身,因为他答应的事就是抄书,而这件事他正办着呢。

    所以他这个师弟要说的,其实是当日扶苏访问小圣贤庄,他们私下的那场会谈……

    颜路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师兄,天下大势的大漩涡,小圣贤庄躲不开,这封禅大典的小漩涡,小圣贤庄只怕也躲不开啊!”

    “……我明白了。”伏念沉重的放下手中的棋子,低沉的回应了一句。

    接着,二人不再言语,专心于棋局。

    或者说看起来专心于棋局。

    ………………

    桑海城,古寻的小院内。

    时间已近黄昏,古寻早早的吃了顿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盘算接下来该干什么。

    这一盘算起来,就发现千头万绪,根本没个头尾。

    蜃楼的事,儒家的事,罗网的事,还有即将到来的泰山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他都该过问一下。

    但要是都过问,那他的事也太多了,而且……完全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哪件事都要处理,哪件事也都有难处,就算是古寻,也没办法一蹴而就。

    “一介武夫……终究是一介武夫。”古寻抱着胳膊,自嘲的笑了两声。

    不过他心里也没太在意。

    这些事哪怕办不成,也就办不成了,终究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只要真正的大事办成,这些……反正不用他去头疼。

    正当他闲了没事胡思乱想之际,院内出现了一声细微的脚步声。

    古寻扭头看过去,来人正是惊鲵,不过她手里拿的并不是自己的惊鲵剑,而是方方正正的白剑却邪,穿着的也是却邪平日里的衣服,并不能凸显身材,甚至应该说干脆就是在遮掩身材。

    古寻既不惊讶她人来,也不惊讶却邪剑和她的穿着,只是笑着招手,“难得啊,愿意主动来见我,过来坐。”

    “大泽山的情报你收到了吗?”惊鲵走过来,坐到古寻对面后,直入正题问道。

    “今早的我收到了,之后的还没送来。”古寻调整了下坐姿,回答完反问一句,“怎么,罗网那边有消息传来?”

    之前虽然清洗了一遍桑海区域的罗网杀手,但这里还残留不少情报人员,以及古寻他们刻意留下来的少量‘自己人’。

    这些人,共同维持着这片区域的罗网运转。

    当然,也只是最基本的运转,就像一个只有前台客服的公司。

    不过靠着这些人,也足以暂时糊弄住赵高,让他仍然以为桑海一切如常。

    罗网的情报自然也会正常朝这边送,但延时比较高——情报只是会往这里送,但不会专门往这里加急送。

    按理说,惊鲵应该不会这么快从罗网那边收到大泽山之战落幕的消息。

    惊鲵摇了摇头,“有消息,但不是大泽山的。”

    “罗网在抽调人手前往鲁县博阳周围。”

    这两个地方换种说法就是,泰山附近。

    古寻对此并不意外,“嬴政从咸阳出发才刚开个头,封禅之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罗网肯定是出了大力气的。”

    从咸阳到泰山,如果是盖聂这类江湖人,最快估计三四天就能到,但嬴政的出巡队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

    就古寻所知,朝廷那边规划的预定抵达泰山的时间,是在五十天以后,将近两个月。

    一方面,嬴政的出巡队伍在事实上是流动朝廷,沿途经过的城池都要逗留考察。

    另一方面,皇帝出行,必须得保持体面。

    嬴政的马车减震系统再优秀,那也还是马车,该有的颠簸还是会有。

    减轻≠没有。

    速度一旦提上去,颠簸的程度就会直线上升,出巡队伍承担的出行压力也会直线上升。

    退一步说,就算嬴政扛得住舟车劳顿,跟着他的还有不少年纪不小的老头,这群老家伙可未必扛得住造。

    但是就这么一支慢悠悠的队伍,才刚出发没两天,有关泰山封禅的消息就传遍天下。

    这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而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消息传遍中原大地的组织,寥寥无几。

    流沙没干这事。

    帝国朝廷有能力,但不会做。

    剩下的也就罗网一家了。

    “儒家这一次,算是被罗网成功的给架起来了。”古寻跟着感慨了一句。

    赵高这个逼,虽然一肚子坏水,整天不憋好屁,但能力和手段确实不差。

    那边刚算计完农家,这边就开始架儒家,真是一点不耽误。

    不得不说,论起对付诸子百家,就算是古寻也得承认还是他赵府令更专业。

    行动效率比古寻这个咸鱼强太多了!

    “果然是借封禅之事对付儒家吗……”惊鲵听了古寻的话,轻声呢喃了两声。

    “你在担心儒家?”古寻听到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问完就知道自己想岔了,“你是在担心颜路吧?”

    “你觉得罗网这一次能成功吗?”惊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也算表明态度。

    古寻耸了耸肩,“我不好说,赵高具体什么计划我都不知道。”

    “不过,就我个人的看法,不管赵高打算做什么,成功的机率都很高。”

    “罗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与漏洞。”

    “在大泽山,对付农家靠的就是迅速引爆农家内部的矛盾,而儒家……”

    说到这里,古寻不由笑出了声。

    如果说农家内部的矛盾更多源自于利益之争与派系斗争,那儒家内部的矛盾就更接近宗教矛盾了。

    大家互相看对方都是异端。

    你要说直接的利益冲突,真的不多,但却在根源上,在自身派系的存在正义性上,有着不可调节的冲突矛盾。

    这种充斥着更多情绪与思想上对立的矛盾,无疑更加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再加上泰山封禅是嬴政密切关心的大事,以赵高对自己主子的了解,很轻松就能将皇帝的怒火引燃到儒家头上。

    “小圣贤庄也躲不过?”虽然听到了坏消息,惊鲵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依旧平静的问道。

    古寻又一耸肩,“如果只是儒家内部冲突,小圣贤庄当然可以避开。”

    作为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不想下场的话,谁也拉不动它,最多就是被人骂一骂。

    但小圣贤庄在儒家内部本就没少被diss,也不差多这一两句骂。

    “但这场矛盾迟早会烧到儒家以外,就像农家在大泽山的情况一样。”

    通过荧惑之石,农家的矛盾直接被牵连到帝国身上,引来了王离百战穿甲兵的致命威胁。

    儒家现在的境况看起来还不如农家。

    毕竟农家只是牵连到一块嬴政特别想要的石头,而儒家关联的泰山封禅,可是直接关系嬴政本人。

    “……”惊鲵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又问道,“你打算插手吗?”

    “不好说。”古寻一摊手回道,“原则上我不希望儒家遭受灭顶之灾,但还得看接下来情况怎么发展。”

    “至于小圣贤庄……也别太担心,大不了就是存人失地,我还能放任咱老弟出事吗?”

    古寻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名义上被他叫老弟的颜路,看起来可比他大不少……虽然实际上是古寻年纪大。

    惊鲵闻言朝着古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即使面对古寻也总是一脸的清冷。

    不过当她心情好,或者想让古寻心情好时,表情都会变得柔和。

    此时她的笑容,并不是因为知道了颜路不会出事,只是为了让古寻别挂心她——她从不觉得颜路人会出事。

    古寻见状也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故作委屈的问道,“特意来找我,就为了问问颜路的事?”

    惊鲵听到这话笑容立刻敛去,恢复平日的高冷,然后回应道,“有别的事。”

    “你去告诉焰灵姬她们,不要在我周围闲逛了。”

    和焰灵姬不同,惊鲵倒是从来不对这些‘姐妹’有偏见,或者看不顺眼,她是尽可能的包容,尝试和每个人和谐相处。

    但最近焰灵姬和红莲拉着弄玉,有事没事就在她周围晃悠。

    要是平日,她也懒得计较。

    但她最近给自己闺女顶包呢!

    这几个货老是晃悠,就是在给她平添暴露的风险……虽说桑海地区已经没有几个罗网的人了。

    “啊……”古寻听了这话有些抓瞎,张了张嘴,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闲了没事聊什么骚!

    以焰灵姬她们的本事,不可能时刻锁定惊鲵的位置,所以……没错,是古寻带的路。

    毕竟是他让焰灵姬她们给自己打探消息,肯定要他提供必要的情报。

    结果情报没探来一个,乱倒是捣了不少。

    关键惊鲵这话说的占理,人家正忙活正事呢……

    古寻只能扯动嘴角,讪笑两声回道,“这个,我回头就跟她们说,肯定不让她们继续胡闹!”

    惊鲵圆润的双眸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很明确——你最好这么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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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之七剑传人介绍:
莫名穿越到动物世界的古寻本来已经放弃了走上人生巅峰的道路,余生就安心的和禽兽相伴。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他又一次穿越了。
这一次,穿越到秦时明月世界的古言,一定要好好耍耍,纵不能醒掌天下权,也要醉卧美人膝啊。秦时之七剑传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时之七剑传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时之七剑传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