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谢明
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暴雨也逐渐停歇,亭内的气氛轻松了一些,陈忠和陈圣闲聊,两个孩子自己看书,谢明则是和陈圣的孙子陈和手谈。
谢明这个人很会做人,这么一圈走下来他也有了许多想法,很多事情是不好跟自家老师交流的,倒是可以跟陈和说上一说。
“敬明兄,五州律师很吃香啊,我都在考虑要不不干算了,来五州学学律法,开个律师事务所,前途远大呀。”谢明率先落子,语气轻快。
陈敬明笑道:“以文和兄的本事,考取律师证想必是手到擒来,文和兄若是有意,不妨考取证件,做不做另说,一证在手,做什么都方便。”
谢明失笑:“敬明你高看我了,我对法之一事了解不多,更何况五州律法有诸多不同,很多规定都与流派学说观点背道而驰,学习起来难度太高。”
这一点陈和也没有否认,五州律法有很多严苛的条款,但也有很多自由的条款,总的来说它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有着诸多限制,对待平民百姓却很是友善。
劳动法、青楼法、社会福利法,很多法案保护的都是底层的平民百姓,不过百姓们目前还很难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不少人还活在旧有认知之中。
这些东西只能一步一步来,慢慢宣传,时间长了人们自然会知道用法律来保护自己。
对官员来说也是如此,尽管他们有相应的通道,想让官员们依法治国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相应的,法家大能虽然进入花城大学了,法家门徒也在各所学校教学,但他们依然存在并且活跃,只要说到律法,就不可避免的会提及法家,会接触他们的学说。
也正是因为人们对律法越来越重视,律师这个职业也越来越吃香。
在五州之地,律师的社会地位不仅足够高,收入也非常夸张,是公认的最佳职业之一,每年都有大量的高中毕业生试图考取律师资格证。
是的,这个职业是有要求的,必须要有高中毕业证书才能考取律师资格证,哪怕你之前是法家大能,没有高中毕业证照样考不了律师。
陈和相信谢明的实力,到他们这个等级,拿到高中的毕业证书真的没有什么难度。
这里面的确是有一些新颖的东西,比如说墨家学徒传授的基础物理,但也都是一些基本的东西,就算不理解,死记硬背也是能记下来的。
毕业难度不高,难的是如何适应五州的学习风气,适应五州的环境,以及考取花城大学。
理论上来说只要有毕业证书就可以参与许多考试,考律师也好,考市政厅就职也好,实际上还都需要一些其他的辅助,考律师那你就得背下五州律法,里面的条款实在是太多了,更别提有许多法律规定都有点推翻常识的意味。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考市政厅,让市政厅分配就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就意味着走仕途了,也就是当官。
基础过了就好说,这个难度不高,只要识字,有常识,有理论基础,有自己的见解就好说,但光过基础没用啊。
过了基础,等待分配,市政厅直接给你分配到下面乡村去了,只要识字,有一些见地,工作那不是好说......
好歹也是高中毕业了,怎么着都算是知识分子,实在不行还能去官方学校教书啊,基础教育你总会吧?考取的难度实在是不怎么高。
若是想要起步高一点,这就需要去学习一些其他的东西了,光靠高中学到的知识是不够的。
市政厅会发放一些招聘信息,上面会标注招聘要求,一些部门还会有特殊的要求,部门之间也会根据需求不同来制定不同的试卷和相应的面试内容,这些都是需要额外努力的,并不是说拿着一张毕业证书就可以直接就职了。
对谢明来说,律师已经是非常好的选择了,让他去考花城大学,说实话他是有一定把握的,但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得上,这个难度真的太高了。
除此之外蝴蝶房他也不能进,不是说能力不够,而是政审这一关他是过不了的,想通过考核加入蝴蝶房的人,只能是五州人,而且必须是拥有五州户口,世世代代都是五州人的人才行,直接转户口还不行。
还有一种方式是蝴蝶房挑选进入,这个就不需要政审了,问题是没有一个公开的通道,这个完全是看机缘,也不太可能会选中他这样的读书人。
陈和想了想,落下一子:“想必文和兄也感受到了五州的变化,若是有心搏一把,不如在五州之地试试,未来必定以五州为中心,跟不上五州步伐的人都会被淘汰。文和兄若是有意,还是来五州就职的好,以文和兄的本事,律师也好,市政厅也罢,都不难。”
谢明心动了......他在南京城是有些人脉,最大的人脉就是太子家令陈忠。别看陈忠现在地位有些尴尬,实际上陈忠背后也是有人的,也是有学派力量的。
谢明是陈忠最得意的弟子,陈忠也愿意帮他铺路,再过几年,谢明就有资格登上朝堂了。可以参加朝会就意味着他已经走进了权利中心,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五州外的不可限量......若五州的体系真的能站稳跟脚,他所谓的不可限量真的未必能比得上五州城池中一个区级单位的领导。
因为,他们才是未来,五州外的人,接受不了的只会被扫进垃圾堆。
若是如此,大周其他地域少不了学习五州官员的管理方式,到时候他还是要学习,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多半都得抛弃。
相反的是,若是他在五州学习,大周跟着改革了,他只要回去,以他的身份,要谋求一个高位并不难,前提是五州真的能影响到大周。
听到他们的对话,陈忠微微点头:“文和你若是有心便留下来吧,看顾下他们也好。”
没来五州之前,他们肯定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只有来了,亲身感受到了这里的风气,看见这里的变化,才会明白为什么五州是不同的。
下定决心,谢明笑道:“日后怕是多要叨扰敬明兄了,现在学习等于是从头开始,还望敬明兄不吝赐教。”
“互相学习,我也仅有高中毕业证书,敬明兄若是有心此证还是不难的,直接去考也能有几分把握?”陈和很是谦虚。
每年五州之地的试卷都是公开的,其他州也有,就是不会用而已,像他们这种等级的读书人多半都会弄一套题来看看。
这些东西都不稀奇,相比之下,五州刊报才是人人都关注的东西,不止五州人在看,外地人也一样在看,连景唐和北魏都有人在关注。
谢明也的确是做过几套试卷,与花城大学不同,高中毕业证书只要能获得一定分数就可以拿到手,对有一定基础的人来说并不算难,考前稍微补习一番基本都能过。
没有信心的话也有其他方法,可以先去高中里学习一番再考。以花城一中举例,这所高中的毕业率是百分之百,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进了花城一中学习三年还考不过的。
没有人留级,没有人无法毕业,这所学校是公认的只要进去了就一定能毕业的高中,其他类似的高中也不算少,很多高中毕业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由此可见难度确实不高。
因为时间尚短,学校之间虽有攀比师资力量的现象,实际上却是没有形成学校高低的风气,花城一中的毕业证书并不比江城一中的毕业证书要好。
若说有什么差距,也只是初中与高中的差距,高中与花城大学的差距,对自己有自信的话直接参与考试也行。
两人边下边聊,谢明琢磨了一会,觉得还是问一问比较好,反正两边关系匪浅,直接问也不显得唐突:“敬明兄有什么建议吗,我们怎么开始?”
陈和微微点头:“好说。最近江城局势会有些变化,文和兄还是不要留下的好。五州以花城为尊,无论是学习风气还是师资力量,花城都是最好的,文和兄不妨在花城中买套宅子,手头宽裕的话最好选在别墅区,不止是学习,对人脉的帮助也是极大的。”
要说别墅区几人倒也游览过,花城的房子确实不太一样。五州之地除开花城之外,绝大多数的房子都是以木为主要材料,无非就是土木砖瓦石,跟花城的房子有着显著的不同。
据说在花城,新开发的楼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别墅区也不例外。
这种房子不仅质量好,也容易升值,一直有传言说最好的投资就是买房,等着房子升值就可以了。
可惜的是这种房都是有指标分配的,只有高端的房,比如说别墅区的房子才会对外出售,就这也是限购的。
从技术上来说这种建筑也难以复制,至少现在还不行,还没有官方之外的团队敢自主建房,就算敢,也不会建,想通过搞建筑来赚钱目前依然只有加入官方建筑组织这条路。
花城面积极大,别墅区也有不少,能住里面的基本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入住的话对自身的社交也是一个很好的帮助,也可以通过这些顶层的社会名流来更好的融入五州。
不过谢明有一点没有想明白,陈和为什么会说江城局势会有变化这种话......之前刺史陈圣也说过让他们自己在五州学习就好,看起来刺史府并不打算给他们一些便利。
对方没明说,谢明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他相信陈和这个建议是很适合他们的。好在谢明自己也有些家底,这点钱还是能出得起的。
九十六:分兵
江城局势要变了,多了点风雨欲来的味道......这点很多人都能感受得到,周河图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目前的周河图并没有做出明确的指示,不过他带来的人却是参与到了一场娼妓自杀案中,这两人在这件案子起到了无与伦比的推进作用。
他们为什么出手,两位花城大学的学生,无论是律法系的方离还是监察系的林修,该知道的人一定都听过他们的名声,没人相信这两人只是恰逢其会,要为这名女子出头。
是基于死亡人身份的特殊性,还是两人有什么利益需求,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目的,让他们选择针对万花楼?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真的是冲万花楼来的吗?不少人对此都有疑惑,但他们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离和林修办事效率很高,方离的专业知识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位某个人定罪,而林修,往往能找到一个突破口,让这件案子牵扯出更多的人,还能让这些人选择开口。
仅仅是一个上午,万花楼就被查封了,相关人员皆被传唤,并爆出了让人震惊的内幕:购买教坊司娼妓这件事,万花楼只是一个参与者而已。
这个事实令人害怕,他们的推进速度也实在是太快太快了,快到有些人忍不住出手了。
江城南区第一按察所,方离显得有些惊讶:“你们是说抓捕遇到阻力?来自内部?居然还有江湖人士参与?”
李焕苦笑:“这事说起来的确是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是如此......区按察局曲处长以证据不足为由阻拦了红花楼相关人员的逮捕,还有百拳帮的江湖人士也插手了。”
这方离就万万没想到了,他惊讶的不是这么快就会遇到阻力,而是惊讶于对手居然会这么蠢,要知道,这在花城中是不可想象的。
这位曲处长是副处长,也不知道他是受到了哪里来的压力选择阻拦,当然他这么干不能算合法,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要阻拦按察员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光用这个为他定罪是很麻烦的,这是按察系统内部的事情,想告他渎职也不是马上就能做到的。
给对手的时间越多,对方能周旋的余地也就越大,这是方离和林修不希望看见的。
的确,他们有这个自信将这件事推动下去,并且也确信自己能做到盖棺定论,问题是他们的表现不止是周河图在看,周枍堂也在看......由不得他们不竭尽全力去推,去表现,表现得越出色,未来的地位自然也就越高。
而江湖人士插手则是两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的了,在花城,所谓的江湖人士......当然这帮人很聪明,顶多就是个妨碍执法,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就是要定罪也没那个时间浪费在这些小喽啰身上。
“这位曲处长先不去说,这个百拳帮是什么来头?”方离问道。
林修轻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百拳帮算是转型比较成功的江湖帮派了,咱们五州的帮派现状是什么样你也是清楚的。百拳帮现在是安家的走狗,要说反应这么快,这么迅速,还这么愚蠢的,想必也只有安密安公子了,这位是江城出了名的纨绔。”
方离点点头:“说实话这个反应确实太愚蠢了,他们越动,死的越快,本来还要持续推进的,打穿青楼行业,再去动相关人员,没想到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这样,李察长,我跟你去一趟,林修你去找人控告曲处长有渎职现象,不一定要摁死他,让他无法插手就好了。”
兵分两路,李焕这边也是很合作的。萧所长都说了,请领导指示工作,他们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虽说曲处长这事让他们犹豫了一下,但萧所长仍然是咬牙干了,而且决定亲自跟林修跑一趟。
无视了外面的瓢泼大雨,方离亲自出马,跟着李焕来到红花楼,蹲守在门口的江湖人士果然阻拦了:“哎呀,这不是李察长吗,怎么又来了,要去楼里耍几把?”
察长李焕面色严肃:“刘长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妨碍按察执法!”
“哦?我们怎么就妨碍按察执法了,按察也不能乱抓人呀!我要求你们出示证件,有没有立案调查,传唤手续呢,上级知不知道这事?李察长,按察说话可是要负责人的。”刘长河显然并不怕李焕这个察长。
这话说的方离都笑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江城的江湖人士哪里来的这个勇气,只能是认为江城跟花城不一样了,只是这个差距也太大了一些。
在花城,妨碍执法还这么嚣张的人基本是看不见第二天太阳的,嗯,每周的放风时间也许能轮到一次晒太阳。
这么想着,方离开口了:“好了,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扯皮,我是花城大学法律系方离,你这种喽啰我定罪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知道什么叫原心定罪吗?你以为妨碍按察执法是关你十天半个月的事?
根据五州公共治安法第七项第三十二条规定,妨碍按察执法与包庇罪犯同罪,罪犯的罪状不同,你包庇的严重程度也是不同的。你知道这背后是什么吗,还是说你以为我过来只是为了抓几个青楼管理人员?”
刘长河不敢再扯皮了,花城大学这个名头吓到他了。他知道,上面那些人他得罪不起,否则下场可能会不太好。
但是相对的,花城大学他也得罪不起,如果他得罪了,很可能会比得罪他上面那些人死得更快。
方离出面了,他也就是理由了,按察员他拦了,但现在方离亲自出面了,他没拦下也是说得过去的,立即换了一张脸皮:“原来是方离大人,我们这不是怀疑按察的专业性嘛,大人是法律系的学生,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方离点点头,他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喽啰身上,怎么处理这种喽啰那是李焕的事,有时间了再收拾他。
这一次行动就很顺利了,本来看见按察员被赶走了,红花楼的人也是有几分底气的,但方离亲自出场,这些人就不敢说话了,一个个唯唯诺诺的被带走了。
方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原心定罪......这个东西是看法官是怎么想的,只要法官说了他的想法,认为造成的影响不好,审判团通过了,就可以进行定罪。
明明只是偷了一只鸡,但法官认为你的影响很不好,影响了社会风气,硬要判你死刑,那么一旦审判团通过,那就真的是死刑了。
当然每一项最终定罪都会移交司法部,一旦司法部认为这项定罪有问题,那么法官们也是要接受检查的,所以轻易也不会定得太夸张。
现在是方离出场,让刘长河妨碍一下李焕,他背后有人,那是有这个胆子的,他也认识李焕这个在江城土生土长的人。
但若是让他妨碍方离......妨碍花城大学的学生对抓捕犯人,这个原心定罪就可能真的很危险了。
不仅仅要考虑案件本身有什么问题,还要考虑花城大学的影响力,真出了什么事那就会死得很凄惨了。
这事也给方离敲了一下警钟,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个阻力而已,区区一个江湖人士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后面那些人。
穿过雨幕,方离眯起眼睛,等待着那些人的反应。出招越多,死的就越快,对方若是一直保持沉默,反而还有几分麻烦。
相比之下,林修那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曲处长倒是比较镇定,这些指控他一个都不认,但他也给了林修面子,在面对面洽谈时他也开口了。
“林修,你是江城林家的人,我想你应该是知道分寸的。”曲处长还是很冷静的。
林修对此却不以为然:“你们啊,呆的地方不小,眼界却很狭隘,你我都清楚,我和方离来这里不是为了一件妓女自杀案来的。明知如此,还要阻拦,让我该说你们好呢,不自量力?”
曲处长淡淡道:“江城不是那么简单的,这里水深得很。我知道三殿下也来了,但三殿下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不该动的东西三殿下也动不了,否则就算我们受伤了,三殿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意思,真有意思,其实我和方离也在猜三殿下为什么会让我们来这里,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林修显得很是放松,但他的双眼中却有星辰在闪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是祭品,新时代的,祭品!”
这话说的曲处长都有些震骇了,他还真不认为林修是在开玩笑,但他仍然在坚持:“那是你不懂江城的力量!你出身林家,不知道江城是谁说了算吗?!”
林修点头:“知道啊,江城三大家,陈、林、安,还有其他士族,沈家、白家、华家、李家、张家等等。
你说的对,江城如何,是陈家说了算,陈家就是官僚集合体。林家是暗影集合体,表面上看不到什么,实则深不可测。安家则是旧有势力,江湖势力,我当然明白。”
他的姿态仍然很是放松,慢条斯理:“你想的无非就是三殿下也动不了陈林安,否则事情闹得太大,江城时局不稳,可能会出现一些大问题,所以我才会说,你们的眼光太狭隘了。”
“相比整个五州,陈林安算得了什么?五州之地只有一个声音,也只能有一个声音,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会在乎江城会不会因此而动荡。”
林修起身,没管惊骇不已的曲伟,轻轻道:“一个能说出我有十万持戟士,能不能杀光花城狗大户的人,会在乎你们吗?会在乎你们这些士绅阶层吗?会去想江城的势力会不会反对他?反抗,那就去死好了。
我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你不接受这个指控,也无权再指挥按察员。接下来,你就在这里安静的看着好了。对了,前提是,你的上级不会找你麻烦,我相信吴明山还没有你这么蠢。”
九十七:进度
方离和林修依然在以不可阻挡的坚决态度在进行推进,这让很多人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里面出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安家的安密公子。
安密公子实在是不咋滴,在方离的推动下,红花楼的管理层很快就把安密公子供出来了,他正是红花楼的股东之一。
身为三大家族的公子,亲身参与进来,也是让人啼笑皆非。也同样是因为这层身份,按照法律规定,方离是可以依法传唤红花楼法定负责人并为其定罪的,股东自然也是跑不了的。
很多人不理解,我就是投资一个项目而已,下面的人犯罪还能找到我头上来?
然而法律的确就是这么规定的,股东,就是法定负责人,所有股东都是!
目前为止方离也只能是依法传唤,想要定罪是不容易的,除非他能找到安密的罪证,比如说安密知道并且纵容红花楼的管理层进行犯罪。
安密倒也没有那么傻,面对依法传唤他虽然有点吓尿,但还是通知了家里,之后才来了南区第一按察所,而且拒不认罪,一个劲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这种情况,就需要林修出马了,林修可是读心者,搞定一个安密方离相信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两人的进度越快,就越是让人害怕,在了解到一些实时信息后,有人出现在了江州按察厅,找到了厅长王河。
按察使这个系统有些复杂,复杂在于外界对他们的运作模式并不是很了解。
因为是一个新成立的系统,哪怕它是踩着巡捕衙门的尸体绽放出来的,不少人也对它缺乏了解,也无法明确这个系统的官职品级。
王河在这个系统中已经是走到最顶端了,升无可升,周枍堂并未在花城中设立一个总部,也就是按察厅都是在五州的核心城市中所建立的,一州的按察系统,按察厅就已经是最顶级的了。
花城只有一个花城按察厅,并没有花城按察总部,这个系统的直属领导就是花州刺史,因此五州的官员体系虽然是改制了,但动作还不算是很激烈。
作为厅长,理论上来说王河与各部门的领导都是平级的,明面上只有刺史陈圣能压他一头,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特殊部门的领导才会让王河自觉让步,比如说管官员升迁的组织部领导以及蝴蝶房的镇州人。
尽管品级已经足够高,看上去这个部门也是周枍堂一手建立的,理论上来说王河应该能算是亲信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江城中有极大话语权的原因,可实际上王河知道的并不多。
他不知道周枍堂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周河图为什么会带着这两位花城大学的学生过来,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一定要站对位置。
自古以来死在政治斗争中,站队错误被弄死的人着实不少,王河可没打算步这些人的后尘。
周枍堂在他就跟周枍堂走,不在他就跟周河图走,两位学生要做什么他就给支持,所以在面对这位从刺史府中出来的中年人时,王河仍是勉强摆出个笑脸,心中却是冷笑不已:“陈管家所为何事?本官公务繁忙,一会还有个会议要开,管家有话不妨直说。”
陈管家面色沉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厅长日理万机,在下也不敢多叨扰,就是问问这自杀案调查得如何了?厅长也是知道的,万花楼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封的时间长了也是江城的损失,这万花楼何时能从新开业?”
王河不可置否:“不瞒管家,案子都是手下在调查,本官只听取汇报,目前进度如何本官也不清楚。至于何时开业,呵呵,管家该去问法院了。”
中年管家起身,深深看他一眼:“既如此,便不打扰厅长了。”
目送这人离开,王河冷笑起来,喃喃自语:“之前不管绝不是没有这个力量管,或许是给陈老一些面子,或许是在布局,屠刀之下,总要死点人啊......”
王河句句属实,他的确是有个会议要开,也的确是不清楚案件到什么地步了,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而已。
江城这么大,四个辖区各有各的章法,每个辖区又有三个按察所,一个辖区按察局,光一个江城就有十二个按察所四个总局一个按察厅,而王河管理的是整个江州的按察系统,他不可能什么事都清楚,也不是什么事都过问的。
在这件事上,因为隐约间感觉到了什么,事法时他第一时间便招来了四位处长一顿臭骂,但他只是展现了一个态度,不是要亲自参与到调查中,只要时候听取一个报告就够了。
在知道这件事备受关注,花城大学的两位学生又在持续推动之后,王河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所以他毫不犹豫让秘书通知四位处长继续开会。
人一到齐,这一次王河就没有破口大骂了,让秘书做好笔录,开门见山:“这事是在南区,吴明山你先说说吧,早上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处长吴明山之前开完会立即就去调查了,也知道方离和林修在推动这件事,甚至还出面与两人聊了聊,不过并未深入。
相对来说所长什么的在两人面前肯定是说不上话的,起码也得是处长这个级别才能聊一聊,不过也仅限于聊一聊而已。
像方离和林修这样的优秀学生,他们的级别都不会太低,无论是才能还是学习能力,都是巅峰级别的,要不了几年就能升到一个很高的位置去任职,处长也不会去插手他们的工作。
也就是说,之处吴明山这个辖区按察局的处长才能跟他们聊一聊,其他人那都不对等。
“好的厅长。秦明心自杀案在花城大学律法系方离及监察系林修的推进下进展极快,由方离进行判定,林修配合使被指控者开口,目前万花楼已被查封,两人正在追封江城青楼行业。”
吴明山简短介绍了一下进度,饶是如此在坐众人也是心中一跳。一个上午,万花楼就被查封了,而且还在持续查封其他青楼,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两人绝非易于之辈。
方离的专业性让按察所无法找到任何借口去推延,甚至于在方离的指导下,三个按察所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进行推进,并移交法院定罪。
主要还是方离身份的特殊性,让他哪怕明面上没有插手按察员们的工作,实际上按察员还是不留余力的在推进这件事,并且接受了他的领导。
当然这也和王河定下的基调有关,该配合就配合。得到了命令的按察员自然不会有任何拖延,这本来也就是他们的工作。
有了方离的快速定罪且制定追查方向还不够,林修的配合毫无疑问也是极其重要的,他不仅能让所有被指控人开口认罪,还能让他们互相攻讦,到处咬人。
这两人组合起来导致了案件推展太快,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件单纯的妓女自杀案了,而是从自杀案推展到了整个青楼行业的违规操作。
别看目前还只是南区的青楼,实际上扩散极快,要不了多久就要扩散到整个江城了。
现在,这些违规操作将会牵涉到更多的东西,拉更多的人下水。其中问心无愧的人乐得看戏,看看这两位大学生能否深入推进,而心中有愧的人,却再也坐不住了,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运作。
从秦明心自杀开始,到今天中午,案件就已经扩展到了江城南区所有的青楼行业,并且还在持续深入中,连安密都已经被捕了。
这个速度快得不少人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就已经变天了,这还只是一个早上而已。
王河知道很快,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按察所都抓了谁?”王河问道。
吴明山沉默了一会,艰难道:“第一个被带回去的是万花楼老鸨谢灵,由她为根基,万花楼从老板到管理层已经全部被捕,最轻的是暴力恐吓所属娼妓卖身,最重的是违反青楼法数条规定。
最快的已经移交法院处理,判了两位,老鸨谢灵已经入狱,还有一位是青楼里的管理人员,专门负责调教的,被检举监禁致人死亡,已经被判死缓,不可保释,不可更改。”
众人眼皮子又是一跳,副厅梅言问道:“这么快就判死缓了?整个管理层全部被捕?”
“对,所有管理人员都被指控违反了青楼法,没有律师出面跟方离打擂台,全程都是方离在自述,因犯人都已认罪,检察组全票通过认定罪名。”吴明山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算是知道了一名好的律师究竟有多恐怖。
且不说万花楼管理层本身有没有问题,光是方离一个人就足够让整座江城上千名的律师集体失声了,根本没人愿意帮助万花楼。
不是说帮不帮万花楼脱身,这情况也脱不了身,关键是有人帮忙辩驳的话能让万花楼争取到不少时间去运作。
可惜,一个都没有......当然他们有人在跟进,只是没人愿意跟方离站在对立面,也没人觉得自己如果上了能跟方离掰掰手腕。
单说法律,方离的名声可不小,他可是参与过法案修订的,并且做出了极大贡献的人,这专业性没得说,不要说江城了,整个五州之地,花城大学以外的人,没有人能跟方离比专业性。
其他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劳动法的修订让方离获得了不少名声,起码社会名流都是知道他的,加上花城大学的身份,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如果单说法律,想要认定还需要按察推动,法官检验真实性,需要花不少时间的话,那么林修的出现等于是将这些人全部钉死在地,没有翻盘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认罪,签字按手印,法院才会有这种前所未有的高效,基本就是走一个过场形式。
而且法院这边也很配合,并没有任何推迟,当场就开庭定罪了。
过程也是顺利无比,连犯人自己都认罪了,那还有什么好判的,依法判定就好了啊,整个过程外人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法院那边为什么会如此配合。
“官面人物也有不少人被传唤了,其中职位最高的是南区地税局局长冯正,被指控收受贿赂,帮助万花楼逃税。与按察有关联的也有三人,职位最高的是南区按察局的处长曲伟,被指控压下报案及收取贿赂,工作存在渎职现象。”
嘭的一声,王河直接把茶杯给摔了。
九十八:陈少的定计
“吴明山,好,好得很啊。副处长曲伟,权利不小哇,我都不敢压群众报案,他曲伟哪里来的胆子,你吴明山给的?!”王河脸色黑得可怕。
吴明山苦涩道:“是属下失职。曲伟是通过考核进来的,推荐人是陈冰的管家。”
王河沉着脸,极力压抑着愤怒:“配合好方离、林修,马上将他革职。老梅,总厅这边成立一个纪律调查组,我担任调查组组长,开展江州按察系统纪律调查,请求蝴蝶房配合。
现在散会,不要等他们推进,你们马上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手,调查一切问题。明白我的意思吗,不管是不是跟这起案件有关,马上传唤各界违法人员。不要跟我说你们没听过什么风声,只要是市面上有传言的,立即立案调查!”
众人心中一震,副厅梅言手都在抖了:“王厅,这是不是太......”
王河语气冰冷:“做好了,表现优秀的,我亲自为你们庆功!做不好的,就在这场洗牌中被等着被清洗!”
王河决定博一把......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件事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但他已经从方离林修这个组合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他不信这两人是为万花楼而来,也不可能是为万花楼而来。从花城来要多久?秦明心这才死多久!
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可能是为了这事而来,很有可能是为了这批妓女而来,而且事先就有准备,绝不可能是知道了才从那边过来的。
江城人员运气也不怎么好,要从妓女来源这事入手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要按察这边配合也有难度。
但多了一件妓女自杀案那又不同了,死人了,这是大事,在遇到很强的阻力之前按察们自己都会追查这件事,更别提沈华还抬了一手了。
而遇到阻力之后,方离和林修的出现也给了按察们信心,反正有这两位坐镇,他们也不怕会引火烧身。
王河相信,这背后很可能已经铺开了一张网,就等着人一头撞进来,秦明心自杀只能说是意外事件,并不影响本身的策划,反而还起到了推进作用。
除非是机缘巧合,否则这两人绝不可能在这么巧的时间出现在江城,还选择帮助这些女子。
如果说这两人还有一点点的可能是凑巧,那么周河图总不该凑巧了吧,更别说还有传言说周枍堂也要来江城了。
看看花城吧,看看花城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楼秀到了之后,天下人是不是因她而风起云涌了?她会怎么看待这些女子?还想不到的话王河觉得自己的仕途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高官,总是要有点政治敏感性的,尤其是这个系统是周枍堂一手建立的,在外人眼里他王河就是坚定的支持者,也应该是坚定的支持者,若是感觉不到周枍堂会做什么,那他就不会有升迁希望了。
王河已经不想等方离和林修持续推进了,方离还没有以官方的身份出手,他是花城大学的学生没错,但他没有用任何官方身份,只是以私人的方式来推进而已。
按察所这边之所以会听他的指挥,主要是考虑到花城大学的影响力,在人们眼中花城大学可不仅仅是学术圣地,那里面一堆的教授也不仅仅是教书育人的,大学中有一个政治系就可见一般,不过那边并没有正式下文,只是方离和林修自己插手了。
目前他们的力量也仅限于南区,其他地方暂时还未被波及。除了秦明心死在南区之外,也有其他地方他们不好插手的缘故。
这边一说就不一样了,王河配合行动,调用整座江城的按察员来为方离排雷,一一传唤那些有过黑历史的人,将会极大的缩短对方的反应时间,也能打乱对方的布置。
这些人一旦被依法传唤,以方离和林修的本事,只要他们真的有违法事件,就肯定会被两人钉死在地。
王河这么做不是为了正义,他只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他要配合周河图,坚决站队,支持清理违法官员。
得了命令,四位处长无话可说,立即散会,奔跑着回到辖区调用按察员以及经验丰富的按察长,按察使,针对一些事件进行立案调查。
很多事其实是绕不开按察员的,按察员不需要有证据,他们只需要请到受害人,有受害人愿意报案,他们就能立案调查,依法传唤了。
当然定罪是需要证据的,问题是他们不需要定罪啊,只要依法传唤,将这些人控制起来就好了。
至于后果?那是王河该去考虑的事情,顶住了,猜对了真意,王河相信自己能更进一步。
猜错了,那就灰溜溜的离开江城,反正他也要轮换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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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慌了,彻底的慌了......知道万花楼出事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妙了。
昨天他没去万花楼,秦明心是在万花楼里死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只要天香楼那些女子也是从教坊司出来的,那就麻烦了。
这会天香楼已经被查封了,他还真不信那些人能守住秘密,不咬他一口。
如果说之前还有希望,希望那些商人能守口如瓶,忌惮一下他们家的势力,那么安密被捕之后,这个希望就很渺茫了。
他自信在这件事上没做错什么,睡了几个女子而已,也没强迫什么的,更何况进了青楼,是否强迫其实跟嫖客关系不是很大,一般而言都是青楼管理的事,要强迫也是青楼的管理人员强迫姑娘们陪客。
可他跟这些人的合作不只是这件事啊,关键是这些人会不会为了减轻罪名说一些其他事出来。
陈少扪心自问,问题应该不算大,很多事情他还算是手脚干净的,得看法官怎么定罪了。
这么想着陈少也没闲着,匆匆忙忙去见了自己老爹,有江州隐公之称的刺史之子陈冰。
陈冰也没有为难他,不过也没有安慰他,只是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出门了,出去吧。”
出了门的陈少是懵逼的,看陈冰这样子是不打算追求他的责任,但好像也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
自个琢磨了一会,陈少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是听从老爹吩咐,在府里等待消息了。
他确实是被吓到了,安密的等级是跟他差不多的,然而说倒也就倒了,鬼知道安家能不能把他捞出来。
就算可以,安密日后多半也是嚣张不起来了,这背后的东西让人细思极恐。
这时候,陈管家回来了,他脸色也不是很好,陈少灵机一动,把他拦了下来:“管家,这是出什么事了?”
陈管家可不知道他犯事了,行礼道:“六公子,没什么事,小的还要见老爷,就不多陪了。”
陈少遗憾的目送他走远......本来还想从他这打探点消息来着,看着也是没戏了。
“得找个人问问情况,谁能帮我办这事呢,冯老鼠?不妥,不妥,冯老鼠不会办事,老爹也是个没本事的,局长的位置还是老爹扶上去的,若不是看他机灵,肯定是轮不到冯正的。”
“公孙铁蛋?这小子混江湖的倒是手狠心黑,就是有些上不得台面,让他们出面也办不了什么事啊,不过倒是能让他试着打探点消息。”
“李麻子?他倒是行,就是家里管的严,不一定知道这些事。昨天他也睡了,为了自己着想也得出面吧?可以用一用。”
琢磨了一会,陈少决定先问问情况再说,不能这么睁眼瞎,啥都不知道。“对了,还有李良,他爹是哪个片区按察长来着?想起来了,第三按察所的按察长李开泰!都是按察,总得知道点什么吧?”
有了定计,陈少赶紧在府里找了几个狗腿,让他们去招呼这事。
他慌归慌,好歹也是出身豪门,做事还是有条理的,准备先让人去联系公孙铁蛋这黑老大,让他们去联系其他几人。
这些人昨晚一个都没跑,这会天香楼管理层都被逮捕了,陈少就不信他们没收到消息,估计一个个都急着呢,不怕他们不答应。
吩咐手下人跑腿,陈少这会才发现自己手底下就没几个人......以前还觉得挺好,反正他也是横着走,现在就感觉到了要用人的时候连个人才都找不出来,身边尽是一帮狐朋狗友。
做了安排心中有了几分底气,陈少背着手走了一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在花园里喃喃自语:“忘了什么呢,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对了,方离,林修!那些按察都是他们指挥的,我应该搞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林修,林家的人,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吧?”
陈少不太确定......好几年没见过林修了,就算林修没去花城,之前也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人家还看不上他这个圈子。
九十九:封胖子
跟陈少不同,隐公陈冰已经感受到了那么点不详的气息,尽管现在被逮捕的人层次还不够高,无非就是一些不算很重要的人物和一个纨绔公子而已,可是敏锐的政治嗅觉依然让他感到了不安,下意识的就想把这件事压下去。
按理来说他让管家出面了,这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了。
陈少找的那都是什么人,一群狐朋狗友,他连冯麻子老爹已经落网了都不知道,基本就是睁眼瞎,现在想去打探什么消息也是太迟了一点,亡羊补牢也补的有点晚了。
李麻子?李麻子已经被禁足了,这会躲在家里噤若寒蝉呢,陈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公孙铁蛋这等上不得台面不用提,也就是跑跑腿的命,人刘长河都不敢搞事了,公孙铁蛋这会同样低调得很......
公孙铁蛋手底下还是有些人的,他消息也有几分灵通,知道了刘长河的事情。
若是方离没去之前,陈少让他动一动,他肯定就动了。能跟陈少拉近关系,傻子才不动。
这会刘长河都怂了,他还敢动?刘长河那是什么人,江城的江湖混黑三杰啊,妥妥的黑道大佬。
安家就是这样起家的,曾经的安家也是江湖豪杰起家,最初的时候据说也是混黑的。
这也很正常,这些个混江湖的,豪气有,义气有,侠气也有,但真没有几个是不黑的,谁手底下还没几个冤魂来着。
单说帮派斗殴,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两边打起来,死了人,难道就不算犯法了吗?
安家早年有混黑经历,让他们的手下中有很多这种混黑人物,刘长河好歹也算一号人物了,能跟安家这种幕后的黑道巨擘说得上话,公孙铁蛋这种只是举起城里的游侠儿到处搞事的人,在他面前那都排不上号。
可正是这样的人都怂了,公孙铁蛋能不怂吗,一听这事直接连门都不出了,准备等风头过去了再活动。
也没别的,他手下也参与了运送任务......也很是分了一些钱财。
这事公孙铁蛋都没跟陈少说过,也的确用不着说,他们就是打着陈少的旗号出去混而已,不然谁傻啦吧唧跟陈少这种没有实权的公子玩啊。
刘长河这么牛逼的人物,一听花城大学都怂成这样,可见现在的江湖的确不是以前的江湖了。
搁在以前,他们有后台,若是什么书院学院学生,咬咬牙直接就做掉了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就不行了,还是夹着尾巴比较好。
花城大学啊,惹不起惹不起......我躲着总行了吧?行不行公孙铁蛋也不知道,总之先苟着再说了。这人呐,该苟住的时候就要苟住,千万不能浪。
李良这边陈少好歹算是找对人了,按察的事他们总是知道一些,就是这个层级有点低。
刚开始的时候还行,这会方离都推进到南区的官面人物了,这些人想要给他阻力就不可能了。
相比之下陈冰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哪怕事情看上去还没有那么严重,他依然出手了。
可惜的是,陈管家是动了,然而按察系统的老大是王河。王河这个人,要说专业他也没什么专业,但他很明白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
陈冰的影响力很大,大到了王河都不得不见的地步,可他却没有答应陈冰什么,甚至都没用模棱两可的语气是敷衍,几乎是表面了自己的态度立场......我现在不想得罪你,但也绝对不会帮你。
而且仅仅是现在,一旦有了什么机会,王河是不介意动一动的陈家的,这就是他的态度。
听了管家的回报,陈冰默然不语,他认为,王河知道了什么,否则一个按察厅的厅长,不至于如此。
那么,王河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呢......想了想,陈冰决定,再等等,再看一看。“派人盯紧方离和林修,我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陈冰就很敏锐了,他知道方离和林修不可能因为一件妓女自杀案就来到江城,也没有这么巧合的,这个时间很难说得过去,而且的确是谁都没想到秦明心会自杀。
这么看的话他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来,那么他们为什么来江城呢?这是江城的有识之士想弄明白的问题,不搞清楚这个,他们寝食难安。
陈冰这个级别尚且被惊动了,下面的人能好得到哪里去?究其根本,还是花城大学的名头太大了,大到没有人敢忽视这两个学生。
另外一边,方离和林修依然在稳步推进,方离负责逮捕,林修则负责让这些人开口,跟曲处长聊完,林修选择的第一个重要人物并非是冯正,也不是安密这位突破了就能直接撼动江城格局的公子,也不是其他的官面人物,而是一个看似不怎么起眼的胖子。
“封老板,道上都称一声彪爷,鼎鼎大名呀。怎么说,彪爷认识我吗?”林修摆出了一副闲聊的姿态。
封老板不觉得这是闲聊,用袖子擦了擦汗:“认识,林公子,江城谁不认识?我们这些小人跟林公子比起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林修很是温和:“封老板也别那么紧张,我们就是聊一聊,我听说封老板跟南京城那边有点关系,家业还挺大的。都是干这行的,谁不认识谁呀,封老板要不你跟我说说,这行有什么规矩?”
“没规矩没规矩,哪能有什么规矩......”封老板更紧张了,好在紧张中闪过了一丝灵光,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林修的脸,试探着回了一句,“要说有什么规矩,青楼法里都写着呢。”
林修乐了,没想到这胖子还真有几分机灵,不愧是开青楼的,眼色倒是有几分,就是眼界小了一些。
“青楼法里的啊,那封老板你可是有几分麻烦了,我可是听按察说了,你手里也有不少南京那边过来的娼妓,封老板你说说,有签合同没有?”
封老板脸白了,颤颤巍巍:“冤枉啊大人!合同是没签,没签,但姑娘们也没接客啊!这不得试训吗,合格了,她们愿意留下来才会签合同的,不是一开始就签的!”
这话说的就是违心了,这要放昨天谁这么跟他说他上去就是一口口水,但他现在却是庆幸了,好歹没让那些姑娘们陪客,没像万花楼那样迫不及待。
他也理解万花楼,事情谈成之后江州这边都是有消息的,不少客人就等着她们呢。就连沈华这样的人,也都会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胖子没什么靠山,觉得这批女子的出身还是比较棘手的,所以他没着急,而是选择先拉着陈少这帮人下水。
这不就出事了......谁能想到这么一批按理来说已经很老练的,已经接受命运的女子,会有个想不开的跳河自杀了,偏偏这两位还就到江城来了。
隐约间,封老板已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尤其是在安密公子被捕之后。就在刚才,他看见这位公子了。
林修敲了敲桌子,笑道:“封老板可以啊,知道我为什么先找你吗?其他人呢,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让他们互咬没问题,让他们往上咬那就不简单了。他们在这,外面的人想法设法的要捞他们出去,他们都在等着呢。”
喝了口茶水,林修缓缓道:“大家都在等,你们在等人捞你们出去,他们在等局势变化,封老板,你能等谁呢,要不猜一猜,我和方离在等什么?”
若是前面有张桌子挡着,封老板就是跪下去了。这会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哭丧着脸:“大人,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怎么死,那也是以后的事,你也别有什么侥幸心理,你昨晚请的什么客人,喊了几个姑娘陪那几位,我这边一清二楚。其他东西我就不多说了,光是没有合同陪客这一条就够给你定罪了,随便查一查,不怕查不出来。”
“你要说逼你,那还谈不上。好了,你也不用说,我给你一个小时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写在纸上,顺便帮我喊安密进来。对了,告诉你个内幕,我是准备放安密回去的。”
封老板更抖,胸口堵得难受,脚步虚浮的出去了,白着脸来到拘留室,不敢看安密的眼睛:“安公子,林大人喊你过去。”
安密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也没拒绝,起身跟着按察离开了。自他来到了拘留室,就一言不发,显然是有人指点过的。
这种时候,只要他说了,难免就会犯错......没有律师愿意跟方离打擂台,方离可以说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权,林修这人外界多多少少也是有那么几分了解的,就算不了解,也都在打探消息了。
只要安密开口了,林修很可能会获得他想要的,所以安密一个字都不准备说。
见他出去了,封老板来到了按察身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按察同志......给我几张纸,一支笔,借你们的桌子用用。”
听着这话,按察同志微微点头,从抽屉里取了白纸和笔递给他:“你就在这写吧,写完叠好就行。”
封老板看了看四周,应下了。他看到了那些戏谑的视线......这地方不能交流,他们都是体面人,没谁愿意在按察手下吃苦头。
这里的人都知道,封老板是没什么背景的。也不是说一点没有,而是有的那些只能压一压一些小事,大事那肯定是压不住的。
他们还能等官面上的人物出手捞他们呢,封胖子却是不行的,没人会捞他,他要写投名状减轻自己的罪名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不知道他会写什么了。
这些人之所以只是互相攀咬,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后台会捞他们,尽管安密公子也已经进来了,他们还是心存侥幸。
只要没给安密定罪,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在此之前他们要是说些什么,那可就不好办了。
一零零:为何而来
安密安公子,江城著名纨绔公子之一,这样的名声连林修都是听过的。
林家向来低调,在外人眼里永远都是深不可测的状态,除了五年前的那件事......连自家的秘境都丢掉了。
不过那也正常得很,向林家这样的势力周枍堂都不知道踩死几个了,无非是老鼠和蚂蚁的问题。
有些人能一脚踩死,有些人一脚踩不死,得用工具才好打。
剩下的就是一些隐藏很好的毒蛇,最终也逃不过被一一打死的命运,反抗就要死。
安家跟林家不同,这是一个江湖起家并做大的家族,往上几代要么黑道大佬要么江湖豪侠,半黑半白,黑白两道都能说得上话。
在周枍堂震慑江湖之前,他们就已经转型了,主要也是发现大周和景唐不一样,混江湖天花板太大了,永远都进不去最上层的圈子,想要继续做大就必须要转型。
到现在安家已然是“隐居幕后”,控制着江城秩序的一部分,可以说暗世界的力量还是相当强大的。
陈家则是摆在明面上的政治家族,刺史陈圣就摆在那里,谁都要给陈家几分薄面。
作为身份上能跟自己算是一个层级的公子,林修也知道安密或许很蠢,但他做的事并不都是蠢事,他也有他的布局和他的想法,只是他的做法在他们眼里看来很蠢而已。
他们两个好歹也是花城大学的学生,要是连安密这种等级的人都能跟他们过招,那还要花城大学来做什么。
“坐吧,我们不认识,但也都认识了,随便聊聊就好,你要不想聊也没关系,听你家里的,保持沉默就好。”林修依然很随意,现在还不是他要认真的时候。
安密有几分惊疑不定,林修可是在花城大学中都能崭露头角的人,他能有这么好说话?
林修见他果然沉默不语,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家里应该也跟你说过了,让你进来呢,未必是想从你这得到什么,而是要告诉外界,你进来了。”
安密没说话,心中却是在默默点头,这一点家里也是跟他提过的。
逮捕安密,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他做的这件事,要给他定罪不难,哪怕他保持沉默也一样不难。
可定一个纨绔公子的罪,没意义,真要那样的话,定罪了安家也有很多种办法为他减刑,甚至是将他捞出来。
想用法律将一个人钉死在地,就绝对不能意气用事,也不能因小失大。
想要通过一个纨绔公子来扳倒安家,这难度也确实是太高了,也不太现实。那样的话林修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那么他们就将摆在明面上来跟江城掰手腕了,那可不是两个学生能做得到的事,也会给那些人太多的时间去运作了。
因此让安密进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连安家我都要动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我敢不敢动你们?
这样一来就有人会顶不住压力,比如说封胖子就顶不住了,因为他没后台。
方离和林修连安家都不给面子,那能给陈少面子吗?真要有证据陈少照样得进来!
“我知道你们安家呢,对我和方离来这里的用意是有所猜测的,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和方离也在猜。”林修不疾不徐,也不介意告诉他这些事情。
“你也别不信,我和方离的确是在猜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跟你们所谓的猜不太一样。实话说,明面上的我们就是为了清扫江城而来,也是为陈家而来。”
林修很淡然,安密却无法淡定,忍不住开口了:“你知道你这么说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啊。”林修说的轻描淡写,“你有你们的想法,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
安密咬了咬牙:“你想用陈家来成就你们的声名?还是为花城大学充当马前卒?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也许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不过最大的可能是粉身碎骨。哦,你不太一样,你是林家的人。”
林修笑了,笑得很开心。不是笑安密没忍住开口了,他现在说的这些都没什么用,只能证明安密并不是一个无脑的纨绔公子,而是有点头脑的纨绔公子,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笑,是笑安密的无知。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
江州人如此放肆,跟蝴蝶房的袖手旁观是分不开的,跟刺史陈圣的身份,跟老人的故意放纵,是离不开关系的。
花城人敢这样吗?五年前都不敢,现在的花城狗大户早就学会了顺从,无论是商贾之家还是诗书氏族,无论是政治世家还是军功武勋,没有人能例外。
江城人自己玩得很开心,那只是蝴蝶房没有去管他们,周枍堂没有去管他们,仅此而已。
而江城人,还在懵懵懂懂,他们还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林修温和道:“你啊,什么都不懂,不过这也不怪你,你还没到这个层次。马前卒这个说法很好,我和方离还真就是马前卒。
不过花城大学用不着我们来当马前卒,这几年也有不少人出来帮助过各个部门了,只是他们还没毕业而已,方离做的事已经不少了,所以你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花城大学,不需要谁来当马前卒,只要它动,就是席卷天下,你们这样的家族,来多少死多少。”
安密沉默,林修说的还真是没错。江城官场之所以没有做太多事情,刘长河之所以不敢阻拦,都是因为他们两个不止是单纯的花城大学的大学生。
花城大学有很多人出来过,方离和林修也不例外,只是相对而言知道林修的人很少,知道方离的却是不少。
林修习惯了低调,方离本就要治世,两人是不同的。林修之所以低调,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还想再看看,再等等,不是说他已经习惯了低调。
方离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积极参与各项事业,哪怕他的足迹大部分只是在花城,也没人能无视她。
像林修这样的人,哪怕他的出身不是花城大学,也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学生来看待。
出身豪门,林修本身就是不一样的,没有花城大学也有属于他的舞台。
他的声名,他的影响力,他的交际圈,比很多官员都要强。方离同样不差,他的老师是法家名士,要走仕途同样不难,这就是按察们愿意听他们指挥的原因。
林修认可安密的话,他们是马前卒,不过并不是花城大学的马前卒。
“你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你什么都不说,就在这里拖时间,让安家去运作,去搞明白,我和方离要做什么。我也告诉你了,我和方离明面上的确是为陈家来的,或者说直接一点,就是为了陈老来的。”
“你觉得我做不到,方离做不到,三殿下也做不到,看上去的确是如此。三殿下可以抓很多人,调度很多人,但唯独陈老不行,他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动陈老,但我们还是来了,你猜猜为什么?是三殿下傻,还是我们傻?”
安密有点怕了,他怕自己会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可他不能不听,林修没有给他这个选择。
“你们是在玩火,你也是林家的人,何至于此?”安密咬着牙,控制着自己不要太过愤怒,不要那么恐惧......
在读心者面前,太过激烈的情绪只会暴露出更多的东西。可惜现在他已经忘了,家里嘱咐他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开口。
面对言辞已经有些恐惧意味的安密,林修耸肩道:“所以我说了,我和方离的确是马前卒,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马前卒。江城大乱?或许吧,你们就没想过,郡主知道了会怎么想?我还真不信你们没想过,如果是那样的话江城就真的该大清洗了。”
安密不敢说话了,怎么没想过?他们想过的!他们不怕方离和林修,也不怕周河图,但他们怕周枍堂和楼秀。
五州之地因楼秀的到来风起云涌,这一点高层都能感觉得到。这些事情,也许周枍堂不在意,但他们不敢保证楼秀不在意。
这位郡主的脾性他们一点都不了解,很难说她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她生气了是什么后果,他们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她会不会为这群娼妓出头?很有可能啊,她看到个富商都要觉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觉得底层人民吃不饱饭了就要给他们发福利,看见他们买不起东西就要弄一个分期付款。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定是准备好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声名,百姓们依然爱戴她,拥护她,她若是觉得江城官场一片乌烟瘴气,欺压底层人民,她会怎么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清楚方离和林修的来意,然后竭尽全力将这件事压下去,他们也没得选,只能这么做。
万一,万一他们真的来了呢......楼秀真的看到了,知道了,周枍堂会怎么做?
一零一: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审讯室陷入沉默,林修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仔细感受着茶水带来的甘甜,这才继续道:“不妨告诉你,我会放你回去的,安密,你能安全的走出这里,回到安家,现在,现在就可以。”
安密瞳孔紧缩,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说话。“你在江城长大,一定见过鱼吧,自己钓过鱼没?这鱼啊,上钩了,你得让它挣扎。它挣扎得越用力,溅起的水花就越大,越是能让我们看清楚江城的水里究竟藏着多少老王八。”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安密白皙的脸庞上冷汗密布,然而他却没有胆量去动弹一下。
“呵呵,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过,冷静的思考我们为什么而来。”再一次,林修重复着这样的话,说,他和方离也在猜,他们为什么而来。
“你觉得你们能压得下去,能给三殿下压力,那是你们不知道殿下和郡主也来了。”林修指着自己,眼里倒映着的是安密苍白的脸,“可是,我们知道。殿下来了,郡主来了,你觉得殿下来是为了什么,江州有几个人值得殿下亲自来,你们安家,够资格吗?”
“不,这不是真的,林修,你到底想干嘛,你也是林家的人!你出身江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密疯了,大声咆哮着,但他被按察制住了,这里可不是他能乱来的地方。
林修仍然笑着,笑意温和,没有去看安密那张疯狂的连,反而向门口站着的,瑟瑟发抖的胖子点了点头:“安密,回去吧,回去告诉他们,殿下来了。
殿下在看着呢,我和方离也得交一个答卷。林清是我们的第一手棋,封老板是第二颗棋子,你安密,是第三颗。好了,送他出去吧。”
按察立即押着安密出去了,无视他的疯狂挣扎,也不顾他的撕心裂肺:“林修,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林家会因你而灭亡!”
林修听到了,也回应了:“那就让它灭亡好了。五州之地,没有陈家,没有林家,也不会有安家,甚至不不会有周家,你们不明白的,不去花城,永远都不会明白。”
安密陡然转身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连按察都没反应过来。林修说对了,他听不懂,但他感觉得到,江城,要变天了。
这一刻,他惊慌,他失措,他满脸恐惧,颤抖着身体,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门口飞奔而去,任由泪水奔涌而出。
按察员心中快意,从未有一刻,他这么快意过,但他仍然诚惶诚恐:“大人,要去追他吗?”
林修微微摇头:“不用,让他回去好了,这样的安密才是我想要的安密。让他去吧,让他将这份恐惧传给其他人......彪爷,要我请你进来吗?”
封胖子战栗着进来了,他不能后退,也无法后退,他只是一颗棋子,林修并没有忌讳他。
林修说了,周枍堂来了,他就在江城,他在江城看着方离和林修。他们并不傻,他们也在猜,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们来江城,为什么周枍堂会带着楼秀,会带着一位“国士无双”来这里。
周枍堂,不是为了清洗江城而来的,江城,还没有这个资格。这里面一定有刺史陈圣的原因,但他们都不相信,只是为了陈圣而来。
所以他们给了自己的答卷,并在这份答卷上布置了几手棋子,第一颗,就是林清。
尽管林清是周河图提醒他们,应该从她这边下手的,但他们也在想,为什么是林清,所以他们自作主张的布下了这第一颗棋子。
林修没让林清选,他和方离用自身的能力说服了她,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充当这颗棋子。
第二颗,是封胖子,为什么是他这个胖子?封胖子不清楚,但他知道该怎么做。
“大人请看。”封胖子咬着牙递过了白纸,然而林修却是不急,没打开白纸,而是随意道:“封老板,这几年不容易吧?娶了这么一位妻子,会不会很辛苦?”
封胖子苦笑:“严重了,没什么辛苦不辛苦,也习惯了。”“哦,还是会累的吧,不然也不会找个情人生孩子了。我都能知道的事,你猜她知不知道?”林修淡淡道。
封胖子瞳孔紧缩,扑通一下就给他跪下去了:“林大人,我贱命一条,不值钱,林大人若是看不顺眼就收了,只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放心,我没那么下作,五州人,也不应该这么下作。”林修抿了口茶水,“起来吧,你也听见了,你是我和方离的第二颗棋子,怎么样,要不要来当这把刀?”
“愿为大人分忧。”封胖子五体投地,没起来,就这么跪着。
林修不可置否,打开了信纸,露出了丝丝笑意,封胖子,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他的聪明只是小聪明。
一介商贾,就算是跟南京城有点关系又如何?想取一位区长之女,他还不够格,哪怕这位女子不是嫡女,他也不够格。
但他还是娶了,这就是他的本事,他的妻子为何无法生育,他们心知肚明,所以这位女子并不介意封胖子在外面找情人给他生孩子,也愿意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可如果有必要,她会让封胖子知道,商人只是商人,跟她这种出身政治世家的人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
她现在没动,没去找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只是她觉得,封胖子还不够资格跟她玩而已。
白纸上写的东西并不少,第一行就让林修很满意了。
万和十三年七月,刺史之孙陈域收取宝钞一百万,压下黑龙帮械斗致六人死亡一事。
光这一行,就让林修看懂了封胖子的心意,当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用那么紧张,选你当这把刀,自然会为你准备好退路,这也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你做的事,给你定罪并不难,不需要将你怎么样,只要你踏出这扇门,什么后果你也是一清二楚的。”
“你要做的事情是很危险,不过我也会给你一线生机,跟我来吧。”林修起身,带着封胖子找到了方离。
这两人走出审讯室,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一瞬间,拘留室的窗口站满了人。
封胖子看见了,那些目光,那些脸庞,有的冷漠,有的讥笑,有的惶然,有的绝望。
他们看到了安密,听到了安密说林修会后悔。有的人因此而不安,有的人因此而冷漠,不过他们都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安密的恐惧。
方离接过白纸,一目十行,微微点头:“李察长你看看,可以正式下逮捕令了,按照上面的名单来抓捕,再派两个人去保护封老板家人的安全。”
封胖子闻言松了口气,他的家人不是指他那一家子,他老婆的家族可是士官家族,从不入流的官员到县令,到江城区长,这个家族的势力不算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沈华家族也差不了多少。
按察员去保护他的情人和孩子,这是不一样的。他只是个小人物,不值得别人对他大动干戈。刘长河敢拦按察,但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局势下会动手对按察做什么,一旦他做了,他就要死了。
他身后的人绝对会把他推出去,让他去平息怒火,这是一定的。阻扰按察执法和对按察动手,那完全是两回事,就算是安家在万不得已之前都不会做这种选择。
或许在刘长河之前还有一些傻瓜敢这么做,刘长河之后想必没人敢这么做了。刘长河可不傻,他知道方离来了那他就不可能有其他选择了。
方离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一般的花城大学生,他站在那里,整个江城都要为之瞩目,一个黑帮老大算个屁,刘长河巴不得方离把自己当成一个屁给放掉。
李焕结果了白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心中惊涛骇浪,但他还是强自镇定下来了:“是,大人!”
点齐了人,方离和林修同时打了一个敬礼。不约而同的,全体按察同样回了一礼。
林修握着他的手,掷地有声:“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所有的按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震耳欲聋:“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目送他们离开,方离微微点头:“都是好样的,江城再烂,按察也不能烂。林清,你可以行动了。”
林清应了下来,这么一位柔弱的女子,带着她的姑娘们,出发了,心甘情愿的当他们的棋子。
下一秒,拘留室里的人便冲了出来,七嘴八舌:“方离大人,我要举报!我要举报林家!林修大人的林家!”
“我我我,我要举报陈家,我跟陈冰见过面!”“我也是,我要举报!”
他们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一刹那,他们懂了......按察们的表现让他们嗅到了危险,让他们惶恐不安。
从未有一刻,他们觉得按察所里悬挂的匾额是如此耀眼,那光芒照得他们自惭形秽,站在这里,连呼吸都是在亵渎这个神圣之地。
除了楼秀,所有人都不知道周枍堂为什么会这么做,在今天之前,连方离和林修对此都没有太深的体会。
直至今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有了那么点体悟,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五州宪法打开封面,第一句就只有这八个字,仅此而已。花城大学所有的教材,封面之下,目录之前,同样也只有这八个字。
上面没有说要忠诚于周氏皇朝,没有说要忠诚于宁王,没有说要听周枍堂的命令,它只写着八个字,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忠于什么国家,忠于什么人民?那要靠人们自己去理解。
今天,踏出这扇门,按察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吗?李焕不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会有什么后果吗?
去保护封胖子家人的按察员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在某个角落?
但他们仍然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忠于国家,
忠于人民,
这是身为按察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也是一个按察最重要的东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为对得起这八个字。
这一瞬间,无形的力量笼罩的他们,庇佑着他们。
他们知道,就算真的会因此而死,也是值得的,他们必将葬进石碑山,名传千古。既然如此,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零二:刘杏花出面
没有丝毫犹豫,李焕带着按察直扑陈家,气势汹汹:“陈域在哪里?马上带我去找他,这是逮捕令!”
门房瑟瑟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焕冷哼一声,直接绕过他,大喝道:“陈域,你被捕了!立即出来,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
他这一声吼立即将整个陈家都惊动了,刺史府一片惊慌。
有人发现了按察,有人震怖,有人惶恐,有人趾高气昂。但见到了他们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这些按察吓到了,被他们的气势吓到了。
陈管家来的速度很快,这位管家面色难看:“你们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中心城区,你们按察知不知道规矩?!”
李焕冷笑着拿着逮捕令:“那我倒是想问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阻扰按察执法,最低拘留十五日!”
他一挥手,后面的兄弟齐齐掏出了手铐,李焕冷冷道:“你确定要妨碍我们执法吗?给你三分钟,犯罪嫌疑人不来的话,我们就要强制执行了!”
他语气坚决,陈管家气得面皮血红:“好!好得很!去,将六公子带来!”
有了他下令,瑟瑟发抖的仆役们将手脚发软的陈域带了出来。
陈域一脸懵逼:“我...我没犯事啊!”“有没有犯事不是你说了算的!这是逮捕令!带走!”
按察们马上给他戴上了手铐,一边闻讯赶来的陈冰也没有阻止,反而是神色温和:“这位察长,域儿犯了什么错,搞得这么大张旗鼓,要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如果你对执法有什么异议,可以去按察厅投诉我们。如果想知道陈域犯了什么罪,可以来南区第一按察所查询,带走!”李焕大手一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陈域带走了,无视了这位隐公陈冰。
这,仅仅是第一个,第一个而已。
封胖子只是一个小人物,跟他打交道的大多也是小人物,但正是这么一位小人物推出了陈域,并且他手里有陈域的犯罪事实。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方式,他没有区长的犯罪证据,但他有区长家人犯罪的证据。
他带头开火了,这就是标杆,这就是榜样,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这个小人物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如果说上午江城局势是云波诡谲,那么下午,就是风起云涌了,在方离和林修的推动下,整座江城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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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正在吃饭。方离和林修很忙,但他们依然选择回到院子里吃饭,向周河图和刘杏花报告事件进展。
了解了过程,刘杏花还是颇为惊讶的。她隐居这些年,五州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在大周,法家地位是比较高的,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地位也很高,兵家、墨家、道家、阴阳家、儒家,地位都不算差,其中最受看重的是兵家、法家和道家。
法家重要性不必多说,不教而诛谓之虐这个观点也深刻的影响着周人。
兵家最为重要,在大周,三公九卿全部都要掌兵,不管是不是兵家出身,都要有掌兵的经历,由此可见兵家的地位。
道家则是一个王朝最重要的修仙底蕴,如果说兵家是武者,那么道家就是修仙者,地位也不低。
现在的五州显然不是这样,兵家的影响力大部分都在花州,而且这五年军队其实挺低调的,没有什么动作,有宁王镇压,周枍堂也能很好的控制军队。
相对而言,墨家地位急剧攀升,而法家的影响则衍生到了方方面面,不过这两家不少思想都被剔除出去了,法家的很多学说并没有被采纳,相应的是他们依法治国的策略得到了相当彻底的推行。
墨家地位一时间刘杏花还没有感受出来,只是看见了江城的建筑变化,一些东西的出现让她知道了墨家地位上升,而法家,则是相当深刻了。
方离这位学生可以说是法家最优秀的门徒,向她诠释了现在的五州之地究竟该如何依法治国。
“说起来还是林修厉害,真要走法律程序的话不会有那么快的,是林修让他们认罪了,而且只是用语言,没有用其他手段,简直是惊为天人。”方离笑道。
林修也笑了:“别人这么说我没感觉,你方离这么说我还是有点成就感的。”
周河图打断了他们的商业互吹:“知道你们的厉害,否则也不会选你们了。你们可以继续快节奏攻势,越快他们能隐藏的就越少,越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推进到官员层面了,杏花姐不妨跟着一起去。”
刘杏花点头答应下来,知道这是要把她推到台面上,让五州的官员们认识她了,也算是给方离和林修一张底牌。
“你们两个,舞台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杏花姐这边我是管不了,她的路我哥已经安排好了。而你们两嘛,不妨告诉你们,关于你们的位置,我哥也没有具体确定下来。五州很快就要改制了,你们表现得越是耀眼,起点就越高,加油吧少年。”
周河图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但他说这种话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和谐,周河图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
这几年周枍堂也慢慢地把周河图推在台前,很多事都是周河图去处理的,官员们对周河图也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认知了。
有周河图在上面顶着,他们也不怕出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也亲眼见过,接触过周枍堂了。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江城,他们还真不信江城的官员们能翻了天。
如林修所说,其实他们也在思考他们为什么而来。既然他们领悟到了,还布置了自己的棋子,那么周河图也不介意向他们透露天机。
五州要改制了,改制什么呢?就连他们,都不敢深入去想这种问题。
这一顿晚饭吃的还是比较匆忙的,三人匆匆离开,这一次他们去的地方就不是南区第一按察所了,而是直接来到了南区按察局,并且用了一个很正式的身份见到了老吴。
“吴处长,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向您介绍一下,这位刘杏花刘姐,殿下亲自请出山的高人。”方离介绍道。
刘杏花笑笑:“职位暂时没有确定下来,不过周枍堂已经同意让我入主琳琅院,我暂时就当个五州的顾问吧。”
吴处长身体都抖了,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来:“刘顾问你好!我代表江城南区按察局欢迎您的到来,南区按察局所有成员将听从您的命令!”
吴处长不认为这是开玩笑,方离也不可能开这种玩笑,那么刘杏花的身份就高得可怕了。别说是他,就算是王厅长来了照样得听令行事!
入主琳琅院那是什么概念,至少得跟蝴蝶房首领平级了,从亲疏关系来说,可能还要更亲近一点,毕竟周枍堂就住在琳琅院。
别的不说,何管家的权利也是非常大的,春夏秋冬四女也是公认的最不能得罪的几人之一,这些人全都是周枍堂的亲信,哪怕是江州刺史也得给几分薄面。
刘杏花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们已经算好了,方离轻笑道:“那我们就先在这进行吧,处长不妨通知一下总厅,我们接下来也是会到总厅走一趟的。”
“我马上派人通知王厅!我们中午也是开过会的,应王厅要求立案调查,总厅也成立了纪律调查组,检查我们内部的纪律问题。”吴处长拿起了几张纸,“请刘顾问过目。”
刘杏花看了看,不禁有些惊讶......这王厅长动作倒是挺快的,周河图跟她说了不少,没说王厅长的事,这么看应该是这位厅长自作主张了。
不过他显然是赌对了,刘杏花亮明身份,这就是一个信号了。周枍堂亲自请出山,请她入主琳琅院,这么一个人来到了江城,亲自过问这个案件,她针对必然不止是江州的青楼行业,也不止是跟青楼行业有关的涉案官员。
吴处长显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害怕,才会表态,坚定的支持工作,当场表明全体成员会听刘杏花的命令行事。
反正王河的命令就是这么下的,而他们也的的确确是在查找相关线索了,只是没想到方离和林修的动作会这么快,快到他们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李焕的行动可以说是引爆江城官场了,确定的告诉了江城的官员们,我就是要清洗江城官场,无视这会有什么后果。
或者说,有什么后果,你们有什么招,尽管来,我接着。
这种姿态上江州上下一片惶恐,而越来越多的人被捕也证明着,当对方按照法律程序将这些人逮捕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小动作越做死的越快,而大动作他们也做不了,让人不得把目光放在了依然沉默的刺史府之上。
一零三:对世界抱有善意
离开徐福记,周枍堂眼神深邃,与楼秀行走于江城的街道上,眼中却无这世间繁华。
楼秀也知道这一次出来不是游山玩水的,来江城必然有来江城的目的,不过她也不着急,颇有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味道。
暴雨已经停歇,整座江城在雨后充斥着令人顺畅的气氛,雨过天晴毫无疑问是最美好的天气之一。
“没事出来走走,有没有感觉到红尘的味道?”周枍堂问道。
楼秀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好像还真有点,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能是气氛问题?”
“观察它,融入它,冷眼旁观,直到天人合一,默念万物长青歌,一举一动仿佛能牵动整个人间,慢慢寻找这种感觉。”周枍堂给她指了一条路。
这条路,不难。周枍堂很久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这是一种知识的底蕴,文化的底蕴,也是自我修养的底蕴。
比如说站在天坛便能看见人影绰绰,看见无数人在朝拜,看见天子在祭祀,感受那种浓烈的,跨越时空的人文气息。
登临长城便能感受到数千年前的大秦铁蹄,感受到胡人的悲鸣,脑海中自然而然便会出现“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那种豪迈、苍凉,千古悲叹。
这种气息,这种精神是难以牵动的,但并非完全做不到。这是一种历史的厚重,只要有这种知识深度,能感受到这种气息,自然而然能领悟这种精神,完成心灵上的洗礼。
正如两人行走于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俯瞰人间,融入人间,不听不看,也能感受到终生的喜怒哀乐。
有卖糖人的艰辛,有孩子的嬉戏,有脸红耳赤的争执,有心有灵犀的笑容,用心去看它,去体会它,才能领悟万物长青歌的深意。
好在这也不是楼秀第一次听周枍堂这么说,也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了,之前在淮河之上,感受到淮河浓郁的人气,文气,炽烈的气息扑面而来,自身却心如止水。
上一次楼秀并没有接收到多少信息,只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神游天地,恍恍惚惚间世间只剩下了那一叶扁舟。
这一次楼秀融入得更加顺利,尽管她无法形容,精神上却是能明白周枍堂的意思,繁华的街道对她而言仿佛一块块支离破碎的梦境,看不清,听不见,只有万物长青歌的歌声盘旋于脑海之中,飘飘荡荡......
见她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周枍堂微微点头,这应该算是一种天赋,算是他和楼秀独有的天赋。
他们能用“灵魂”、“精神”去触摸时间,感受时间,也能轻易的用这种东西去融入周围的环境,可以说天生就是修仙者,能接收到空中蕴含着的信息。
空气中有许多信号,这些信号各有各的用处,有的是时间记录下的信息,有的是浓郁的人气形成的炽烈气息,有的是众生的悲欢离合,有的是天地间的某种规则,精神越是强大,就越是能接收到这些信号。
有这个天赋,自然就比没这个天赋的人更容易接收到这些信号,楼秀此时的状态就是让自己的精神发散出去,再将它们收回来,在收回来之前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意识的。
当精神扩散出去时,眼睛无法正确接受信号,自然也就无法看清周围。因为接收的信号中有人间的记录,人间的过去,哪怕街上的人没有这样的动作,楼秀都能感受到“他们”的过去。
感受到那些足够浓烈的,能影响到天地的记录,这种对心灵的洗礼可以说是最优秀的,也是最具效率的,刹那间便能洗去尘埃。
周枍堂就在她身边,自然不怕她会受到什么伤害,空气中那些有害的东西周枍堂能帮她完美抵抗。
这种方法倒不是来到这里才有的,很久之前周枍堂就会了,那时他就经常仰望星空,屹立于万丈高峰,万籁寂静,身边的一切就像是一位位时代伟人,与他一起仰望着宇宙星河。
这些人有很多,艾萨克·牛顿、路易斯·巴斯德、圣奥古斯丁、孔子、伽利略、马克思、亚里士多德等等,这些人与他一起仰望着天上的璀璨星河,超越时间,穿梭时空,那种感觉根本无法形容。
但这些有一点是不变的,前提是能了解他们的学说,理解他们的思想,才能将这些人具现化,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轮廓,如此才能明白他们留在这世上的宝贵遗产。
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等待后人挖掘,笑纳,带着他们一起更进一步,最终化为历史进程上的某座丰碑,指引后人前进的方向,默默地注视他们攀登高峰。
无数的气息扑面而来,汇聚成了整座红尘俗世,历史长河缓缓流动,仿佛一道瑰丽玄奇的画卷。
“万物......长青......”微风起,暖雨至,楼秀听到了孩子们惊讶的声音:“快看,是太阳雨!好漂亮的彩虹!”
周枍堂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微笑道:“秀秀,恭喜你。”
楼秀完全清醒过来,怔怔地看着天上的彩虹,喃喃道:“这就是你眼里的世界吗......”
是的,这就是周枍堂眼中的世界。以前他不跟楼秀说,是因为楼秀无法理解,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这种感觉。
“最初的时候,我拜访过一位教授,我们国内的历史教材有不少都是他亲自主笔。我的导师带我见他的时候,这位教授已经奄奄一息,但他的眼睛却没有半点浑浊。
我记得很清楚,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看见了春秋,看见了战国,看见了秦始皇坐在他的王座上俯瞰天下,看见了大秦士兵纵横无敌。
看见项王的四面楚歌,自刎乌江。看见汉武横扫天下,穷兵黩武,看到他封禅泰山、忏悔着写下罪已诏。那时候我就在想,人怎么能看得见这些东西呢......”
周枍堂搂着她,语气温柔,“直到后来,我也看见了。我游历名山大河,每去一个地方之前必然会了解一个地方的风气,文化,直到自认为可以了,才有勇气去那些历史遗留之地。
某一天,当我仰望星空,黑暗中远远地看见了代表人类文明的火光,那一瞬间时间停止了,我仿佛看见了无数的伟人站在我身边,想我述说着他们留在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我们,一定要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
楼秀点头:“是啊,你这样的人,如果你的世界是灰色的,绝望的,那可能真的会毁灭世界吧。”
“所以秀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嗯,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话。”
这已经不是周枍堂第一次对她说,要对世界抱有善意了。无法想像爱因斯坦如果对世界抱有恶意,那么世界将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没有路易斯·巴斯德亲手推开了微生物的大门,周枍堂也不会成为基因学的支柱人物。
如果他的导师没有带他去见那位历史教授,周枍堂可能永远都体会不到那些超越时空的精神,更加不会得到心灵洗礼,对这丑陋的世界抱有善意。
爱因斯坦死前曾说,原来那边的世界是这样的......周枍堂相信是真的,也相信他看见了。
也许那样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但它一定存在于爱因斯坦的脑海之中,那个世界必将是一个璀璨的世界。
文化这种东西,是可以传承下来的。就像孙悟空这位不存在于历史中的猴子,只要它被传承下来了,某一时刻,总会有人触发这样的心境。
它能让人百折不挠,在最绝望的黑暗之中看到“齐天大圣”在注视着自己,最终释然一笑,明白了路原来就在脚下。
“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松开她,两人恢复了正常状态,化作了这热闹街头的一员,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可惜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地未对人们抱有善意,远远的楼秀就已经听到了人在呐喊:“让开,都让开!”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马蹄声。
然而这处街道实在繁华,人群一时避之不及,更何况还有突发事件,那一瞬间的太阳雨和绚丽的彩虹才不少人都为之沉醉,一时间不少人都没能回过神来。
眼看着事故就要发生,好一副纨绔之地纵马伤人的画卷,楼秀差点就没忍住出手了。
只不过她心念一转,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办法。
那一瞬间的万物长青歌的确让她感受到了自己仿佛无所不可能,感受到了江城的磅礴生机,最终引动了微风暖雨,更让空中挂上一道彩虹,但也仅此而已,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去拦马。
一零四: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周枍堂没出手,一位光头出手了。只见这秃子用一只枯瘦的手掌将白马拦了下来,并让它们冷静下来,连带着后面的马儿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楼秀笑道:“和尚啊?好亮的头,来这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和尚呢。”
“不是和尚,跟你想的和尚有点区别,准确来说,他们应该算苦行僧。这里没有佛祖,没有道祖,有的只有高高在上的九天尊,而且还没什么人信,凄惨得很。”周枍堂解释道。
楼秀想想也是,苦行僧她倒是知道一些,好歹也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只是没见过而已。
这些苦行僧跟道士差不多一个意思,算是一种职业了。不同的是道士大多数都是修身养性,以修仙为基本盘,兼修武术,注重培养精气神。
苦行僧则是反过来,注重身体修炼,也修仙,也讲精神,用严苛的戒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以此达到修仙的目的。
武者和修仙者那个强是不好说的,而且也只有六境下才有这个说法,七境就不说这些了,算是殊途同归,反正七境了都能融合起来,想要从六境升入七境也必须要这样做。
这光头武艺不俗,心境修为也极为强横,能用一只手掌拦下白马,还能做到让马群安静下来,光这一手就绝对是五境起步了。
可惜的是马上的人却是不领情,当即一鞭子就抽了下来:“哪来的秃驴,赶紧滚一边去!”
苦行僧被骂作秃驴倒也不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这才缓缓退开,竟是连争辩都没有一句,也没有要引人向善的意思。
他身边的小光头也没说什么,看上去没有半分不忿,同样行礼让开了道路。
一群公子哥见他们识趣,也没过多为难,骂骂咧咧地御马离开,不过这一次马儿却只愿意马腾腾地走,却是不愿意奔跑了。
等他们离开,人群这才一片哗然。“狗日的纨绔公子!老子要举报他们!”
“呸,你个无胆的东西,刚才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举报什么,人家又没伤到人。就算伤了人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赔点钱了事,就这还是心情好呢,心情不好指不定怎么整你呢!”
“哎,大师你别跟他们计较,这些人也就是跋扈了点,还不算坏,别听他们瞎嚷嚷。”
七嘴八舌中,两位秃驴只是笑着答应了下来,也没说什么,看着也没几分怨气。
没伤着人,人群慢慢的也就散了,又恢复到了平常状态。两边人一前一后,靠近时秃驴停了下来,行礼道:“恭喜施主道法有成,我与施主有缘,这云雨图便赠与施主吧。”
楼秀没接,她怀疑这秃驴是知道他们的身份,过来结个善缘的。
周枍堂倒是无所谓,帮她接了过来:“苦行僧都讲究缘法,这副云雨图对你也有帮助,你看看。”
画卷铺开,楼秀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跃然纸上,不过只是一道纤细背影。这身影屹立青山之中,俯视山林,于雨水相伴,很是有几分意境。
收了图,光头再次行礼,便欲离开,不过被周枍堂拦了下来:“不知大师法号?”
“贫僧枯草,这是贫僧弟子枯荣,当不得大师之称。”
周枍堂摇摇头:“有心者便为大师,枯草大师对纵马伤人这事怎么看?”
四人结伴而行,枯草大师想了想,答道:“贫僧不敢以偏概全,走遍五州也唯有江州才有这类事情,江城的风气跟五州其他城市不太一样,外人常言江城是纸金醉迷之地,有人放荡一些也可以理解。”
“所以大师宁愿自身受苦?我一直不太喜欢苦行僧,在我眼里苦行僧或许自身能得大自在,却无法改变世界,什么事都要忍耐。就像这件事,大师虽是挡下了一场灾祸,却无法解决问题。”周枍堂淡淡道。
僧人其实一直都很扯淡,谈哲学是OK的,但哲学这个东西跟社会结构是有关系的,佛家能做什么呢,告诉你赎罪,然后等下辈子转世投胎?
那为什么不尝试改变?为什么不能帮人解决根本问题?对普通人而言这一套可能有用,对周枍堂这种人那就是纯粹的扯淡,他很不认同枯草大师的处理方式。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难道真要学那和尚,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那就是扯淡,周枍堂不会给这样的思想生根发芽的余地,也不想去深究它背后有没有更深的哲学意外。
他不需要,五州也不需要。
枯草大师无言以对,他能明白周枍堂的意思,问题是他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佛家也好,苦行僧也罢,他没有方法去改变什么。
总不可能说,施主我给你打,你别生气,别去纵马伤人吧?枯草大师是给打了,他自己也无所谓,然而下一次对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你让人家说什么我佛慈悲,这些人会理你吗?不可能的。尽管枯草大师已经是一个顶尖强者,最少都五境起步,可他依然没办法改变这个现实,也不能用武力去强迫对方改变。
这是最令周枍堂厌恶的一点,有武力,但不能用,学到了我佛慈悲,没学到金刚怒目。学到了苦苦忍耐,却没学会苦行僧的修行不是用来挨打的。
更何况,就算会了,也学不到做事的方式,这是不一样的。拦下他们了,给他们一个教训就有用了?不是的。
真要露一手,让他们悔改,他们就真的能悔改了?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变本加厉的去报复被他们冲撞的可怜人?
苦行僧,修的是心,不是身体。面对周枍堂的咄咄逼人,枯草大师只能苦笑,这就是他的道,他的苦行之道,无法改变,也无法拯救任何人,只能救他自己。
景唐有孔氏,以正统自居,然而就连景唐儒生都知道他们是一大祸害,但又能怎么样呢?
当君王要动孔氏,他们要劝说,他们还能说自己问心无愧,动了孔氏就是动摇国本。
对,他们是问心无愧了,可问心无愧有个屁用,天下人需要这样的道理吗?
周枍堂语气缓和下来:“大师的道,没有错误,我们只是立场不同。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接近他们,了解他们,搞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这群年轻人为什么要纵马伤人?是年轻气盛觉得这样好玩,还是练习自己的马术,亦或者是想要体会高高在上的感觉?大师觉得是什么?”
枯草大师想了想,答道:“贫僧私以为这几个孩子心性不坏,大约是缺乏管束,有意放纵,可能是想要获得关注吧。”
“那我们能不能让他们获得关注,以此引导他们该如何做,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放大,最终让他们自己约束自己?”周枍堂问道。
这个问题,枯草大师久久没有回答。周枍堂提出了一个方向,但这个方向并非不可能。没有人希望自己声名狼藉,谁不希望自己名声好,一提起什么江城四公子就人人竖起大拇指?
总比一提起江城四公子就人人厌恶的好。他们想要关注,那就给他们关注。
他们喜欢骑马,那就让他们开个马场去锻炼骑术,让他们自己去制定规则,搞搞赛马。
一个人定下了规矩,就不会轻易违反,他们需要自己有一个正面形象,需要自己有一个好名声。
让他们开马场也好,引导他们装逼当大侠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做,默默忍耐的好。当他们开始珍惜自己名声的时候,自然会做出改变。
“就算无法引导他们改变,大师还需要知道一件事......”周枍堂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五州是法治社会,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受教了。”枯草大师行礼。这句话不是讽刺,甚至不是事实,它只是一个希望。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那么就应相信它是正确的,并努力让它是正确的。
江州的江水里或许沉溺了不少冤魂,江州的土地里或许埋着无数枯骨,也许这里的光明微不可察,也许这里的黑暗遮天蔽日......
但如果有人在挣扎,有人在呐喊,就一定有人看得见,一定会有人加入,让这片光明越来越大,直至照耀在每一个角落。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大师没有做错,只是道理不够好,五州人不需要这样的道理。只要我活着一天,五州之地就不能出现这样的道理。”周枍堂带着楼秀离开。
枯草大师嗫嚅着嘴唇,却没说出话来。他想问,这样的道理真的是五州人需要的道理吗?你这个独裁者,这么做的话,真的合适吗?
他没有问,因为周枍堂一定会回答他,那需要五州人民自己去判断他们需不需要这个道理。
至少现在,他们是需要的。
江城人,已经忍耐很久了,总有人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一零五:五体投地
李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老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烟,孩子们在院中玩耍,男人们在客厅中畅聊,而女子们则是在厨房中忙活,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中,李焕知道,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老父亲见到到,愁苦的面容微微颌首:“回来了,今天很忙吧?”
李焕没有进去,而是和他一般坐在了门槛上,点起了香烟:“是很忙,今晚还要加班,大家都在等,吃个饭就走。”
老父亲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出来,转而道:“焕儿,我听说了,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这很好。”
下午的事,江城已经有人在传了,那一幕太过震撼人心,太多太多人关注了,最底层的江城人民都能感受得到风吹草动。
按察们集体出动,李焕亲自带队,加上去各区按察主动传唤各界人员,已经让江城人明白了,这一次,不是开玩笑。
江城人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失望了,他们不希望这一次还会失望。而方离和林修的出现,则让他们明白了,这一次上面是要动真格的了。
在李焕回来之前,他见了很多很多......有老人听说他们来了,跑到第一按察所,跪着求他们为其做主。
李焕亲眼看见,看见一位孤苦伶仃的老人,端着食盒来给按察们送饭,一言不发,拖着蹒跚的脚步离开。
从未有一天,李焕如此痛恨,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坚决的查下去,为什么如此令人失望。
一切的起因,就是那一声“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这简单的八个字,唤醒了多少人的良知,点亮了多少人心中的火种?
“爹,吃饭了。”两人起身,一齐迈向客厅。在他们进入之时,李家的男人们安静下来了。
今天这一餐前所未有的丰盛,却也出奇的沉默。默默吃完,李焕掏出了手铐:“大哥,跟我走一趟吧。”
大哥李开泰苦笑着闭上了眼:“我还有救吗?”
李焕眼神哀伤:“这话大哥应该问自己,是否对得起这八个字。我现在就是在救你。”
“嗯,是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走吧,无论什么,我都接着。”李开泰起身,没有丝毫怨言。
李焕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他走了出去,步伐坚决,只是一出家门,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
“大哥你犯的事都不算大,无非是收受贿赂。封胖子的手脚还算干净,没干那些天怒人怨的事,你帮他压着的也都是一些小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要看怎么定罪了。”李焕缓缓说道。
李开泰苦笑:“大事我也没这本事去压着,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贪了......我说,我是说,万一我出不来了,良儿馨儿就拜托你了。你大嫂爱贪小便宜,你也帮忙看着点,别让她犯错。”
“没那么严重......”李焕定定的看着他,“大哥还是有机会的。给方离大人定罪,还是给其他人定罪,是不一样的。按察的事,按察自己就可以坚决,大哥也听说了吧,王厅成立了一个纪律调查组。”
想了想,李开泰琢磨出味道来了,难道李焕说这是在救他。李开泰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王河的脾气,知道他这个人对外未必怎么样,对内谁要是触了眉头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如果是方离定罪,方离很可能会根据他犯的事去定罪,不偏袒但也多半也不会因为他是按察而加重。
王河就不一样了,王河不一定会根据他犯的事一条一条的去对比要给他定什么罪,却一定会加重处罚,因为他是按察,王河无法容忍自己人犯错误。
比如他们的上级曲处长,方离定罪的时候王河是亲自陪同的,全部加重处理,并亲自押着他去法院,由法官确定最终审判。
这就是王河的态度,对内绝不手软。对外,现在的王河也是雷厉风行,说搞谁搞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看见李焕亲自押着李开泰来到南区按察局,按察们都保持着沉默,他们知道这个决定对李焕来说有多难受。
站在门口,李开泰望着那副匾额,脱下了帽子,躬身谢罪:“对不起各位,我给大家抹黑了。”
外面,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江城,已然全黑,却无人离开,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在等。
躬身谢罪完,李开泰转身面对人民,看着那一张张脸庞,神色黯然。
一句道歉,是对不起这个国家,辜负了这一身皮,抹黑了按察这个系统。
这一次,李开泰跪下了:“我是南区第三按察所一级按察长李开泰,对不起大家!”
李开泰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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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沈华听着报告,一脸赞叹:“不愧是花城大学的学生,沈某自愧不如。”
坐在一旁的中年人也是点头:“的确是厉害,方离绝对是最顶级的法家学子,林修也很不简单,花城大学名不虚传。”
“呵,小叔,不是法家学子,诸子百家迟早都是要灭亡的,殿下的思路很清晰,谁有用,就用谁,法家、儒家、兵家、墨家,都一样。
这里面就儒家最没用,但儒家也真是厉害,有什么抄什么,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知道跟法家联合,也算是站稳跟脚了。”沈华评价了一句。
中年人笑道:“你啊,本事没多高,口气倒是不小。小叔倒是想考考你,你觉得他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沈华沉默了一下,默默道:“我不确定......有了些猜测,却不敢说是对的。”
“无妨,说说看,小叔来问你就是因为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迟早的事,这一次若非是运气不够好,可能也已经考入花城大学了。”中年人宽慰道。
“实力不够,没什么运气问题,就算进去了跟方离林修也不是一个层级,这点我认了。”沈华抿了口茶,敲了敲桌子,“他们两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为了江城官员来的,问题是他们想做到哪一步?”
“我去过花城,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但明面上的东西还是看得见的。总的来说,花城官员执政极有条理,依法办事,可以说天子脚下,滥用职权的或许有,但绝对不多,也称不上滥用职权,最多是打个擦边球。贪污受贿的也有,但超过万元都很小心。”
沈华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与之相比,江城就差得太远了,应该算是五州之地最顽固的,最守旧的地方了,迟早都会被清洗,早晚的事。”
中年人颌首道:“对,聪明人都能看得见,不少人也都在等,殿下不可能放任江城继续下去,否则对未来不利。”
“就是这个意思,我是不信方离和林修是因为巧合出现在这里,说实话整顿江城官员风气,三殿下不需要亲自来,没必要大张旗鼓,慢慢调整就是了,他们来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花城大学的学生铺路,清洗江城官员立威。”沈华说出了一个猜测。
这一点的确是很多人能想得到的,周河图有这么多人不用,偏偏选了方离和林修这两个未毕业的学生,甚至林修本人还是本地士族,要说没有为花城大学铺路的意思是谁都不信的。
“继续说,说说看他们要做到什么地步。”中年人眼含期待。
沈华轻声道:“我说他们是为血洗江城而来,小叔你信吗?我也接触过这些学生,说实话,我已经看不懂他们了。我是第三年去参考的,跟方离林修也是同一批,在那之前,我跟林修勉强也算是君子之交,然而一年后我再见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不仅是林修,还有很多很多......在未考上之前,我们几个圈子都是互相扶持的。有些人考上了,有些人没考上。考上的那些无一例外,再见时无论是眼界还是学识,都超过我们太多太多了......”
“那种感觉小叔你能理解吗,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盛木小叔你还记得吧,今年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了,他竟然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世界很大,我们不过是井底之蛙。”
说这话的时候,沈华身体都有些战栗,“小叔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看着你的好友一飞冲天,把你远远甩在身后,认为你不过是井底之蛙,这才是我们这些人考了几年都考不上,却还不愿意拿着高中毕业证去市政厅原因啊!”
中年人拍着他的肩膀:“小叔相信你......你明年一定可以考进去的。”
沈华苦涩道:“对,我已经是临界点了,明年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考进去,然而终究是晚了一些。不说这个了,我认为,方离和林修必定是为了清洗江城官员而来,他们的最终目标很可能就是刺史府!”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中年人皱着眉头,背着手跺了几步,“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有些顾虑,三殿下真能压得住?”
沈华摊手道:“不知道,但殿下肯定压得住,问题在于殿下愿不愿意给陈老一个面子。陈老毕竟是前辈,又是殿下师傅的好友,不看僧面看佛面,陈老开口的话,殿下很可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样一来闹大了反而是三殿下脸上不好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殿下和陈老应该都不会轻易出面,可对我们这些来人说,却是生死局,一个不好就要粉身碎骨。”中年人缓缓道。
沈华淡淡道:“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了。小叔你有此雄心壮志,却被江城困了这么多年,甘心吗?
既然花城大学的学生参与进来了,此事注定不能善了,打不出花城大学的威风,他们是不可能回去的。殿下已经来江城......如果说现在殿下真的已经在江城了,那么就不是清洗官场这么简单的了,殿下必有后手。”
“你相信安密的话吗......好,小叔陪你赌这一把......”中年人说做就做,放开了胆气,“沈旺,你去我书房,把我放在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我们一起去一趟南区按察局。”
一零六:大执政官
“我是沈家的沈霜,这位是沈华,也是秦明心自杀案的群众报案人,我要见方离。”沈霜很是郑重。
按察们对视一眼,由按察长开口:“方先生很忙的,两位有什么事吗?我们代为传达。”
沈霜没有明说,一脸肃然:“请你们帮忙通报一下,这事不好直接说,我相信方先生会见我的。”
他不肯说,按察长只能点头,试着通报了一下。他知道方离有多忙,就算把一部分工作移交给了有经验的按察员按察长,方离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连带着刘杏花这位本意是用来坐镇的执政官都亲自下场了。
听到按察长的话,方离愣了一下:“沈霜?有点意思啊。”
刘杏花赞许的看他一眼,这位学生不止是专业能力强,嗅觉也同样敏锐,一听就猜到了沈家是什么意思。
这会已经是刘杏花做主了,由她点头确认:“哪里都不缺聪明人,让他进来吧,看看他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一进门,沈霜便拱手道:“见过方先生。”他很是客气,姿态摆得很低。
方离起身回礼,并没有任何倨傲:“先生客气了,这位是大执政官。”
比起方离,刘杏花就没那么给他面子了。这不是说刘杏花态度有什么问题,而是她本身坐在这个位置就应该有这份态度,否则是压不住下面的人的。
周枍堂带她来,正是想让她树立威信的,因此刘杏花并未动弹,只是微微点头:“我叫刘杏花。”
沈霜懵了那么一瞬间,旋即喜上眉梢,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五州没有大执政官这种东西,方离又不可能信口开河,那么只能说明这位大执政官要么是被雪藏起来的关键人物,要么就是蝴蝶房重要成员。
从大执政官这个名字就能听出来,她的地位必然高得可怕,字面理解,大执政官的地位应该不低于刺史,就是称呼不太好办。
“见过刘大人。”沈霜和沈华双双行礼,沈霜也不废话:“方先生,刘大人,我是来检举丁厅长、卫厅长、鲁厅长等官员的,共计二十七人,这是证据,请两位过目。”
方离接过,花了十分钟大致过了一遍,笑道:“先生来得正好,这上面的人已经有六人在审讯室,我们不妨一起去看看。”
沈霜这个投名状交得极好,方离也不介意让他加入,刘杏花也表示自己没意见。
这一次刘杏花主要是学习新的处理方式的,具体点说就是了解五州现在的情况,一般情况下不会插手方离和林修的工作,只有需要她做主的时候她才会做主。
林修见到他们也颇为惊讶,停止了跟女性官员的交谈:“看你的神色,有好消息?”
方离直接把沈霜的投名状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林修的阅读速度更快,他不需要像方离那样去锁定对方犯了什么罪,也不需要思考该怎么去定罪,只要看检举的人是谁就好了。
才刚拿到手没半分钟,林修嘴角便浮起一抹笑意,抽出其中一份递给女性官员:“看看吧。”
女性官员回头,却见沈霜笑得很开心:“哟,华区长,好久不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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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河的配合让方离和林修的进度进一步加快,而刘杏花的出现则是让不少人都惴惴不安。
这也就是外界对刘杏花还不够了解,刘杏花的亮明身份仅限于按察系统,而按察们一致保持沉默,人们只是从方离和林修对待刘杏花的态度上感觉到了不同,知道刘杏花必然是来自更高的级别。
既然刘杏花都出现并插手了,那么周河图呢?他去了一次蝴蝶房......
蝴蝶房这个机构算是半公开的,人们知道它在哪里,也知道有一些人是公开行走的,但不清楚蝴蝶房到底有多少个部门,里面藏着多少高手。
位置倒是公开的,江州蝴蝶房分部的镇州人是千手翁,周河图光明正大的来见他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相较于对待楼秀,千手翁对周河图的态度就仅仅是友善,没有太多的恭敬之意,他笑起来周河图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笑,那声音更是令人揣摩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三殿下需要帮助?”
周河图耸肩道:“我是指挥不动你们了,我哥在江城的事情你应该清楚,这些布局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为了避免有人狗急跳墙,该保护就保护,该抓捕就抓捕,我哥的意思是暗部可以浮出水面了。”
关于这个计划,千手翁知道的的确不多。他负责的具体项目是乙秀计划的商业,关于甲秀计划他是不知情的。
不过作为江州的镇州人,他自然也知道一些事情,知道有这个布局,只是不确定甲秀计划的具体行动和最终目标而已。
比如说方离和林修的到来他就不清楚,刘杏花到底是谁,为什么被评为“国士无双”他也不清楚,但他知道周枍堂有意放纵江城局势发展,所以江城的蝴蝶房最为低调,触手也没有那么长。
现在方离和林修来了,推动了,他身为江州的镇州人,自然是猜到了这一定是甲秀计划中的一部分。
既然是甲秀计划,那么就一定不是清洗江州官员,江州官员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看看现在暴露出来的甲秀计划,无论是减税还是分期付款,都不是简单的,都是能影响整个大周乃至天下的事情,这样的格局跟清洗江州官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按照千手翁的推测,清洗五州官场那还差不多,以此来破局,彻底清扫旧势力,这就说得过去了,所以千手翁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至于周河图是不是假传“圣旨”,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
“暗部啊......我这边有称号的暗部成员确实不多,除了一位有任务不能动之外,还有三位可以调用,算上我就有四位。”千手翁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他连自己都说进去了,可见诚意十足,的确是没有保留了。
周河图笑道:“已经足够了,调用两位保护,一位听令行事就好,其他成员也是有用的,总不可能人人都愿意反抗吧?”
千手翁运气轻柔:“就算整个江城都反对,也不过是些刀下亡魂。‘精灵使’你和‘灾厄之龙’保护,‘鹰眼’你听令行事。”
做了安排,周河图也放心了,有这几人在,还有千手翁坐镇,周枍堂身边必定还有人保护,江城人是翻不起风浪的。
他也不信这还能有什么风浪,从做下这个局开始,就已经是愿者上钩了。
上了钩,就没有逃脱法网的可能。千手翁自己也是有几分兴奋的,终于,要来了......
贺州刀家也好,霜王也罢,包括一个月前的杨国公,都不算什么,蝴蝶房只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却依然是藏身于黑暗之中。
现在,它要出来了,掀开了面纱的一角。蝴蝶房暗部要出世了,这只是一个信号,足以让人震怖的信号。
千手翁说的这几个人,周河图都是“认识”的,五州隐牌,相信他们的实力足以镇压一切。
每一个都是有称号的人,都是引人瞩目的,特别是那些没有标注真名的家伙,周河图知道,这些人一定是非常恐怖的。
现在千手翁一下子就拿出来三张牌,这三张牌,他记得都是不用真名的,有这三位在,暗部再出动,就没有狗急跳墙这个说法了。
任何知道这副牌,见过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实力是碾压式的。
千手翁可以不管江城局势,顺其自然,让官员们自己玩自己的。但他若是做不到控制江城,那他麻烦就大了。
周枍堂可以接受千手翁的聪明,但不能接受千手翁的无能,尤其是现在,暗部的第一次公开出场,这是绝对不能失败的。
后续计划千手翁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该做好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做不好他就可以回花州养老了。
走到那一步,什么基因武者之类的,他就只能靠战功获取了,现在还早着呢,千手翁可没打算等那么久。
一零七:对弈
周枍堂和楼秀已经来到了刺史府。周枍堂并不想大张旗鼓,只是轻声说了一个风字,便有柔和的风将两人送进了刺史府,送到了陈圣面前。
这招周枍堂之前也有展现过一些,帝师赵山河本身就是风之道的巅峰人物,世间最强修仙者之一。
看着他只是位书生,实则这些人都拥有着高绝的实力,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可惜的是帝师不修武道,以身合道自身承受的反噬也是无比剧烈的,每用一次就会反噬一次,这才让这位堪称传奇的老人早早逝去。
帝师赵山河的成名绝技就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不过这招周枍堂还没有与之对应的心境,用是能用,就是威力不强。
不过作为帝师唯一的关门弟子,周枍堂对风的控制力是极强的,同样能运用风之力帮助自己。
这就像楼秀能轻易的进入状态,修行一个月就能用万物长青歌下几秒的灵雨,令天空中浮现出一道彩虹一样,这些本就存在的规则,对他们这类人来说都没什么难度。
历史上也有不少人天生控制力就极强,比如说敢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张角,这位大兄弟据说天生就能呼风唤雨,掌控雷电,比雷电法王狗狗硬......不是,雷电法王杨永信牛逼多了。
陈圣对突兀出现的两人也并未吃惊,反而是笑道:“殿下来了啊,是要正式收网了?”
周枍堂带来了茶叶,亲自为老人泡上一壶:“老爷子不会怪我吧?陈和你呢,有没有怨气?”
老人笑着摇头:“本就是该死之人,吊命几年,也该知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享受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我已经庇护他们这么多年了,以后的路就靠他们自己走了。”
“殿下自有通天计,敬明只希望能等到那一天才好。”陈和心平气和,颇有几分气度。
周枍堂淡淡道:“说来还是勉强了一些......秀秀,这位是江州刺史陈圣,也是我大师傅的好友。”
楼秀微微点头,气度非凡:“陈爷爷好。”
“你便是楼郡主啊,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枍堂非你不娶。这样,我们手谈一局?”老爷子这就开始邀战了。
看他面色,心情也是不错的,并没有因此有什么不舒服。堂堂江州刺史,自愿成为棋子,老爷子心中可谓是胸有山河了。
“老爷子你不是个臭棋篓子吗,怎么老喜欢跟人下棋?”周枍堂笑道。
陈圣眉头一挑:“什么臭棋篓子,那也得看人,跟你师父比算是,跟你比就未必了。”
周枍堂笑呵呵道:“是么,我怎么记得我七岁那年跟着师傅来到江城,在街边跟一个老头下棋来着。堂堂江州刺史在外面摆棋,还下不过一个孩子......”
陈圣老脸一囧,这孩子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呢,赶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陈年往事有什么好说的,楼郡主你怎么说?”
楼秀倒是无所谓:“先说好,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话说的脸周枍堂都吃惊了,惊讶道:“秀秀你还会下棋?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我呀,我一直觉得下棋没什么意思的,又下不出那种名士的感觉,可能我只在网上下棋吧,若是面对面下可能会好点,不过以前我都没时间的......”楼秀捻起了棋子随意道,“陈爷爷您执白棋先行吧。”
这个时代是白棋先行,并不是后世的执黑先行,楼秀之所以这么说是她更喜欢黑棋的感觉,这种颜色让她觉得比白棋要舒服,至于是不是先行她就无所谓了。
陈圣也感觉到了楼秀并不是在说笑,也不跟她客气,先下一棋。楼秀的速度也是极快,双方你来我往几招,陈圣就有点懵了:“你这是什么定式?”
楼秀没理他,这还什么定式?都是你老人家没有见过的定式......
陈老爷子见状也是打起精神了,输给周枍堂那还是有说法的,毕竟人家师傅是帝师。
真要输了也不说不过去,他下棋虽然不算是臭棋篓子,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然而这也得看对面是什么人。
面对帝师这种等级的敌人输也就输了,对陈忠这种离顶级国手只差一线的人也可以输,但输给楼秀这千金之女那是怎么个意思?他老脸都要丢尽了。
两人接着下,不过每一次都是陈圣需要一些思考时间,楼秀却是下得飞快,让陈圣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没思考就下了。
很快,他就发现局势不太妙了,楼秀这简直是杀气腾腾,布局阶段就开始厮杀,一路杀到了中盘,把他杀得都算不准楼秀这是个什么套路了。
等他再下几子,立即就发现了楼秀这简直是环环相扣,从小圈杀到大圈,简直是片甲不留,再下下去就是个菜鸡都知道他剩不下几颗棋了。
这个结果让陈圣有些咂舌:“什么观棋如观人,都是假的,你这棋都和谁学的,还有这下法?”
他却是不知道,后世的人都喜欢暴力,楼秀也不例外,在网上没谁会觉得她是个小姑娘,一个个都以为是抠脚大汉。
楼秀最擅长的就是纠缠厮杀,杀到对方要么跟她拼,要么朝她想要的方向走,最后被一个个小圈包围起来无路可走。
这种贴脸厮杀是最凶险,也是最精彩的,从头到尾陈圣的棋盘上就没多少颗棋子,每当他试图拉开距离,开辟新战场进行圈地楼秀都会立刻跟上,压根就不玩什么布局发展,杀心之重难以想象。
看似一些棋子他还能留在场上,实际上是他知道争不过楼秀不得不放弃,只能去另外开辟战场,然后又被楼秀贴脸厮杀,如她所说,真的是没手下留情。
下了一盘,陈圣都有点懵了,小小年纪哪里来这么重的杀气,这姑娘看着还挺温柔的啊,这么秀气一姑娘,谁教她这种下法的?
不过陈圣却是不信这个邪,跟陈忠这样的国手都还能过上几招呢,下不过归下不过,陈忠也不敢大意不是?哪有现在这样的,下得他心烦意乱,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棋了。
第二局一开,陈圣试了一下完全不跟楼秀纠缠,他觉得上一把就是因为纠缠厮杀才给楼秀抓住了机会,这姑娘擅长的就是这种下法。
自个虽然是儒家的,但兵家的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还是懂的,田忌孙膑这两位兵家大佬的思想同样是儒家学习的对象。
打定主意的陈圣决定这次完全不纠缠,试试看能不能打出一片新天地。
可惜的是没多久他再度失望了,下着下着这黑棋莫名其妙就要连起来了,看上去他有机会,实际上左冲右突都是个死,只是这一次看上去没直接丢盔弃甲,变成了一死就死一片。
如果说上一局是铁道游击队,东打一枪西打一枪,你不跟她打连不起来,跟她打又打不过,整得人很是郁闷,那么这一把就是长平之战,莫名其妙的就被围起来了,一次就要坑杀降卒了。
第三局,陈圣咬了咬牙,选了一条不归路,一心和楼秀拼杀。这局更惨,楼秀直接杀到他场上的棋子就没超过二十颗,杀到最后信心都给楼秀杀没了,入目之处尽是黑棋,看着都让人绝望。
这要搁战场上,那就是自家小猫两三只,对面茫茫多的精锐大军连成一片,不绝望都难。
“小小年纪杀气这么重......你不会把五州官员都杀光吧?”陈圣眉毛一挑,觉得自己要重新看待这位楼郡主了。
就这水平,陈圣估摸着陈忠也未必是对手,陈忠擅长的是稳扎稳打步步推进,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贴到脸上的厮杀,反正陈圣是看不出来楼秀的棋力有多高,也没看出来楼秀为什么会擅长这种下法。
也是奇了怪了,三盘下下来陈圣硬是摸不准这姑娘棋力如何,只能说的确是很厉害,但有多厉害他是不懂的。
楼秀笑眯眯道:“下棋就是下棋,影响不到我,贪官污吏该杀就杀,罪不至死的我也不会非要让人死。还有啊,这些事都是周枍堂决定的,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咯。”
看着这姑娘轻舞飞扬的样子,陈圣笑着微微点头:“那就好,有些人的确是放肆了一些,也是时候该付出一些代价了......”
陈和坐在一边没说话,有些人,也包括陈家的人,有些事他也不好开口。
五年前,周枍堂和陈圣有过约定,为的就是今日之局,如今时机已经成熟,周枍堂不介意在离开之前展现一些力量,也是为了日后的布局而着想。
这些甲秀计划都是要影响天下格局的,一环扣一环,等他们回花州,甲秀计划的真实面目就会完整的展现出来,到时候就不是现在这么点毛毛雨了。
是的,现在只是毛毛雨而已,就连陈圣也仅仅知道自己是其中的一环,对周枍堂的真实目的有所猜测,却不敢说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他这位刺史尚且如此,其他人那更是不用想了。
一零八:暗部出手
一个晚上过去,江城街上忽然出现了不少蝴蝶房的成员。不过不同的是,这些蝴蝶房成员只是手臂的衣袖上有一个蝴蝶印记,面容却都是隐藏在面具之下的。
不要说寻常百姓了,就是官员们也不清楚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只能确定他们的确是蝴蝶房成员,还没人有这个胆子光明正大的冒充蝴蝶房。
林清这边也没闲着,昨天下午她就已经在方离的指示下,她带着几个好姐妹在按察的帮助下来到了报社,问题是昨天下午这地都没人了,她也没办法。
请示了方离之后,方离也没着急,让她今天再来,这一大早的她就赶过来了。
这年头是没有私人报社的,所有的报纸都是官方报纸,整个江城无非就几种报纸。
日销量最大的是江城日报,除此之外就是江州其他几座重城的报纸,花城日报,林城日报等其他州的核心报纸,还有最后一个重量级的五州刊报。
五州刊报是花城那边编辑的,她们是联系不上的,在这里只能选择江城日报。
不过今天她们仍然不顺利,江城日报本身就是官方的,人家都是有编制,有职位的,而且也并不是记者,写文章的都是笔杆子极好的官方人员。
这些官方人员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在上面没有一个明确风向之前,他们是不敢乱写这些东西的,不过这里的官员也没有明确的拒绝他们。
毕竟有按察在身边,按察们可是得到命令的,尤其是在王河已经明确的在刘杏花面前表示江州按察系统会全力配合之后,按察们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动静也是闹得极大,一天过去都已经是沸沸扬扬了。
“林女士,我们这边有规定,关于政治方面的事情都不能随意乱写的,而且就算我们马上记录校正,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出版。”编辑部的官员讲出了难处,又委婉地加了一句,“如果你们想在明天出版,或者加急印刷的话,可以找明部长谈谈。”
林清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按察这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是去请示一下方离。
方离这边很忙,现在的涉案人员不是一般的多。从万花楼开始到南区江城的青楼行业,直至扩散整个江城,只要跟这批教坊司妓女有关联的全部都被查封了,光是这批人人数就已经超过两百人了,全都是管理层,就这还是已经被逮捕的,有些还在外地没带回来。
好在了有了按察的帮助,一些不重要的人方离可以直接移交给按察去定罪,让他头疼的是这些官员。
一些官员也是有法律知识的,他们懂得为自己争取话语权,就算是林修也只能一步步来,没有那么快就让他们认罪。
就算沈家给出了相当致命的一击,官员们仍然有余力在周旋,但也仅仅是垂死挣扎了。
一听林清这边没有预想中的顺利,方离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杏花姐你这边?”
刘杏花点头道:“鹰眼你去一趟吧,找到这位明部长。”
“愿意为您效劳。”鹰眼微微躬身,下一秒他的背后便出现了一对灰翼,眨眼之间便已经带着林清飞上了天空。
有些人证据不明显,或者是身份和势力能够无视按察,或是延缓安插的工作,这时候就需要蝴蝶房出面了。
“精灵使”和“灾厄之龙”保护他们三人的人身安全,鹰眼可以负责追捕,除了鹰眼之外,还有暗部成员可以调动。
既然已经用了,刘杏花也不再客气,对着精灵使说道:“你们有自己的情报网,可以让暗部成员先盯着,有证据的就直接收网,不用等这边推进。”
精灵使是位面容精致的女性,声音轻轻柔柔:“好的。”
她的动作也很快,立即召唤出数十只白色的小鸟,给它们下了命令,让它们去通知暗部成员。
这几人让按察局的按察们很是惊讶,他们离这个世界还有些远,目前的按察系统强者并不多,很多人都是从原来的巡捕系统转过来的,并没有见过这些新型强者。
方离和刘杏花倒是在卡牌上见过,五州隐牌中有非常多的强者,“精灵使”凯蒂、“灾厄之龙”凛冬、“鹰眼”索隆多都有出现在卡牌上,他们不是最顶级的强者,但也绝对不弱,毕竟是不标注真名的强者,一看就比那些真名强者要强。
刘杏花这道命令发出去,暗部成员立即行动了,第一次展现出了暗部峥嵘的一面。
整个蝴蝶房,除开捕蝶翁之外,战斗力最强的部门就是暗部了,其他系统中倒也有一些强者,不过战斗力都不够强,比如说钱立就不属于这个部门。
询问室中,林修也遇到了难题,他现在审问的正是江城南区地税局的局长冯正。
冯正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他的职位不是说有多高,而是他的背景比较硬。论职位,他跟南区按察局的吴处长是一致的,算是不高不低,问题在于他懂法,知道只要自己不开口认罪,对方就必须要去搜集证据。
他被指控的罪名是贪污,收受贿赂,帮助商人逃税,渎职。这些罪状都不算大,方离是准备用这些罪来先给他定罪,但不移交法院,而是定罪之后方离可以走程序对他进行深入调查,挖出更多的罪状让他开口。
现在有了按察部门的支持,方离就是没给他定罪也能深入调查,但调查总得有个方向啊,方向不对不仅打草惊蛇,还会给对方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去观察局势的变化。
因此方离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让林修出面,可冯正知道,这些罪名会让他丢官,会让他赔偿,但没找到最核心的证据是不会让他去服役的,除非能准确找到他受贿和帮助逃税的证据,以及确认他的非法资产。
这几项工作难度都不低,冯正知道他最后还是跑不了,然而他现在的目的就是需要这些时间,让他背后的人出手帮他一把。
现在想要让他出面指证上级,这个难度还是太高了。沈家这边倒是举报了不少高官,然而这些高官并没有这么好控制,一个个都不怎么说话。
他的沉默,是因为心中还有底气,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会被释放的,最多也就是丢官了。
丢官这种事,只要“简在帝心”,迟早会提拔上去的,无非就是换一个部门干。
不得已之下,林修无奈道:“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的,这会显得我很无能......说到底读心者也不过是心理学应用,并不是真正的读心术。尽管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却不知道你把那些非法资产和证据藏在了哪里。”
“提醒你一下,你所认为的靠山无非就是刺史府,而是只可能是刺史府那位陈冰公子,不出意外,这位陈冰公子就是我们最终的目标了,你觉得殿下是来做什么的?”
冯正开口了:“三殿下还年轻,江城的水很深,官员之间盘根错节,就算三殿下来了又如何,难道要将江城官员一网打尽吗?”
林修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对方隐晦的提醒:“我说的殿下不是指三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些风声,不过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殿下就在江城,看来安密的话知道的人还不算多,算是安家应对得当?不过你看,沈家就知道了。”
冯正脸色发白,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对方不是冲着秦明心自杀案来的,也不是为了逮捕相关人员,这些事情周枍堂没有这个必要亲自过问。
周枍堂来,是为了血洗江城来的。江州的松散他们心里都有数,聪明人早就明白这种局面不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当周枍堂下定决心时,江城的官员们必定会遭到清洗。
想是能想得到,然而大部分官员并未作出改变,因为江州有一位刺史叫做陈圣。
陈圣是帝师赵山河的好友,在官场中历练五十年之久,级别已经是封疆大吏,就是两位五州总督见到他也不敢摆谱。
有这么一位在上面撑着,给了他们太多的侥幸心理,更何况在不少人心中,江城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与陈圣的不作为是有很大关系的。
周枍堂对官员的改制之所以没有太多人反抗,除了军队武力震慑和蝴蝶房就在那看着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周枍堂只是把细化了一些部门,新成立了一些部门而已,且这些部门很多都是原班人马转过来的。
比如说按察系统就是原来的巡捕,人口管理局和税务局就是原来的户部。尽管看上去户部的权柄被分化了,但也是顺应五州的复杂局势,且空出了更多的位置,官员们没有理由去反对。
林修看着他的脸色,便知道他还是心有侥幸。这也可以理解,陈圣是赵山河的好友,周枍堂未必不会给这个面子......
最后,林修只撂下了一句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再提醒一句,五州宪法中并没有取消原心定罪,如果你认为什么罪名都应按照法律规定来走,那就大错特错了。”
说完他便让按察将冯正带去了拘留室,现在的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方离划出来的重点人物并不少,很多都是需要他帮忙来打开突破口的。
冯正脸色惨白,脚步也有些虚浮,几次欲言又止,却是没有一次有勇气说出口。
可惜林修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闭着眼面无表情的等待着下一位“客人”。
下一位,江城林家,林镇岳。
林镇岳同样面无表情,冷漠地从林修身边走过,坐在了林修对面:“我点根烟,不介意吧?”
虽是询问,却没有征得林修的同意,也未等到他问话,点起了香烟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来吗?江城有怨气,动作太大,怨气就有了宣泄口。成功了,你林修一步登天,失败了呢,被人当枪使的下场,以你的聪明还需要我教你吗?”
林修并没有动摇,语气平静:“大伯,你看到的只是江城官员的怨气,百姓的呢?当枪使?那也得看谁用我们。周河图,他还不配。你看看外面的人,他们有怨气吗?”
一零九:怀柔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说明什么,方离和林修能用一天的时间就让江城人心惶惶,一晚过去,他们的意图已然是昭然若揭。
方离这边他们是没办法,尤其是在蝴蝶房加入之后,如果无法找到能与方离打擂台的律师,那么方离就毫无弱点。
然而这一点至少在江城中,不存在这样的人,江城的律师们在感受到百姓的愤怒,看到按察局外密密麻麻的百姓之后也没谁愿意出头。
在五州,律师是一个社会地位很高的职业,收入也不错,这会能有资格证的人几乎全是精英,这些精英都有自己的算计,没有人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前途得罪方离。
就像现在,方离就算打江城官员的脸了,这些官员还是无法做什么,他们也管不到方离头上去。
皆因这一切都是方离按照法律程序来走的,每一步都走得让人无话可说,官员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反制他。
看上去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的身份问题了,可谁也不敢说花城大学的学生不能做这样的事,而且厅长王河也公开表示了支持,并且给他们加了一个临时顾问的身份。
还有刘杏花这位闻所未闻的大执政官,身份上想要动什么手脚是极难的。
想要反制方离,那就只能在专业领域跟他打擂台。
可是反过来说,方现在就已经是这方面的专家了,日后可以说板上钉钉的会是法律这一块的高官,她身份更是法家大师的高徒,花城大学的顶级学子。
无论是过去的身份还是以后的身份,或者是现在的身份,方离都是律师们不能得罪的人,更何况也没人在专业能力上是他的对手。
林修就不一样了,林修本来就是江城人。林家人也不傻,知道林修没有联系他们,就是让他们不要插手的意思。
可一个在江城中根深蒂固的家族,并非所有人对此都乐见其成,一些深谋远虑的人也会担心林修会不会让人当枪使。
诚然,成功了林修必然是简在帝心,未来一片光明,但失败了呢?他本人或许无视,继续回他的大学,可家族就不一样了。
林修也知道他的顾虑,淡淡道:“大伯你可以走了,不用试图说服我,江城已经限制了你的眼界,若是无法看穿殿下的目的,林家现在不倒,日后也必然会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有我在,江城林家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消失,也还会有花城林家。”
“你就这么自信?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我是没想到殿下也来了,可就算殿下来了又如何,若是闹得太大,就是殿下也不好收场!他们不是没有力量反抗的,林修,你懂吗?”林镇岳语气冰寒,“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等死,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我说了,你们总是在用以前那一套来看待这个世界,世界已经变了啊......究竟是你们没有这个能力去看清它,还是你们不敢去接受它?
陈冰能用什么呢,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一条上岸的鱼,也许这条鱼在你们眼里力量很大,能弄折竹竿,但面对铁杆,它也只能引颈待戮。反抗,拿什么反抗,城卫军吗?还是你,让你来怀柔?还是说他们所掌握的,所谓的暗世界力量?”
这一次林镇岳不说话了。林修连城卫军都能想到,自然是做好了这个准备。
林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让按察带下一位进来。
在去花城之前,林修同样看不清这个世界,不过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周枍堂是不一样的。
宁王镇守五州多年,他动的人其实并不多,得罪的人不多,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开发横断山脉之上,所以五州看上去铁桶一块。
可周枍堂不一样,这是一位敢向花城发出最后通牒,直接说我有十万持戟士,能不能杀光花城狗大户的人。
就是这么一位少年,让江城林家交出水之秘境,根本不在乎林家人会怎么想,氏族阶层会怎么想。
事实已经说明一切,林家人根本不敢反抗,他手里不止有十万持戟士,还有十万龙骑军,还有数十万的普通军队,还有一个拥有十七位天象境的恐怖机构。
可以说周枍堂开口了,五州人莫敢不从。从那时起,林修便清楚的知道周枍堂是不一样的。
第一年,林修毅然放弃了进京的机会,选择前去花城,但他并未参与花城大学的录取考试。
第二年,林修已经有把握了,但他依然不去,他选择继续看花城这座奇迹之城。
第三年,他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在外面看的已经足够多了,于是他选择加入花城大学,并且一次就成功进入了花城大学监察系。
第三年的监察系只招收十二人,林修位列第一。
今年是第五年,林修不敢说自己明白了多少东西,但他却清楚的知道,没有人能对抗这股力量,谁挡在前面,谁就要死。
正如没有人相信周河图带着他们两个进入江城是为了一件秦明心自杀案一样,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林修也在和方离猜测最终目标是谁。
所以他们会说,会告诉林清,五州之地需要你这样的人。周河图没跟他们说要这么做,却说了林清是一个切入点,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在想这是为什么了。
之前周河图就已经说过了,是周枍堂安排的他们,让他们跟着周河图,周河图也说了,他们表现得越好,未来的起点就高。
在推测出最终的目标是陈冰后,他们心中也有过迟疑,却还是坚定不移的推进下去,直到今天,蝴蝶房的加入,他们已经确定了这一切不过是个局而已。
“精灵使”、“灾厄之龙”、“鹰眼”这三张牌他们都是见过的,确定了他们隶属蝴蝶房,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谁都知道,蝴蝶房是周枍堂一手建立的,必然会听令行事,那么其他牌呢?只要这些牌不是宁王所隐藏起来的某股势力,只要这些牌周枍堂能动用一部分,结局必然是注定的。
与他和方离不同,他们两张牌,包括疯狂医生李然这些花城大学的学生卡牌,比起这些非真名卡牌都有一定的差距。
要说有例外,也就是“国士无双”刘杏花是例外了,除此之外还有稍强一些的,比如说“吟游诗人”钱立。
而那些有称号的,“精灵使”凯蒂这种前面是精灵使,后面绝不是真名的卡牌,往往都强得可怕,比他们明显要高一个层级。
光是看着卡牌,看着上面语焉不详的特殊,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强大。
在这样的力量之下,不管是谁,都会被彻底粉碎,这就是林修的底气。他能心平气和的说周河图还不配,能毫不在乎的说出陈冰这个名字,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蝴蝶房的强大。
世人皆知蝴蝶房强横,却只能看到摆在明面上的十七位天象境,甚至连这十七位天象境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力都不太清楚。
在林修眼里,只要他确定五州隐牌中有蝴蝶房的成员,便能推算出蝴蝶房的大致实力,才能真切感受到蝴蝶房为什么强。
那绝不是区区十七位天象境就能缔造出来的,也绝不是五州本身就有的,它也说明了,为什么这么多的天象境会愿意为周枍堂服务。
闭上眼,林修便能看见自己站在了时代洪流之前,而开闸放水的机关,就在他和方离的手中。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不希望等你回来了,看见的只有满地的废墟。”林镇岳起身,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紧紧注视着他,似乎想要得到他的回答,似乎想要找到他的一丝犹豫,一丝动摇。
可惜,林修依然让他失望了,这位花城大学最顶级的学生,依然是那副帅气的温和面容:“那我也提醒大伯你一句,如果你没有勇气做出改变,那么就躲在家里看着战火纷飞,看着它如何将你们的心中防线一一敲碎。”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陈冰,尽管去挣扎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林修温和的面容浮起一道冰冷的笑意。
如果只是这样,仅仅只是这样,那么你的时代,就要终结了。想让林家人来阻止我,那也太小看我林修了。
“精灵使”凯蒂
基础:特殊
能力:可召唤任意三张精灵系卡牌
战场:可指定场上所有精灵卡牌集中攻击
特殊:契约缔造者
特殊:精灵共主
特殊:中央之主
备注:精灵使作为极其特殊的女性成员,能指挥她的人屈指可数
星级:6
评分:30
“灾厄之龙”凛冬
基础:特殊诡术
能力:冰封任意三张卡牌,使其在三回合内无法使用
战场:冰封一切,无法做出任何攻击动作,无法发动非特殊系效果
特殊:凛冬将至
特殊:冰封万物
特殊:灾难传播者
特殊:龙族
备注:灾厄之龙是一把双刃剑,冰冻三尺,也能是一日之寒
星级:7
评分:40
“鹰眼”索隆多
基础:特殊
能力:每回合可翻开一张暗牌,并使其处于明牌状态
战场:可向任意对象发起攻击
特殊:天空领主
特殊:精确锁定
特殊:天降正义
备注:无人能逃脱索隆多之眼的注视
星级:6
评分:25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忍了几年,看了几年,总是要亮剑的啊。”林修敲着桌子,看着下一位客人,令人意外,这是一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