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似幻似真
田猛本人或许不介意自己的计划出现一点点的偏差,但是阿言所说的这一点点显然是他无法接受的。
好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发表反对意见了。
阿言继续说道,“田猛死后,我假扮作属镂,骗过了罗网。”
卫庄抬头问道,“掩日也在大泽山,你能瞒过他?”
阿言点了点头,“掩日的状况似乎有些奇怪,行踪一直很神秘,也并没有太过深入的过问罗网在大泽山的诸多动作。”
“他的目标,似乎只有章邯。”
“专门派了最得力的天字一等来……看来赵高是铁了心要把影密卫的统领永远留在大泽山。”卫庄冷笑着说道。
阿言回应道,“掩日现在很可能就在继续布置针对章邯的杀局。”
“希望他还没死。”卫庄不咸不淡的念道了一句。
虽然听起来他的态度不怎么样,但实际上,他肯定是不会让章邯出事的。
炎帝六贤冢这边的事处理完,他们俩马上又得去找章邯。
自从来了东郡,他们俩大事一件没干,竟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关键是不管还不行!
就很让人烦躁。
“我之前收到了消息,章邯被王离带去了醉梦楼。”阿言给了卫庄二人一条信息。
卫庄闻言眉头一跳,“醉梦楼?看来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醉梦楼可是远近闻名的温柔乡……帝国将军带接待同僚一起去做大保健,也算是合情合理。
当然,卫庄并没有真的认为王离是带章邯去享受了,只是在戏谑。
他这张嘴最近,特别的冲。
阿言进一步说明道,“如果章邯一直待在醉梦楼,那他的安全暂时不会成为十分急迫的问题……典庆前辈现在应该就藏身在醉梦楼中。”
卫庄眉头一皱,很快想通了缘由,“他被王离堵在醉梦楼里了?”
“大概率如此。”阿言没有给出确凿的回答,因为她并没有收到有关典庆的任何情报。
不过她之前就知道典庆去了醉梦楼,再加上一点简单的逻辑判断,还是做出了一个最合理的判断。
得知典庆很可能也在醉梦楼,卫庄确实不怎么着急了。
有他在,章邯肯定不会死。
阿言这时候却又说道,“不过,王离单独带章邯一人前往醉梦楼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事实上,帝国并没有请同僚做大保健的传统。
虽然王离本身就是醉梦楼的常客,和醉梦楼魁影之间关系不清不楚,现在率军赶赴大泽山,继续关照自己的老相好的生意也属正常。
但……还是让人感觉有些不对。
从阿言所掌握的情报,包括王离自身的性格,政治倾向,以及平日作风来看,他对章邯的态度有些……过于亲近了。
正常来说他不该是这种态度。
而且眼瞅着就要发动对农家的歼灭战,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多少有点轻重不分了。
王离也算久经沙场,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着调。
盖聂抬眼沉声问道,“你怀疑王离有问题?”
阿言犹疑了片刻后,没有点头,只是强调道,“对王离,我们必须要保持尽可能的谨慎。”
王离身上现在有许多细微的不和谐的地方,比如说他竟然在即将和农家开战之际,还去神农堂下辖的醉梦楼寻欢作乐。
完全不考虑醉梦楼的人可能会给他添乱的吗?
或者说他就干脆不知道醉梦楼是神农堂的下属单位。
不管是哪个原因,反正都挺离谱的。
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王离可能存在问题,一切还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所以话也只能说的尽可能保守。
卫庄眯了眯眼睛,附和道,“他确实值得注意……”
不管有没有阿言的提醒,他们所有人也都必须保持对王离的最高警惕,毕竟他才是他们这些人东郡之行最大的威胁。
不过他和盖聂接下来貌似也不会和王离打交道。
他们俩现在都是正经的帝国通缉犯,根本不可能去接触这位正儿八经的帝国上将军。
反倒是还顶替着农家大小姐,新任农家侠魁身份的阿言,大概率要跟王离打些交道。
但是这个问题,就只有交给阿言自己去处理了。
按照她的计划,无论如何都难免要和王离有些接触,想来心中早有腹案,就不需要卫庄来操心了。
所以卫庄问起了其他方面的事:
“
按照阿言原本的计划,她会顺理成章的取得农家全体高层的信任……虽然程度有所不同,但是现在,她就得再做一些额外的操作来弥补了。
阿言垂下头,望向谷底。
在她现在的高度,基本已经看不清
“只要我能‘摆平’两位叔叔,田虎等人自然不会有太多异议,唯一的麻烦就在于陈胜和吴旷二人。”
田虎脑子不够数,田仲和司徒万里有脑子,但是没底线。
只要‘田言’搞定了鬼谷纵横,不管是怎么搞定的,用实力也好,靠口才也罢,他们三个基本都会安分下来。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岔子。
只有兼具脑子和脾气的陈胜吴旷——一个有脑子,一个有脾气——才算得上麻烦。
好在,阿言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应付他们俩。
“想要处理他们俩,最合适,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另一个目标,分散走他们的注意力。”
“哦,你有头绪了?”卫庄眼神晃了晃,看不出表情的反问道。
“眼下这个关口,能让牵绊住他们两个的注意力,让他们放弃追究‘田言’可能存在的问题的目标,只有一个。”阿言转过身,双手负在腰前,含笑回应道,“侠魁田光的下落。”
“他们认为田光还活着?”卫庄哂笑一声,玩味道。
阿言摇了摇头,“罗网的档案资料中还没有确认田光的死讯,吴旷潜伏罗网多年,自然也受到影响。”
他们俩一人一句,话里的意思彷佛田光已死,是吴旷陈胜还不死心。
而实际上……田光当然还活着,不过当着盖聂的面,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至于盖聂会不会从他们俩的话琢磨出田光真正的情况……那就看盖聂的本事了。
他们俩话说的很含糊,又像是在说田光已死,又像是在调侃陈胜吴旷,很难真正琢磨出有价值的东西。
盖聂或许会怀疑,但一点点怀疑是无伤大雅的。
没听到这两句话之前,盖聂未必就没有怀疑过田光的失踪和流沙有关。
毕竟能让农家侠魁神秘失踪的势力实在不多,罗网和流沙恰恰就是嫌疑最大的两家。
见阿言心中已有成数,卫庄不再赘言,最后问道,“还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
阿言的目光看向盖聂,“确实有件小事,需要盖聂叔叔相助。”
“嗯?”盖聂轻哼一声,淡然的回看着阿言。
阿言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盖聂……手中的木剑。
她想要借助鬼谷纵横的名头来为自己背书,自然需要一个……信物,否则空口白牙的,未免有些虚。
而盖聂和卫庄两个人身上,拢共也就一个适合当信物的——盖聂的木剑。
信物这种东西,首先必须有代表性,和本人关联紧密且足够独特,否则的话太容易造假。
盖聂和卫庄全都不喜欢佩戴金银玉石,身上除了衣服,就是一人一把剑。
对剑客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佩剑更适合当信物的了。
不过卫庄的鲨齿肯定不能拿,那就只有盖聂的木剑了。
反正这就是把随手削出来的木剑,也没什么特殊意义,没了再削一把就是。
盖聂卫庄都是聪明人,不需要阿言解释,他们俩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盖聂自然不会拒绝,将木剑交给了阿言。
接着阿言不再赘言耽搁,带着木剑就要离开。
盖聂却在这时叫住了她,“我还有个问题。”
“盖聂叔叔请讲。”
“真正的田言,她现在……”
“她没死,只是被我藏起来了。”阿言如实回答道,“我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她将自己的身份暂时借给我,而我帮她报母亲的仇。”
田猛逼死了属镂,或者说逼死了自己的妻子后,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真正的田言在得知了往日真相后,就萌生了复仇的想法。
虽然她和自己的母亲几乎说得上是‘素不相识’,但她的命,确确实实是她母亲牺牲自己才得以保全的。
嗯……不仅是为了向田猛复仇,同时也是想破坏罗网的谋划——罗网也是她的仇人。
当然,这一切都有阿言在幕后推波助澜,否则的话昔日的真相怎么可能被随便查出来。
知道往事的只有罗网和田猛,这两方都不可能向田言透露真相。
不过,尽管阿言用了些手段,这笔交易还是出于双方自愿的。
得到了答案的盖聂没有再问其他问题,阿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旋即转身,纵身一跃,以一个信仰之跃的姿势跳下神农像。
神农像顶上,卫庄侧目看向自己的师哥:
“你怎么看?”
“农家,现在是一团彻彻底底的乱局了。”盖聂沉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觉得那孩子能收拾这团乱局吗?”卫庄跟着又问道。
盖聂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答道,“乱中取胜,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况且……她并不是一个人。”
“该去醉梦楼了。”
说完,盖聂率先从另一边离开了神农像顶。
卫庄没有立刻跟上去,站在原地垂眸不动,接着喊了一句:
“黑麒麟!”
卫庄一声令下,隐藏在漆黑斗篷下的黑麒麟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盯紧今日在场的所有农家成员,务必保证他们所有人,都没机会和外界秘密联络!”
黑麒麟没有说话,只是如同默默出现一样默默消失。
卫庄并不在意没得到回应,确认黑麒麟已经收到了命令,于是追赶盖聂而去。
………………
神农像下,六贤冢外。
田虎等人一脸懵逼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田言,非常诧异她竟然真的能活着回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被称作农家女管仲的田言肯定不会主动寻死,但是一人面对鬼谷纵横,怎么看都是在找死。
哪怕是最不希望看到田言出事的田虎,都不认为田言还能活着下来……至少不认为能全须全尾的下来。
结果,人家还真就毫发无伤的下来了。
回过神,田虎急忙问道,“盖聂卫庄呢?”
“走了。”田言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就……”田虎让这个回答卡了一下,瞪大眼睛惊诧道,“就这么走了?”
田言这才详细的回应道,“他们选择了相信我,相信我能带着农家走出困局,解决所有危难。”
一听这话,陈胜
“不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相信你!?”
田言抿嘴一笑,侧目瞥向陈胜,反问道,“试问,天下有几人能从鬼谷纵横二人剑下全身而退?”
“还是说,陈胜堂主认为我能以一敌二,对抗鬼谷纵横?”
“呃……”陈胜当场被噎住了。
田言这时候抛出了她准备好的信物,一把将盖聂的木剑插到了身前的土地里。
“诸位请看,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看着这把平平无奇的木剑,农家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容。
“这……这是盖聂的剑!”
事已至此,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当然,木剑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但田言显然不可能当场自己削一把假的出来——时间材料等条件姑且不论,最基本的工具她都没有,根本做不了。
而且,信物只是佐证,真正最有力的证明其实还是田言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
大泽山,某处山林中。
韩信龙且等人开始就韩信提出的方案,进行具体的讨论。
龙且上来就点明了这个计划的最大阻碍:
“如今农家内部争斗不休,我们要如何让农家十万弟子甘愿接受我们的统领和指挥呢?”
他们需要的是听指挥的兵,不是聚成一团的猪。
韩信抱着胳膊背靠住一棵树,语气丧丧的回应道:
“嗯……这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算算时间,内斗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
“啊?你怎么知道?”英布憨憨的诧异问道。
“农家六堂,实际上分为两大阵营。”韩信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田姓一派,与外姓一派。”
“自从魁隗堂前堂主胜七,或者说陈胜,被赶出农家,由田蜜接任魁隗堂主后,二者之间的平衡就已然打破了,只是一直缺少正式开战的契机。”
“现在,契机已经出现。”
“四岳堂主司徒万里是个纯粹的赌徒,只会投注胜率更高的一方,这样一来神农堂主朱家孤立无援,必定出局。”
“结局,也差不多该尘埃落定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如梦方醒
“对于这个情况……”韩信看向季布,“想来间影虎季布将军,应该有所了解。”
季布眉头下沉,知道韩信说的确实是事实,犹豫一下后问道,“你觉得,谁会成为最后的胜出者?”
朱家出局,外姓一派彻底出局,但田姓那边也未必就完全是一条心。
究竟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韩信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应该是烈山堂大小姐田言。”
英布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诧异道,“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他印象里,烈山堂大小姐可是个从小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
这也能当农家的新侠魁?
英布的诧异和质疑都属于正常反应,毕竟农家可是江湖
不过这家伙说话味儿总是特别冲,一句正常的质疑从他嘴里出来,就好像是在搞性别歧视。
好在先秦并没有多少平权斗士,在场更是一个都没有,但是韩信却不能放任英布对田言肆意质疑,扭头看着他认真的提醒道:
“我如果是你,还是会注意下用词。”
英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偏过头不看韩信,看起来很是不以为然。
韩信见状继续说道,“这世上的勇猛分为两种,一种是匹夫之勇,一种是聪慧之勇。”
英布原本还在抬头望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韩信这是在点他呢,顿时气哼哼的冲到他面前,拍着胸脯质问道:
“你嘲笑我是匹夫之勇!?”
龙且三人看着他对号入坐的操作,不由扶额轻叹,有些不忍直视。
韩信显然不打算直面莽夫的怒火,立刻开始安抚英布,拍着他的胳膊说道:
“我话还没说完。”
“单打独斗,靠的是拳头和力气,但统领众人,靠的是头脑和格局。”
“你既然是将军,显然应该是后者。”
韩信话说的非常巧妙,用的是‘应该’这种含糊的说辞,而非确定语气。
乍一听他是在说英布也是聪慧之勇,实际上……就看你怎么品了。
季布在一旁笑着调侃英布道:
“他估计是怕你揍他,所以才拍马屁说你是聪慧之勇。”
季布一拱火,原本已经被安抚住的英布立刻又瞪大眼睛看向韩信,想要发作。
韩信见状急忙抬手摇摆着强调道,“啊不不不!我是发自内心的。”
对于在底层摸爬滚打过很多年的韩信来说,生存智慧是不可或缺的。
虽然韩信的语气始终带着丧气,让人听不出真假,但英布还是单纯的选择了相信他,笑哈哈的使劲拍着他肩膀:
“哈哈,有眼光!难得有人夸我聪慧!”
韩信让他拍的一趔趄,嘴角不由抽了两下。
龙且等人看的也是连连摇头。
简单的插科打诨,活跃了一下气氛后,韩信重新说回正事:
“无论如何,大小姐如果能结束内斗,统领六堂,都说明她是个厉害角色。”
“我说的难题其实就是这个。”
韩信当然知道田言会配合自己,但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田言会配合自己,话就必须说全,显得自己和田言并无瓜葛。
季布点了点头附和道,“大小姐田言素有农家女管仲之称,显然不乏头脑手段,若是再大权在握,确实很难说服。”
韩信耸了耸肩,“嗯,而且她口才本来就比我好,我肯定说不过她的。”
钟离昧闻言眉头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反问一句还有人比你更能说,不过考虑到现在的特殊处境,还是按捺住了调侃的欲望,尽可能保持着平静当个小透明。
心直口快的英布没有任何顾忌,
韩信转过身去,不正面面对英布,以免被傻子影响到自己的智商,然后回应道:
“也不尽然。”
“我或许没有办法能说服她,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有一种东西是能影响到她的。”
“什么东西?”英布追问。
“形势。”韩信含笑回答道,“聪明的人都善于审时度势。”
“既然说不动她,就让她自己做出决定。”
“那如何才能造成你需要的形势呢?”龙且跟着问道。
韩信正要回答,远处昏黄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道若隐若现的流光,接着就是一声炸响。
这玩意他们都不陌生,是传讯烟。
韩信看到这一幕,眼神稍稍一变,旋即改口道,“看来我们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先办了。”
………………
大泽山,醉梦楼内。
虽然其他地方现在还只是黄昏,但这里,始终被夜幕笼罩着——至少在章邯的视角中如此。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动,章邯的身体撞破移门,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砸在座椅上停住。
停住以后章邯立刻翻身起来,半跪在地喘着粗气。
手持长剑的掩日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虽然章邯从一个房间被打到了另一个房间里,但在他视角里,他始终都在最初的房间,如同一间房被复制出了无数间。
走到哪儿都是同一间房。
掩日看着半跪在地的章邯,语气轻松的戏谑道,“你看到过被蜘蛛捕猎的蝴蝶吗?”
秦时世界虽然有很多离谱的手段,但就目前来说,还不存在入梦之术,更不可能有帮助人入梦的药物。
千蛛噬梦实际的效果是把人拉入虚假的幻梦中,换一种说法就是把人拉入幻象。
而这种幻象就如同一间牢固的囚笼,将中毒者死死的禁锢在其中,无法挣脱。
但是,这种幻象无法被旁人干预,它就如同中毒者的梦一样,独立存在着。
相较章邯,掩日反而更像是个外来者,在虚假的幻梦中受到了诸多限制,所以章邯最开始跟掩日动手甚至让他吃了个小亏。
至于他现在受的伤,其实并不算是来自于掩日。
章邯撑着一口气,故意嘲讽回应道,“把自己比作蜘蛛,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掩日并不在意章邯的嘲讽,淡淡的说道,“蝴蝶撞入罗网,就会拼命的挣扎,因为它想活下去,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但是越挣扎,它消耗的体力就越大,而蛛网的缠绕则会越紧。”
“等到它筋疲力竭时,躲在一旁一直欣赏整个过程的蜘蛛就会过来慢慢的享用它——把一种毒液注入到猎物体内,然后猎物就会慢慢的融化。”
“所以,蜘蛛最后并不是吃掉了它的猎物,而是把猎物……喝掉!”
随着掩日一句一句讲述蜘蛛捕猎的过程,一步一步走近章邯,章邯的状态开始加剧恶化,体内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灼热滚烫,呼吸越来越困难,力气也随之逐渐消失。
“你是不是也正在融化呢?”已经走到章邯面前的掩日弯下腰,面具之后的双眸和他对视着,语气冰冷而可怖的问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问题。
随着掩日这个问题说出口,章邯突然发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房间的墙壁,地板,家具,一切一切似乎都开始软化流动,就如同融化了一般。
他挣扎的看向自己的手臂,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样,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为液体。
即使以章邯的心性城府和顽强意志,在亲眼目睹自己融化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场景后也陷入了深沉的恐惧之中。
不过,章邯到底还是章邯,最初的恐惧过后,他立刻开始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一切都是虚假的。
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但至少让他的意志没有就此崩溃。
强忍着浑身上下所有地方传来的不适感,章邯继续对掩日嘴炮输出:
“作为一个以杀死目标完成任务为最终目的的刺客,你不觉得自己的杀人风格太婆婆妈妈了吗?”
“呵呵……”掩日轻笑两声,站起身回答道,“你可是帝国身份显贵的影密卫统领,皇帝驾前的红人,如果突然死了,总要看起来合理自然一些。”
掩日之所以愿意和章邯说废话,是因为他在拖时间。
千蛛噬梦的发作原理就像他刚才说的蜘蛛捕食过程。
陷入幻梦中无法自拔就如同是落入蛛网中无法逃脱,而章邯在幻梦中所作的所有事情,就如同蝴蝶的挣扎。
他的动作越复杂越剧烈越持久,他的精力就会越快的被消耗光。
然后,千蛛噬梦的潜伏阶段就会结束,正式进入毒发状态,如同蜘蛛为猎物注入毒液一样。
最后,章邯就会像猎物一样,一点一点融化在自己的幻梦之中——当然,现实里他的症状只是突然暴毙,不会跟着融化。
现在章邯已经毒发,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会一点一点步入死亡,掩日在幻梦中既无法干预,也不愿意干预这个过程。
他费那么大劲,用章邯所谓的婆婆妈妈的方式杀人,为的就是撇清和罗网的关系,当然不能亲自动手了。
章邯急促的喘息着,冷笑着问道,“你们不是一向喜欢顺手栽赃给叛逆分子吗?不继续用这一招,正好一石二鸟?”
“嗯……”掩日轻哼一声,略带笑意的回道,“忘了告诉你,农家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
虽然情报还没传来,但是按照计划,农家那群人肯定跑不了。
掩日觉得自己大可以提前把它当作事实说出来。
章邯倒是觉得罗网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但他并未做出反驳——这种事,掩日越晚知道越好,他没必要给敌人通风报信。
掩日不无得意的继续说道,“目前剩下的鸟群,就是看到你放的烟,赶来救你的那些人。”
“你知道作为一个捕猎者,最大的乐趣在哪里吗?”
“哼!”章邯冷哼一声,讥笑道,“你正好有机会炫耀一下了。”
掩日完全不在意章邯作为败犬的‘哀嚎’,得意洋洋的将掩日剑架在章邯脖子上,凑近他炫耀道:
“最大的乐趣就是猎杀另一种捕猎者,并且让他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明白自己也只不过是另一种猎物而已。”
炫耀完,掩日走到一旁,等待着章邯彻底走向死亡,顺便说道:
“除了你的影密卫,被你的烟吸引过来的说不定还有其他惊喜。”
“如果有合适的目标,你说的一石二鸟确实是个不错的目标。”
农家已经纳入罗网的掌控,那就不好继续往它头上扣屎盆子。
好在现在的大泽山别的不多,就叛逆分子多,只不过藏得都太好了。
若是能引过来几个,掩日当然是不介意营造出影密卫和叛逆分子同归于尽的假象。
章邯这时候低头看着自己逐渐虚化融化的手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明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做出尝试,而是先抬头看向掩日,提出了一个请求:
“事到如今,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嗯……你说,我可以考虑考虑。”
掩日这会儿虽然很得意,但也没失了智,直接一口答应章邯的临死请求。
章邯也不介意对方需要考虑,有答应自己的可能就行: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掩日的身份,一直是罗网的最高机密,章邯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
现在,他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掩日听到这个要求,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停顿了一下后问道,“你能保密吗?”
这话就等于在问章邯你死不死。
章邯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死不死你自己没把握吗?
“嗯……”掩日考量了片刻后,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章邯,抬手伸向自己脸上的面具。
看起来,他似乎是笃定今天能干掉章邯了。
看着掩日的手逐渐靠近面具,章邯表面上平静,实际心里已经悬起来了。
不知道他今天能否靠着自己的‘死局’,骗出来这位罗网头号天字杀手的真身?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面对田言给出的充分证据,陈胜不好再继续揪着鬼谷纵横的问题不放。
但是这个问题了了,还有其他问题等着呢。
吴旷立刻发问,“现在王离的百战穿甲兵即将包围整个大泽山,该如何应对呢?”
你想当侠魁,这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就得想办法给平了吧?
这个问题确实重要,即使是田虎等人也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田言,期待着她的回应。
田言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反问道,“诸位觉得是该战,还是该和?”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这才真是真醒了
桑海城,滨海山崖边。
古寻抱着胳膊,侧对着西垂渐落的夕阳,眼神意味不明的盯着海面,以及依旧横亘在海面之上的庞然大物。
他的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身紫边浅蓝长衫的张良负手走来。
“感觉近日来,古兄的情绪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张良开口说道。
古寻回首看了他一眼,旋即转回去,笑呵呵的回应道,“怎么捉摸不透了?我这种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难看穿吧?”
张良走到古寻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目光一同投向海平面,挂着一惯的儒雅笑容说道:
“这世上,最容易看懂的是毫不掩饰的人,其次是有心遮掩的人,最难看懂的,则是藏有秘密,却无心遮掩的人。”
“而古兄你,恰恰就是
古寻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后一挑眉瞥了张良一眼:
“以你的性子,一般不会把话说的这么开吧?”
张良这个人,从来是能不张口就不张口,对关系疏远的外人他藏头露尾,对关系亲近的熟人他同样点到为止。
这种话,一般只有韩非才会跟古寻说。
张良闻言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殷红的落日,“有些事我确实不该多过问,不过总感觉,现在有必要多问一点了。”
古寻听了不由咧嘴一笑。
该说不愧是千古谋圣吗,直觉都比常人敏锐的多。
不过他并没有就这方面的话题和张良深入,转而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良见古寻不愿说,也没法强求,只好回答道,“昨夜,小圣贤庄进了不少未受邀请的‘客人’。”
“啊……”古寻晃了下脑袋,感慨道,“看来罗网已经坐不住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张良含笑摇了摇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这些客人的实力,未免差了一点。”
昨夜偷偷潜入小圣贤庄的罗网杀手如果放到整个江湖上,或许也算是专业人士,等闲之辈并不能发现他们的进入的踪迹。
但对儒家圣地小圣贤庄,未免就太不够看了。
尤其是现在小圣贤庄正值敏感时期,是最警觉的时候。
古寻一听恍然,“原来是打草惊蛇来了……赵高想先看看你们儒家会怎么做?”
“伏念知道这事吗?”
“自然已经知晓。”张良点了点头。
“颜路呢?”
“一样。”
“那他们俩都什么态度?”古寻好奇道。
张良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回答道,“两位师兄正在下棋。”
“啧……打算静观其变?”古寻咂摸了下嘴,笑呵呵的反问道。
张良只是笑,并不作回应。
这其实就是在肯定。
对于罗网的刻意挑衅,伏念目前也只能权当不知,不去理会。
儒家这个时候本来就是一动不如一静,更何况他的精力还要放在应付焚书令上,哪有空跟罗网过招。
但这对罗网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他们在试探儒家,却不代表他们只是在试探儒家。
假话里面可以掺真话,假试探里面自然也可以掺入真行动。
说不准什么时候赵高就悄然给小圣贤庄埋下雷了。
古寻无意去置喙伏念的应对方式,因为他不怎么在乎。
儒家,他肯定要保,但保到什么程度还得看具体情况。
如果局势对儒家不利,那古寻也不介意儒家遭受一定程度的损伤——这或许对儒家做出改变还是件好事。
只要确保儒家别元气大伤,彻底歇菜就行。
对做到这一点,古寻还是有把握的。
政治斗争,权力博弈,说到底也就是看双方的筹码。
嬴政作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就拥有最多的筹码。
古寻没有权力——他的权力都是嬴政给的,但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筹码。
强权与强拳,某种意义上并无区别。
嬴政不喜欢有人挑战他的政治权威,但他并非是不愿妥协的人。
他,从来都是秦国最具有政治智慧的人。
古寻想了想,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吗?”张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古兄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罗网这两个字就会暂时和桑海绝缘了。”古寻回答了张良的问题,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一样是静观其变。
只要古寻肃清了罗网,短时间内小圣贤庄自然就会安静下来。
看来儒家是真的不好出招。
“有没有觉得自己和过去的韩非感同身受?”古寻突然笑着调侃了一句。
作为先秦七子的韩非,纵有满腔抱负,在受到国内重重掣肘的情况下往往也是无力施展。
若不是古寻帮他强行破局,哪怕是想对付夜幕那几个臭鱼烂虾都得机关算尽,费尽心思。
而今日的张良,恰如彼时的韩非。
甚至他受到的掣肘更多,更重,面对的困境也更难,更广。
作为儒家弟子,想对付身为皇帝的嬴政,这简直等于戴着镣铐挂着枷锁,在雷区肆无忌惮的蹦迪。
面对古寻的调侃,张良无言以对,只能耸了耸肩,苦笑一声。
接着张良转移话题问道,“大泽山的新消息,古兄有了解吗?”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暂时不想听那边的事了。”
该做的都做了,农家结局如何……随它去吧。
反正,离了农家地球也不是不转。
张良闻言笑了笑,说道,“农家的事上面,卫庄兄和盖先生似乎会和农家大小姐田言产生一定程度的分歧。”
“嗯……”古寻努了努嘴,反问道,“你觉得这对农家是好是坏?”
“不会是好事,但也不会让局面恶化到哪里去。”张良立刻给出了答案。
古寻点点头,“那不就没关系了吗?”
“所以这一点并不重要。”张良回应道,“重要的是,掩日在大泽山现身,而且似乎在针对章邯将军。”
“掩日……”古寻念道了一遍这个名字,“罗网在大泽山还真是百无禁忌,一点都不掩饰了。”
“行走于阴影之中的杀手,天然就有一层遮掩。”张良轻笑着提醒道。
罗网不是不遮掩,只是不怎么遮掩。
古寻扭头瞥了他一眼,已然明白张良提起大泽山情况的目的了:
“你是想问我,掩日的事吧?”
“这位天字一等的情报太少了,即使是流沙的资料库中对他也记载寥寥。”张良无意掩盖自己的目的,坦然点头道。
流沙都没有掩日的情报,基本上其他组织也都不会有。
张良想要多了解这位天字杀手的情报,就只有看看古寻会不会藏着点私货了。
“掩日……”古寻再次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回想起不久之前在机关城中的经历,沉吟少顷后说道,“掩日换人了。”
“换人了?”这个消息让张良有些错愕。
他猜到古寻会有一些私密情报,但没想到是这种情报。
“古兄你知道掩日的真实身份?”
古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上上次和掩日有接触,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文信侯吕不韦倒台后,赵高重组罗网,招揽来新一代的掩日后不久,我和他有过一些非常间接的接触。”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能确定他不是我认识的人。”
“那人换了的意思是?”
“我上次和掩日接触,是在机关城。”古寻解释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曾和我擦肩而过,而我发现,掩日的气息变了。”
气息变了,人自然就不是原来那一个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是有办法进行欺骗的,但能骗过古寻的……张良印象里,只有黑麒麟勉强可以做到,而且只是很短的时间。
当然,掩日换人了这事虽然让人惊奇,但……这么多年过去,换人了也可以理解。
罗网杀手,从来也不是什么能干长久的活计,早死早超生是杀手的常态。
天字杀手当然抗造一些,但也就那样。
问题的关键在于,换成了谁。
张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如果还是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古寻没必要跟他废话这么多。
“新的掩日,是古兄你的‘熟人’?”
“你脑子转的就是快。”古寻乐呵的调侃一句,然后说道,“这个新掩日的气息,和我认识的某个人很接近。”
“一个……很让我意外的人。”
“谁?”张良一点不客气的追问道。
古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张良道,“你觉得,王离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向扶苏这一派靠拢?”
张良神情一滞,旋即两眼圆睁,难得露出了一脸惊容。
古寻问题的标准答案是王家从不站队,王离身为王家的新一代头面人物,只要还紧随王翦王贲的步伐就不会站队。
而且他和蒙恬是标准的竞争关系,不说是冰火不容,也差不多少。
但古寻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想听基本众所周知的标准答案。
也就是说……掩日和王离有关系!?
“古兄你……确定?”张良忍不住问道。
古寻耸了耸肩,“我也不是很理解,但……人心是复杂的,你应该很清楚。”
“这样说来……”张良眉头皱起,“章邯将军的处境恐怕会很不妙啊。”
王离有问题,就等于三万百战穿甲兵的兵锋全都对准了影密卫。
就算不能明着对付你,只是暗地里使绊子也够要命的。
最关键的是……
“古兄,这事你不会没告诉章邯将军吧?还有卫庄兄他们?”张良侧目看向自己的好友,虽然是疑问句的语气,却莫名给人一种肯定句的感觉。
古寻没回答,只朝他笑了笑。
张良见状不由苦笑,果然,真的没告诉。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提前不说呢?”
古寻一摊手,很无辜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掩日也去大泽山了。”
“啊……”张良张了张嘴,然后又是一声苦笑。
这个理由……很充分!
张良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提要不要现在把情报传过去。
古寻既然没说,就代表他觉得没必要。
其实大泽山的事发展到这一步,每一个人的立场都展现的差不多了,章邯只要脑子没问题,哪怕不知道王离和罗网有瓜葛,也会防备王离。
如果他没有,就代表这个影密卫的统领不合格,活该吃点苦头。
至于卫庄他们就更不必担心了。
掩日对他们来说压根就不重要,王离的本职工作才是要命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张良猜测古寻刻意隐瞒是有其他目的。
古寻见张良没有追问,笑了笑,也不再提掩日的话题。
他之所以特意瞒着这个消息,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看看王离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章邯他们要是都知道了,势必会过早的破坏掩日在大泽山的计划。
这样一来,就无法通过掩日在大泽山的所作所为来判断王离的真实想法了。
他的身份毕竟特殊,哪怕加入了罗网,也不能简单看作一个天字杀手,更不能简单的视作他投靠了赵高。
“东巡……要开始了吧?”张良换了个话题问道。
听到东巡这两个字,古寻的脸色少见的阴翳了几分,神情严肃了许多,沉声回答道,“对……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了。”
东巡计划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嬴政携带随行人员出发。
咸阳的情报传过来有滞后性,而嬴政随时都能出发。
张良侧目看着古寻,试探着问道,“古兄你对东巡……似乎有些看法?”
古寻想了一下后回道,“东巡的开始,让我彷佛回到了过去。”
“什么过去?”张良很是好奇。
东巡能跟什么事扯上关系?
古寻凝视着彷佛永远不会有变化大的海面,声音低沉的回道,“二十多年前,吕不韦倒台,嫪毐伏诛的那天。”
张良眉头一跳,面露沉思,似有所感的看着自己的好友,久久没有言语。
………………
大泽山,醉梦楼。
在章邯紧张专注的目光中,掩日脸上的面具被缓缓揭下,然而显露出来的却不是他的真容,而是又一张面具。
同时,好几张面孔飞快的接替在掩日脸上浮现,最后重新变回面具。
章邯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人宗掌门逍遥子、天宗掌门晓梦、百战穿甲兵统帅王离,甚至还有失踪多年的侠魁田光。
这让章邯不由得陷入了错愕之中,掩日见状却得意的笑了起来。
“呃呵呵呵……”
章邯回过神,眼神变冷,“你觉得这很好笑?”
“不好笑吗?”掩日反问。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这回才醒了……
掩日再次走到章邯面前,弯腰俯身,将手中取下的那一层面具往章邯脸上套去,不过还未贴近,面具便已经融化成一滩流质
掩日也不在意,随手甩掉,接着说道:
“你看……”
他转看向之前插着燃烧线香的地方,章邯也随之将目光转了过去
却见之前已经被他打落的线香依旧还在原处静静的燃烧着,袅袅细烟升腾飘散,融入四周
“你曾经灭掉的香,它还在燃烧”掩日走过去将香夹起,淡淡的说道,“明白了吗?在这个梦境中,其实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千蛛噬梦构建的幻梦,本质只是一座不许脱逃的囚笼,尽管章邯是梦的主人,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所以他无论怎么逃跑,都只会回到这间屋子里
面对掩日的戏谑与轻蔑,章邯嘴角一翘,幽声反问一句,“是吗?”
听到这两个字,掩日突觉不妙
随着章邯话音落下,幻梦环境骤变,所有颜色飞快褪去,原本正在逐步融化的世界开始猛然提速
掩日见状不由有些错愕
这一幕他很熟悉——这代表章邯正在加速走向死亡
他在主动让千蛛噬梦杀死他!
幻梦的主人无法对囚禁自己的囚笼做出任何改变,但可以让自己做出改变
囚笼是为囚徒准备的,当囚徒走近死亡,囚笼也会走向溃散
随着章邯主动选择死亡,千蛛噬梦构建的幻梦也开始加速崩溃
而章邯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梦,终究是梦
现实里,当他快死的时候大概率就失去行动能力了,而在这里,他固然也会很痛苦,但只要能忍住,那就不成问题!
在掩日的错愕中,章邯垫步向前冲至他面前,伸出两只化的差不多的手一同攥住掩日剑的剑格,想要空手夺白刃
掩日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却也还是及时发力,没有让章邯一举成功
二人开始了角力
梦境中的掩日并不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一时间竟无法压制状态极差的章邯
章邯见突袭失败,立刻一转发力方向,扭得掩日手腕一翻,紧接着一只手快速递进,顺着手臂捏到了他的麻筋上
遭这一捏,掩日手上劲力全泄,掩日剑脱手飞出
章邯露出笑容,掩日心生不妙,另一只不受限制的手就要去攥住章邯的脖子,却已经来不及了
章邯反手握住掩日剑,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胸口捅了过去,不留余力,但求一死
掩日剑穿心而过,鲜血顺着剑锋流淌,而章邯的伤口中却放出了耀眼的赤红光芒
“梦里也许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至少可以让自己醒过来!”
伴随着自身散发出的重重幻光,章邯露出了满意且得意的笑容
果然,笑容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旋即,已经濒临崩溃的幻梦世界,彻底开始支离破碎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面对田言抛出的战和之问,脾气暴躁且坚决反秦的陈胜第一个给出了回应:
“当然要战!”
和陈胜很不对付的田虎这个时候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毕竟他可是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怎么可能允许帝国骑到农家的头上
“打他娘的!”
他们俩说的铿锵有力,看的躲在田言身后的阿赐都不由跟着手舞足蹈的吆喝,“打!打!”
本就和罗网不清不楚,且喜欢明哲保身的田仲当然更想和——说直白点其实应该叫降,但又不敢明着唱反调,只好小心的提醒道:
“十万农家弟子很可能因此血流成河”
司徒万里没有表态,只是面色凝重的捋着自己的胡子
他暂时还有些拿捏不准该和该战
从心而论,他觉得投降帝国未必是个好选择,毕竟帝国的霸道风格是人尽皆知的,不是说你降了就有可能继续安稳生存下去
可开战的话,他又确实不认为农家有把握对抗帝国的精锐部队
十万弟子这种话平时吹吹无妨,到了需要见真章的时候,司徒万里很怀疑到底能发挥出几分战力
见没有人还想说话,田言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认为既要和,也要战!”
接着她解释了自己这个方案的理由,“和,是为了尽可能保全十万农家弟子的性命,但只有战,才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筹码”
这话一说,大家基本也都能听明白怎么回事
听田言的意思,也是不愿意彻底和帝国撕破脸,但是直接投降的话又很难落个好下场
想要真正求一场和解,唯有先打过一场,让帝国知道强吞农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才行
计划应该说是没什么毛病,就是执行起来会怎样很难说
当然,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拆台——主和的人见田言没有死磕的意思自然不会反对,主战的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投降就行
田言的目光转向陈胜,“陈胜堂主,我希望作为魁隗堂主的你能亲自出面去说服朱家堂主和神农堂的弟兄,放弃前嫌,团结一致”
陈胜和吴旷对视一眼,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原则上,他们不是很反对田言的计划,但是否要全力支持她却是另一码事了
田言见状,劝说道,“现在帝国兵临大泽山,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内斗?”
“家务事,总要等共御外敌之后再行处理吧?”
“请你们放心,我会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听到田言如此保证后,陈胜心中隐隐意动,忍不住再提了个条件,“还有侠魁的事情,也要你给出说法!”
田虎一听侠魁就不爽了,伸手一指陈胜骂道,“怎么,你还想争侠魁?还不服?”
陈胜斜眼瞥了他一下,然后忿忿回道,“我说的侠魁是我们老大田光!”
由此可见陈胜始终不曾真正信服田言
不过,毕竟外敌当前,所以他愿意做出让步
而对于陈胜重提田光的话题,田虎等人各有反应,却没人表示反对
尽管他们中有不少人其实并不希望再去翻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但这事也算是政治正确
哪怕不认可,也不能真跳出来反对
田言闻言更是嘴角一翘
不怕你提田光这个话题,就怕你不提!
“当然,大家既然认可我作为侠魁,我自然要方方面面都让大家满意”
“等农家渡过这次危机,前任侠魁田光的事情,我也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胜堂主,吴旷主管,你们觉得如何?”
田言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俩也觉得没必要继续抻着了
吴旷抱拳一礼,“那就希望大小姐言而有信”
“一言为定!”田言没有介意吴旷话里隐含的不信任,郑重回应道
随后陈胜吴旷二人便离开了炎帝六贤冢
田言等人目送着他们俩离开,田虎抱着自己的虎魄不忿道,“没大没小!我看他们两个还是不服!”
田言对此一言不发
陈胜他们俩不服是肯定,不过这不重要
只要他们有所求,能被自己利用就行
………………
大泽山,醉梦楼外的林子里
龙且等人在韩信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这里,挑了个隐蔽的高点,正偷偷观察着醉梦楼的状况
观察片刻后,几人都看出了明显的问题
“不对劲!”季布率先开口道
英布跟着说道,“这地方太安静了”
钟离昧目光从下方扫过,一脸凝重的说道,“感觉这里好干净啊!”
“确实太干净了”龙且跟着应和了一句
季布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地上没有任何脚印,连落叶枯枝都很少,明显是有人刻意清扫过地面”
“问题是,打扫者在掩盖什么?”钟离昧提出了关键问题
龙且猜测道,“或许……刚才的紧急讯号其实是个陷阱”
韩信低沉的声音响起,“示警信号没有任何问题,但求救者很可能已经被当作诱饵,来吸引更多人走入陷阱”
简而言之就是围点打援
英布听完看着众人问道,“那怎么办?”
作为兵家高手,强闯别人设好的陷阱显然是最不智的行为
韩信立刻回了四个字,“必须要救!”
英布一听他这语气有些不爽,反问道,“所以你到底要我们来救什么人?”
韩信之前光说要先救个人,然后就把他们带来了,其他的啥也没说
英布现在几乎是一头雾水
龙且他们倒是门清——来醉梦楼还能救谁,章邯呗!
“一个必须要救的人”韩信简洁的回答了一句
英布张了张嘴,有些无奈的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是谁啊?”
“救到了你不就知道了”韩信依旧不告诉他答案
欺负傻子,虽然缺德,但很有意思
反正韩信没什么心理负担,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就英布想不明白,怎么看都是傻子自身的问题
英布也懒得和他绕圈子掰扯,直入正题:
“怎么救?”
“想要安全的进入敌人预设的战场,就要想办法调动他们离开最有利的位置”韩信淡定的回答道
“你觉得他们会配合你?”英布抱着胳膊,阴阳怪气的反问道
想要做到韩信的方案,他们就必须有所行动,但他们只要一有动作就会打草惊蛇
不动救不了人,动了又会触动陷阱,可以说很闭环了
“这些布置陷阱的人并不知道,他们本身,也身处于一个陷阱之中”韩信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
在见完鬼谷纵横之后,见龙且等人之前这段时间里,他可是也没闲着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陈胜这两个激进主战派离开后,在场唯一一个完全不想打的人——田仲开口了:
“大小姐……”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田言立刻扭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这凶戾威严的眼神直接把田仲吓的一激灵,好在他是个机灵的人,赶忙改口:
“侠魁……我们不是要和罗网结盟吗?怎么还要开战呢?”
“一打起来,怕是不好收拾啊”
田仲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看起来像模像样不引人怀疑
田言抿嘴一笑,迈步从众人间穿过,同时解释道,“王离出身帝国豪族,世代将门,可谓不可一世”
“我们与之一战,就是送给罗网最好的见面礼”
道理很简单,不展示肌肉,怎么跟人合作?
司徒万里立马跟上附和道,“不错,王离现在筹码太强,根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只有削弱他的本钱,才能压制他的气焰,我们才能真的和帝国议和”
“不过……”司徒万里话锋一转,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我们农家虽然人数众多,却都是江湖人士,不善战阵厮杀,王离率领的又是帝国最精锐的百战穿甲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这一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对此,田言的回应很简单,“我自有办法”
看着一脸自信的田言,司徒万里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田言,而是这种事就不能这么儿戏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和田言对着干,只能选择暂且信服
倒是田虎,现在对自己的大侄女非常相信,毫不犹豫的就认可了这个说辞,还拍着田仲的肩膀说道:
“你小子虽然诡计多端,但阿言可是咱们的活管仲,她说有办法你还担什么心!”
田仲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也不敢反驳
田蜜趁这个当口,赶紧尝试自救,陪笑着请求道:
“侠魁大小姐,既然要和罗网合作,那我岂不是就没罪了……能不能把我放了?”
“我也愿意为农家而战!”
虽然田蜜称呼用的很对,态度也算明确,可惜女人一向最喜欢为难女人了
“你曾经设局陷害陈胜堂主和吴旷主管,夺取了魁隗堂,现在他们二位回归,能容得下你?”
田言的无情让田蜜心中恼火不已
说的这事儿就好像你爹没掺和似的!
但这时候她肯定不敢冒犯田言,只好腆着脸请求道,“那我可以加入烈山堂……”
田言直接打断了她,“要如何处置你,得看陈胜堂主二位的态度”
“来人,把田蜜关押起来!”
田蜜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两个农家弟子给押走了
她最后的挣扎就是向田虎求救
田虎对此很纳闷
我特娘和你又没有一腿,我凭什么保你啊?
要找你也该找田仲那小子啊!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齐至醉梦
雁门郡,蒙恬大营。
迎着落日余辉,蒙恬率领着自己的残兵返回了大营。
靠着已经被他们暗中劝降的月狼之裔诺敏的通风报信,蒙恬提前得知了冒顿的计划——利用扶苏中毒来引诱蒙恬贸然出兵,然后在关键地点设伏,打他个出其不意。
同时,安排诺敏潜伏进秦军大营刺杀扶苏,打算双管齐下,就算蒙恬不死于伏击,也得为扶苏的死担责。
这计划应该说没什么毛病,两道坑蒙恬至少得踩一样——哪怕他知道不对劲,为了扶苏也必须匆忙出兵。
不过由于关键执行人叛变,这个计划自然是无疾而终,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虽然敌方的阴谋已经被破坏,但蒙恬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选择了将计就计,打算反埋伏冒顿的一手。
蒙恬假作识破计谋,佯装出兵后在大营内设伏抓住了‘刺客’诺敏,然后在诺敏的指认下,按照冒顿设计好的路线带兵踏上了寻药之旅。
冒顿提前安排好了伏击,蒙恬也早备好了援兵,打算反过来吞掉冒顿派来的伏兵。
这个计划也没什么毛病,冒顿派出的伏击队伍肯定不会太过庞大,他只需要坚持片刻等到援军抵达就可扭转战局,一举夺胜。
说起来,蒙恬的计划和当年李牧的计划颇为相似。
然后这个计划……就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蒙恬安排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却错估了对手的实力。
冒顿派来的是他意外收服的异族将军克里昂,以及他手下的重甲步兵。
这支类似于方阵步兵的重甲步军团非常善于对付骑兵,蒙恬之前就和他打过一个照面,吃了一点小亏。
不过当时双方点到为止,根本没有真正交手,蒙恬也就无从真正了解这支军队的难缠。
哪怕早就从流沙的情报里知道了克里昂军队的难缠,也还是没能做出足够完善的准备。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但他确实知道的不多。
于是在这场伏击与反伏击中,蒙恬由小亏升级为了大亏。
哪怕他安排的援兵及时抵达了,却还是没能正面击溃克里昂的军队,反而自己损失不小,经人指点撤入了一片桃林中才算甩掉追兵。
至于谁帮的蒙恬呢?
如今的北地,有能耐为蒙恬提供帮助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蒙恬返回大营后,立刻前往扶苏的落榻营帐内。
在旁人看来他是紧张公子扶苏的病况,担心情况恶化。
实际上,他是来汇报情况的。
既然要装,那就得装到位,扶苏并没有因为营帐里没人就表现出一切如常的样子,而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榻上,脸上还上着妆,看起来青黑一片,已然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样子。
蒙恬快步走到扶苏近前半跪下来,彷佛在查看扶苏的状态。
军营之中很可能有鬼,他们俩都不想有半点破绽。
“公子殿下。”蒙恬先压着嗓子行礼问好。
扶苏眼睛张开一条线,保证自己能看清蒙恬,然后用同样压低的嗓音回道,“看来将军此番行动不甚顺利。”
要是成功打了一个反伏击,蒙恬脸上多少应该带点喜色,但扶苏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低沉。
不过应该也没吃太大的亏。
见扶苏一眼看出自己吃亏的事,蒙恬苦笑一声,“让公子见笑了,末将误判了敌军实力,盲目自大招致兵败。”
“能让早有准备的蒙将军吃亏,看来敌人非常棘手啊?”
扶苏不觉得蒙恬会如此轻易的误判敌军实力,肯定还是碰上了意料之外的硬茬子。
打仗,总是会有意外的,狼族毕竟和山东六国不一样,后者中最短的一国都和秦国争斗了有上百年。
大家太过熟悉了,狼族则不然。
蒙恬微微点头回答道,“是冒顿意外收服的那支西域异族军队。”
“他们的作战风格极具特色,而且颇为克制骑兵,再加上战场环境不利……末将险些溃败,幸亏得到了一位高人指点,及时刷掉了敌兵。”
“高人……”躺着的扶苏稍一思索,想到了答案,“是那位……猎狼人?他真的藏身在北地。”
虽然流沙内部的情报显示这位赵国军神确实没有死,并且隐居于北地,但这一点始终没有得到唯一一个真正知情人古寻的官方认证,所以始终存疑。
直至此时才算是真正的确认。
哪怕早有心里准备,扶苏也还是略显愕然。
近百年来,秦国军中存在两个神话,其一是武安君白起,其二是武成侯王翦。
前者是因为他戎马一生,未尝一败,手上沾染着上百万人的鲜血,为自己搏得了‘人屠’的凶命。
后者则是因为赵、魏、燕、楚四国的灭亡大功——魏国是王贲所灭,但魏国主力却是王翦击溃的。
当然,王翦一生也败绩寥寥,而最为人所熟知的几场败仗,全拜李牧所赐。
所以秦国人大多都对李牧抱有一定的崇敬与尊重——尤其是李牧死于赵王背刺,并未在战场上被人正面击溃,更衬得他如同一个不败战神。
历史没有如果,在世人眼中李牧就是没有败给秦国,哪怕如果再打下去,他迟早会支撑不住……或者说赵国会支撑不住。
即使是扶苏,对这位传奇人物也是抱有极高的敬意,尤其是在他的老师对李牧非常推崇的情况下。
“若……”扶苏欲言又止,考量片刻后轻叹一声道,“算了,既然老将军已经退隐北地,我就不去打扰了。”
蒙恬看得出扶苏还是很想见一见那位曾经的传奇军神,但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和李牧见面后,对方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李牧已死,世上只余一个守墓的垂垂老朽,已然代表了人家的态度——谁都不想见。
要不是出于民族情怀,他也根本不会管蒙恬死活。
这种情况下,能不打扰人家还是别打扰的好。
当然,如果扶苏强求,蒙恬肯定不会忤逆公子的意思……好在扶苏也是通情理的人。
蒙恬转而说起正事,“末将躲避追兵的时候,和那位老前辈探讨了一番如何对付那支异域军队的问题。”
听到正事,扶苏的注意力也赶紧收了回来,正声问道,“可有结果?”
蒙恬点了点头,“那支部队以重甲步兵为主,骑兵游击为辅的方式作战,风格上颇有一些昔日魏国魏武卒的影子,而其结盾如墙,集矛如林比之魏武卒又有联结紧密,攻守兼备的优势,看起来坚不可摧。”
“敌人若要强冲则必死无疑,一味撒腿又只会退无可退,这样的军队几乎将方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
“面对如此敌人,思来想去,还是效仿昔年马陵之战旧事,以诱敌深入之计伏击之,最为妥当简单。”
“当然,这也只是下策,上上之策始终还是……”
蒙恬话没说完,但后面的内容扶苏很清楚。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劝降那支异域军团。
对方并非是冒顿一手培养出来的,只是半路被其收服,未必有多忠诚。
当然,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还得看他们那位卧底能否提供一些关键信息了。
不过这件事只要成了,他们就有机会一举重创狼族,直接锁定北地战局的胜利。
尽管如此,扶苏却也没有给蒙恬压力,只是嘱咐道,“行伍之事,扶苏只是外行,一切还要交托蒙将军费心。”
“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帮助的,蒙将军尽可说来。”
蒙恬低头抱拳一礼,“公子放心,末将必不负皇帝陛下,不负公子殿下信赖。”
接着,蒙恬便告退离开了。
诱敌之计的事他得早做准备,以免贻误战机。
上策下策两手准备他都不能放松,必须确保能尽快解决那支难缠的异域军队。
………………
东郡大泽山,醉梦楼内。
章邯休息的房间内,躺在地板上好像是睡着了的他猛然惊醒。
黄昏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投射在地板上。
看着穿过指缝的昏黄日光,章邯确定自己已经从幻梦之中苏醒过来。
不过此时的他状态也没比梦中强多少,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五脏六腑不断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口鼻还在不断向外溢血——实际上七窍都在流血。
地板上晕开的鲜红色十分显眼。
随着章邯醒来,千蛛噬梦对他身体的伤害才开始显露。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章邯融化了的身体都已经恢复正常了——他醒来
确认双手没事后,他才抹掉口鼻处的鲜血,打算从地板上爬起来。
不过他刚强提一丝力气打算撑着起身,心口就传来一阵猛烈剧痛,让他两眼一黑,再次脱离趴倒。
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也都是真实的。
他刚才自己捅自己心肺那一剑,让现实中的他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伤势……大概类似幻痛吧。
也在这时,掩日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醒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不过是更清楚自己会怎么死……或许还不如醉生梦死。”
听着掩日的声音不断迫近,章邯挣扎着试图逃离,然而此时的他连爬都费劲,根本无处可逃。
不过几步,掩日追上章邯,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举起掩日,就要将其一剑穿心:
“说最后的遗言吧!”
这句听起来平静的话语里包含着一丝愤怒——章邯挣脱千蛛噬梦构建的幻梦这点让掩日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他觉得人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善后的工作却会因此麻烦上好几倍。
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省掉事……早知道还不如他直接出手把人杀了呢!
即将面临死亡的章邯并未露出任何绝望,反而回首仰望着掩日,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作为一个杀手,你的废话真的太多了!
再次看见这个笑容的掩日心中再次浮现不妙,而一个圆球状物体悄然从章邯手中脱落滚开,炸开成一团烟雾。
这是章邯的烟雾弹。
这个时候烟雾的掩护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更不要说这烟还有点偏。
不过章邯需要的也不是烟,而是烟雾弹爆开的声音。
虽然比不上信号弹的动静,但在此时寂静的环境中,也足以产生相当响度的声音了。
掩日不知道章邯偷偷引爆一颗烟雾弹有什么作用,但这肯定不是好事。
他立刻就要用掩日剑将章邯一剑枭首。
同一时间,两道东西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咔嚓!
窟通!
房门破碎,一头白发自残骸中闪出,手中锯齿利刃寒光凛凛,直扑掩日而去。
同时,屋顶破开一个大洞,体态硕大,蒙着双眼的典庆从天而降,手中镇天刀劈向掩日颅顶。
卫庄的出现不在章邯预料之中,而典庆,却正是他引爆烟雾弹的原因。
他之前收到过有关典庆出现在大泽山的情报,不过那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典庆会来这里——古寻就算给他安排帮手,也不可能调用身为长公子近卫的典庆。
直到不久前,他确认了那两位昌平君遗孤的身份后,才猛然惊醒典庆来此的目的。
也因此,他判断典庆此刻必然就在醉梦楼附近。
他不知道典庆之前没有出手救自己的原因,但只要他闹出动静,典庆一定会
事实上,典庆之所以之前没出手,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章邯预先准备的信号弹引来了影密卫和罗网的火拼。
虽然两拨人是在外面厮杀的,但他还是不敢贸然离开涟衣她们。
二是因为他没发现章邯出事了。
章邯中了千蛛噬梦之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他现在的伤势,都是醒过来以后才开始爆发的,之前没有任何问题。
典庆什么都没察觉到,当然不会贸然出手,否则的话还有梅三娘协助的他怎么都是抽得出身的。
虽然外面的火拼表明了章邯那里很可能并不平静,但是出于对影密卫统领的信任,典庆还是暂且按捺住了,直到他听到烟雾弹引起的动静。
章邯差点直接无声无息死掉这件事确实不在典庆的预料之内。
好在察觉到不对后他的救援行动很及时,哪怕鬼谷纵横没赶来也能保住章邯的性命。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搞个艺术
面对两大高手的同时袭击,掩日心中虽然震惊,手上却四平八稳,先是反手抬剑挡住先至的鲨齿锋刃,接着顺势一个翻身,躲开了典庆的从天而降。
同一时间,趴在地上的章邯感觉身下的地板突然一沉,接着整个人就翻下去了。
这里竟然是个暗格,直接一个标准的一百八十度狼式翻转,把章邯翻底下了。
掩日看见目标没了,心里当时就急了,试图上前阻止,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动作,卫庄典庆两大高手就先杀了上来。
老实说,就这两位爷,单打独斗掩日都得吃大亏,更不要说现在被他们夹击了,应付的很是狼狈,根本无暇顾忌章邯的逃离。
地板之下的暗道里,韩信虬着腰,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拖着基本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章邯快速脱离这地方。
这里的快,主要是情绪上的快,实际上韩信一步一步挪的很慢。
没办法,这地道修建的时候估计是为了节约工时或是劳力,挖的特别矮,人在里面行动要么把腰彻底弯下去撅着屁股一点点挪,要么就干脆彻底蹲下,跟鸭子似的移动。
韩信眼下拖着章邯,必须要发力,蹲着不行,只能屈腰咕蛹,十分的难受。
好在他来救人前就早有准备,拖出去没多远后,就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根绳索。
把绳子系到章邯身上后,他猛力拽了两下,绳子另一端的人大概是收到了信号,开始发力往回拉绳子。
章邯就这么被拖着向暗道另一端一点一点挪动。
好在他身上穿的是金属甲胄而不是布料衣服,否则的话等人出了地道,怕不是屁股蛋子都要磨平了。
暗道之上的房间内,掩日三人此时纠缠暂休。
掩日看着一脸杀气的卫庄和庞然大物典庆,面具之下的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破口骂出声。
鬼谷的人怎么会这么快过来?
炎帝六贤冢那边的事竟然没有绊住他们?
还有这个典庆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扶苏被发配去了北地,他这个公子亲卫怎么会出现在东郡?
这特娘都叫什么破事!
不过心里再恼火也得先压一压,他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
真要是跟着两个人纠缠起来,他怕是没法活着走出醉梦楼的大门了。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掩日试图用废话来拖延时间,思考对策的同时等自己的手下过来帮忙把水搅浑。
对于这个问题,典庆照旧沉默无言,不做任何回应。
卫庄冷笑一声,嘲讽道,“我和你很熟吗?”
掩日输人不输阵,尽管心里慌得不行,面上还是强装着镇定,硬气的回应道,“你们太爱管闲事了!”
接着矛头又转向典庆,“身为公子亲卫的你,竟然敢擅离职守,阴潜大泽山,图谋不轨。”
对于掩日的扣帽子,典庆牢记沉默是金,一言不发。
也没什么好回应的。
他只是公子的亲卫,不是公子的农奴,本来也不至于寸步不能离开扶苏。
至于私自潜入大泽山就更扯了。
他是在王离封锁大泽山之前进来的,光明正大进来的——你们没发现是你们的事。
掩日说了这么多废话,目的还是拖时间,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发现自己在外面的属下却没一个赶过来救驾的。
不应该啊!
这都好几句话的功夫了,该察觉到不对了啊!
卫庄看出了掩日的小心思,哂笑一声说道:
“不用等了,你的那些手下应该已经先你一步走了。”
卫庄的话音刚落,外界立刻开始配合的下起‘人雨’,大量的人形身影从醉梦楼房顶上摔下来,在窗户上映出一连串的黑影。
片刻之后,‘人雨’停歇,盖聂利落的从上层翻下来打破窗户跳进了屋内。
此时的他失去了先前使用的木剑,却并没有换上一把新木剑,而是握着一把正常剑器。
剑圣盖聂终于再次有了一把正经的佩剑。
面具之下,掩日的脸色更加的扭曲难看。
两个绝世高手,一个顶尖高手的天板,三大高手现在伺候他一个人,这福份自然是少不了了。
掩日现在就担心自己虚不受补,被福分给撑坏。
但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了。
既然无法直接脱身,那就主动进攻。
本着这一原则,掩日悍然率先出手,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掩日剑的弧头剑尖直捅卫庄心口要害而去,却在中途被鲨齿剑挡住,不得寸进。
值此时机,典庆的镇天刀悍然高举,齐头朝着掩日砍过去。
掩日下腰回身一抬手中佩剑,剑尖依旧顶住卫庄,剑身却架起来高过自己俯低的身子,挡住了镇天刀。
但是多方受力之下,他的剑却是差点握不住直接脱手,身下的地板也被传导过来的劲力压得吱吱作响,崩出道道裂纹。
撑过最开始的一波劲道之后,掩日立刻偏转剑身将外力卸去,抽身撤开。
卫庄典庆自不饶他,步步紧逼,上前追杀。
三大高手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屋内肆意的交手,盖聂只是在一旁压阵看戏。
虽然他没出手,但效果也还是有的。
他不动,掩日就必须分润一部分注意力给他,以防遭到偷袭当场暴毙。
当然,对掩日而言,盖聂不动总归是好过动手。
否则的话,三大高手齐上,他最多只能考虑怎样的死状更有尊严了。
即使如此,他距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
仅仅数个回合过去,卫庄的鲨齿剑上已然沾染了掩日的鲜血——典庆的攻击掩日是一下也不敢挨,否则人就差不多交代了,相较之下卫庄的就还行。
上边打生打死的时候,
除了韩信护送着章邯撤离密道,还有一个人也在暗戳戳的忙活着。
刘季躲在昏暗的地道里,摆弄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一阵忙活后才小心翼翼的拉着某根线一样的东西弓着身子匆匆离开地道。
等他从地道出口出来时,章邯正好也被拉到了出口附近,他赶紧帮着韩信一起把人弄出来。
结果一出地道口,刘季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季布英布在拉绳子。
这俩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你们……”
他疑问的话还没出口,钟离昧
此时的章邯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虽然他取巧让自己在被千蛛噬梦毒杀于睡梦中之前苏醒过来,但毒性已然侵入他全身,不及时治疗还是会死。
“将军!将军……”看着昏迷不醒的章邯,钟离昧进行了常规操作。
人肯定是叫不醒的,倒是累的气喘吁吁的刘季听到钟离昧对章邯的称呼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嘀咕道,“怎么又来一个?”
今天真是邪了门,突然冒出来一个理论上是农家弟子的人让他帮忙救一个帝国军官,然后季布英布这两个楚国余孽分子竟然也跟一个帝国军官搅和到一起了。
龙且上前搭手把章邯架起来,同时说道,“他状态很差,先扶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昏死的章邯扶到旁边靠树歇着,刘季眼见没人搭理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地上歇着了。
他刚才可没少折腾,这会儿累的够呛。
这该死的暗道太矮了,在里面做什么动作比在水里还累人。
此时,落在最后的韩信也钻了出来。
他倒是没有忽视刘季,上来就先跟刘季到了个谢:
“多谢老哥了。”
刚才他在暗道里正好撞见了刘季,两人经过一番猜疑后和解的戏码后,韩信说服了刘季帮自己。
否则的话,韩信未必能及时把章邯救走——醉梦楼下方的暗道非常复杂混乱,没有刘季指引,他找方位就得上不少时间。
听到韩信的道谢,刘季苦笑一声,“总算是有人愿意说句良心话了……可惜是个身份很存疑的人!”
这时候,朱家的小短手从后面拍在了刘季的肩膀上,“兄弟,辛苦你了。”
一见朱家也在,刘季顾不上叫苦叫累,急忙询问道:
“老大,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还都是来救这个帝国军官的?还有哪一个,那也是……”
最后一句话刘季没说清楚,不过眼神瞥的是钟离昧。
最后,他也没忘了唯一一个‘关心’他的韩信。
“还有这一个,这个人身份很可疑,绝对不是咱们农家的弟兄!”
朱家捏着须子,顶着‘喜’面嘿嘿笑道,“显然,他是个卧底。”
对于自己的身份被戳破,韩信不是多在意,简单的回道,“先救人,稍后我再解释。”
说完,他也过去查看章邯的状况去了。
朱家也没有急着逼问,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顺便问道,“罗网的人没有追击你们?”
刘季起身跟上,漫不经心道,“他们好像遇到硬茬子对手,我听着上面似乎打起来了。”
韩信跟着补充道,“是鬼谷的盖聂卫庄两位,还有典庆,罗网此时已经遭受重创。”
一听到这个消息,朱家脸上的面具骤然一变,刘季也是大惊失色,二人异口同声道:
“是他们?”
“糟糕!”
两人的大呼小叫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扭头注视,“怎么了?”
“那……那……那里面都是……都是……”紧张之下,刘季舌头有些打结,这那半天愣是没说清楚事儿。
还是朱家简洁的点明了情况下,“醉梦楼底下被埋满了炸药和引信!”
“什么!”
这下龙且等人的脸色和刘季差不多了。
“我……我已经点燃引信了!”刘季这个时候还补充道。
决定引爆这里之前,朱家就提前给影送了消息,楼里理论上除了帝国的人应该是空的,所以刘季才会直接点火。
结果没想到漏了个典庆不说,鬼谷纵横还正好闯进来了。
龙且倏然起身,“不行,必须得把它停下来,否则的话鬼谷那两位……”
典庆的安危倒是没人太在意。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百战无伤阁下能否硬抗炸药,但顶着爆炸和火焰安全冲出来肯定没问题。
人又不是傻子,还能真站在原地把爆炸伤害吃满喽。
不过盖聂卫庄就不一样了,他们俩不带减伤,哪怕跑的及时,也很容易被爆炸和火焰波及到,稍微擦着碰着就有可能受到不小的伤势。
然而龙且的想法很好,可惜引线这玩意烧起来那可太快了……尽管刘季已经尽可能的加长了。
他这边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地道洞口就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汹涌的火光夹杂着强烈的冲击波从洞口内喷射而出,差点把他们都给燎着。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各不相同,但意思倒是很一致——完蛋喽!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韩信,他始终保持着平静。
另一边,醉梦楼内,眼瞅着掩日就要死在卫庄典庆联手夹击之下,突如其来的爆炸却阻止了一切。
巧合的是,他们这片区域并非是爆炸的直接覆盖范围,但火势还是迅速蔓延过来,建筑物也在周遭爆炸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浑身上下多处受伤的掩日嘴依旧很硬,主动嘲讽道,“你们想杀我,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也中了陷阱?”
卫庄一抬鲨齿,冷声回道,“这不妨碍先杀了你。”
虽然整栋建筑都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坍塌把他们都埋了,但卫庄依旧不打算放掩日轻松离开。
大不了赌一把,看谁快喽。
掩日对此只有四个字,“恕不奉陪!”
“你走不了!”盖聂悄然间拦住了掩日的后路。
卫庄典庆同时包夹过来,三方合围,务求将其彻底留下。
他们的意见很一致。
看着盖聂手里那把在火光映照下笼罩一层朦胧紫色的纤薄未知长剑,掩日不慌不忙的问道,“你的木剑呢?剑圣连自己的剑都能弄丢?”
“剑就是剑,没有区别。”盖聂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你要是奇怪为什么渊虹换木剑也就算了,从木剑换回正常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卫庄却是不想听掩日继续废话消磨时间,垫步前冲出剑,
强敌环伺,掩日不敢贸然出招,
盖聂典庆见状立刻从两侧夹击补攻,掩日只得在半空强扭身姿,掩日剑出鞘,险之又险的挑开盖聂的剑刃,同时避开典庆并排袭来的镇天刀,并脚尖一点刀身借力跃向高空。
盖聂卫庄见状就要协力攻击,以剑气直接撕碎空中的掩日。
典庆则打算直接甩出自己的镇天刀,务求三人合力将其一击毙命。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以戈止伐
掩日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危急。
三大高手协力出击,他最多三五个回合就得彻底交待。
现在,就是他唯一的脱身机会!
掩日一转向,干脆直接背对着盖聂三人,一瞬间调动全身真气,竭尽全力斩出了一道硕大的弧形血红剑气。
剑气呼啸飞出,冲天而起,直接将已经濒临崩溃的屋顶彻底撕碎。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粗壮厚实的屋脊和房梁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碎裂崩解,全部砸到了下方的地板上。
面对这些动辄几百斤的玩意,盖聂卫庄不敢贸然硬抗,只得撤招躲避。
倒是典庆
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一定没跑远,但在一片火海中搜寻一个不知道躲到哪去的敌人并不是明智之举。
哪怕典庆压根不怕,也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还得保护盖聂二人不出事。
………………
大泽山,某处山岭之上,王离正带着自己的部队,打算趁着夜色给农家一点惊喜。
王离正要下令,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他急忙扭头去看,却见一股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好大一片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
王离旁边的赵部立刻说道,“是醉梦楼方向!”
王离的眼中满是震惊,语气很奇怪的嘀咕了一句,“他们怎么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赵部倒是没怎么关心这逼动静,而是
虽然章邯要查赵部,但是这会儿他还是很讲同袍之义,
王离却不咸不淡的喊住了要动身的赵部,“你着什么急!”
“可是……”赵部有点不明白。
他这么积极救章邯,当然不是因为袍泽关系,而是觉得王离会很在意章邯的安危。
章邯是影密卫的统领,皇帝身边的近人,和国师古寻关系匪浅。
这样的重要人物要是因为王离把他请到醉梦楼而被害死,就算有王家做靠山,这事也难善了。
照理说,王离这个时候肯定会紧张章邯的安危。
对于赵部的疑惑,王离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章邯是什么人?影密卫是什么人?这点场面难为不了他!”
“依我看,这就是他在擒拿叛逆分子。”
“他在暗,我们在明,各忙各的就好了。”
虽然觉得这个解释很扯淡,但赵部还是识趣的点头应是,没有多问一句。
章邯死不死的跟他无关,天塌下来也是王离这个高个顶着,背锅都轮不到他。
插曲结束,王离转向自己的士兵,下令道,“传我军令,对封锁地区……”
这时候,阴影中响起一道女声,打断了王离的命令,“请等一下,将军。”
王离眉头一皱,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色昏暗一片,传来声音的地方又有几棵大树,整个笼罩在阴影之中。
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从树后走出,却让人看不真切,不过她手里那把剑反射着点点寒光,倒是引人注意。
王离看清那把剑后,脸上又一次浮现出奇怪的神色,似乎很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他就收敛了情绪,彷佛没有反应。
赵部见有陌生人,立刻拔出自己的剑护在王离身前。
这里那么多士兵,动手肯定用不到他,但此时正是他向上将军卡卡表达无限忠诚的时候。
不过王离却一抬手示意麾下的士兵保持镇定,然后对赵部吩咐道,“你先带人退下待命。”
赵部这次学精,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一点头就指挥众多士兵一并退到一旁去了。
王离则主动迎向阴影中的人,貌似好奇的问道,“属镂……阁下是罗网的人?”
田言自阴影中缓步走出,语气平静的回应道,“看来上将军知道我?”
看清田言这个不速之客后,王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本将军最近确实从一个不成器的废物下属口中得知了属镂这把剑,但是……那恐怕不是你!”
田言一抬属镂剑,“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属镂……这就是我!”
罗网规矩,人可以死,剑不能亡。
属镂剑在她手上,那她就是属镂,这话田言说的非常有底气。
王离阴着脸冷哼一声,“本将军很像傻子吗?”
“农家所有人(高层)的画像我都看过,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
“烈山堂大小姐——田言!”
“我是田言,和我是属镂有冲突吗?”田言不慌不忙的反问道,“农家内部的罗网成员,可远不止是我一人。”
“呃……”王离欲言又止,想反驳却只能把话憋回去。
虽然他知道田言不是属镂,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知道。
作为百战穿甲兵的主将,王离不应该对罗网内部的情况太了解。
所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田言‘属镂’的身份,不耐烦的问道:
“好,就当你是。”
“那你这个罗网杀手,找本将军有什么事?”
“请将军撤兵。”田言毫不犹豫的抛出了五个字。
………………
醉梦楼暗道之外,刘季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不由扶额哀叹,“完了……完了……”
朱家顶着‘哀’面,捋着须子奇怪道,“这火势……”
韩信一脸平静的看着大火焚天的场景,拍了拍刘季的肩膀,“你得谢我。”
心情非常糟糕的刘季一抖肩膀把韩信的手甩开,瞪着眼睛纳闷道,“我谢你?我谢哪门子啊?”
朱家这时候说道,“刘季老弟,看这火势,爆炸情况比预期设计的要减轻了不少啊!”
“嗯?”刘季急忙探头去看。
可惜这炸药不是他布置的,他只负责牵个引线点火,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韩信接下来的话解开了朱家的疑问:
“我剪掉了一部分引信。”
“啊?”刘季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剪我的引信?”
从流程上来看,是刘季先开始设置引信,他忙活的差不多了韩信才去救的章邯。
如果他要剪引信,只能在去救人之前,否则很可能来不及。
在炸药随时可能爆炸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在地道里多逗留。
韩信耸了耸肩,“我只是怕爬的不够快,还没出暗道就先被烤焦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也并不复杂。
做个有备无患的后手罢了。
反正该炸死的总能炸死,炸不死的就是炸不死,炸药多点少点实在无所谓。
回答完,韩信朝章邯走去,打算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
朱家看到他正好背对着自己,心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手中指力翻转,三心二意点穴手当场隔空点住了韩信。
韩信这会儿正好迈腿,定在原地姿势看起来颇为搞笑,尤其是搭配上他左右晃动的眼珠子。
龙且见状急忙问道,“朱堂主怎么突然对他动手?”
“他是帝国派来农家的卧底。”朱家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之前没动手,是因为不清楚韩信的实力,不好贸然行动,方才抓住了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当然,也只是先把人控制住,并不打算伤害韩信。
朱家并不排斥和帝国一方的人合作,但是他们对韩信几乎一无所知。
这很不好。
………………
山岭上,听到田言说的话,王离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后
“你在说什么?”
“我希望将军停止进攻。”田言很实诚的重复了一遍。
王离这下直接气笑了,“呵!看来你是真的拿我当傻子啊。”
“我大军都围山了,你让我撤兵!?”
这里要强调一下,嬴政调王离来大泽山,主要目的是确保荧惑之石安然送至咸阳,并没有明确下令让百战穿甲兵消灭农家。
只是农家抢夺荧惑之石的行为,给了王离正当开战的理由。
他可以打,也可以只抢回荧惑之石,这两种选择在咸阳都能交的了差。
不过作为帝国军人,送到嘴边的军功不要当然是不可能的——也因此,消灭农家被视作皇帝的意志,因为嬴政肯定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将军的尿性。
田言解释道,“我已经控制了农家,将军现在发动攻击,等同于消减罗网的力量。”
“罗网的力量?”王离眨了眨眼,咂摸着嘴回道,“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农家十万弟子,罗网也能吞的下?”
接着王离一拍胸口,话锋一转道,“当然了,大家都是帝国同僚,我不会把事做绝。”
“该留给罗网的,我肯定一点不少给你们,我可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田言闻言一笑,回应道,“我要提醒将军一下,你这样等同于和罗网作对。”
“哈!”王离张了张嘴,有点想骂人。
我和罗网作对?
你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给老子捣乱,特么到底是谁在和罗网作对?
但是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王离只能强忍着,冷笑回道,“你威胁我?赵高站在这儿说这话还差不多!”
以王离的家世,整个帝国官场,就只有一个人能让他退让三分,那人就是古寻。
除此以外,他就真的是谁也不用怵,哪怕是蒙恬,哪怕是李斯,哪怕是赵高,可以说是牛逼到不需要朋友了。
田言含笑回应道,“我只是在提醒将军。”
“照你的说法,我这大部队兴师动众,千里迢迢赶过来,就只是为你们敲敲边鼓,用来吓唬吓唬那些农家草民,然后让你们轻松收割成果?”
王离一边质问田言,一边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走近之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田言,压迫感十足。
虽然后者身材很高挑,但面对王离这个人高马大的糙汉子还是不够看。
田言不慌不忙的回应道,“首先,我们并不轻松。”
“其次,罗网的方式的确更具效率,对帝国更有利。”
“哼!”王离冷哼一声,一只手掐着腰,不屑道,“所以,本将军和三万百战穿甲兵就是来给你们当陪衬的?”
“这是协同合作,将军。”田言笑盈盈的强调道。
“协同?协同个屁!”王离一翻白眼,大手一挥,一点不客气的呛声道,“你大功告成了,我就该灰溜溜空手而归了!”
农家他是不可能放手的,别说是田言这个冒牌货来跟他说,赵高亲自过来求他都没用。
田言迅速回应道,“罗网可以把章邯交给你。”
王离一愣,旋即迅速收敛情绪,露出怒容,气冲冲的回道,“章邯带着影密卫处处追查罗网,什么叫你们交给我?”
“明明是老子特娘的帮你们擦了屁股!”
田言依旧笑呵呵的,指正道,“是罗网的掩日大人出手收拾了他。”
“那也是我给的机会,是你们欠我的人情!”王离激动的反驳。
其实他不怎么激动,不过必须表演到位。
田言对此无动于衷,淡淡的回应道,“罗网自然有所回报,比如说……将军最为关心的北疆之地。”
看着面前笑盈盈的俏脸,王离表面上平静,心中翻起了一股巨浪。
这女人怎么回事?
她顶替属镂有多长时间了?
怎么北地的情报都被她弄到手了?
农家肯定没有北地的情报,所以在他看来田言的情报来源只能是罗网。
但是……王离不理解,田言是怎么做到的。
她就算顶替了属镂的身份,应该也不敢贸然和罗网内部交涉过多啊?
就算她敢,罗网的人也不应该被随随便便糊弄住啊?
王离现在只能确定一件事——罗网在东郡的计划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拿不准究竟是怎样的偏差,也拿不准该怎么对待田言。
………………
大泽山,醉梦楼内。
掩日消失不见,火势熊熊不便找人,盖聂等人现在要考虑的自然就是抽身撤退了。
虽然环境很糟糕,但有典庆在,这都是小问题。
就在整栋建筑即将倾颓之际,典庆一把抓住盖聂卫庄,二人也并未反抗,任由典庆夹住自己蒙头朝外面冲过去。
而就这时,已经要彻底倒塌的建筑突然停滞住了,虽然不是纹丝不动,但给他们的时间显然更多了。
典庆愣了一下,却也没多想,顶着燃烧着的建筑物,直接一个冲锋,带着一堆燃烧着的建筑残骸撞出了醉梦楼,冲出了火场。
出来后,他也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人宗掌门逍遥子恰在此时赶至,以自身的磅礴真气强行稳固住了即将崩塌的建筑。
眼见典庆带着盖聂卫庄冲出来,逍遥子当即不再运功,拘束住整栋建筑的漫天金色符文顿时崩溃消散,整栋建筑轰然倒塌,掀起好一阵火浪掠过众人。
不过这点火对他们并无影响。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言而有信
“逍遥先生。”
盖聂打了个招呼迎上前。
逍遥子带着斗笠,雪霁反手收在背后,回应道,“看到这边的动静就赶过来,幸好没来迟。”
旁边的卫庄看着逍遥子,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典庆就更是一言不发了。
盖聂抱拳一礼,“多谢逍遥先生相助。”
“盖先生个客气了,就算没有我几位也不会有事。”逍遥子的目光看向块头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大的典庆,“这位就是号称‘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的披甲门弟子典庆先生吧?”
典庆有多硬,逍遥子也是很清楚的,有他在区区一点火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典庆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依旧沉默寡言。
逍遥子也不在意,大家之间的立场毕竟不同,也没必要走得太近。
卫庄此时的注意力转到了一片火海的废墟之上,沉声说道,“这种火烧不死他。”
很显然,卫庄还想继续追击掩日。
难得抓住了这位罗网
逍遥子闻言好奇道,“几位对阵的是?”
“罗网的掩日。”盖聂简洁的回答道。
“又是越王八剑……”逍遥子感慨道,“我听说这一位还是罗网内部仅次于首领赵高的二号人物。”
“哼!”卫庄冷笑一声,说了一句,“狗终究是狗。”
整个罗网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赵高,除他以外都是工具,是奴隶,是走狗……反正什么都可以是,就不是人。
掩日这个所谓的二号人物也不例外。
逍遥子闻言不由抚须而笑,卫庄说话永远都是这个干脆且刺耳。
盖聂则把话题扯回正轨,“他应该没跑远,追!”
接着盖聂三人就开始搜索周围的痕迹,试图寻找掩日的逃离路线。
典庆没有掺和这些,直接告辞离开了。
掩日不是他的目标,既然章邯已经救下,那他就得尽快赶去和涟衣她们汇合了。
反正对付掩日也不差他一个。
少了他却多了逍遥子,依旧是三大高手伺候掩日一个人,只要掩日被抓住了尾巴,就一定逃不掉。
当然,逍遥子的出现有些突兀,典庆对此抱有一定的怀疑。
不过他并没有多操心这一点。
逍遥子有没有问题,自有鬼谷纵横二人去判断辨别。
如果鬼谷的两位都看不出问题,他同样也不行,再怎么琢磨也没意义。
说回盖聂他们,一身杀气的卫庄很快就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盖聂逍遥子紧随其后,三人一同钻进了旁边的山林中。
循着痕迹,卫庄很快发现了一道人影。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树林中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不过卫庄也不在乎是谁。
这个点出现在这个地方,说是路人他也不信,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砍了再说。
寒光骤闪,鲨齿出鞘,卫庄一出手直接就是全力施为,凛冽的剑风裹挟着林间的落叶拉出数条长长的‘丝带’,正冲人影头顶而去。
对方也在这时回首,手中长剑抬起,同样是一道剑光闪过。
铛!
剑光闪过,火四溅,剑气激荡吹拂而去,两人错身而过。
借着刚才剑锋撞击磨擦产生的火,两人倒是都把对方看清楚。
卫庄脑子里冒出来的
而莫名其妙就遭到了袭击的晓梦心里的想法则是卫庄在发什么癫。
“是你?”
卫庄站定后收起鲨齿,用一句疑问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古寻和晓梦这位天宗新掌门到底有什么瓜葛,但光看后者在桑海城敢肆意挑衅古寻还没事就知道两人肯定是有关系。
那她就不可能是自己的目标。
呃……也不好说。
想到惊鲵,卫庄倒是不敢下定论,但不管怎么说,双方都没必要交手。
面对卫庄这句废话,晓梦不慌不忙收起秋骊,语气平静的反问道,“你走火入魔了?”
这是比较委宛的说法,翻译一下就是在问卫庄为什么发癫。
卫庄闻言脸不由一黑,但还是保持着克制没有动手。
换个人这么跟他说话就等着被鲨齿梳头吧!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卫庄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无聊。”晓梦回了两个字,转身就走。
她从来只跟自己愿意废话的人说废话,而卫庄并不在此列。
此时,盖聂也正好赶上,出现在晓梦身前。
他对古寻和晓梦的关系更加不清楚,但桑海城小圣贤庄内发生的事几乎人尽皆知,他也不例外。
因此对晓梦的态度也很温和,只是提了一下他们的目的:
“我们在追踪一名罗网杀手,不知晓梦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晓梦冰冷的灰色眼眸盯着盖聂,简明扼要的回答了一个字:
“没。”
卫庄闻言一皱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晓梦一甩秋骊,将剑首上的拂尘搭到胳膊上,不咸不淡的回道,“你们的废话太多了。”
她对陌生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卫庄不算纯粹的陌生人,但差的也不多。
卫庄听了这话想动手。
他算是遇到比自己还难相处的对手了。
要不是有古寻这层关系在中间夹着,以他的性子,哪怕晓梦不是他的敌人高低也得挨顿打。
好在除了古寻这层关系外,此时此地还有个专门的和事佬。
逍遥子从林间走出,朗声说和道,“请勿动手,不要伤了和气。”
虽然逍遥子也知道大概率不会打起来,但现场气氛确实很僵硬,还是得他来调和一下。
逍遥子上来没管晓梦,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跟不跟她打招呼,而是先对卫庄抱拳一礼,在大家都互相认识的情况下郑重介绍了一下晓梦——理论上,卫庄这还是和晓梦初次见面:
“卫庄兄,这位是我们道家天宗的新任掌门晓梦大师,论资排辈算是我的师妹,大家不是敌人。”
前面都是废话,重点是最后几个字,缓和气氛用的。
卫庄斜眼觑着晓梦,冷淡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哪怕逍遥子居中缓合,面对卫庄的再一次询问,晓梦依旧无动于衷,抱着秋骊自顾自的看月亮,谁也不搭理。
逍遥子见状也很无奈,只能说两句好话,“我这位师妹生性高傲,希望卫庄兄不要介意。”
“不用你替我解释。”晓梦对此并不领情。
这不是不识相,而是……她就这个性子。
不喜欢的人那真是从头到脚她都看不顺眼,并且绝不会掩饰自己的态度。
对逍遥子来说,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小问题,权当自己没听见,将话题引回正事,“我在周围另有发现,两位跟我来吧。”
听到这话,卫庄盖聂自然不想继续和晓梦掰扯,果断跟着逍遥子朝另一处走去。
倒是晓梦,这会儿似乎来了兴致,自顾自的跟了上去。
搁旁人或许会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晓梦就丝毫不会被这种世俗情绪牵绊。
她想看逍遥子发现了什么,所以就跟上来,至于自己跟逍遥子的矛盾,那就是另一茬事了。
逍遥子说的地方离得不远,一行人很快赶到。
映入盖聂等人眼中的,是一地的尸体……不止是地上,树上也有。
这些尸体的身份他们也都一眼认出来了——很明显,几乎全都是影密卫的人。
“大都是章邯的手下。”盖聂率先开口道。
卫庄跟着说道,“看来影密卫死伤惨重。”
逍遥子抚须颔首说道,“这是一场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影密卫和罗网自相残杀。”
“呵!”卫庄轻蔑一笑,“影密卫和罗网可从来都不是自己人。”
对于卫庄的说法,逍遥子不予置评。
对他来说罗网和影密卫不是一伙的,但对外人来说,他们都是帝国的一份子。
这就是自相残杀。
逍遥子的目光转向晓梦,“晓梦师妹之所以到此,也是为了章邯的安危吧?”
晓梦从众多尸体中穿行而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闲事管得太多了。”
逍遥子对这种程度的回怼已经波澜不惊,平静跟上继续说道,“鬼谷两位及时赶到,我想章邯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晓梦并未理会这话。
章邯安全不安全她当然一清二楚,否则卫庄发现她的时候,她为什么是朝着远离醉梦楼的方向前进?
………………
山岭之上。
面对田言提起的北地战事,王离表明平静的沉吟少顷后,淡淡的说道:
“你走吧,刚才的无礼我就当没发生。”
“其他的,我说的很清楚了,三军用命,绝无空手而归的道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仗我势在必得!”
农家十万颗头颅,一颗头颅都不能少!
看着无意再谈,已经直接转身走人的王离,田言再次出言劝说道:
“相比空手而归,还有更坏的一种结局。”
“你说什么?”王离一扭头,冷声质问道。
“损兵折将,惨败收场。”田言含笑回答道,“我想将军应该也更想保持一个漂亮的战绩履历。”
“哼!”王离转过身,半是冷笑半是嘲笑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带着农家那帮泥腿子对抗帝国军队?”
“有何不可?”田言抱着剑走近王离,笑意盈盈的回应道,“对抗的理由将军可以自己想一个,或者我们一起帮章邯编一个,让他报告给嬴政。”
“大胆!”听到嬴政的名字,王离当即暴怒,“敢直呼皇帝的名讳!”
田言浑不在意的摆弄着手指回应道,“我敢直呼他的名字,你就该知道……我谁都敢对抗,谁都敢杀!”
“来人,给我把她拿下!”王离也不跟她废话,一招手立刻就有士兵过来把田言给包围起来。
本来他就想收拾田言这个冒牌货,只不过碍于不能直接戳穿对方假冒罗网的事实,不方便动手。
现在这女人直呼皇帝名讳犯了大不敬,给了他动手的理由,自然不能放过。
田言看了看左右包围过来的十几个士兵,轻蔑一笑,反问道,“将军是不了解罗网的天字杀手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的士兵,于我而言只是蝼蚁罢了。”
话音落下,田言手掌翻转舞动,掌中属镂剑出鞘,寒光一闪而逝,周围的士兵甲胄上全都出现了一道纤细狭长,深可触体的剑痕。
这是田言在展示自己的实力,来威吓王离。
你手下这些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王离见状眉头一跳,却也没怂,冷笑着反问道,“那你要不要数一数在场有多少本将军的人?”
这里集结的是王离的部分直属亲兵卫队,大概千人上下,其中大部分都是最精锐的强弩手。
这个数量已经足够堆死几乎任何一个江湖高手了。
田言目光扫过一旁蠢蠢欲动的大部队,脸上笑意不改,回应道,“百战穿甲兵之名,如雷贯耳,但……将军你只有一人吧?”
“你猜,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有上千人的强弩卫队保护,哪怕是想擒贼擒王都难,但谁让田言已经来到了王离的近前了呢?
这个距离,一位顶尖高手是绝对有把握带着王离一起去死的。
王离脸色一僵。
他有把握在田言手下逃生,但……他不能那么做。
如果只是以王离该有的正常状态来面对实力疑似可以比肩罗网天字杀手的田言,那确实有可能被对方给拉了垫背。
但是当着麾下那么多士兵,王离不可能因为贪生怕死直接服软。
可若是跟对方硬刚到底,又容易出事……
犹豫片刻后,王离做出了决定。
打,肯定还是要打的,直接低头让步他以后就不用混了。
但是不能让手下的士兵一拥而上,他得单挑,这样打输了也有回圜解释的余地,再加上田言还顶着罗网的名头,算是他的‘同僚’。
因此让步也不是不能接受。
做出了决定,王离当即直接出手:
“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王离没有用兵器,对着田言迎面就是一拳砸了过去。
田言见他动手也是完全不怵,同样没有拔剑,伸出一只手迎向王离,绕了个弧线躲开对方的拳锋,从侧向一把捏住他的手肘部位,一捏一拉就卸掉了王离的力气。
同时二人距离拉近,田言毫不犹豫抬腿对着王离就是一记膝顶。
王离见状另一只手急忙往下腹部位一横,仗着甲胄之利硬接了这记膝顶。
在反作用力下,二人各退了几步。
作为一个女人,田言的肉体力量确实远不如五大三粗的王离,再加上肉体和金属的差距,王离甩了甩胳膊,压根没受任何影响,反倒是田言膝盖好一阵疼。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有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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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交手,自己竟然还占了上风,这让王离心中暗喜。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只是沾了这一身盔甲的光,只要田言拔剑这点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对方讲究,一直保持克制不拔剑,那自己说不定能赢下这一局,但只要属镂出鞘,他就毫无反抗能力。
王离不想输,也不想赌田言是不是一个讲究人,所以他得把住自己这点优势。
念头及此,王离毫不犹豫的上前追击,打算让田言没有拔剑的机会。
面对大手一张,朝着自己擒拿过来的王离,田言双眸中金色流光闪过,瞬间洞悉了对方的出招,照旧一只手搭上前去,借着一股柔劲偏开王离的手掌,让他的攻击落空。
正面硬扛,她肯定接不住王离这个壮汉的拳脚,只能以柔劲巧劲化解卸力……或者上兵器。
王离也清楚这一点,第一招被化解后立刻跟进补功,反身就是一鞭腿砸了过去。
田言预判了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躲开这一腿,只能反持连鞘属镂,以手臂抵住剑身格挡。
一声金铁敲击的闷响后,田言无伤的接住了这一腿,但人还是向着侧方滑出去十几步远。
全副武装的王离全身重量至少有二百多斤,这一腿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全是蛮力。
面对气势汹汹的王离,田言并没有出剑的意思,也不见丝毫慌张,手里的属镂不出鞘却也不放下,就那么占着一只手。
而王离依旧不给田言留任何喘息时机,马上又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田言丝毫不惧,直面迎上,二人开始了一段让人眼缭乱的拳脚之战。
王离一拳一脚都充满了力道,再加上身上包着一层铁,田言不敢硬扛,靠着察言观色总是料敌预先,或是躲闪,或是化解,并未吃什么亏。
同时,她的身法远比王离灵活多变,因此有大量的余裕发动反击,回王离以拳脚相加。
王离自然没有预判敌人动作的能力,田言的攻击他基本吃满了。
但是人家有甲啊!
一转眼的功夫,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过了十几个回合招,最后以田言被王离抓住机会再次击退收尾。
而这一段打斗的战果是……没有战果。
田言几乎没被王离的攻击命中过,而王离虽然挨了不少打,但都被甲防住了。
扭了扭脖子疏松筋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时的王离心中已经放松下来了。
就目前看来,田言还真不打算和他彻底刀兵相向,只是比拼拳脚。
那他就稳了呀!
虽说田言的近身搏击技巧非常熟练,手里没出鞘的属镂还总是帮她挡住关键攻击,但是久守必失,迟早他能抓住机会。
就算他拿不下田言,一直保持僵局也没关系。
田言需要的是赢,而王离需要的只是不输。
一直僵持下去,就代表田言并没有强迫王离让步的实力,那就得她自己让步了。
对于眼下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田言仍旧淡定。
她看的出来,王离心里已经放松了。
只要他放松了,拿下他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田言要逼迫王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必须保持克制,也就不能出剑。
想赤手空拳轻松打败王离,她必须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否则对方外面那层壳很难处理。
放下警惕的王离依旧保持着一惯的作战方针——抢攻。
稍稍缓了口气后,王离立刻挥舞着拳头杀向了田言。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的用上了全力,可谓气势汹汹,势大力沉。
王离希望这一拳能帮他左右胜局。
可惜,过于积极的进攻不仅帮不了他,反而影响到了自身的稳定,下盘出现了破绽。
田言嘴角一翘,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机会,手中属镂往天上一抛,双手齐上迎向王离,绕过他的拳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分别抓住了他的前臂后臂,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力一拽。
去势本就未尽的王离无法及时停住自己,直接让田言这一拽给拉了个趔趄,朝前方地面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王离身上为数不多的薄弱处终于暴露在了田言的面前。
第一轮交手,自己竟然还占了上风,这让王离心中暗喜。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只是沾了这一身盔甲的光,只要田言拔剑这点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对方讲究,一直保持克制不拔剑,那自己说不定能赢下这一局,但只要属镂出鞘,他就毫无反抗能力。
王离不想输,也不想赌田言是不是一个讲究人,所以他得把住自己这点优势。
念头及此,王离毫不犹豫的上前追击,打算让田言没有拔剑的机会。
面对大手一张,朝着自己擒拿过来的王离,田言双眸中金色流光闪过,瞬间洞悉了对方的出招,照旧一只手搭上前去,借着一股柔劲偏开王离的手掌,让他的攻击落空。
正面硬扛,她肯定接不住王离这个壮汉的拳脚,只能以柔劲巧劲化解卸力……或者上兵器。
王离也清楚这一点,第一招被化解后立刻跟进补功,反身就是一鞭腿砸了过去。
田言预判了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躲开这一腿,只能反持连鞘属镂,以手臂抵住剑身格挡。
一声金铁敲击的闷响后,田言无伤的接住了这一腿,但人还是向着侧方滑出去十几步远。
全副武装的王离全身重量至少有二百多斤,这一腿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全是蛮力。
面对气势汹汹的王离,田言并没有出剑的意思,也不见丝毫慌张,手里的属镂不出鞘却也不放下,就那么占着一只手。
而王离依旧不给田言留任何喘息时机,马上又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田言丝毫不惧,直面迎上,二人开始了一段让人眼缭乱的拳脚之战。
王离一拳一脚都充满了力道,再加上身上包着一层铁,田言不敢硬扛,靠着察言观色总是料敌预先,或是躲闪,或是化解,并未吃什么亏。
同时,她的身法远比王离灵活多变,因此有大量的余裕发动反击,回王离以拳脚相加。
王离自然没有预判敌人动作的能力,田言的攻击他基本吃满了。
但是人家有甲啊!
一转眼的功夫,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过了十几个回合招,最后以田言被王离抓住机会再次击退收尾。
而这一段打斗的战果是……没有战果。
田言几乎没被王离的攻击命中过,而王离虽然挨了不少打,但都被甲防住了。
扭了扭脖子疏松筋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时的王离心中已经放松下来了。
就目前看来,田言还真不打算和他彻底刀兵相向,只是比拼拳脚。
那他就稳了呀!
虽说田言的近身搏击技巧非常熟练,手里没出鞘的属镂还总是帮她挡住关键攻击,但是久守必失,迟早他能抓住机会。
就算他拿不下田言,一直保持僵局也没关系。
田言需要的是赢,而王离需要的只是不输。
一直僵持下去,就代表田言并没有强迫王离让步的实力,那就得她自己让步了。
对于眼下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田言仍旧淡定。
她看的出来,王离心里已经放松了。
只要他放松了,拿下他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田言要逼迫王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必须保持克制,也就不能出剑。
想赤手空拳轻松打败王离,她必须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否则对方外面那层壳很难处理。
放下警惕的王离依旧保持着一惯的作战方针——抢攻。
稍稍缓了口气后,王离立刻挥舞着拳头杀向了田言。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的用上了全力,可谓气势汹汹,势大力沉。
王离希望这一拳能帮他左右胜局。
可惜,过于积极的进攻不仅帮不了他,反而影响到了自身的稳定,下盘出现了破绽。
田言嘴角一翘,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机会,手中属镂往天上一抛,双手齐上迎向王离,绕过他的拳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分别抓住了他的前臂后臂,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力一拽。
去势本就未尽的王离无法及时停住自己,直接让田言这一拽给拉了个趔趄,朝前方地面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王离身上为数不多的薄弱处终于暴露在了田言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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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大手一张,朝着自己擒拿过来的王离,田言双眸中金色流光闪过,瞬间洞悉了对方的出招,照旧一只手搭上前去,借着一股柔劲偏开王离的手掌,让他的攻击落空。
正面硬扛,她肯定接不住王离这个壮汉的拳脚,只能以柔劲巧劲化解卸力……或者上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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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言预判了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躲开这一腿,只能反持连鞘属镂,以手臂抵住剑身格挡。
一声金铁敲击的闷响后,田言无伤的接住了这一腿,但人还是向着侧方滑出去十几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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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她的身法远比王离灵活多变,因此有大量的余裕发动反击,回王离以拳脚相加。
王离自然没有预判敌人动作的能力,田言的攻击他基本吃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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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拿不下田言,一直保持僵局也没关系。
田言需要的是赢,而王离需要的只是不输。
一直僵持下去,就代表田言并没有强迫王离让步的实力,那就得她自己让步了。
对于眼下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田言仍旧淡定。
她看的出来,王离心里已经放松了。
只要他放松了,拿下他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田言要逼迫王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必须保持克制,也就不能出剑。
想赤手空拳轻松打败王离,她必须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否则对方外面那层壳很难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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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前夜
“废特娘的话!”刘邦很不爽的骂了一句,“卧底不都是兼差!”
感觉自己被出卖的刘邦很生气,直接向朱家问道,“老大,要不要把这小子直接做掉?”
对于这个问题,朱家没怎么考虑,脸上的面具瞬间切换到‘怒’,厉声回道,“两面三刀……做了!”
如果换个时间,朱家的反应或许会平淡一些,他本人还是更崇尚和气为上的。
然而由于曲殇遭背叛而死的原故,他和刘邦对目前对‘叛徒’、‘卧底’这一类词汇很敏感,态度也激进了许多。
好在这里还有不激进的人。
钟离昧一听就急眼了,急忙阻止,“不!”
韩信自己也尝试劝说道,“别!我还有话说!”
朱家仰头看着韩信,“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家堂主,江湖险恶,求生不易,你自己就号称‘三心二意,千人千面’,你怎么会看不惯我呢?”韩信试图动之以情。
听到这话,朱家的情绪确实平复了不少。
三心二意,两面三刀,这两个词说到底就是一个意思。
他自己顶着这么个名号,却因此和韩信过不去确实不合适,毕竟韩信并未给农家造成任何损失,反而还帮了不少忙。
但曲殇这口气,他始终咽不下去,对韩信还是有偏见。
“你又有什么说法?”朱家暂时不作回应,将目光转向钟离昧。
“他是我的好友,我愿以性命担保,他虽然为帝国效力,但来大泽山确确实实对农家并无任何恶意,眼下也是真心想要帮助农家!”钟离昧言辞铿锵的保证道。
“也是他亲自来说服我们联手帮助农家,对抗王离的百战穿甲兵。”
这话钟离昧说的很有底气,因为就是实话,韩信就是来帮农家的……只不过他没说清楚这是古寻的命令罢了。
钟离昧的保证很诚恳,朱家听不出任何问题,但他并不打算相信。
对方的话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钟离昧在他这儿没有任何信任度,并不具备给别人担保的资格。
“你自己就是帝国军官,你的话对我而言并不可信。”朱家直接摇了摇头。
季布见状,出面帮腔道,“我们也愿意保证,他确实是真心想帮助农家。”
虽然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这句话季布默默的在心里嘀咕了一遍,没说出来。
朱家摸着面具上的须子,沉吟片刻后,抬头看着季布,认真的确认道,“你……确定相信他?”
“我相信!”季布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担保。
季布对韩信其实抱有一定的疑虑,可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在王离的兵锋威胁下,他们必须团结任何可以团结的力量。
龙且都和影密卫统领合作了,韩信再有问题,也都是小问题,可以暂且忽略不计。
朱家面具瞬间切到‘喜’面,笑呵呵的回道,“季布兄弟一诺千金,你说可信,那就可信。”
有合格的担保人了,朱家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他抬手凌空虚点,两道指力打入韩信体内,解开了他的穴道。
恢复了自由的韩信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硬发酸,赶紧舒缓自己的筋骨。
朱家这时候发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救农家?”
既然真心救农家,那就该有个方案吧?
总不能是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韩信看向靠着树昏迷中的章邯,“首先得确保章邯活着,只有他才能制衡王离,而且……他如果死了农家的局势会瞬间恶化到极致。”
古寻交给韩信的任务可是包含协助章邯,并保护他的安全这一项的。
要是章邯死了,韩信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在古寻那里交差,农家很可能也会被迁怒。
相比较王离,毫无疑问古寻要恐怖的多。
………………
深夜,某处山洞内。
韩信拖着章邯把他搀扶起来盘坐好。
摇摇晃晃之际,章邯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眼中从昏花一片逐渐变得清晰。
等视线恢复后,又愣了一小会儿,章邯才算真正清醒过来,看着韩信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你啊……”
韩信带着笑意回道,“将军,来了大泽山以后,你的判断似乎出了不少错。”
“呵!”章邯闻言不由苦笑一声。
确实,他最开始猜错了罗网的态度,差点被属镂直接干掉。
后来没有预料到掩日的出现,又一次命悬一线。
至于这一次,则是错判了王离的态度,险些于睡梦中无声无息死去。
“看来大人派你来大泽山是正确的。”章邯接着说道。
除了第一次,后两次危机都是韩信救的他。
“那就等着将军日后替我在国师面前美言几句,我好多领些赏了。”韩信一耸肩回道。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闭嘴!”
晓梦的身影突兀闪现在山洞中,手中秋骊拂尘一扬,翠绿色的裙摆微微抖动。
看了一眼这位不太好相处的天宗掌门,韩信并无和她交流的想法,给章邯使了个眼色后让开了身位。
韩信走开后,晓梦走到章邯背后跪坐下来,运功行气,手掌之上缠绕一股碧翠真气,然后轻轻抵在章邯的后背上,替他运气疗伤。
“呃唔!”晓梦的真气一进入,章邯不由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开始颤抖,片刻之后更是直接呕出一大口淤血。
不过血吐出来后,章邯的状态也开始逐渐恢复平稳。
这段时间他接连遭受重伤,每一次都是还没好利索就立刻再次负伤,几次迭加下来,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眼见章邯状态好转,韩信很有礼貌的向晓梦道谢,“多谢大师……”
“出去!”晓梦直接撵人。
“呃……”韩信愣了一下,也没二话,转身就走了。
治病的时候,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信走后,晓梦狭长的眼眸盯着章邯,语气玩味的问道,“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外伤……内伤……现在还有毒伤,一共才过去几日的功夫吧?”
章邯听着晓梦嘲讽自己的话,无奈的苦笑了两声,然后尝试辩解道:
“这次是例外,出现了太多意料之外的状况,而且凶险程度也远超正常的影密卫任务。”
“哦?”晓梦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我记得古寻提醒过你?”
“呃……”章邯卡了一下,然后很婉转的回道,“所以我还活着。”
因为有了提醒,所以才只是重伤。
“呵!”晓梦听完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语气很平静,却又莫名的带着一股嘲笑的意味。
章邯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再辩解一下,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疗伤。
………………
山洞外,刘季正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往里面窥探,见到韩信出来,急忙凑上前,笑呵呵的问道,“怎么样?”
韩信没回答,只是抬手嘘了一声,示意他别打扰里面。
刘季只好跟着韩信一同离开山洞的范围,胳膊架在脑袋后面,感慨道:
“哎呀,那个帝国将军的运气可真是不错,找了你这么个人才替他打工,还有一位美女大师亲自过来照顾他!”
韩信他们都不通药理,朱家倒是还算擅长疗伤,但是不久前治疗涟心耗费了他大量功力,眼下也实在是精力不济。
所以他们带着章邯来找盖聂一行人寻求帮助……主要是寻求逍遥子这位人宗掌门的帮助。
然后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逍遥子因为接连替钟离昧和大铁锤高渐离等人疗伤,功力同样损耗不小,不太方便出手救治章邯。
好消息是,人宗掌门不行,还有天宗掌门。
晓梦当时还和盖聂等人待在一起,因此这个活儿交给了她,或者说被她要过去了。
对于刘季的感慨,韩信抿嘴笑了笑,并不发表意见。
韩信喜欢搜集情报,但不该打听的事从来不好奇。
现在,相较于天宗掌门为什么要救影密卫统领这件事,他其实更好奇刘季这个人。
古寻曾经特意跟他提过这个人,否则刘季之前找人联系胜七这件事也不会被韩信揽过来。
两人走了没几步后,韩信愣了一下。
陈胜和吴旷回来了,正在和朱家交谈。
………………
山洞附近的一处悬崖边,盖聂卫庄逍遥子三人都在这里。
他们这群人成分过于复杂,有墨家的,有农家的,有楚国的,有鬼谷的,甚至还有帝国的。
虽说大家达成了合作意向,但实际上还是各有各的亲疏远近,甚至都不以派系分,而是具体到个人。
比如说同样出身楚国,龙且更亲近和项氏一族相交多年的墨家,而季布更信任相识多年的朱家,英布更是只信任楚国自己人。
所以他们聊天都是各聊各的。
逍遥子轻叹一声,“幸亏晓梦师妹正好在此,否则的话,章邯的伤势委实是个麻烦。”
盖聂劝慰道,“逍遥先生也不必自责,你近日连番救人,功力损耗过大也是没办法的事。”
卫庄在一旁打断两人的废话,“这次又被掩日逃了。”
流沙和罗网之间素有交锋,对于这位罗网头号天字杀手的真实身份,卫庄自然很好奇。
不过这些年来,对方一直藏头露尾,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和流沙的高层直接接触过。
这一次,可以说是卫庄距离掩日最近的一次。
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卫庄对这一点有些耿耿于怀,不是因为放跑了掩日,而是因为猪队友太多了!
农家的人怎么比墨家的人还不如,干啥啥不行,痛击队友第一名。
MD,大泽山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顺利!
“一连派出两位天字一等,看起来罗网对农家是势在必得,不过……”逍遥子抚须说道,“现在看来,反而是罗网自己损失惨重啊?”
按照他从盖聂卫庄那听来的消息,属镂的情况很特殊,立场似乎有些摇摆不定,掩日虽然逃得一命却也受了重伤。
连带着普通杀手都被盖聂给清理了不少。
而罗网唯一的战果……就是弄死了不少影密卫,对农家根本不痛不痒啊!
卫庄闻言哂笑一声,沉声说道,“农家,早已深陷罗网之中!”
看起来罗网损失惨重还一事无成,但实际上,赵高最需要的目的都已经达成,结果的区别只在于罗网是小赢,中赢,还是大赢而已。
“此话怎讲?”逍遥子不由好奇道。
他这两天不是在治病救人,就是在治病救人的路上,对大泽山的情况根本没多少了解。
盖聂他们虽然会跟他说,却很难做到事无巨细,毕竟他们也忙着呢。
卫庄嘴角翘着,并没有为逍遥子解惑的意思。
盖聂接过话茬,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逍遥兄,罗网的渗透确实是无孔不入,农家现在也是吉凶难料。”
“而且,我们得到消息,儒家也已经被罗网盯上,我估计道家恐怕也难以置身事外。UU看书www.”
“嗯……”逍遥子抚须长叹,“罗网……确实是帝国的一把利刃,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捅向任何人。”
“这情报从何而来?”他跟着问了一句。
盖聂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道,“抱歉,逍遥兄,我答应过要为消息来源保密,不过情报内容我判断真实可信。”
“了解。”逍遥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道,“那两位有什么想法?”
“从农家之局来看,罗网如今越发的不择手段,逍遥兄当早做防备。”盖聂提醒逍遥子道。
罗网现在癫的连同属帝国的影密卫都敢毫不犹豫的下死手,说一句百无禁忌,不择手段绝不为过。
而这样的罗网,也是任何势力都难以招架的。
逍遥子闻言阖眼轻叹,“树欲静而风不止,道家确实很难置身事外,只是……”
对于盖聂的提议,逍遥子似乎有很多为难之处,不过话到嘴边他却并未说出来,话锋一转道:
“儒家那边,以张良先生的谋略,罗网的针对应该在他的预见之内吧?”
“大概如此……”盖聂闻言有些感慨,“只是,即便预测到了,儒家也未必能抵抗住罗网的侵袭。”
有着官面背景的罗网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帝国朝廷,它若是不要脸硬发癫,顶着官方身份做不守规矩的事,张良再有聪明才智也无处施展。
“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帮助农家先度过这次危机。”
“如此一来,或许能在未来多一个盟友,一同抵抗罗网。”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窃听风云
大泽山外围,百战穿甲兵大营。
王离一脸严肃的走进自己的营帐,而花影早就在营帐里等着他了。
醉梦楼出事前,花影和她手底下的人就全部撤出来了。
本来她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脱身,就此远离王离的。
不过为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发挥作用,窃取情报,她选择了主动向王离请求来军营中陪他。
王离也没有拒绝。
一般来说,军营之中是比较忌讳酒色这两样东西的,尤其是战事在即的情况下。
不过王离毕竟是主将,他可以不讲规矩,再加上他打心底里瞧不上农家,压根就没认真。
“将军驾到,旗开得胜!将军驾到,旗开得胜!”
王离刚进来,营帐内就响起了一串尖锐怪异的叫声。
这声音来自于花影豢养的一只鹦鹉,这话自然是花影特意教的。
王离好面子,她自然就要给足王离这个面子。
不过这一次鹦鹉的拍马屁行为并未得到王离的回应,他依旧是一脸严肃,没有理会营帐里的花影,而是先对营帐外守门的士兵吩咐道:
“传赵部和白屠过来听令。”
说完,王离大踏步的朝花影走去。
花影看出来这会儿的王离心情不好,心中暗自琢磨着出了什么事,面上还是笑颜如花,娇声娇气的问候道:
“将军。”
王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语气舒缓的说道,“美人,给我把酒满上。”
花影乖巧的陪坐在王离身侧,端起酒壶倒酒,心里却越发疑惑。
听这语气,王离的心情貌似又不错。
这到底是不开心啊,还是开心啊?
王离这会儿的心态之所以比较矛盾,自然是因为今晚的遭遇。
以他的性格,被田言落了面子肯定不高兴,哪怕这本就是他自己计划的一部分。
同时,很可能兵不血刃的先得到六分之一个农家这件事又让他很高兴。
综合一下,就是眼下这个二相性的状态了。
“将军心情不错,莫非有什么喜事?”花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高兴的部份肯定不能主动提,只能先问问高兴的事。
王离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豪饮一口,不咸不淡的回道,“军务大事,你一个女人不要多问。”
“是奴家冒失了。”花影笑盈盈的认了个错,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端到嘴边,“奴家先自罚一杯。”
说完,以袖掩面,优雅的仰面一饮而尽。
“哈哈哈……美人好酒量啊!”王离见状终于给了花影笑脸。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大喜功,最爱酒色。
放下酒杯的花影眼见王离情绪进一步舒缓下来,便问起了醉梦楼的事:
“将军,我听闻醉梦楼大火,毁于一旦……”
花影这话一出,王离刚有点笑色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手里酒杯往桌案上一砸,沉声质问道,“你消息还挺快啊?”
之前在醉梦楼,涟衣她们引起的怀疑王离本就没有放下,恰巧不久前田言又让他丢了面子,所以王离现在对女人,格外的警惕,格外的敏感——田言估计还要占主要原因。
花影身处他的大营,却还能这么快得知醉梦楼的消息,无疑触动了王离敏感的神经。
王离的反应让花影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只能赶紧装做委屈怯懦的样子,俯低身体跪倒在地解释道:
“花影不敢!”
“只是……醉梦楼是奴家来意栖身之所,奴家实在……”
平日里,花影只要摆出这幅小女人姿态,王离总会心软,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轻易掀过,轻轻把玩着酒杯,不无深意的玩味说道:
“这醉梦楼里,名堂可真不少呢!”
听到这话,花影心里更是一紧,却不明白王离为什么揪着不放,只能暂且归咎于之前涟衣那桩事的后遗症。
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她的应对方案只有一个——卖惨,哭弱。
根据她这些年来的经验,对付王离,就这招最好使。
“将军明断,花影只是个弱女子,家境贫寒,落入风尘,挣扎求生罢了。”花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手指滑过眼角,依稀可见泪花,“将军也知江湖险恶,奴家一个女人,寄人篱下,能有什么主张?”
说到后面,花影真的落下泪来,看着让人颇为心疼。
若在平时,王离肯定得把她揽到怀里好好宽慰一番,不过此时,却恰好引起了他对田言的印象,不由扶额喃喃道:
“这世道,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花影一听这话心里只觉得邪门。
这王离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完全不接招呢?
这又不像之前涟衣那茬事,有需要他认真对待的正事,就是一时心情不好,怎么老娘的招数完全不起效呢?
花影想不明白,只能继续自己的一贯招数——就算不好使她也不能贸然变招,否则王离会察觉不对。
“将军何出此言!?”
“花影不知做错了什么……”
这一次,花影干脆趴在地上,呜咽着哭泣起来。
委屈的哭腔让王离的心思从田言身上挪开,看向一旁都要委屈死的美人,本性立刻爆发,心疼的一把揽到怀里,好声好气的宽慰道,“嘿嘿,美人别伤心,我不是说你。”
“不就是一座醉梦楼吗,我再给你盖一栋就是了,盖更好的,你想盖在什么地方就盖在什么地方!”王离大包大揽的承诺道。
他也不是开空头支票,而是真心实意的。
只要花影乖乖的,盖一座青楼而已,对他堂堂王家大公子,帝国上将军而言,根本不算个事!
人家国师古寻都快把青楼开到章台宫大门口了,也不差他这个帝国将军掺和一手。
花影听到这语气,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嘛,这才是王离啊!
她适时的收敛起哭腔,带着泪花露出笑颜,彷佛雨打梨花,“真的?”
看着花影这副可人儿的模样,王离心头更是火热,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回道,“军中无戏言,美人还信不过我的话?”
“不不不……奴家是受宠若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影将姿态摆的很低以迎合王离,进一步软化对方的态度,“将军再造之恩,花影一定三生为报。”
王离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花影确实很会把握王离的情绪,可以说是完全拿捏住了。
当然,王离也不是真的完全沉醉于女色,要是牵扯到正经事,仅凭花影的花言巧语就很难动摇他了,就像不久前的涟衣姐妹一事。
两人郎情妾意之际,外面的守门士兵喊道:
“将军,赵部、白屠已传到!”
王离闻言一抬手,花影立刻会意,起身走入营帐后面的内室。
白屠和赵部也在这时走了进来:
“将军!”X2
王离斜眸用眼角余光看着花影彻底走入帘幕之后,才招呼二人道:
“你们过来。”
赵部和白屠不明所以,只能听令上前凑到桌案边半跪下来。
王离见状又勾了勾手,示意他们再靠近点,两人便又把头朝前抻了抻。
见差不多了,王离手肘拄在桌案上,自己也往前靠了靠,和对面几乎脸贴脸后,才说道:
“你们让全军做好准备……”
王离这边小声吩咐手下,帘幕后的花影也小心翼翼的摸了过来,侧耳倾听。
“……以烟花为号,发动总攻!”
“是!”
王离安排好任务,赵部二人立刻点头应是。
就是声音有点大,让王离抬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而王离自己则扭头看向帘幕,悄悄起身走近,猛地一把拉开帘幕,却见花影正侧躺在梳妆台前摆弄首饰。
王离面无表情的看这一幕,抬手挥了挥示意赵部二人滚蛋。
两人也不敢掺和王离和花影的事,忙不迭起身离开。
两人走后,王离悄悄走到花影身后,而且后者似乎还没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打扮着。
王离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可见他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对花影的信任。
好在也没有太过怀疑。
而在他没注意的另一边,鸟架子上的鹦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
大泽山,烈山堂堂口,田猛的灵堂。
田言、田虎、田仲,以及司徒万里四堂堂主此时齐聚于此。
如今蚩尤堂,共工堂,还有四岳堂都是紧跟烈山堂的脚步……不管是否有人有其他心思,总之明面上都是以田言这个新侠魁马首是瞻。
而他们现在,正在等魁隗堂和神农堂的回应。
严格来说,主要是神农堂的态度。
如果朱家选择了让步,陈胜纵然不服,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硬拖田言后腿。
如果朱家不肯让步,那陈胜八成会选择和神农堂联手,或许不会和田言麾下四堂正面对抗,却肯定会听调不听宣。
经过沉闷的等待,终于进来一名弟子喊道,“报告大小……侠魁,神农堂来人了。”
“请!”
田言头也不回的指示道。
司徒万里这时候问道,“侠魁,你看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田言转过身,负手身前,平静的回道,“回避不能解决问题,且看他们有什么主张。”
很快,一身暗红衣裳的刘季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就是朱家派来表达自己态度的神农堂代表。
进来后,刘季第一眼就锁定了一旁的司徒万里。
司徒万里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偏转身位,避开对方的目光。
即使以司徒万里的城府脸皮,面对朱家和刘季时多少也是有些心虚的。
大概朱家来之前叮嘱过刘季,他看见司徒万里后虽然眼神想杀人,也不由自主的用鼻息冷哼了一声,却忍住了没有直接挑衅找茬,很快把注意力转到了居于上首的田言身上。
“你好啊,大小姐。”刘季很敷衍的拱手一礼,打了个招呼。
田仲见状第一时间提醒道,“刘季,你应该称大小姐为侠魁。”
刘季撇嘴一笑,告罪道,“大小姐恕罪。”
“我呢,时跟着我们朱家老大混的,如果我们老大认大小姐为侠魁,那我肯定叫的比谁都亲热!”
刘季这回答立刻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包括司徒万里。
田虎上前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朱家他还不认阿言是侠魁?”
“嘿!”刘季痞笑一声,抱着胳膊散漫的回道,“这话不好说,我们老大可还没去六贤冢呢。”
选举新侠魁,原则上说必须在六大长老和六堂堂主全都在的情况下,他这话等同于说田言的侠魁之位并未得到朱家的认可。
田虎一听就想发作,不过刘季马上又话锋一转,“不过不认的话,我也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虽然话语上让了半步,可是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让人听了不爽。
田虎这个暴脾气自然忍不了,还是想教训他:
“你……”
“无妨。”田言抬手制止了田虎,含笑说道,“刘季兄弟对自己大哥忠心,这是好事,不怪他。”
然后她向刘季问道,“朱家堂主怎么没来?”
“大小姐你也知道,老大上次四季镇一战伤筋动骨,伤了元气,加上曲殇大哥走了,又伤心过度,需要调养身体,所以派我来说话。”
“你要传什么话?”田言继续问。
“陈胜堂主和吴旷总管已经跟老大转达了大小姐的意思。”
“大伙一起对抗帝国军队,守住大泽山……这点老大非常赞成!”
“那很好啊,只要一致对外,农家就有希望。”
刘季咧嘴一笑,进一步解释道,“我们老大的意思是,这次共同御敌如果成功,就证明大小姐确实有资格,有能力传承历代侠魁的使命,神农堂和魁隗堂愿意放下旧怨,尊大小姐为侠魁!”
“好,那就一言为定!”田言立刻回应,想要坐实这一点。
“嘿嘿,大小姐别急,我们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刘季笑呵呵的补充道。
一听这话,反应最大的就是司徒万里。
尽管刘季还没说,他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这个条件跟自己有关。
田言保持着平静,沉着的追问道,“什么条件?”
“四岳堂司徒万里!”刘季矛头果然直指司徒万里,指着对方步步紧逼,高声喝骂,“这个混蛋,背信弃义,出卖兄弟,两面三刀!”
“他严重违反了农家规矩,按例,应该万刃穿心,永远从农家除名!”
面对刘季的步步紧逼,心虚的司徒万里一时间还真让他给震住了,不住的踉跄着后退,差点没站稳。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给不了
“侠……侠魁!他这是血口喷人啊!”
司徒万里从失措中一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向田言‘哭诉"。。
“我……我是为了避免农家内斗愈演愈烈啊!我……”
要真让刘季的话坐实,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必须得先强调自身行为的正确性,将所谓的背叛转化为出于保全农家的考量。
同时也是在提醒田言,自己完全是按照她这个侠魁的意思来做事的。
你得保我啊!
田言直接抬手打断了司徒万里的喊冤。
从田言的本心来说,田虎田仲这批人,这些六堂‘遗老",她肯定要找机会全部清理掉,换上真正可靠的人手,将农家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不是现在。
她这个时候尤其不能放弃司徒万里。
虽然拿四岳堂一堂换取魁隗堂和神农堂两堂的支持是笔划算的买卖,但这种刚上位就抛弃‘从龙功臣"的操作会严重败坏她的威信,影响到她对蚩尤等堂口的控制力度。
眼见田言要保司徒万里,田仲第一个跳出来表忠心——尽管他心里有鬼,表面上却是最紧跟田言的人。
“刘季,你好大的胆子,敢公然对抗侠魁……你不怕死吗!?”
田仲手摸到自己短剑的剑柄上,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威胁的态度……对于圆滑的田仲来说。
“我如果死了!”刘季寸步不让,厉声回应道,“就代表大小姐无法主持公道,就不配做侠魁!”
这是摆明了,用魁隗堂神农堂两堂的立场来逼迫田言放弃四岳堂……或者说放弃司徒万里。
如果田言下得了手,可以在这里将司徒万里当场格杀,四岳堂后续或许会有些骚乱,但闹出大乱子的几率不大。
不过前面就说了,这么做受影响的远不止是四岳一堂,是绝对的赔本买卖。
田言不可能让步。
但她不宜亲自出面强硬的驳回朱家他们的诉求,这可能会儿将神农堂和魁隗堂推远。
她需要一个替身。
只喜欢打嘴炮的田仲不行,他的言语威胁已经证明不起作用了。
好在,农家还有一位真性情铁血汉子。
天无二日,田有猛虎。
农家,永远有虎哥!
甚至不需要田言做出任何暗示,田虎自己就按捺不住,直接拔剑动手了:
“我现在就宰了你!”
相比较田仲的嘴炮威胁,田虎就非常的言行一致了,反持虎魄,剑锋直逼刘季咽喉要害,手上没有一点虚劲,摆明了真的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刘季显然也知道田虎这个虎逼动起手来一点不考虑后果,吓的脸都白了,忙不迭的后退躲避。
可是他站位没选好,背后刚好是柱子,退了没两步就被抵住了,而虎魄的银白剑锋已经逼近他的脖颈,只差毫厘就能切开他的咽喉,让他饮恨当场。
好在,虎哥虽然够虎,现在还有人制得住他。
“住手!”
田言的喝止声及时响起,田虎也很给面子的及时刹住了。
虎魄紧贴着刘季的咽喉,锋利的剑刃已经割破了对方的皮肤,点点血迹顺着伤口溢出。
好在只是擦破皮的程度,就是刘季被吓得不轻,浑身微微颤抖着,连喘气都不敢用力。
不难看出田虎现在已经对自己的侄女彻底服气了,否则不会这么干脆的收手。
田言看着这一幕,心中非常满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神农堂和魁隗堂的立场态度对田言很重要,这是刘季敢表现的那么嚣张的依仗。
他知道没人愿意真的和他所代表的两堂撕破脸。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田虎,这位爷虎起来是百无禁忌的,而且他本来就跟朱家很不对付,巴不得和神农堂打个你死我活。
刘季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田言必须借助田虎先一步打掉刘季的气焰。
这样一来,她才好出面说服刘季让步。
此时,就该她表演了:
“司徒堂主只是在六堂纷争中,选择了他认为实力更强,更有胜算的一方,而不是外人,你所说的出卖兄弟,背信弃义是无法成立的。”
“否则的话,其他堂主是否可以也这样指责朱家堂主?”
田言一上来也是先否定刘季对司徒万里的指控,而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虽说也算是强词夺理。
刘季脸上依旧有未散掉的惊慌,但还是强撑着反问道,“大小姐的意思就是没有公道喽?”
虽然态度上还是不让步,但是刘季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或者说没法表现出足够的强硬了。
田言的第一步走的很完美。
而第二步晓之以理的道理也讲完,该第三步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给朱家他们一个具体的交代,否则是糊弄不过去的。
田言转头看向田仲,“借你的短剑一用。”
田仲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上前双手奉上。
田言接过短剑,反手将其拔出鞘,一步一步走近刘季。
这一幕让他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压力,有些担心田言直接杀了自己。
若是没有田虎的出手,刘季或许会有恃无恐,但现在……他不好说。
“你……你想干什么?”紧张之下,刘季不由问了一句。
田言没有回答,而是高举短剑,狠狠的扎了下去。
看着画出弧线的尖刃,刘季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但是预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传来,反而是田虎等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阿言!”
“侠魁!”
刘季睁眼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田言竟然用那把短剑,刺穿了自己的左手手掌,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很快汇聚成一小团。
田言眼也不眨的拔出短剑,面色如常的看着刘季说道:
“你要的公道,我确实给不了。”
“四季镇之战,刀剑无情,双方各有死伤,神农堂是兄弟,四岳堂也是兄弟。”
“我作为侠魁,若是给了你们想要的公道,处置司徒堂主,那其他堂口的公道我该怎么给呢?也处置朱家堂主吗?”
“我给不了公道,只能作为侠魁,代双方受过,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眼下战事将起,我身为侠魁不能受伤,这一剑,只代表我的诚意,等到尘埃落定,我再真正的给你们这个交代。”
“三刀六洞,绝不含糊!”
“刘季兄弟,这些话劳烦你转告朱家堂主,请他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刘季瞪大眼睛,目光在田言的脸上和不住冒血的手之间来回移动,神情很是僵硬。
他有猜想过田言会怎么应付自己一方的要求,但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
一剑穿掌的伤势当然不算严重,但是田言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就太狠了。
而且按她话里的意思,这还只是个诚意,回头还要真正的来一次三刀六洞……实在是狠啊!
三刀六洞,江湖上比较常见的一种刑罚,许多门派都会有,农家也一样。
顾名思义,就是用利刃在身上捅三个对穿的窟窿,前后加起来就算六个洞了。
一般来说,三刀六洞必须要捅躯干,四肢是不行的,所以这算是一种近乎顶格的惩罚,仅次于处死——无论在躯干上哪个部位捅三个对穿的窟窿眼,这人也得去半条命。
身为侠魁的田言主动以三刀六洞之罚自惩,也确实足够作为一个交代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刘季他们还不依不饶,反而显得无理取闹,在绝大多数农家弟子那儿也说不过去。
惊愕过后,刘季既不敢,也不好继续强求公道,只能僵硬的点了下头,“好……好,当然可以!”
见刘季松口,田虎不情不愿的收回虎魄。
他既不高兴和朱家议和,更不高兴自己大侄女自残的行径。
没了威胁的刘季长出一口气,绷紧的弦突然一松,整个人直接无力的靠着柱子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
田虎则不爽的对旁边怒喝道,“都是瞎子吗!还不给侠魁包扎伤口!”
旁边傻眼的弟子这才回过神,赶紧跑去取创伤药和纱布,要过来给田言上药包扎。
田言接过东西,摆手示意她自己来就好,然后一边撒药一边说道:
“从现在起,六堂各司其职,听我调度!”
“神农堂镇守惊蛰坡,魁隗堂镇守春分涧,这两处乃是大泽山要害,不容有失!”
“听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是对刘季说的。
他挣扎着起身,看着心神颇为疲累,低声重复了一遍田言的命令,表示自己记住了。
田言点点头,一边缠好纱布,一边含笑说道,“很好,那就劳烦刘季兄弟回去传话了。”
刘季一晃脑袋,随后略显狼狈的匆匆离去。
田言看着刘季离去的背影,眼神颇为玩味。
………………
章邯疗伤的山洞外,匆匆赶回来的刘季如实转达了田言的话。
朱家顶着‘哀"面,陷入了思索:
“惊蛰坡和春分涧……这两处地方原本就是神农堂和魁隗堂的势力范围,如此安排倒也合理。”
虽然话里说着合理,但朱家的语气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带着很深的疑虑。
这也是必然的,他们终究和田言不是一条心。
朱家接着切到‘怒"面,话头一转,沉声问道,“司徒万里的事她怎么说?”
“呃……给了个交代。”刘季详细叙述了一遍之前田言的所作所为,末了加了几句自己的感慨,“……真是没想到,这大小姐往日看着文文弱弱的,现在竟然这么狠,那一刀我看着都嫌疼,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听完刘季的描述,朱家陈胜龙且等一众旁听者的反应和他差不多,都是颇为感慨。
只有一个人例外——韩信。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脸色颇为怪异,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很复杂。
朱家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以他的城府,倒也能理解田言的这番操作。
说实话,能隐藏实力这么多年,一直以一个病弱少女的姿态欺骗着所有人,田言做不到这种程度才更让人意外。
现在的关键,还是该怎么回应对方。
“给个面子……”朱家换到‘喜"面,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田言的说辞,接着看向一旁的陈胜吴旷,“两位老弟怎么看?”
陈胜巨阙往地上一砸,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暂且放下恩怨打王离,我觉得没问题,但是……她若有心带着农家投靠帝国,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吴旷跟着说道,“如果这次对阵王离,我们打的足够狠,伤亡足够惨重,就一定会彻底激怒帝国,农家也就完全没有退路了……当然,这很冒险。”
退路这种东西,如无必要最好还是留一条的好,否则的话,农家上千年的基业若是真的在他们这一批人手里毁于一旦,他们怎么去面对先人呢?
不过留了退路,就给了田言出卖农家的机会,他们又不愿意见到这一幕,所以……得仔细衡量一番才好。
吴旷的话意大家都听出来了,于是纷纷陷入了沉思。
留退路,还是不留,这是一个问题。
一直沉默不言的韩信这时候终于有了动作,他现在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和平时一样的肾虚,举起了一只手,彷佛听课的小学生。
刘季瞥见他举手,好奇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韩信举起的手掌只剩下两根手指,一步步走到众人之前,“大泽山,有两处要害,一个生,一个死。”
朱家抬头看着他,“你说的是东西两头?”
韩信点点头,“西面的秋分岭、白露岩,东面的春分涧、惊蛰坡。”
“如果我是王离,你猜我会怎么打?”
“怎么打?”刘季第一时间充当捧哏问道。
韩信回道,“王离家世显赫,但并不是一个草包,他出身将门,自幼耳濡目染,也已久历沙场,更是统率帝国四大王牌军之一的百战穿甲兵,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你还替他吹上了?”刘季抱着胳膊,颇为不忿的嘀咕了一句。
“要战胜你的敌人,首先要清楚的了解他。”韩信看着刘季,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朱家捏着须子追问,“所以你觉得他会怎么打?”
“人少打人多,还是在大泽山这种地形复杂,平地稀少的区域,就不可能围而歼之。”
“要么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要么以逸待劳,诱而击之。”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里应外合
韩信的分析鞭辟入里,一旁同为军人的龙且等人听的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与之相比,刘季就是一脸懵了。
他从小少读书,农家自己的典籍看的都不全,更不要说兵法了。
韩信分析的再有道理,在他这儿也就是听一乐。
“你就别在这儿之乎者也了,直接说他到底会用哪种方式吧?”刘季不耐烦的甩手问道。
“都有可能。”面对急切的刘季,韩信给了个不是优质回答,胜似优质回答的……回答。
刘季听的忍不住一翻白眼,左手打右手,没好气的叫道,“那不是等于白说吗?”
韩信淡定的回应道,“我们无法准确猜测敌人的计划,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
“那怎么办?赌这一半的可能?”刘季伸着脖子,摊手反问。
“我不喜欢赌概率。”韩信淡定的回道,“猜测就是赌博……所以我们可以引导敌人放弃对我们不利的选择,而选择对我们有利的选择。”
“最终让他们踏入,我们选好的战场。”
刘季抱着胳膊,恪守捧哏的原则,嘘声回道,“听你这么说,我感觉还是赌概率靠谱一点。”
韩信回首一瞥他,眼神中带着笑意。
………………
大泽山,烈山堂区域,田言找了处制高点,居高临下的眺望着夜色下的大泽山,静候王离发动攻击。
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很不凑巧,月明星稀,整片大泽山林都在月光照拂下熠熠生辉。
明亮的月色虽然使人难以趁夜偷袭,却也方便了正面开战。
这时候,田虎摸了过来。
他看了眼田言缠着纱布的手,先关心了一句,“阿……侠魁,你的手没大碍吧?”
田言回首望去,淡淡的回道,“私底下没必要这么正式的称呼我。”
田虎一听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
虽然他现在基本上彻底服气田言了,但是双方之间的辈分关系还是让一贯性情高傲的他有些尴尬。
现在田言愿意主动给他一个台阶,说明自己这个大侄女还是在意双方血亲关系的。
田虎也不客气,当即改口问道,“阿言,你和朱家议和我知道是对的,但那老家伙会乖乖听你的命令吗?”
田言背对着田虎,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朱家外号‘三心二意,千人千面",就算听命于我也只是迫于形势,当然不会是真心的。”
作为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田虎听了这话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看来自己的大侄女还没忘了对非田姓的警惕,很好!
“哼!跟我想的一样!”田虎先是diss了一下朱家,然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田言回过身,含笑回道,“我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听。”
“哦?”田虎一听来了兴致。
以他的想法来,就该直接弄死朱家,但他也能看出田言似乎不打算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办法让朱家彻底老实下来,乖乖听话。
田言冷笑着,手掌猛然一握,语气森冷的说道,“借帝国军之手,重创神农堂!”
一听这话,田虎先是一喜,接着又陷入了迟疑。
“你是要……要废了神农堂?”
听语气,田虎对此似乎有不同看法。
对于他而言,朱家固然可恶,可说到底对方也是农家的一份子,他们之间只是农家内斗。
田虎倒是不介意引入外援,但让外人直接废掉六堂之一,他就不太乐意了。
田言摇了摇头,“不至于,关键时刻我们会出手救援。”
“一方面,削弱神农堂的力量,另一方面,也让神农堂的人对我们心存感激,届时朱家即使不愿意听从调令,也无力再反对我们。”
朱家之所以能待价而沽,和田言提条件,根本原因就在于神农堂的实力。
作为农家现如今实力最强的一堂,甚至可能比烈山堂都要强上几分的神农堂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再加上有魁隗堂协助,如果朱家铁了心和田言作对,局势会很混乱。
而田言现在对付朱家的方法,就是废掉他‘拥兵自重"的能力。
神农堂弟子也不都是脑后有反骨的奇葩,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即使是朱家这个堂主也不能随随便便忽悠他们拼死和侠魁对抗。
这个计划非常直白,田虎一听也明白了,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阿言,真有你的!”
“神农堂与我们一直不对眼,这次终于可以好好收拾他们一下了!”
田言看着天上的月亮,平静的陈述道,“农家本是诸子百家中最大的一派,这些年来就是因为一直内耗,才被其他门派看轻。”
“在我手中,农家会成为不止是最大,而且是最强的门派!”
田言的野心发言给田虎听的热血沸腾。
没错,就该这样!
农家足足有十万弟子,合该当这诸子百家的魁首!
akeFarhoeGreatAga!
“好!阿言,二叔都听你的!你看要怎么做?”
“放心,我已有安排。”田言依旧看着月亮,脑中则回想起了好似顶着黑眼圈的韩信。
不知道那家伙,能否及时洞察自己的计划,又能否做出合理的应对……
………………
大泽山,山洞外的悬崖边。
朱家看着韩信问道,“你所指的,具体是哪个战场?”
韩信回答道,“田大小姐的安排是否真心诚意,我不知道,但对神农堂和魁隗堂而言,最有利的自然是惊蛰坡和春分涧。”
“而最有利的一点是,在它们之间,还有一座隐秘的山谷。”
“嘶!你是说……”朱家似乎一下子想到了关键,脸上倏然切到‘乐"面,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季布的动作打断。
季布此时突然抬手按在嘴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直翠羽鹦鹉从空中快速靠近,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只鹦鹉,就是花影豢养的那一只。
季布从鹦鹉腿上拆下传信字条,摊开一看,脸色骤然阴沉了几分,一边说话一边将字条递给朱家:
“姐姐传来情报。”
朱家搭眼一看,面具也一下子切到了‘怒"面:
“王离今夜将发动攻击,有信号为约……”
听到后面半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为啥这个反应了。
“老大,这……这什么意思?”刘季有了猜测,但还是先询问朱家的看法。
回答他的却是龙且,“照这么说,帝国军在我方很可能有内应!”
陈胜吴旷一脸严肃和杀气,已经默默盘算着谁可能是内应了。
韩信这个时候却露出了笑意,淡淡说道,“太好了!”
急脾气的刘季一听急眼了,骂道,“韩信,你放什么屁呢!”
韩信不慌不忙的回应道,“作战无非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帝国军是职业军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农家弟子只是江湖草莽,兼之互相猜忌,人心不齐,人和上我方处于下风。”
“大泽山是农家总部,我方具有主场优势,占了地利。”
“至于天时……今夜晴空万里,风行东南,正适合百战穿甲兵的新式武器发挥,且王离大军趁夜强袭,加之内应,时机刚好,我方仍然不占优。”
“那……那照你这么说就是没得打了呗?”刘季不爽的嘟囔道。
天地人,他们就占了个听起来最没用的地利,还打个锤子啊!
韩信含笑回道,“有了这封情报,我们就有机会扭转天时,将时机抓回我们的手里!
“怎么做?”刘季率先追问。
韩信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龙且四人,“有个任务需要四位出马。”
接着,他又看向刘季和朱家,“还有,也需要两位尽快调动尽可能多的人手。”
“我们的时间很紧张,我现在来不及解释,还请尽快开始吧!”
………………
与此同时,王离也在集结部队,准备进攻。
在众多百战神机弩的包围中,王离骑着马,远眺着春分涧和惊蛰坡的大概方向。
赵部这时候跑了过来汇报道,“禀将军,各部份都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两百架百战神机弩自然不可能都集中在一处,而是分散布置在了各个方位。
不过现在大概瞄准的目标都是春分涧惊蛰坡方向。
王离听后点点头,问道,“现在几时了?”
“刚过子时。”
“嗯……该差不多了?”王离眉头一皱,嘀咕了一声。
恰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尖啸声响起,惊蛰坡方向升起一道璀璨的亮光。
这就是田言之前跟他说好的进攻信号。
其实,如今能够短时间内远距离传达讯息的就只有两种方式——放烟火,和点狼烟。
后者烧的倒是快,但是准备起来费劲,所以还是放烟花最方便最迅速。
看到预定的信号出现,王离心情大好,抬手就要示意士兵发动弩击,准备轻松取下一万七千颗头颅。
然而不等他下令,更多的烟火信号升空而起,接连在空中炸开,一时间彷佛过年了。
赵部应接不暇的辨认着每一个烟火信号的方位,快速的汇报道,“呃……白露岩、霜降岭、秋分林、芒种岗……全都出现信号,将军,咱们怎么做?”
报了几个地名后,赵部干脆放弃,直接询问王离的意见去了。
这特么小半个大泽山都有信号,念不过来了。
………………
同一时间,烈山堂总部外,田虎看着漫天的烟花傻眼了:
“阿言,这……这是怎么回事?”
背对着田虎的田言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时候,他们身后,烈山堂总部的方向也升起了一颗烟花。
田言赶紧吩咐道,“下令所有人立刻躲入地道!”
田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田言已经迈步离开,他也只能赶紧跟上。
………………
看着漫天都是的烟花信号,王离一咬牙,下令道:
“朝信号方向进行范围攻击!全部!”
田言这个‘属镂"跟他承诺的事情肯定出了偏差,但王离不能确定是田言本人有问题,还只是她的计划出了意外或被干扰。
总之,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按照预定计划,集中火力打击惊蛰坡和春分涧,二是按照之前的约定,打击所有信号目标。
王离选择了后者。
原因很简单,情况不明,他当然有杀错无放过。
反正足足有两百架百战神机弩,哪怕范围扩大了这么多,依旧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火力覆盖。
大不了效果差一点,他带着部队费点力气补个刀就是。
赵部现在是个无头苍蝇,并没有任何头绪,王离一下令,他立马就去执行。
很快,百战神机弩这一公输家族最新研制的战争利器,就被第一次应用到实战中了。
在一声声巨大的破风尖啸声中,一根根粗大的弩箭被射上天空,越过最高点后朝地面抛落而下,直指预定目标。
因为目标太多,火力被大大分散,这一轮攻击中冲向春分涧惊蛰坡的弩箭只有不到五十支。
依旧是攻击的重点,但不是唯一。
而这几十支母箭炸开后,爆发出了总数上千支的小型子箭后,看起来就显眼的多了。
朱家等人位于神农堂总部附近的制高点,借着明亮的月光几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天上一大片的寒光。
在他们的目视中,子箭坠落山林,然后轰然爆炸,一团团火光亮起,在风势的作用下很快燃烧成片,成了联营大火。
而百战神机弩的攻击还在继续。
二轮、三轮……直至为本次夜袭准备的箭支消耗殆尽才算停止。
而这个时候,半个大泽山几乎都已陷入火海。
被重点关照的春分涧惊蛰坡有尤为严重……恰好这两处地方的必经之路上树也多。
朱家顶着‘哀"面,面具都被漫天的火光映衬的彷佛橘红色,捋着须子不住叹息。
好好的林木,就这么被一夜毁尽了……
这时候,刘季拎着把斧子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朱家头也不回的问道,“都办妥了?”
“呼……呼……那个什么防火带砍出来了,其他弟兄还在忙活。”
同一时间,烈山堂,田猛的灵堂。
这里也遭到了百战神机弩的覆盖轰炸,已经烧成了火海,连田猛的灵柩都烧着了。
嗯……直接火葬了也不错,农家现在这么忙,也没空管他。
田言站在屋内,看着燃烧的灵柩,眼神飘忽,明显并不在意田猛烧起来这件事,而是思考别的问题。
漫山遍野的山火在大泽山随意肆虐,几乎席卷全部区域。
好在大泽山地形复杂,树木多的同时,山涧山谷河流也多,这些天然的防火带阻止了大火的不可收拾。
不过,半个大泽山依旧因此化为一片焦土,却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往日模样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纷争消弭
天明之后,大泽山,烈山堂。
田言田虎一干人站在田虎的灵堂前,看着大火肆虐后的残垣断壁,心情各不相同。
田言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田虎脸色黑如锅底,心情宛如被挖了祖坟——事实上也差不多。
烈山堂堂口传承超过百年,如今却被大火一把焚尽,更是捎带着把他大哥都给火化了,田虎的心情可以说是要多好就有多坏。
田仲司徒万里等人心中是否如田虎一般悲戚不好说,不过当着大家的面,肯定得表现的如丧考妣。
这时候,刘季再次登门了。
“大小姐,这次我可帮你把我们老大请来了。”
在刘季的身后,朱家在神农堂弟子的簇拥下,迈着短腿走近。
田言他们早已知道朱家要来,待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对方,因此并不意外。
“朱家堂主,你愿意来就是对我的信任。”田言转过身看向朱家,率先开口抛出了橄榄枝。
朱家没有回应,顶着‘哀"面低头看向地面。
地上躺着一块残破的石质大圆盘,上面刻有代表烈山堂的三云图案。
“唉……”朱家唏嘘的感叹一声,伸手抱起了那块残破的圆盘,“可惜了,这块牌匾还是百年前留下的。”
这玩意原本挂在烈山堂堂口的大门上,昨夜受高温灼烧摔到地上后就裂开了。
朱家此时的感慨也并不完全是作秀,是真的深感戚然。
千百年来,农家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但被人打上总部大泽山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更不要说一堂总部的徽记都损坏的情况。
在朱家的印象里,这是近百年来的唯一一次。
“阿言,令尊的灵堂也被大火殃及了吧?”朱家跟着抬头问了一句。
这一句和上一句不同,基本上就是在挑衅。
田猛的灵堂就设在烈山堂总部,现在堂口都被物理上的烧没了至少三分之二,灵堂当然不能幸免。
在朱家看来,如果田言他们没有早做准备的话,田猛的遗体估计都保不住。
以他的性格,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一般不会拿这种事挑衅别人。
不过田猛例外。
田猛又不是他杀的,而他特么死了个最重要的兄弟,现在只是嘲讽对方一句,已经很克制了。
况且他也需要试探一下田言的态度,看看对方底线如何。
一听这话,田虎不出意外的率先炸锅了,抬手一指喝骂道:
“朱家,你个老匹夫什么意思?猫哭耗子,幸灾乐祸是吧!?”
田言抬手,示意田虎保持克制,随后平静的回应道: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这场大火也未必是件坏事,正好把往日的恩怨烧个干净。”
“历经百年,农家也许正该破旧立新,让过去的都过去吧。”
“朱家堂主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田言走到朱家面前,含笑反问道。
朱家扫视着周遭的断壁残垣,一地狼藉,唏嘘的回应道,“农家正遭遇强敌,很可能面对灭顶之灾,六堂之争确实该结束了,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不过……”朱家最后说出了必然会有的转折。
田虎等人的情绪随之紧绷起来,谁都知道转折之后的才是重点。
“……祖师爷的规矩可不能一并让火给烧了,否则农家就不再是农家。”朱家继续说道。
他这是在质疑田言的侠魁之位并不足够合规,毕竟他这个神农堂主当时并不在场。
朱家从未想过真正支持田言,当时他交出自己的七星珠草而非亲自出面为田言站台,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对此,田言巧妙的回应道,“当下得先活下来,才能守住六贤冢上神农先祖像,祖师爷的规矩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朱家堂主,神农堂可愿摒弃前嫌,六堂齐心?”
翻译一下就是,大敌当前,我就任侠魁是权宜之计,要计较也等解除危机之后,你是否愿意认可?
这话说着没问题。
现在农家需要有个领袖,所以我暂且当这个领袖。
你觉得我不合适,不妨先放一放,等打退了外敌再说,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
不过,暂时承认实际上就等于彻底承认。
农家若是斗不过王离大军,那就完事皆休,侠魁不侠魁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而若是农家成功打退了王离,那自然是田言这个侠魁厥功至伟,谁还能动摇她的侠魁地位?
朱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尽可能的在承认田言的侠魁之位前刁难对方,尝试获取到对己方最有利的条件。
当然,如无特殊情况,他总是要让这一步的,这个时候农家无论如何不能内斗了。
朱家切到‘乐"面,顶着颇为喜感的面具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初神农令现世,到底是何人发出的?”
话音落下,朱家的面具切到‘怒"面,看起来很是严肃。
事到如今,基本上所有人都公认神农令的内容就是罗网刻意针对农家的阴谋。
谁发出的神农令,谁就和罗网勾结!
他想看看,田言打算把这个锅扣到谁头上。
田言似乎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原本一直以为是朱家堂主做的,而现在据我的调查和猜测……”
说到这里,田言扭头看了一眼建筑残骸,那是田猛的灵堂‘遗迹",才继续说道,“神农令很可能是从烈山堂流传出去的……为了掀起农家内斗,争夺侠魁之位。”
这话一出,田虎反应最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惊道,“阿言,你怎么……”
田言这话等于是在指控已死的田猛,田虎当然接受不了。
不过田言并不在乎,抬手示意田虎冷静,继续说道,“今日我们要放下纷争,就必须坦诚相见。”
“我当为尊者讳,但事实真相应该大白天下。”
“农家之乱自烈山堂而起,烈山堂也恰恰成了争斗中的第一个受害者……这或许就是天意,警示我们该到此为止了。”
“不过人死为大,希望朱家堂主可以放下这段恩怨。”
听到田言这番慷慨陈词,朱家心中不由暗叹,不服这小丫头还真不行,办事够果决的。
竟然把锅扣到了田猛的头上!
父愁者是吧?
“就冲阿言你这几句话,我认了!”朱家不再纠缠,果断让步,脸上也换成了‘喜"面,“神农堂愿意合作。”
朱家松口,田虎等人全都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不管之后打算怎么对付他,现在对方愿意言和就好。
“朱家堂主大人大量,请受田言一拜!”
田言更是打算行个跪地大礼来邀买人心——当然不是邀买朱家的人心,而是给其他农家弟子看的。
朱家急忙伸手虚抬,以真气强行托住了田言,“这可使不得,侠魁!”
朱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承认了田言的侠魁之位,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失礼之举,更不可能让身为侠魁的田言对自己行大礼。
田言并未强求,顺着朱家以真气隔空施加的力道重新站起身。
她本来也没打算真行礼,做个样子就够了,既能表现她的气量担当,又不伤朱家的颜面。
刘季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朝田言躬身一礼致歉道,“哎嘿……侠魁大小姐,之前那一剑你可别记仇啊。”
田言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左手掌心被纱布包裹的伤口,淡然一笑道,“都是兄弟,不必再提。”
接着她问道,“昨夜大火,神农堂想必也损失不小吧?”
当然,田言心知朱家那边提前洞察了自己的计划,肯定不至于真的损失惨重,最多也就和自己这边一样,建筑被烧毁不少。
朱家却给了她一个稍有意外的回答。
“神农堂完好无损。”朱家不无得意的回答道。
田虎一听又惊到了,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田言就淡定的多,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问道,“那敢情好,朱家堂主莫非未卜先知?”
“论未卜先知,谁比得过身为农家女管仲的侠魁你呀。”朱家嬉笑着回道,“我这只是侥幸。”
“不过,我们倒是给王离准备了一份大礼。”
“哦?什么礼物?”田言依旧平静的问道。
“陈胜吴旷两位老弟正在操办,侠魁很快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了。”朱家更加得意的回答道……虽说根本没回答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
大泽山,神农堂的地盘,春分涧附近。
王离带着赵部白屠二人,纵马驻足于大军前首。
此时,他们恰好位于一个分界点,在他们后方是大火肆虐后还在冒烟的满目焦黑,而在他们前方则是遍布着大大小小树根的光秃白地。
很明显,昨夜那场火烧到了这里后,因为没有可燃物就停滞不前了。
赵部先开口说道,“看来农家在惊蛰坡前砍出了一片防火地带,阻止了火势前进。”
白屠闻言不由嘀咕道,“农家的这帮草民居然还懂防火带?”
“这帮泥腿子毕竟号称诸子百家第一大派,多少还是懂些旁门左道。”王离很淡定的说了一句。
他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农家嘛,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也不指望真的能把敌人一把火烧溃败。
“不过,这也是个好现象。”
“啊?”赵部和白屠都露出了疑惑。
百战神机弩的炮火覆盖没奏效,这算什么好现象?
王离的解释随之响起,“他们做防火措施,显然是怕被烧到,你们说他们要保护什么?”
赵部脑子比白屠灵光,立刻回答道,“根据情报,惊蛰坡和春分涧基本都是神农堂的地盘,他们显然是为了保护神农堂的大本营。”
“如今整片外围的森林都被大火焚尽,他们已经无处躲藏,此时肯定都缩回了巢穴里!”
“嗯!”王离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估计他们砍伐出这样一片防火带,需要动用多少人?”
知道白屠没脑子,王离干脆直接把他排除掉了,只问赵部一人。
而赵部一如既往的靠谱,稍作分析后给出了回答:
“昨夜从信号发出,到我们发动攻击,时间非常短暂,而且风势朝东南,会加快火势蔓延,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帝国正规军而言,要做到这一点至少需要动用一万人!”
“农家的装备和执行力不可能和帝国军队相比,人数还要多加五成……”王离露出笑意,顺着赵部的回答继续说道,“也就是一万五千人才能做到。”
“将军明鉴,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赵部立刻捧了王离一句。
白屠虽然全程没插上话,这会儿也是疯狂点头加戏。
他知道王离对自己有很多不满,所以最近一直疯狂表现自己……当然,真本事他没有,所以主要负责吹捧。
以王离的性格,身边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吹吹捧捧的角色。
当然,这会儿王离并不关心别人怎么吹捧他,他的眼里更多的还是数字:
“这样一来,一万五千颗头颅就有着落了!”
看着王离一脸吃定对方的模样,赵部有些迟疑,“将军……”
“怎么了?”
“农家能如此迅速的调动一万五千人,行动力颇为惊人,咱们是不是……”
他想劝王离慎重一些,不要仓促出击。
不过王离并不在意,哪怕田言跟他保证过的计划出了偏差,他也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呵呵的反问道:
“猎物如果都引颈就戮,那岂不是毫无乐趣?”
一群种地的泥腿子,干点体力活当然没问题,但是打仗……他们兵家才是专业的!
应该说王离对农家的轻视不是没道理的,他们确实不会打仗。
但王离的过分轻视却让他下意识的忽视了更多的可能……忽视了来自身边的问题,也忽视了人家请外援的操作。
而韩信要的,就是这份轻视。
王离朝白屠一伸手,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掏出了携带的地图递过去。
这是王离麾下的斥候部队探查后结合情报现做的地图,一般来说准确性非常可靠。
王离展开地图,仔细观察一番,确认自己的计划可行后,立刻吩咐道:
“传令,沿春分涧推进,扫荡整个惊蛰坡!”
惊蛰坡位于春分涧的上游,把控着大泽山最重要的出入口之一,是绝不容失的关键地点,也是神农堂必守之地——想撤都没地去。
王离觉得,自己这把吃定对方了。
赵部觉得有些冒险,但军令不可违,而且风险应该也不大,最多进军受挫,多一些波折,于是没有多言语,老实领命干活。
白屠就更加不会反对王离。
百战穿甲兵的先头精锐强弩方阵,就此朝着春分涧进发。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各方开动
桑海城。
蜃楼依旧停驻在桑海城港口外,彷佛擎天之幕,将大半个桑海都纳入阴影之中。
而在蜃楼上方的无云晴空,一道庞大的阴影迅速掠过。
白凤凰迎着太阳振翅高飞,飞速从蜃楼正上方掠过,而站在鸟背上的白凤和盗跖二人抓准机会从天上一跃而下,向着下方的蜃楼船身俯冲而去。
经过多日的计划和观察后,今天他们要正式开始救援行动了。
几百米的距离在自由落体加速度下很快被跨过,盗跖在即将落地前利落的几个翻身,在建筑物上多处卸力后平安落地,白凤则优雅的如羽毛般轻轻飘落。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并未废话,各选了一个方位径直离开。
他们至今仍不清楚天明等人的具体下落,必须现场去找,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
时间紧迫,必须分头行动,尽快找到人……而且他俩还有点较劲,想比比看谁先有所收获。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外,一场混战正在悄然发生……更确切的说,是一场围剿。
发动围剿的一方主要由墨家弟子构成,而被围剿的一方,则主要由罗网杀手构成。
今天是盗跖白凤救人的日子,也是古寻他们发动针对罗网的大清洗的日子。
赵高走后,桑海区域的所有罗网杀手基本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少部分还在活跃,执行赵高留下的任务。
正常来说,想挖出这些隐藏起来的杀手很难,哪怕古寻调动流沙的力量也基本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不过流沙做不到的事情,罗网自己可以啊!
他(在罗网)上头有人!
靠着某位天字一等的背刺,桑海区域的全部罗网杀手都在今天被调动,踏入了一个个预设好的包围圈中。
尽管这种超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很违和,但是罗网内部阶级极为分明,这些杀手并没有质疑,更没有拒绝天字一等的资格,只能主动踏进陷阱。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除了唯一一个天字一等外的杀手基本上无一漏掉,最多就是些不入流的负责打杂跑腿的后勤人员能够幸免遇难。
不过这个层次的喽啰死不死也无所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赵高也别想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
当然,赵高肯定知道是古寻动的手,而古寻要隐瞒的真相是他怎么做到这一点。
也就是隐瞒他在罗网有人这个情况。
老实说,大概率瞒不住赵高那个老狐狸太久,不过……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回正题,罗网杀手中,魑魅魍魉这四个级别的杀手交给了墨家弟子对付,而杀地绝这三个级别则由专人对付,以免墨家弟子伤亡太严重。
桑海地区原本聚集了大量的罗网精锐,不过后来多次向大泽山一代抽调,再加上赵高离开又带走了一大批,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高层次的杀手了。
杀地绝这三个级别的杀手加起来也不过就堪堪几十个人,只要把人聚集到一处,光凭雪女一人就足以肃清他们。
事实上,计划里也就是这么安排的。
为了进一步保护‘却邪"这个身份,古寻没有让她亲自参与到这场围猎行动中来,反正一个人就够了,况且还有他在外围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而这场蓄谋已久的围猎行动也确如意料中一般顺利,顺利的简直不能再顺利。
罗网杀手单拎出来,基本都有着极高的警觉性,但一群人凑到一起,反而失去了戒备。
大概是罗网这些年来横行天下,让这些杀手也觉得没人敢随便招惹他们了。
当然,收到了来自天字一等的命令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某处树林中,一片空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里原本也都是树,不过现在树都被外力摧折倒塌,形成了一片人为制造的空地。
雪女站在空地中央,一抖手中青光,甩掉上面最后残留的点点血迹后收剑归鞘。
在满地的血迹映衬下,更显得她那一头白发如同冬日初雪一般耀眼吸睛。
这时候,古寻拖着两个身体瘫软,大概率已经断气的人从林子中走出,抬手一扔把他们扔到了地上那一群尸体中。
“不错,就跑了两个。”古寻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这些杀手加起来也不是雪女的对手,但这里毕竟是开阔地形,他们铁了心想跑,雪女肯定没办法把所有人留下来。
靠着突然袭击,再加上这些杀手因为扎堆而觉得这波优势在我,没有轻易溃逃,她成功的斩杀了其中绝大部分,但还是有两个杀字级的精锐杀手趁乱逃走了。
然后就被古寻堵了个正着。
当然,古寻说这话确实是在夸雪女,以她的实力能只漏掉两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雪女侧目看向古寻,并未在意他的夸奖,先问道,“其它地方的情况怎么样?”
古寻一耸肩,“基本上都很顺利,这些罗网杀手扎堆之后警惕性很堪忧,要不了多久所有地方的行动应该都会圆满结束。”
“血腥气太重了,先离开吧。”
古寻说完,自己率先朝林子里走去,雪女见状快步跟上。
“这些尸体不用处理吗?”
古寻摇了摇头,“不用,等朝廷的人自己洗地去吧,反正也不需要保密。”
这些尸体上留有大量痕迹,很容易让专业人士辩认出是什么人动的手。
但是这一点无关紧要。
负责执行围猎的主要是墨家的人,人家已经是铁杆的叛逆分子,杀罗网几个杀手又如何?
大不了提点赏金呗,也不是啥坏事。
古寻和流沙或许也会被牵扯进去,不过只要没有实证,随你怎么怀疑。
两人足足走出上百步远后,浓郁的血腥气才算消散的差不多。
雪女走在古寻侧方,犹豫了一下后问道,“你打算对罗网动手了?”
“差不多吧。”古寻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太阳的位置,嘴上语气轻松的回道,“是时候削弱一下赵高的实力了。”
“不过罗网是个大问题,一时半会不好处理。”
“以流沙的实力也不足以和罗网正面抗衡吗?”雪女闻言好奇道。
她还是第一次见古寻对某个组织感到棘手呢。
“如果是说广义上的罗网的话……答案是没错。”古寻含笑瞥了她一眼后回道,“别说流沙现在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别的事情缠住,就算是处于完好的巅峰状态,流沙也不足与完整的罗网对抗。”
“但是……”古寻跟着话锋一转,“如果是说狭义上的罗网,那流沙并不需要怵它。”
“广义和狭义……”雪女更迷惑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罗网分广义狭义。
古寻乐呵呵的解释道,“所谓狭义上的罗网,指的是由赵高统领的罗网组织,而广义上的罗网,则是真正的,完整的,全部的,成员遍布天下的庞大阴影。”
“罗网发展至今,早已经超出了它的创立者,它的继任者,它的所有掌控者的预期,成为了一个连它自身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庞大的阴影怪物。”
“即使是赵高,也只能控制住一部分,而非全部的罗网。”
“前者尚可以看作一个具体的组织,可以对抗,可以消灭,而后者,已经成为了扎根于整个江湖,覆盖着整个帝国的阴影生物,借着数百年来的纷争与冲突,死亡与鲜血,一点一点被滋养壮大至今,已经很难用常规的方式将其摧毁了。”
听到古寻对广义罗网的叙述,雪女不禁微微一颤,内心不自觉地有些恐惧这个庞大的阴影,紧随而来则是更多的疑惑:
“所以……罗网无法被摧毁了吗?”
古寻一耸肩,“当然不可能!”
“庞大如帝国尚且有轰然倒塌的一天,区区一个隐藏在暗影中的地下组织怎么可能长存,只是需要一些客观条件的协助罢了。”
罗网的存在与壮大,本质上源于数百年来的诸侯国纷争,等到天下真的安定下来,社会稳定之后,它就会会陷入衰败,一步一步走向消亡。
当然,这个过程可以用各种办法加速。
不过在仍旧动荡的如今,确实没什么可以对付罗网的好办法。
“短时间内,罗网确实会是个尾大不掉的难题。”古寻最后总结道。
“那罗网的存在会破坏你的安排或计划吗?”雪女又问道。
古寻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应该不会。”
“罗网本身的诉求只有一个,就是混乱,它本身就是从混乱之中孕育出的黑暗组织。”
“赵高正是因为无比契合罗网本身的诉求,才能掌控住罗网相当一部分的力量。”
“我的追求虽然和罗网的诉求恰恰相反,但赵高并没有真正阻碍我的能力。”
“而完整的罗网虽然有能力,可它并不存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它本身就是混乱的,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这样的罗网,或许难以消灭,但也难以成事,更不足与煌煌大势相抗衡,毕竟说的再厉害……也只是躲藏在现实之下的一抹阴影而已。”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雪女犹豫了好一会儿,总算艰难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这个问题,实际上问的是古寻打算怎么对待墨家。
古寻听得出她的意思,先是笑了一声,而后斟酌着开口回应道:
“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不过就现在而言,我并不打算摧毁诸子百家中的任何一家。”
“无论是墨家、法家、儒家、道家,还是阴阳纵横兵农等等……诸子各派,他们的学说,他们的理念,都有可取之处。”
“可……”雪女欲言又止。
古寻的回答当然是个好消息。
但是墨家已经和帝国彻底走向对立,所谓的不摧毁,到底能保留几分呢?
古寻看出了她的想法,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单方面给你答案。”
“我并不会因为墨家反帝国就一定要彻底毁掉它。”
“帝国现在确实出现了问题,但墨家要到什么程度才会罢手呢?”
“帝国做出改变?又或者帝国彻底崩溃?还是等到项氏一族重建楚国?”
“我和嬴政注定要走向歧路,可墨家选择的路我并不认可,我也没有义务认可,我有自己的选择。”
古寻看着雪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和墨家最终关系如何,取决于墨家到底要走到哪一步……老实说,我不想摧毁诸子百家,但我更不希望江湖势力过度的干预庙堂之事。”
“让江湖的归江湖,庙堂的归庙堂,不好吗?”
雪女大概听明白古寻的意思了——他希望墨家能够及时收手。
这个结果让雪女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因为有太多的事她无法左右,也看不清楚。
墨家是否愿意及时收手,她不清楚,也很难左右。
墨家内部对帝国的仇恨太过强烈,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过了单纯对帝国暴政的反对。
不过她也不能因此就说墨家走错了路。
仇恨帝国是因为他们受过帝国的伤害,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就算帝国回到了正轨,他们也没有义务原谅帝国。
做错事的人哪怕再诚心诚意的认错并改正,也不该让他免于处罚。
这点换到国家或者说某个集体身上,似乎也该成立。
同时,她也无法预料帝国接下来是否会发生变化,发生的变化又是否是他们所期望的。
倘若帝国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残暴的话,墨家和帝国之间的矛盾冲突也就会越发激烈。
那墨家和古寻走向对立面的可能也就越大。
雪女当然认可墨家反抗帝国暴政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可她不能因此否认古寻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错的。
当两条正确的道路互相冲突的时候,她又该怎么抉择呢?
她一直想要调和古寻和墨家之间的矛盾,可是现在看来,结局会如何她似乎根本无力左右,只能当个旁观者无奈的接受一切。
看着雪女那张精致如冰雪的俏脸上挂满了忧愁,古寻有些心疼,笑着抬起手拂过她的雪发以作安抚,同时说道:
“别那么忧愁了,生在这个时代,有些悲剧可能注定需要我们去面对,试着坦然的接受吧。”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促成一个对尽可能多的人都堪称美好的结局。”
“还有,我也肯定不会害死班大师他们的。”
雪女抬头看了一眼古寻,眼中仍然满是迷茫与凄楚,但她并未质疑古寻的话,只是轻轻的靠在古寻的怀里。
她永远相信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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