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彼此呼应(二)
中国人在赶时间,法国人也要赶时间,他们必须要在中国人的正规军队到来之前,先占据有利地形位置,能够当上统领两万军队的将军,绝不会是一个愚蠢狂妄自大的人,如果心里没有一点理性的思考,在接下去要面对中国人的硬仗之下,绝对不会能够讨到好果子吃。
“他们的正规军都是德国人帮忙训练出来的,他们的军事技术和训练技巧如何,你们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我在色当是深有体会的,”米乐凝重的说道,“中国人当然不可能学到所有的内容,但是,一定程度上的相似都会对我们的行进所有干扰,我们先要占据有利的地形来居高临下的对付他们的正规军。”
副官很不以为然主帅这样子凝重的语气和态度,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和他们对战的不过是一些地方军队,“您说的很对,将军阁下,中国人的正规军正朝着越南行军呢。”
“根据情报,他们的一支队伍已经到了广西,大概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可以到到镇南关,他们这里的兵力远远不够,”米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沉思的说道,“另外两只南下的速度很慢,中国太大了。”
“中国人选择了最快捷的海路运输前往越南,我个人认为我们不能让这些成建制的正规军顺利的到达越南,他们的到达会改变我们的占据的有理局面,将军阁下,我们要不要和北越舰队的孤拔将军进行沟通,让他们前往南海,或者是台湾海峡,对这些承载中**队的军舰进行拦截和炮击?”
米乐摇摇头,显然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了,“他们从天津出发,只会抵达上海,随后进入内河航道,再从中国南方的水系抵达广西,北越舰队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我们的力量不足以远程抵达到上海,要知道,北洋水师在北边,我们也不可能毫无声息的通过在阳江的南洋水师,来进行远程偷袭,这个实在是太冒险了。”
另外米乐还有一个潜在的意思他没有说出来,孤拔是之前陆军的统帅,但是他因为遭遇到了山西之战,战局不利,他的海军身份被人深深怀疑,并且因此去职,退回到了海上,米乐是继任者,除非处于十分困难紧急的处境,一般来说,继任者都是不愿意想前任求助的,何况,米乐笃定的认为,“谅山的中国人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重新占据到这个据点,就可以和中国人抗衡,说不定还可以凭借这个地方,逼迫他们在别的地方让步。”
“我们现在不用去奢求镇南关,先把眼下的这个谅山攻打下来吧,”米乐也不废话,下达命令,“出击!”
朝阳如血,旗帜飞舞,法国人的军乐手敲起了鼓点,咚咚咚,声音低沉,却是清晰的传入到了镇守谅山的冯子材耳中,他站在墙头上,看着外面漫山遍野蜂拥而来的法国人,心里微微一沉,“点起狼烟!告诉镇南关和国内,”他大声的喝道,“法国人进攻了!”
冯子材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侍卫军,不少人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慌乱的表情,眼神透着一股软弱的劲,乘胜追击这才把法国人赶出了谅山,可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折损的比例到了惊人的八比一,也就是说,三百人的法军,萃军用了两千人的生命作为代价,才把他们留了下来,才把谅山攻下,这些几个月之前还是农民手工职业者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无法面对的惨痛,冯子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什么话都别说了,这时候,我也不来说什么废话,就看着咱们钦州雷州子弟们架子怎么样了!俗话说,虎死不倒架,不管如何,这在越南,只要咱们还活着,就轮不到法国人嚣张!弟兄们,我就站在这城头,”冯子材威风凛凛,“看着法国人如何败在这谅山城!”
几句话一说,把士气又都振奋了起来,宋慧宏拿着狼牙棒肃立一旁,身后站着许多穿着绸布衣服的大汉,身上的绸布一概是花花绿绿的,丝绸对于子弹的泄力颇为有效,既然要面对大战,也无法估计这些了,穿着绸布衣服的大汉,一概拿着大刀、鬼头刀、铁棒之类的重兵器,前番激战,宋慧宏十分英勇,已经成了这一小队的队正,冯子材对着他说道,“宋慧宏,等下法军逼近,我给你打开大门,你给我杀出去,如果你死了,我给你披麻戴孝!如果你还活着,杀了法国人,我和你回钦州一起喝酒!”
“大帅!”宋慧宏单膝跪下,身后的大汉也一概跪下,“就瞧我们的吧!”
蒋绮就在冯子材的身边,他也拱手请命说道,“大帅,请让我出阵冲他们一冲!”
“不能现在就冲,”冯子材果断说道,“国中的援军不知道何事能到,如果现在就冲了,没几日,咱们顶不住就完蛋了!”
冯子材的大儿子有些不忍,“阿爹,谅山又不是国内,只不过是越南的城池,咱们守不住不打紧,”他看着宋慧宏一群大汉转身离去,眼眶忍不住就泛红了,“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同乡子弟啊!”
“放肆!”冯子材转身喝了一声,“越南自然也是中国之地,那里不是国土?再者说了,退,往哪里退?谅山后头就是镇南关,镇南关里头就是广西,怎么,我冯子材一声都不算辱没了朝廷,临老了,还要当一次民族罪人?打仗是不可能不死人的,如果萃军能够为朝廷争取到时间,就算是一万人尽数死在这谅山城,我冯子材也丝毫不眨眼!”
冯子材大声的骂道自己的大儿子,“我晓得你的心思,以为老二回镇南关养病,你也想着回去鬼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不能够,老子在谅山,你就不能离开这,你想要离开这儿,除非你死了,或者是你老子我死了!”(未完待续。)
七十七、彼此呼应(三)
他的大儿子被冯子材说的暴跳如雷,“二弟受了重伤回去休息,我只有比阿爹你更高兴的,儿子想着就是跟着阿爹在这里死战,没想到阿爹还这么怀疑我,”他喘着粗气,“我这就去备战,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许法国人攻上谅山城!”
他腾腾腾的跺脚离去,冯子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像话!”他又吩咐士兵,“给老子穿战袍,我就不信,我就在城墙上看着你们,我就不行,萃军拦不住这法国人!”
胡雪岩看了看报纸上面的新闻,点点头,又摇摇头,“却是不知道冯子材这位老将能不能拦住法国人。”
“古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想必是错不了的,”管事的搭话说道,“再者,新军马上就要到了南边,就算暂时败了,也不打紧。”
“这你就不懂了,”胡雪岩摇摇头,用烟斗点了点那个管事,“朝中刚刚换了军机,这种节骨眼上,如果镇南关丢了,法国人打到国内来,朝中大佬,包括太后老佛爷的面子往哪里搁?所以就算用人命来换,也绝不能让法国人打到广西,这也关系着老大人的前程,老大人是知兵的帅臣,当年的功劳到现在,也还有些作用,别人大败就要论罪,他若是败上几场,绝不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下场,只怕是呵责也不会有,但是如果二十多年来未有洋人寇边之事发生在老大人的手里,这就绝不是什么好事了,这是绝大的风波,西圣爷自然是没错的,那么军机处和老大人必然要负责,所以,”胡雪岩在政治上的眼光还是有的,“谁都不乐意看到镇南关失陷的事情发生,再者,不管现在打的如何激烈,将来总是要和法国人商谈的,如果被法国人打到了广西,手里头的筹码丢了,还怎么和洋人谈判?”
“这越南的地方,我倒是不指望别的,煤和铁的矿山,我现在和佛山公会抢,抢不到手,可那里的土地极好,如果将来能够拿来,养蚕或者是种橡胶都是极好的,这倒是也没说到那么远的地方,只是刚好和法国人在抢着蚕丝的生意,他们那里能够打击法国人一些,我这里自然就松快许多,起码心里就痛快,帮着老大人就是帮自己个,这笔生意不亏。做生意最难得的就是名声,我捐了这么多银子给前线,又帮办着军需,人品如何,自然毋庸置疑,这对于票号的生意,也是有臂助的,票号的生意好了,源源不断的银子进来,就不怕蚕丝有什么问题。”
管家又禀告另外一件事儿,“杭州那边的杨白案已经到了刑部了,总督府那里,一直在警告咱们不要插手,不然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胡雪岩摇摇头,“只要是上了这艘船,就是有进无退,我本来不愿意和他为敌,只是关系着老人,也关系着南洋水师,自古是没有两面三刀的道理的。所以也没法子,只好对付着他了,我只不过是花了一点银子帮着打点打点关系,这两个人可怜,关在监狱里头,不死不活的,能帮一把帮一把,说到底,我的家就在杭州,李合肥?不要理他,谁也不是吓唬大的,”胡雪岩微微冷笑,“想他在浙闽一手遮天,以为什么话都他说了算,我偏偏就不,送银子到京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要一一打点到位,我这是花钱办善事,乐于助人,毫无私心,那些都老爷们既能拿银子,又能扬一扬正气,必然是十分乐意的。怎么的,他李合肥还要来找我的茬吗?他让我在浙江不舒服,我也给他下点眼药。”
不一会,上海巡抚的参政经历也来了,今日真是贵客临门,却不知道是喜鹊报喜,还是乌鸦鸣丧,经历过来和胡雪岩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今年上海的税收银子由上海自行递解入京,不再经过贵票号了。”
胡雪岩心里咯噔一下,陪着笑说道,“历年来都是托着我们阜康票号进京的,我心里想着素来的孝敬也不曾短缺,怎么今年又要换了法子呢?”
“这我却是不知了,”经历板着脸,“抚台大人的钧命,我不好问情由,此外,”他还从袖子里掏了一张存票出来,“这是抚台大人私人的银子,今日也一并提出来吧。”
这笔银子无非是小事,须臾之间就可以提出来,可这里头风向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了,上海一年递解入京的赋税足有千万两白银,这笔银子,就算是胡雪岩每年也要支付一笔巨额的火耗费用给上海地方,但有这千万两白银压箱,什么风浪都无所畏惧,另外还有这上海巡抚私人存款也提走了,这个银子不多,但是表明了一点,巡抚衙门已经不再支持自己了。
胡雪岩觉得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套索朝着自己紧紧的束缚过来,他的领口变得十分的紧,原本阴冷的天气,在他看来,似乎是骄阳当空,“怎么回事?”他吩咐着底下的几个管事,“叫人马上去打听!”
布政使的提款还算是正常,可加上这巡抚衙门的举动,两个结合起来,就实在是叫人心里要多多想一想了,不一会,外头的银库管事就捧着账本进来禀告,“这几日支付出去给大户们的银子,比上个月多了三成!还有不少已经约好过些日子拿来”
胡雪岩不禁皱眉,“都是那些人?”
“都是有头有脸官面上的人,知府、道台这些不说,还有招商轮船这些!”
“好啊,”知道了这些,不用多说,胡雪岩自然知道了是谁在动手脚,他眉毛一挑,恼怒却不在意的说道,“这个李总督,准备是和我来好好的唱一出戏了。”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管事飞奔了进来,“东家,杭州仁和的蚕丝仓库被浙闽总督查封了!”
“查封?”胡雪岩刷的站了起来,“凭什么?”
“说是涉及到和法国人的交易,如今和法国开战,蚕丝不许出口!”
“可笑!”胡雪岩暴怒,把自己心爱的烟斗都摔在了地上,“我看这个李鸿章是要让蚕丝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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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彼此呼应(四)
“我屯着蚕丝,就是要和法国人打擂台,”胡雪岩知道了杭州几处规模极大的蚕丝仓库都被查封,这样的坏消息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他闭着眼凝神沉思了一会,“他这样子,倒是来拆我的台了!”
胡雪岩的面前站满了一排管事的,肃穆垂首站立,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句,“李总督和洋人们素来是关系极好的,”管着蚕丝生意的管事硬着头皮说道,“他以前在上海为巡抚的时候,就跟着英法两国十分融洽,现在的样子,说不定法国人他们借着总督大人的手来对付东家。”
“这无关紧要,”胡雪岩摇摇头,“蚕丝的生意,我原本就是要把法国人拉下来,停一停再讲蚕丝的价格,现在和法国人宣战,他的命令正大光明,我无法指摘什么,扣住就扣住,放在官府手里保管着,我倒是省了不少工钱,反正这些日子,法国人马上就要屈服了,蚕丝再等一等,说不定这价格,还能更高些,”胡雪岩放下了心,“两江、浙闽、上海,到处都有蚕丝收购,李鸿章能够查封杭州的,别的地方他的手指没那么长。”
至于钱庄的银根紧缩问题,胡雪岩皱了皱眉头,随即释然,“他们的银子提出去,不打紧,横竖我们这里的银子不能说是不够,过些日子,等到法国人屈服了,蚕丝慢慢的卖出去,就不愁没有银子,”虽然如此说,但是还需要做好准备,胡雪岩又吩咐了几个管事的,“两江那里的蚕丝生意缓一缓,慢慢的收,先把银子运到上海来,准备好别人来刁难我,嘿嘿,”胡雪岩斗志熊熊,微微冷笑,“如果他们闹着来提银子,结果咱们这没有银子,岂不是太过于顺他们意了?”
票号钱庄最紧要的就是信誉,说好即可支付即刻可取的,就是万万不能推脱没银子,如果说没银子,只怕是片刻之间,整个上海都会知道蚕神胡雪岩的票号里头居然没有了银子,所有的储户都会蜂拥而至要求取钱,这样挤兑的风潮一旦兴起,放贷出去的银子拿不回来,票号就容易关张歇业,胡雪岩是明白人,多年商场厮杀,这些倒霉事见的多了,但是现在的阜康票号信誉还是很不错的,昔日在门口堆起的银山一时间轰动无比,世人都知道胡雪岩的票号银子太多了,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小伎俩。
归根到底还是要把蚕丝的这一战打好,胡雪岩安抚了因为可能官府出面而有些惴惴不安管事们,让他们定下心来做事,“也不用担心什么,过些时候,我去广东,”他对着管事们说道,“把军需的事儿办下来,什么风浪都打不到咱们,票号要进两广,广州的外商可是天下最有钱的一群人,再加上这几年兴起的佛山公会,如果把这些单子都拉进咱们的票号,只怕这两广的分号有可能要比得过上海这里,到时候就有的你们忙了。”
如此人心稍稳,胡雪岩在办公室内沉思,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按照李鸿章的行事风格,接下去必然还有后招,可他的后招是什么,胡雪岩实在是想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还是不太对劲。
对法宣战,原本对于蚕丝市场的价格来说,绝不是一件好消息,可以预见的内容是蚕丝的价格必然会一落千丈,可胡雪岩提早做好了准备,趁着中法开展,法商压价,蚕丝大跌的时候,反而砸下重金,把蚕丝的价格托了起来,更是把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出口蚕丝都尽数收购了起来,所以虽然是两国开战,这蚕丝也犹如军舰或者是军火一般,价格不跌反涨。再加上如今民意沸腾,法国人的任何事物人员都遭到了抵制,香港那里的码头工人拒绝为法国商船装卸货物,上海的几家法国面粉厂原本生意极好,可开战之后生意萧条的不成样子,就算有些人想要把蚕丝卖给法国人,现在也不敢冒着被骂汉奸的名声和法国人交易,所以现在法国人如果想要买蚕丝,就是要问胡雪岩买,别的地方是一概卖不到了。
如果现在把蚕丝抛出,所能够赚的银子只是在一点点,对于胡雪岩这种巨商来说,微利就是等于亏损。但是银根吃紧,大部分流动的银子都压在了蚕丝生意上面,这又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官方的不配合甚至是拆台,这更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商人是很难**存在的,如果想要做大做强,必须要和官府合作,有时候官府一个轻微的小动作,放在商海之上,就会是一场巨大的风暴,无数人都有可能在这样的风暴之中被淹死吞没。
想到这里,胡雪岩不免生出了一些无力感,俗话说人走茶凉,左宗棠离开浙闽之后,这里就不再是他说了算了,加上左宗棠不太培养私人,李鸿章却是最长袖善舞培养亲信的,胡雪岩在浙江处处受限无法如鱼得水,不得不转战上海,以图他法,但上海也是李鸿章仕途飞黄腾达之开始地,这里李鸿章的势力影响依然是很大,左宗棠远在广东,鞭长莫及,现在又有对法作战这样的大事,也不能够顾及到自己这边,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是难为啊。
胡雪岩正在思索对策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巴黎银行的董事长里昂,和收购蚕丝的法国丝绸协会副会长埃尔斯潘联袂前来拜访,胡雪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迎接这两个法国人,看来法国人坚持不住了,必须要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蚕丝大战之中投降,可按照法国人的高昂性子,他们居然会登门求饶,中国人是最讲究礼数,胜利者对于失败者还是要怜悯的。
两个法国人傲然入内,陪同而来的,还有上海海关税务司总管、上海轮船招商局提调官盛宣怀,此人是李鸿章的钱袋子,管着上海经济的半个家,盛宣怀十分和善,朝着胡雪岩拱手行礼,法国人却是不耐烦,“胡先生,请你来看看这张报纸吧。”(未完待续。)
七十八、一溃千里(一)
两个法国人来拜访,胡雪岩倒也犹可,毕竟是有关蚕丝的事情,这两个法国在上海经济界的代表,是必到的,但是这个盛宣怀,乃是李鸿章一等一的心腹,两方虽然是寻常时候面带笑容,但是内里是巴不得对方去死,表面客套之余,更是绝不会登对方的门,今日盛宣怀不请自来,夜猫子进门,准没有好事!胡雪岩看了一眼两个法国人,两个法国人也不打招呼,径直在宽敞豪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里昂是五短身材,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天蓝色丝绸马甲的扣子被圆圆的肚子顶着似乎就要爆炸开来,他拍了拍肚子,对着胡雪岩开口说话了,说的是很流利的中国话,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胡先生,您这家票号的生意很不错嘛,都已经赶得上半个上海滩的票号流水单了吧?”
胡雪岩微微一笑,“不敢当,胡某人不过是小打小闹,比不过巴黎银行的架势,行长先生您财大气粗,有法兰西这样的泰西大国在后头撑腰,我胡某人再怎么样胆大妄为,也不敢把自己的票号取名一国首都,北京银行,这样的殊荣我可是想也不敢想的,行长先生是看不上我这些小生意的,这些日子巴黎银行也是享了清福吧?”
里昂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群情汹汹,法国人现在有点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巴黎银行根本无人问津,大家躲闪都来不及的,加上连预备好大量的款项来准备给蚕丝收购,结果收购到的蚕丝微不足道,只怕是巴黎随便一家的成衣店就可以消化掉这些蚕丝织出来的丝绸布,那么自然是清闲无比,胡雪岩暗含讽刺,里昂来不及说什么,埃尔斯潘是一个瘦高个的红头发男子,性子冲动的很,他也不和胡雪岩套近乎拉家常,把一张报纸甩在了茶几上,“胡先生,我也不和你废话,你瞧了这个报纸就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了!”
“我胡某人做事心里有数,还轮不到您这位法国人来教,”胡雪岩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随即不理会埃尔斯潘,转过头看着盛宣怀,此时他隐约知道法国人出手对付自己了,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如何出招,这时候要先了解清楚盛宣怀是什么意思,“盛大人,您这大佛来我这座小庙,我可真是不敢当,敢问大人一句,大人和法国人同来,是不是预备着和法国人联手,对付胡某人啊?”
胡雪岩划了火柴,皮里阳秋的说了这么一句刺话,盛宣怀也不以为忤,摆着手笑了笑,“那里的话,我无非是和两位先生凑巧一齐来了,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胡老板千万不可以误会,我的事儿,且不忙,还是等着胡老板先和两位大商人谈谈吧。”
胡雪岩叼着烟斗转过头看着行长里昂,里昂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胡雪岩微微思索,拾起来茶几上的报纸,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看,瞳孔猛地缩紧,他刷的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中文的报纸内容,”里昂笑眯眯的说道,“胡先生不认识西洋文字,难道现在也不认识中国文字了吗?”
“我自然知道这是中国文字,”胡雪岩原本淡定从容的表象被一把的扯了下来,他的脸上红白一片,双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鼻翼张开,“可这上头的东西,意大利的消息,”他把报纸刷的甩在茶几上,“绝不可能是真的!必然是你们捏造的!”
“胡先生,请不要着急,这虽然是我们法兰西的人编辑的报纸,但是上面的内容当然是谨慎可靠的,意大利的波河平原那里出产的蚕丝大丰收,去年全年出产的蚕丝大约可以提供法兰西四个月的用量,今年那里准备扩大规模,接下去蚕丝的生意,”之前被受气许久的埃尔斯潘这时候痛快淋漓的说道,“看来不需要胡先生您来麻烦了,我们法兰西可以用更便宜的蚕丝了。”
几个在室内等候着的管事不敢置信的对视,素来天下的蚕丝都是中国出产,而中国蚕丝十之**都是江南这几处地方出产,别的地方的蚕丝只能是打打边鼓,却不知,意大利居然悄无声息的出了这样的大新闻,“法国和意大利王国是接壤的,运输十分方便,蚕丝的价格,大概还不需要两钱的价格,可惜啊,”里昂煞有其事的哀叹道,“埃尔斯潘先生的蚕丝协会大约是不需要巴黎银行上海分行的贷款和资金了。”
胡雪岩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强自忍住了震惊,看着两个法国人正在狞笑的看着自己,他定了定神,略微带着不屑,原本颤抖的声音镇定了下来,“盛大人,却不知,您那边,这事儿知道吗?”
“我也是知道没多久,”盛宣怀笑着说道,“为了怕这事儿是流言不能当真,还特意发了电报给意大利国在北京的大使,结果此事居然是真的,来之前,所以先和巡抚布政使打了招呼,免得他们不知情。”
胡雪岩气的发癫,好的很,什么人都打招呼到了,就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大清早就有规定,未经许可,不许任何人发行报纸,贵国的这点花招,难不倒我,这只是小道消息,当不了真的。”
“贵国的规定我研究的十分透彻,”里昂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擅自发行一千份报纸以下的单位或者个人,处以罚款一千两银元,这点罚款,对于现在钱多的很的巴黎银行根本不算什么,忘了告诉您,胡先生,我刚进门的时候,报童已经在售卖这个报纸了。”埃尔斯潘也站了起来,靠近了胡雪岩,双眼凶狠的看着他,“我要你明白,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想和法兰西作对,蚕丝现在马上就要跌价了,我看你收购的那些蚕丝,是不是准备存起来留到棺材里面去。”
两个人狂笑着离开,胡雪岩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萎顿在地,昏迷不醒。(未完待续。)
七十八、一溃千里(二)
里昂和埃尔斯潘得意洋洋的走出了胡雪岩的财富帝国,下了台阶,街面上的报童已经在到处发放这个有关于意大利蚕丝大丰收的消息,不少人接过了报童手里的报纸,见到了这个不明真伪的消息,脸上神色不定,看不见的怀疑和担忧布满了整个外滩,里昂抬起头,看着胡雪岩的票号上面那么银光闪闪的大字,哈哈一笑,“看来这个商业帝国岌岌可危了,我亲爱的老朋友,埃尔斯潘,您说是不是?”
“当然没有错,”暴躁的埃尔斯潘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仅是岌岌可危,我们需要做的不断在这座商业帝国的大厦上汲取到更多的营养,运用我们的头脑和才智把这座大厦慢慢的掏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大厦彻底击溃,”两个人上了马车,马车的玻璃窗外面,埃尔斯潘这时候十分沉静,骄傲之中透着一股睿智,“对于我们法兰西来说,商业上的定价权和军事的胜利同样至关重要,只要我们拿到了蚕丝的定价权,那么世界贸易范围内的蚕丝价格都由我们说了算,这样的利润,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看不到的。哦,当然了,这只是上等的法国人才看得见,而不是这些看上去开化了,但却还是愚昧不堪的中国人。”
看来埃尔斯潘虽然性子暴躁,脑子却十分好使,“大约能够看得到这个定价权优势的大概也只有这个胡雪岩了,他虽然留着长长的猪尾巴,但是他十分精明,中国现在,目前来说,是蚕丝的最大原材料,这个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原材料百分之九十的出产地决定了价格,这个原材料还是世界上其余国家所十分需要的东西,那么他们的价格足可以影响到全世界。就像刚开始的英国人,所有的机械军舰都是由英国人出售给中国,中国人只能接受十分高昂的价格,但是自从法兰西、德国甚至是美国,都出现向中国人出售军舰和机械之后,就没有任何垄断的价格可言了,中国人最新从德国购买的七千吨的军舰,购买价格不过是一百四十万白银,这个价格十分的低廉,德国人已经疯了,为了缓解就业压力,居然赔钱做生意,这样的情况下,马赛的造船厂,我个人认为,出售给中国人十分合理,因为再过几年,估计中国人就不需要我们的造船技术了。”
轻工业和重工业向来是不妥协的,埃尔斯潘作为纺织行业的代表,当然不会觉得出售造船厂算什么问题,中国人很擅长博采众家之长,各国的机器制造都喜欢买一点,英国人的军火在中国购买之中原本是占了大头,结果优势逐渐被德国人的军火赶了上去,工业的机器原本也是英国人占据了绝大多数,但是中国人的经济购买政策明显是和政治挂钩的,工业机器现在新的订单都涌向了奥匈帝国,奥匈帝国的重工业相当可观,现在英国人最大的优势还是在于军舰出售这里,中国人似乎还是最相信英国人的军舰技术,但是英国人也面临着德国人的竞争了,世界上只有垄断的生意是最发财的。“蚕丝就是这样,意大利的蚕丝丰收远远不足以冲击中国蚕丝的垄断地位,但是我们可以来影响这整个大局。我们的身后有着祖国法兰西,而胡雪岩呢?他的身后只有在越南和我们开战的左宗棠,根本不能和法兰西一国之力对抗。行长先生,国内的指示您已经接收到了吧?”
“当然收到了,”里昂点点头,“财政部提供了一千万法郎的准备金,交给巴黎银行准备这次蚕丝收购的事宜,不过我相信埃尔斯潘先生您,是不需要这笔钱了吧?”
“是的,我们根本不需要用这笔钱,我们是为了保证纺织行业的利润,不可能和胡雪岩来竞价抬高的价格,如果抬高价格,那么我们就失去了蚕丝的定价权,我们的行为就失去了目的。”埃尔斯潘慢悠悠的说道,“当然不能够这样做。”
马车慢慢的驶向远处,他们显然是不回巴黎银行,准备要去别的地方,埃尔斯潘慢慢的说道,“我们纺织行业为了对付中国的蚕丝出口,或者是为了对付胡雪岩,不惜财力物力也要在议会开始游说,让战争迅速的爆发起来,战争爆发之后,蚕丝的出口就会受到影响,那么价格必然会往下掉,但是没想到胡雪岩,这个中国人和我们作对,用大量的财力把原本要暴跌的蚕丝价格全部托了起来,蚕丝我们收购不到,就连用高价来收购,都已经无法从暴怒的中国人手里来买到蚕丝了。”
中国对法宣战之后,群情汹汹,虽然没有发动什么全员动员的旨意,但是各界群众已经自发抵制起法国人的一切往来,里昂的巴黎银行再三降低了利率,也无法将资金贷款出去,而蚕丝出口的大头都是在法国,按照道理来说,蚕丝商人是不可能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越南和自己的银子过不去,蚕丝大丰收,中法开战,这一切应该是要让蚕丝价格大跌,法国人可以得意洋洋用白菜价收购蚕丝的机会,但是有胡雪岩插了一脚,反而把蚕丝的价格涨了起来,商人们是不会和银子过不去的,把蚕丝卖给胡雪岩,既多赚了银子,又得了爱国义商的名儿,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他们的蚕丝到底还是要卖给我们的,”埃尔斯潘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是他们最大的客户,只要我们让胡雪岩完蛋,那么,我们甚至不需要从别人那里购买蚕丝了,他手里积压的蚕丝就足够让我们法兰西的纺织业一直开工到圣诞节了。”
“怀疑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荡,就会散落到各地生根发芽,”里昂点了点头,期待的说道,“总要他们相信胡雪岩的生意面临着巨额亏损的危险,那么他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未完待续。)
七十八、一溃千里(三)
胡雪岩心力受击,不禁吐出一口鲜血人事不知,他的手下管事们大惊,连忙将胡雪岩放平,这时候大家伙知道轻重,不能随意请医生来救治,只能是塞了几颗胡庆余堂出产的天王保心丹,又灌了半盏茶,拼命给胡雪岩扇风,他这才悠悠醒转。
胡雪岩醒了过来,见到地下的人都担忧的围着自己,连忙撑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性子最是要强,根本就不能忍受软弱的一面展现在外人前,他靠在沙发的靠垫上,脸色惨白,长长吐了一口气,却依旧坚定,“不碍事,这不是醒了嘛,叫人进来!”他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威严,从容不迫的说道,“一起来议一议这件事儿。”
不一会,在总票号的执事都到了,乌压压的济济一堂,胡雪岩似乎不是伪装的淡定,他十分从容,
“哼,法国佬以为就靠着意大利的蚕丝丰收就想打压我的生意,只怕是做梦,意大利多大的地方,能出产多少蚕丝,他不过是想拿这个消息来搅混水罢了,没有咱们中国的蚕丝,他们法国佬只怕要饿肚子!”
“可市面上的消息传来传去实在是荒诞不羁,”管着蚕丝生意的掌事担忧的说道,“谣言可畏啊。”
胡雪岩十分镇定的打发了掌事们,“不打紧,我这里还有老大人坐镇,他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再者说,也还没到那个程度,咱们有票号这个聚宝盆,什么风浪也不怕!”
虽然胡雪岩自信满满,也准备好了不少招数来应对危机,但是接下去,铺天盖地的困难迎面而来,上海藩司、抚台、兵备道衙门等各处纷纷来胡雪岩处提款,所提的款项均为数十万之上,一时间胡雪岩颇为自豪以金山银海自诩之的票号几近枯竭,上海海关的盛宣怀,更是将原本到期要归还阜康票号的两百万两拆借款扣住不还,并且将今年要递解入京的银两不入阜康票号运送。
盛宣怀的态度就是李鸿章这个东南总督的态度,官面上的人物消息最是灵敏,不多会就知道了盛宣怀和法国人共同进出阜康票号的消息,不仅如此,另外商人们大户们开始了挤兑,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不明真相以为胡雪岩已经陷入死地的普通群众听闻胡雪岩的票号资金周转不灵,纷纷挤兑取现,票号最要紧的就是信用,无论如何,符合规定就应该提银子给客户,胡雪岩甚至已经放弃了许多放贷的利息,要求将贷款收回,但是这个时候,挤兑之潮已经形成,无论如何,这个银子已经是收不回来了。
两江尚可,浙闽上海三省票号已经十分危急,这个时候胡雪岩不得不放弃了蚕丝的收购,他心里还存着一个信念,将来资金充裕的时候一定要再开蚕丝之战,只是蚕丝一旦停止了收购,市面上的价格顿时如同庐山瀑布一般的大跌,两日之间从五钱跌到了四钱,再跌到了三钱,原本跟着胡雪岩一同来准备赚法国人银子,奇货可居囤货的商人们觉得大势已去,纷纷抛售手里囤积的蚕丝,用二钱的价格来出售,可是这个时候,就连法国人也不收购了。
江南之地人人哀号,破产之家不可计数,春蚕未养,已经有不少蚕农刨去桑树,不准备再种植桑树,这个时候就是国内的纺织行业也不得不和胡雪岩声明,蚕丝价格的暴跌,他们也无法再跟随胡雪岩一起来狙击法人了。
蚕丝停止收购的打击,坐实了意大利蚕丝丰收的消息,若是法国人还需要中国的蚕丝,为什么蚕丝跌到这样的程度,法国人还是不收购?这样一来,停止收购蚕丝倒逼了胡雪岩的票号,从早到晚,每日之间,在阜康票号外排成长队取款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根本就不是票号的顾客,却在门外哭天喊地说无法取银子,如此一来,人心慌乱,风声更紧,逼迫更严,胡雪岩的一场大难即将来临了。
“老爷!”管着阜康票号银钱事务的管事颤抖着拿着账本,“票号的银子,如果再这么取下去,三五日之内,银库就要枯竭了!”
胡雪岩默然闭上了眼睛,他保养得宜的头发出现了白花花的发丝,不过是几日之间,胡雪岩就已经是苍老了十岁,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明日起改为半日提取,叫伙计们慢慢办!”
把放款的手续磨的慢一些,这样可以避免银子快速的流动出去,现在库房里面的银子较之以往,十不存一,根本就没有人会把银子存在胡雪岩的阜康票号里,他想要问同行拆借,提出高额的利息,却是一个票号也无人理会,反而被讥笑,“蚕神就是财神,胡老板还缺银子吗?我瞧着是不差钱啊,怎么瞧得上咱们这点的生意呢?”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管事不得不应下,虽然如此,可只怕银子也坚持不了多少,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和法国人妥协,把蚕丝都卖给他们,多少能够回笼一些银子,这样支付下去就不怕普通的商户挤兑了。”
“不能贱卖蚕丝!”胡雪岩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们想着把我打倒,蚕丝的价格以后就他们说了算,这才朝着我下手,我若是把蚕丝卖了出去,只怕片刻之间,上海滩就不是咱们中国人说了算了!眼下还没到这个时候,大宗的商户们咱们且不理会,赖皮也要赖住,两江那边,刘坤一和老大人相熟,我厚颜拍一封电报给他,让他在两江与我方便,日后必然有厚报,老大人那里有消息了吗?”
管事的摇摇头,“前日发了出去,许是老大人在前线,这会子还没动静。”
“再咬牙坚持一下,”胡雪岩话音刚落,他的听差又拿了一个一份报纸进来,“老爷,老爷!”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满脸惊恐,“日本蚕丝大肆出口了!”(未完待续。)
七十八、一溃千里(四)
“日本国江户三园商行向法国出售了一万三千担的蚕丝,不日即将通过上海港运往法国本土。”
短短不过是几十个字,却是字字重如千钧,前仆后继的敲在了胡雪岩的心上,胡雪岩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没想到这法国人还有后手!他忍不住扑通一下,软绵绵倚靠在花架上,上面一盆在初春就已经开的极为茂盛的杜鹃花被胡雪岩一推,刺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响。
轰!轰!轰!
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谅山城外外原本十分平整的土地被炸开了花,似乎天神在此用巨大无比的犁反反复复耕了许多遍,接二连三的火炮怒吼着飞射上城墙,原本城墙上伫立的三层楼砖楼被轰炸的处处残缺,谅山的城墙上,已经是布满了尸体和血水。
鲜红的血液慢慢的从城墙的缝隙之间渗透流了下来,新鲜的泥土味,血腥味和火药味交织在了一起,人所看到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穿灰色号服活着的清军士兵存在,只有戴着白帽子,手持长枪的法国人监督着越南的仆从军用布包把泥土堆成一道缓坡,从被大炮轰击出来的豁口处准备进入谅山。
很显然,谅山城前的战斗已经结束,米乐放下了望远镜,“这些中国农民的抵抗虽然顽强,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重型武器,用意志力,无法取得胜利,所以只坚持了半天,他们就不得不撤退了。”
谅山城两边高地的丛林里面时不时的响起枪声,显然还在战斗,米乐下定主意要扫清一切中国人可能存在会突袭反击的风险,谅山两侧的高地,不能够让中国人占据,以免他们再三行阴谋之计。
“大部队慢慢进城,注意,”米乐下达命令,“稳健为主,不能够冒进,防止中国人的阴谋诡计,他们正面对抗不行,但是在别的方面,他们花招很多,我们要防止这一切。”
“请将军您不用担心,”副官颇为自信,“他们如果还在谅山城里面,最多只是想和我们打巷战,但是我们有先进的火枪,士兵人数上也是占优的,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现在的谅山城这么安静,我甚至可以判断,他们已经逃出了谅山,撤退回中国境内去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进入到空荡荡的谅山城,法国人还是十分谨慎,让越南人在前面开路,城门早已堵死,开路的越南士兵走下了城墙,几十个人原本走在纵横交错被挖的不成样子的道路上,突然之间,越南人大哗,只见好几个人掉进了地面之下的暗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地面之下突然发出呐喊,无数飞箭夹杂着火枪朝着地面上射击,法军前锋的统帅冷汗直冒,一时间乱了阵脚,残存没有掉下去的越南士兵夹着尾巴逃了回去,被法国人用鞭子一顿猛抽,这才又畏畏缩缩的冲了上去,所幸地道里的清军士兵也不追击,只是坚守在地下挖着的巷道里,用木板抵抗着法军的射击,然后在暗洞里面反击,法军大感头疼,远远望去,整座谅山城似乎已经成为了土拔鼠的家园,无数的壕沟、暗道、墙垛筑成了环环相扣的防线,难怪中国人坚守谅山城不出,就是在这里准备拦住法国人!
前锋的将领响亮的骂了一声,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慢慢的用人命和子弹去填平这些中国人的工事,越南的士兵被迫上前,一道道的把这个关卡过去,所幸这些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傻,还是认为工事必须要坚守住,没有一个逃脱的,似乎已经断了后路,暗道的盖板已经用铁钉钉死,或者是用铁水浇灌死,法国人想要破开这些盖板,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无数的人默默的死在了暗道里面,没有出过一下声音,但是直到死之前,却一直没有放弃来阻击法国人,这些临时招募的萃军士兵,本质来说,只是一些工人和农民,他们不懂什么精忠报国,却只是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家乡,服从命令。
战线在缓慢的前进,冯子材虽然是说要和城楼共存亡,在这个时候却还是退了下来,他站在城中心的一处暗道里面,半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是他让这些人去死的,是他亲手扼杀了他们存活的机会,他下令让所有的萃军进入暗道阻击法军的时候就明白,萃军,十死无生!
他心里没有后悔,只有怨恨,为什么这个时候国内的援军还不到!
“难道,朝廷要抛弃越南吗?”冯子材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身后摆着许多的箱子,叠的有一人多高,“不过,我却不能丢下萃军的弟兄们不管!”
“阿爹!”他的大儿子**的躺在边上,左手臂赫然已经残缺了一半,手肘以下不见了,浑身血迹,“阿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快走,把弟兄们带回到国内去,给我们报仇!”
冯子材摇摇头,“人总是有**的,有些人爱钱,有些人爱色,而你阿爹我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我若是弃城而走,岂不是堕了威名!”他的白发萧索,却不怒自威,“就算我死了,也要拉着这些法国人,为谅山殉葬!”他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吩咐亲兵把自己的儿子待下去,“把老大带出去,送到北门那里,趁着法国人还没到,把他送回国内去,”他深吸一口气,“告诉你阿妈,我冯子材死也要死的坦坦荡荡,轰轰烈烈,绝不能做缩头乌龟,成了别人的笑柄,今个我就留在这里,”他对着身后的木箱子点点头,“把这些龟孙子炸个底朝天!”
他的大儿子挣扎着要留下来,却被亲兵拉了出去,重伤之下他无力反抗,只能是默默流着泪,任凭亲兵夹着送到了北门,冯子材定下暗道防守,城门已经尽数放弃,这里头法军未曾攻到,原本清军也绝不会有。但是骤然之间,这里却是出现了一队人马。(未完待续。)
七十九、逆转之势(一)
冯子材的大儿子虽然已经是体力透支,精神不济,但是这个时候看到了外头隐隐的人马,不免大吃一惊,这个时候,难不成是法军的前锋越过了谅山城两侧的高地,来到北门行瓮中捉鳖之事?冯子材虽然让萃军挖出地道来坚守谅山,但这只是为了给国内的援军争取时间,绝不是为了一座小城而白白送命,若是法军越过高地来直取北门,援军无法进城,冯子材的血汗只能是白费,他连忙镇定,叫亲兵:“提起精神,面前的怕是法国鬼子!”
“大哥你别担心,”宋慧宏正是护送的人,他抹了抹脸上的污渍,“就算是法国人,我也必然会把您送出去!”
这明显是安慰人的假话,法国人只要几排扫射,眼前这几个气喘吁吁的残兵败卒就要上西天,铁匠宋慧宏提着狼牙棒小心翼翼的上前,刚刚转过一处墙角,还没来得及把头探出去观看,一管冰冷的枪头就制住了他的额头,“不许动。”
他的身子原本十分僵硬,听到了这样的话,却马上松弛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的跪在了地上,“你们,”他抬起头,看着太阳底下无数的人影,逆光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是隐约觉得和自己的萃军兄弟不太一样,宋慧宏用干涩枯哑的嗓音说话了,“你们是国内来的?”
“正是,你是萃军的兄弟?”来的人问了一句,“冯将军在何处?”
“冯将军已经在城中准备好**,”宋慧宏被人用力的扶了起来,他还是觉得恍恍惚惚的,巨大的喜悦冲击之下,他有些难以承受,“快,快,快,快去救他!”
“少将军还在后头!”冯子材的大儿子这时候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国内来的援军不知道为何,居然还随军带着大夫,为首的人一招手,身后就出现了带着白袖章的几个年轻人,仔细看了看冯子材大儿子的伤势,禀告道,“身体没什么大碍,除了手臂断了之外,只是失血过多。”
“放到后头去医治,”为首的人对着宋慧宏说道,“你还算是条汉子,怎么得,还有力气杀法国人吗?”
“萃军上下都是好汉子,怎么会没有力气杀法国鬼子!”宋慧宏挣扎的站了起来,“请大人瞧我的!”
他这时候才发现了站在自己面前这乌压压的一群人,肃穆的站立着,虽然身上穿着是和自己一样灰色的袍服,但是他们的制服,和自己身上这件宽大的号服不一样,他们似乎是用西洋的样子做的一副,上衣和裤子都十分贴身,脚下踩着高筒马靴,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皮带,一边挂着一个奇怪形状的小袋子,另外一边挂着刀鞘,肩膀上有许多金光闪闪的星星,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长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芒,头顶都带着一个圆形平底的大盖帽,帽檐上也有一颗星星。为首的人这会子也看清楚了,看上去十分的年轻,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威严的紧,叫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他的手里带着白手套,胸前也挂着勋章,显然是一位军官,他蹲下来看了看冯子材儿子的伤势,随即站了起来,“第三营前往南门布防,先把法国人打回去,再派一百人前往冯老将军处协防,注意保护好老将军;”他沉稳的发下命令,“第五营上城门,这个时候,”他显然是清楚明白了法国人的进攻状态,“法国人已经入城,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用大炮哄打谅山城,我要你们,”他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半个小时之内,在城墙上做好反击的准备!”
“是!”士兵们轰然应诺,随即有条不紊的散开,宋慧宏不太懂军事,却也明白,这些器宇轩昂衣着整齐的士兵是萃军无法比拟的,单单就看着他们手里那些看上去和法国人差不多的火枪,就是萃军无法跟进的,北门上已经驻扎了新到的士兵,城门大开,慢慢的运进了几架让宋慧宏看不明白的大车,上面有几根极粗的钢管模样,为首的将军点着头看了看,“为了这些宝贝,可是千难万难才送到谅山来的,恩?”他看清楚了数目,不由得皱眉,“还有两台呢?”
“启禀都统,”掌管军器营的头目为难的说道,“楚协领拿了两架电光炮去,说山头上用得着。”
“胡闹!”这位将军不悦的说道,“我让楚云飞去谅山城两边布防,不是要让他进攻的,而是要他守住两翼!这样的利器,放在山地上,纯属浪费!罢了,不去管他,看我解决了城里头的法军,再和他理论。”他身后的士兵如同潮水般的涌入了谅山城,不一会,前方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将军抚了抚帽檐,整了整脖子上的扣子,“你带我前去叩见冯老将军!”
宋慧宏大约这一辈子都会记得在十分绝望的时候,这些看上去十分霸气威严的新军精锐恍如天生降临,把地狱般的谅山城,已经决意赴死的萃军上下解救了出来,他才知道,人世间还有这样一支队伍,肯定可以在战场正面,堂堂正正的击败法国人!
谅山城内的枪声突然激烈响彻云霄,就在城外督战指挥原本十分轻松坐在行军椅上的米乐刷的站了起来,推开众人,用望远镜看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谅山城,瞳孔剧烈的收缩,“怎么回事!”他身边的副官大声的说道,“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火力!”
“下官新军第五镇都统方弘毅,叩见冯老大人!”虽然是叩见,却也未曾叩拜,只是抱拳弯腰行礼,冯子材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来的好!我们萃军还有许多兄弟们,来来来,我们一起把法国人赶出谅山!”
“不必了,萃军为国固守谅山多日,实在是辛苦,”方弘毅微笑说道,“请好好休息,接下去就让新军出马吧。”(未完待续。)
七十九、逆转之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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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弘毅话语虽然诚恳,但是冯子材还是听出来了他语气里的拒绝之意,冯子材不免脸色一沉,“都统大人是瞧不起我这几千萃军兄弟吗?”
“老大人会错意了,”方弘毅不慌不忙,“萃军兵器不足,训练也不得法,若是再和法军冲锋,必然是伤亡太过,如此必然有伤士气,何况萃军大败法军又坚守谅山城多日,成功拖延了法军进攻的脚步,他们如今想要打进镇南关就不用做梦了,萃军若是再杀下去,吾等过来,岂不是太过于轻松了,老大人请让萃军的兄弟歇息一二,若是新军人手不够,再请萃军出手打发法国人就是。”
萃军若是能够打发法国人,何须等到现在这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呢?这是为了周全冯子材的面子,听到这样的话,冯子材点点头,“那就请都统大人指挥作战吧,老头子来看看新军作战的方式,大人不会怪罪小老儿在边上偷师学艺吧。”
“自然是不会,”方弘毅微笑,“请老大人自便。”传令兵来报,“前方已经和法军交火!”冯弘毅点点头,“他们进城的有多少人?”
“大约在二千人之数。”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你们解决战斗,”他下达命令,“就地歼灭!”
冯子材心里微微摇头,这位年少的都统大人,怎么会这样的天真?二千武器精良的法国士兵,想要一个小时就地歼灭?天方夜谭吧?
冯子材是老军务,对于这些新军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他认为依靠着戚继光留下来的练兵之法,假以时日,足够应付洋人的军队,萃军不也靠着自己手把手练出来,打了法国人一次大胜仗吗,他抱着怀疑的态度站在方弘毅的身边,这位新军第五镇都统大人十分的沉稳郑重,站在广场上一动也不动,凭着远处的枪炮声此起彼伏,陆陆续续的响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让冯子材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消息传递了回来,“报,法军已经全歼!城外的法军想要再攻入城中,被城墙上第五营的兄弟挡住了!”
“很好,”方弘毅点点头,“把豁口堵上,其余营在南城门集合,全军戒备,不要让法国人趁着我们立足未稳来咬我们一口。”
冯子材结结巴巴的说道,“都统大人,你这里的兵,为何如此之强?要知道,要知道,”就这两千人进城,萃军已经抵挡不住只能用人命来拖延时间了!
方弘毅笑而不语,几个人疾行到了南城门前,城门前堵门的巨石已经被移开,冯子材见到又是大惊,“城门没有巨石挡住,如何能够抵抗法人?他们的大炮只要几下就能轰开这木头门,谅山城又会守不住的!”
方弘毅其人,在新军十二个都统之中有“方牛”之名,意为脚踏实际,不骄不躁,为人谦和,冯子材虽然是老上官,但是新军众人骄傲的居多,根本不能听这些外系人马的意见,若是换成楚云飞在此,只怕是怪眼一翻,就要出口讽刺了,方弘毅却是淡然微笑也不反驳,“谅山城狭小,摆不开新军如此多的士兵,既然要守住谅山城,那么,”方弘毅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的起来,牛不仅有勤恳之德,亦有斗牛之勇,“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列队!”他一声大喝,“出城迎敌!”
两个西洋鼓手,敲动了手里的棒槌,咚咚咚,只有新军听得懂,这个韵律就是进攻的节奏,城门被咿呀打开,新军有条不紊迅速的散开,在冯子材看来是散乱无章的出了城门,也没有在城外的空地上和法国人一样列队成几个方阵,而是散漫的朝着前面飞跑着冲向法军的阵地。还有一队骑兵各自分开,朝着两翼宫迂回冲锋,把正面的战场留给了步行的火枪兵。
这算什么战术,冯子材大摇其头,再不济也要和法军一样列成方队吧?戚继光的练兵之法也是要求列阵训练,这样自顾自的跑上去,岂不是送死?还没等到他开口说什么,城墙上也连续发射了火炮,显然,新军把火炮也带来了。
米乐惊恐的把望远镜来回扫射,他内心最大的担心果然成真,“这些该死的情报,居然告诉我们中国人的正规军队还需要一周才能到谅山!为什么他们现在已经到这里!”这就不奇怪吃了暗亏的先锋全部牺牲在谅山城里面了,面对这些正规军的偷袭,一定是无法活着回来的!
他下令让法军回击,“想要和我们正面交战,求之不得,我就让你们来尝一尝法兰西的怒火,”他咬着牙看着望远镜里面的谅山城前,中国人的军队已经开始进攻了,只是他的嗓子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嘶哑的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眼睛变得极大,“什么!”他无声的说了许久,才艰难的大喊出了一句外行人根本听不懂的话,“散兵线战术!”
19世纪后期,后装线膛枪得到广泛使用,武器的杀伤力大为提高,采用密集队形的纵队战术已不适应战斗需要。普法战争中,普军在法军的火力威胁下,为减少伤亡,疏开成散兵线队形进行战斗,取得成功,散兵线战术从此形成。战斗时,步兵接敌至步枪射程内,疏开成散兵线。成一线配置,兵与兵间隔6至8米,一面射击,一面利用地形向前跃进,实施冲击;炮兵在步兵冲击前进行射击,杀伤敌人;骑兵实施迂回,侧击敌翼侧和扩张战果。
灰色制服的士兵们一边猫着腰前行,一边举起火枪射击,这火枪和冯子材萃军所装备的打一发要换弹药的火枪完全不同,萃军的那些火枪,冯子材认为只是比烧火棍稍微强一些,作战来说,十分的不便,法国人的火枪可以做到四发换一次弹药,但是他又惊讶的发现了新军士兵手里的火枪,居然可以做到九发过后再换弹药!
站在城楼上看着战事的冯子材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火枪?怎么能如此厉害?”(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七十九、逆转之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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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年马蒂尼-亨利步枪被英国军队正式采购之后,中国人也引进了这种步枪,来作为优先配置,保定、金陵、上海等几处军械厂各有分工不同,面向的武器发展方向研究也是不同,上海研究的是法国军械,金陵是英国货居多,保定自然就是德式最多,所以金陵军械厂对于这种步枪的研制是十分到位成功的,但是苦于关键的技术需要手艺熟练的高级技工才能完成,效率一直提不上去,所自造的马蒂尼-亨利步枪价格甚至不及从英国购买的价格低廉,如果不是兵部一直坚持要继续研发,只怕是早就尽数购买,而不会自造了。
“大炮在后面压制法军火线,火枪兵散开成线型往前冲击,骑兵在两侧摆开斜插敌阵,这是昔日德意志在色当大败集结成方阵的法国人,俘获法国拿破仑皇帝的战术,”方弘毅解释了一番,“今日这些法国人抱着轻敌之心,还在谅山城外摆出方阵,这么多年了,以为咱们还是以前的样子吗?天与之,不受必有咎,今日必要我立此功!”他一挥手,发号施令道,“传出信号,命楚云飞速速将高地之中的法国人赶出去,然后在左右侧联合骑兵斜插进敌军两翼,今日就在谅山城外和法国人一决雌雄!”
边上的传令官大声的说了一声是,从随身带着的铁箱子里面拿了一个烟花出来,点了火信,噗嗤一下,飞上了半空之中,炸出了一个红色的烟花,那烟花显然不是和民用的一样,停在半空之中足足过了四五分钟才慢慢的消散,
方弘毅居然有这样的胆量,趁着法军立足未稳,也不怕自己立足未稳就开始决战,冯子材十分担忧,“法军人不少,正面怕是要吃亏啊。”
“他们人多,我们人也不少,”方弘毅说道,“不用说,我也知道,法国人一直心里不服,觉得在越南,都是被咱们突袭成功,故此失败,今日我要用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击退法军,要让他们知道,在中国,在越南,轮不到他们耀武扬威!”
米乐迅速的站了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他这一辈子,作为军人最耻辱的经历,就是在色当面对着火力不如自己的德国人却被打的一塌糊涂的惨败,就连皇帝陛下也成了俘虏,他也不得不在凡尔赛条约签订之后才摆脱了战俘的角色,“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居然用了线型阵!”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摆出的阵势?正是德国在普法战争之中一战成名的!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这些中国的正规军居然把德国的一套学的如此像模像样!
副官连忙说道,“将军阁下,快把我们的队伍也修改吧!”
“来不及了,”米乐摇摇头,“这个时候改变阵型,只能是让我们的手脚更为慌乱,会助长他们的气焰,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够学习到这些阵型的内在精髓,今天我们就先在这里准备好,绅士们,法兰西的勇士们,”原本十分安然的米乐大声的呐喊,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他明白这个时候也十分的关键了,这些正规军远远不是和那些农民可以相比的,正面的正式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么接下去,勇敢的人才有可能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今天是捍卫我们作为陆军世界第一尊严的时候了!”
在谅山城前集结成的法军六个方阵接受到了命令,朝着扑过来的中国士兵慢慢的移动了过去,中国士兵冲入了阵线,双方都在了射程里面,似乎是一把烤的通红的尖刀刺中了黄油,黄油慢慢的融化了,又似乎是一块巨石,在面临着鸡蛋撞击的时候,无所畏惧,屹立不倒。
宋慧宏喘着粗气,拿着狼牙棒和几个还能够作战的萃军士兵朝着前面飞奔,他的前面已经站了四排的士兵,他原本是要冲锋的,但是却被新军士兵拦了下来,“这时候还轮不到你们,等到我们攻破法国人的防线,再让你们上,你们没有火枪掩护,现在上去只有一个死!”
新军的各个士兵都是十分自信,没有把法国人放在眼里,宋慧宏第一次感受到了新军士兵的骄傲,原本只是当兵吃粮,这个时候他感受到别样的意味,如果要当兵,为什么不当最好的兵?
两方已经开战了,风声厮杀声火炮声和射击声交杂在了一起,方弘毅站在摇摇欲坠的城门上屹立不动,只是拿着望远镜时刻注视双方交战的情况,不时发布着命令来调整各个方位的进攻,冯子材看着战局心旷神怡,不由得连连大喊痛快,“这才是打仗的样子!”(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七十九、逆转之势(四)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可若是法军退而不败,算什么打的漂亮!”冯子材咬牙切齿的说道,萃军攻击力不足,他之前也只能看着法军肆虐,但是如今有了这样威武雄师,却不曾想还抱着怕死的架势,真是叫人气煞!
“我虽然是第五镇的都统,也不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接下去还有两镇新军出战,如果我这里尽数歼灭,他们来了,可是要和我打擂台,”方弘毅微笑道,他的性子极好,虽然身边的亲兵已经对冯子材的不礼貌十分的不悦,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是方弘毅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再者说了,冯老将军,如果把这些人尽数歼灭,法国人接下去的援军不再派过来,那怎么叫举国之战呢?”
“你的意思是?”冯子材也不蠢,似乎明白了什么,“诱敌之计?”
“算是吧,萃军已经发挥了他原本的作用,顺利的黏住了法军的进攻,也逼迫他们要派遣援军前来北圻,”方弘毅放下了望远镜,这时候清军已经开始追击,法军慢慢的撤退出了战场,朝着南边行军而去,清军在远远的缀着法军,不让他轻松如意的撤退,法国人不亏是天下一等一的陆军强国,饶是遭遇败仗,一路不断的丢下尸体,撤退仍然是毫不慌乱,还有时候可以组织几个小分队来打反击,成建制的法军在越南仆从军的簇拥下,朝着南边太原城的方向退去,眼看着战役马上就要胜利,方弘毅反而下令,“命骑兵来回冲杀,把这些越南人多留点下来!”
冯子材想了想前因后果,心里未免有些冰冷,“难道这团练,萃军,都是朝廷拿来引诱法军的嘛?”
“还有黑旗军,”方弘毅没有回答是还是否,只自己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没有黑旗军的大胜,西贡的法军不会北上,没有北宁之战,只怕法军现在也不会有一万多人,如果没有萃军的拦截围堵,牺牲如此,想必米乐也不会把越南所有的军队都带到了谅山,如果要和法国人开战,不把他们打疼了打出血,想必他们是不会服气的,如果法军在越南就几百号人,算什么举国之战?算什么两个大国的对战呢?”
萃军在米乐看来,是属于需要认真对付,却不会花费太多精力的对手,这样的对手,最大程度的引起了法军的兴趣,他们通过萃军似乎可以察觉到中国的军备力如何,这样的误判让他们快速的推进到了谅山,而除了谅山、太原、北宁、升龙府一条线之外,北圻的任何地方都还没有落到法军的手里。
“战争是要死人的,老将军,”方弘毅说道,“萃军弟兄们的牺牲必然会获得回报的,请您放心,眼下这些法国士兵还不是我们需要留神应对的,最大的危险,还在后头!”
“接下去如何作战?”冯子材不由得问道,“方略如何?”
“老大人见谅,此事不能透露,”方弘毅摇摇头说道,“宫中只有西圣,朝中只有兵部尚书一人,前线只有左相,并我四人知晓此事,别的人就算有知道的,也只是知道自己执行的一部分。米乐如此谨慎,让他得意几天也无妨,且等到东风,再行大计!”(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八十、日报三篇(一)
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这样的计划,保密的规格如此之严,冯子材就算是再好奇也不敢再追问了,从新军出战,到现在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就解决了战斗,九发枪果然是十分犀利,法国人抵挡不住,负责断后的越南仆从军被骑兵围困住,不一会就忍不住投降了,方弘毅和冯子材一起骑着马到了阵前,看着跪了一地的越南士兵,摇了摇头,“这些越南人,我天之朝应越南国王之请,为了越南的国祚来浴血奋战,团练萃军伤亡惨重,越南上下看来反而不念其恩啊。”
“哪朝哪代都有汉奸杂种!”冯子材吐了一口吐沫,“都统大人,这些越南黑猴都是三心二意的主,不如就地杀了,免得浪费了粮食。”
“现在杀了未免浪费,就交给老大人发落吧,接下去还要建造工事,多几个人干活总是好事情。”方弘毅点点头,这时候追击法军断后的骑兵也陆续回来,说明法军防守严密,尚无可乘之机,方弘毅继续发号施令,“大军守谅山城一日,明日出发,准备继续作战!”
“楚云飞大人喜欢窝在山上,今日就让他继续呆山上好了,不必进城,为大军防守警戒是极好的,”方弘毅对着冯子材笑道,“我这位副都统十分有趣,今日不得一见,日后再见也无妨。”
“就按照都统大人说的。”
“写折子,发电报,”方弘毅继续说道,“报捷!谅山城已经解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转成了十分郑重的脸色,“收敛将士们的尸体,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场大战!”
“卖报卖报!”正阳门外,一个报童站上了一个花坛,花坛比地面要高一些,他站在花坛上面,原本矮小的身体这时候成为了路上民众关注的焦点,他脸上洋溢着极为得意开心的笑容,用力的挥舞着手里的一份报纸,胸前的大布袋上装了满满当当的厚厚一叠报纸,“新军出关!谅山大捷!”
“新军出关!”
“谅山大捷!”
底下的人一哄而上,连忙围住了那个报童,争先恐后的抛着钱币给那个报童,片刻之间,报纸就一售而空,大家伙从今年正月里头就开始等着南边的战事了,京城中人最关心的就是时政大事,凡养心殿惊变,镇南关大捷,中枢易主,对法宣战,光绪十年,才出了正月就是如此的精彩连连,许多人对于丰台大营的新军十分不屑,正如这一位看上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没打开报纸,就忍不住冷笑连连,“丰台的兵都是样子货,看上去趾高气昂的,到了战场上,却还不知道如何打仗吧?哪里比得上的以前那些平叛杀贼一步步历练出来的湘军淮军呢?”他打开第一页瞧了瞧,上头的新闻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看法,“瞧瞧?我的话说的对也不对?不过是杀了一百多号人,也敢称大捷!”
边上的一个商人却是不赞同他的说话,“话可不能这么说,之前的大捷,靠的都是短兵相接,偷袭之功,法国人宣扬的厉害,说咱们只会无耻的偷袭,今个一出来,可是正面作战的大胜,瞧见没有,‘枪兵在前,炮兵在后,骑兵护之两翼,徐徐推进,血战半日,法军终退’瞧见没有?这说的是正面对战,哎呀,”这个商人显然是颇为关心这几年国家的走向和声势,他摇了摇头,不免感叹,“多少年了,咱们居然也能这样真刀真枪打得过洋人了?想想宣宗皇帝的时候,才离着现在多少年哪!”
这个读书人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了,大街上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不一会,这样的好消息就传遍了整条大街,几个人正在热烈的讨论着法国人什么时候投降,老老实实的退出越南,边上的报童又拉了一些报纸来售卖,边挥动着报纸,边扯着嗓子喊话,他的嗓音又亮又脆,十分的悦耳,“冯老将军固守谅山,西圣爷亲自作诗赠之!”
众人又是大哗,太后老佛爷昔日就听说是作诗词一流,这些年许久没有再作诗了,上一次作诗的时候还是把北海省纳入中国的时候即兴做的,今个可是最难得的,那个胖胖的商人大声喝道,“你这不老实的家伙!怎么地,还要一份报纸两样买吗!”
报童吐了吐舌头,“这位爷,小的那里有这样的胆子,请看第二版!还没报纸的请赶早,晚了些,可就见不到西圣爷的诗了!”
商人连忙把第二版打了开来,边上凑了一个抱着英文书籍的年轻人,把头钻到了商人的边上,一字一句的大声念了出来:“山高路远沟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冯大将军!”
“好!”原本对于新军战绩十分不屑的读书人大声的叫喊道,“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冯大将军!这两句似若在冯子材老将军边上亲眼所见,波澜壮阔,气态雄壮,读此诗可遥见冯老将军在镇南关前骑着战马,手拿着手枪,以一敌百,英勇杀敌!”读书人脸色涨的通红,一股脑的说了这么多话,这时候才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钦佩之极,“西圣大才,一扫纳兰容若以来国朝诗坛靡靡之音颓废之气,虽为女子,却不让须眉啊!”
这些人字是都认得的,这首诗听着似乎不错,却不知道,这诗句好在那里,听到这位读书人一解释,顿时十分了然,“快看!”那个商人边上的年轻人大声喊道,“下面还有冯子材老将军的文章!”
“散尽家财,抬棺上阵身先士卒阵斩主帅地道死守**意图自尽报国,”这么一长篇的报道说下来,把冯子材的故事说的是干干净净轰轰烈烈,商人边看着边咂舌说道,“以往听别人说,什么,这真实的事儿,比说书还精彩,我还不信,今日看了冯老将军的故事,乖乖,什么说书人比得上这样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忠心报国的事儿!”(未完待续。)
八十、日报三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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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听着点了点头,“这是老成谋国之言,阎敬铭,你看看,是怎么个意思啊?这三个问题,如何回答?”
阎敬铭显然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慢慢的一样样说来,“额勒和布大人担忧的事儿,户部也做好的应对,这第一件事儿,国债的事儿,虽然在我们这里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儿,可在西洋,也不是稀罕的物件,英吉利法兰西都屡次发行国债,国债证券,拿的是国家的信用来做抵押,风险是极低的,把银子放在私人的钱庄里,这还要担心钱庄会不会倒闭,而朝廷的信用是最高的,所以洋人们绝不会有什么怪话,”这当然是场面话,前明发的宝钞就是信用最低的一种官方纸币,这样的后遗症,就是到了现在,慈禧太后也不敢再轻易发行纸币,如果纸币的信用没有建立起来,这对于刚开始腾飞的中国经济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现在民心可用,在越南的战事,无数人要叫嚷着报国,自然当兵的是打仗报国,其余的人,也想效仿佛山公会等人的例子,用捐款来支援前线,只是西圣英明睿智,不让百姓破费,故此一直没有举行捐款,如今发行这越南战争债券,刚好是给了大家伙一个保国尽忠的途径,把银子借给国家,一来支援了前线作战,二来也能拿一点利息。”
“那么看来,越南战争债券这里八千万两,相应的利息可以再高一些。”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
“较之国债的利息已经高了三成,且这笔钱是三年期,时间短,利息银子也多,也有一年和两年期的,利息各不等,”阎敬铭说道,“这样想必是优先买越南债券的。”他偏过头对着额勒和布继续说道,“第二件,这还款的银子,却是不用担心,国债这么一年年的下来,还款并不是在一年之内,而是要五年和十年之后,这样一来可以周转的开来,二来,拿着这些银子朝廷来办大事,开矿办厂办洋务,支付起利息来,自然是没有不能够的,再者如果国债销售好,老百姓都愿意买,那么一年一次,可以继续发型,到时候几年之后借来的银子,可以用来支付第一次国债的本息。”
额勒和布默然不语,这和旗人的寅吃卯粮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分别,唯一的分别就是这些国债借来的银子,是用来办事的,而不是用来挥霍的,这倒是可以接受,慈禧太后看了军机大臣们一眼,默不作声,阎敬铭继续说道,“今日的报纸上已经刊登户部发行债券的消息,接下去这几天再宣传告之一番其中的细则和规定,那么再酝酿几日,就可以执行了,银子收上来,前线的军需就不用担心。”
“交通部已经开始修正南宁府至镇南关的官道,虽然铁路来不及修建,可官道铺设水泥并扩建,这是极为方便的,南宁到广州原本就有了铁路,”景寿回奏道,“国债的银子到位,官道修建,两广交通,再到前线就再无问题。”
景寿不知道是不是被慈禧太后收拾惯了,一下子就想到了昔日为什么要优先修建南宁府至广州府的铁路,这里头,广西除了一些矿石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出产,就算是矿石也可以用左右两条大江的水路顺流而下,运到广州十分方便,为什么要在南宁府设立一条铁路?要知道这个时候南宁府可不是省府所在。可见太后智深似海,早已对越南之事有所定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七十、日报三篇(三)
说起来,景寿是属于默默当差不惹是生非的那种人,这也是慈禧太后看中他的地方,交通建设,还有工部诸事,算起来是最有油水的岗位,景寿为人倒也不贪,只是兢兢业业干活,凡事虽然是只求无功,不求有过,看上去似乎是没有闯劲,但是能把上头交代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办好,这就是极好了,没有银钱当然办不成事儿,但是有了银子,这个建设想必就是简单极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这里头的官道要顺顺利利,不要省银子,如果能够日夜开工就这样做,薪水可以略高些,加快工程进度。”
有了银子什么都好办,只是有一样,这银子能够收的上来吗?礼亲王有些疑惑,当然既然是军机处办的事儿,他也不好说不支持,“等到户部的这批债券出售的时候,奴才先认捐五千两。”
礼亲王十分凑趣,别人也不好不说什么,几个御前大臣,惇亲王和醇亲王还有伯王也不好不捐,纷纷认了多少银子,其余的人并非王爵,没有另外的俸禄的银子,表面上都是靠着当差的银子过活的,心里不免微微叫苦,只是这位领班军机说了如此好的话,他们也不好不捐,几千几百的都捐了。
慈禧太后十分满意,军机大臣自然不能是大出血的人,但也不好不购买债券,这样有了效仿的例子,起码表明中枢的同心同德的,旗帜的作用十分到位,“臣工们的心思我都明白了,这不过这不是认捐,而是细水长流赚稳钱的法子,”慈禧太后笑道,“大家伙拿俸禄都不容易,比不得你们几个王爷家大业大,”慈禧太后看了看几个亲王,“尽力而为就好,荣禄,”慈禧太后看着站在后头不说话的兵部尚书荣禄,“这次大战的赏格要先发下去,然后另外两镇行军的速度,要再盯一盯。”其余没什么事儿了,慈禧太后就发话了,“忙了一天了,接下去还有的忙,越南的事儿,没结束,只怕这差事还有的忙,大家伙都跪安吧,阎敬铭留一下。”
显然户部的事儿,还有要陈奏的,礼亲王世铎带头鞠躬,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都一概退了,慈禧太后这才对着阎敬铭说道,“债券的事儿,要办好,如果不成,总是要先找人顶一顶,把前头的声势要造起来。”
世铎其人,不能说他怀着私心,只能说他比较怕死,凡事都不愿意出头,也不会做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如果他知道了债券的事儿有什么反复,或者说债券有可能会发行失败,只怕他会立刻做壁上观,这当然不是说世铎会做反对的事情,就怕他暗里地不用心帮衬,所以,有些这里头的困难事儿,慈禧太后不乐意让他知道。只是单独和阎敬铭说。
“是,”阎敬铭点头说道,“启禀西圣,微臣之前在山西当差,晋商那里有些熟络的,微臣已经放出风声,要晋商率先来购买一部分,此外,佛山公会最是积极,已经早早守在了户部,说要先认购两百万两的债券,有人带头买,自然也会有人跟着上来,那么,想必不在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阎敬铭微微苦笑,“这债券的事儿,原本是西圣您想出来的法子,却要户部来做,让外头以为,是臣的功劳,微臣以为,内务府来当这个差事,有皇家的招牌,最是可靠。”
“内务府办这个?只怕是有人会以为我缺银子花了,”慈禧太后微微一晒,“变着法子要把钱收罗到内务府让我挥霍呢,这事儿,不能我来办,再者说了,为臣者自然要为朝廷,为国家,为主上分忧,你阎敬铭号称财计第一,救时尚书,怎么,这个担子还怕担不起吗?”
“微臣决没有这个意思,”阎敬铭沉声说道,他的样子是一等一的丑。满脸麻子,鞋拔子脸上坑坑洼洼不说,还长了一个癞痢头,他虽然官声甚好,当差也是出类拔萃,但是每次到了吏部的大挑,还未等到阎敬铭上前,户部的堂官就一声喝,“阎敬铭下去!”以表示不愿意见到阎敬铭的嘴脸,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拜相尊称中堂了,要知道,阎敬铭可是道光年间的进士,若是论资历,只怕朝中无多少人可及,何至于这些年来才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若非甲申易枢,只怕现在还没有拜相的机会,他靠着自己的功劳,因此他也越发的愤世嫉俗,才掌印户部没有多久,就把户部里头宝鋆的铁杆,号称四大金刚的户部司官的姚觐元、董俊汉、杨洪典及旗人启山一概弹劾罢免之,一时间朝野震惊,“当差是微臣的本分,虽然在军机大臣们面前这样说,但是微臣细细算过,这一亿八千万两白银,其实还是保守了一些,微臣以为,起码可以发十倍的财政年度收入,也就是说,足足可以再发十倍的一亿八千万两,财政上还款也不会吃力。”
“这个事儿,我也如此认为,只是凡事开头难,眼下还不知道债券卖得动卖不动,如果若是卖不动,只怕发太多,反而成了笑柄,这样对于朝廷的威信也是有损伤的,另外有件事儿,也要特别主意,洋人们的商行,只怕不会无动于衷,”债券的本意就是把民众的存款和积蓄掏出来,把积累不用的现金收到国家的手上,国家再把银子通过建设工程、购买军工制品这种方式花出去,促成货币的流通,如此以来,能够让市面上的资金充裕,不至于和以前一样,银子多的只能用坛子装着深埋起来,“和他们抢银子,只怕是他们有意见,如果有什么小动作要和我们打擂台,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再者国内的钱庄只怕也有意见,把银子收了去,他们吃什么,这一节倒是不能不防。”所以这把钱庄做的炉火纯青的晋商,只怕是第一个不愿意看到户部犹如吞天之兽把银子都吃进去的事情发生。(未完待续。)
七十、日报三篇(四)
“所以晋商那里只怕也不可靠,如果能够拿出来,也不会很多,我们这是和他们争生意呢,”慈禧太后看的清楚,这个国债的事儿,在中国是第一次试验,虽然有风险,却不得不上,不然每日长江之水一样的银子流出去,只怕没有多久,国库就要枯竭了,到时候又像道光皇帝一样,因为没有银子所以不得不对外战争之中妥协?这可是慈禧太后最不乐意见到的妥协原因,她宁愿因为战争失利而妥协签订合约,也不愿意说因为缺钱而被迫停战,这实在是可以足够笑到下个世纪的笑话,实际历史上中法战争的失败,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没钱继续支持前线作战了。
“所以先看一看,看看大家伙的架势如何,再做定夺,日报上连续三篇,一是大捷,二是冯子材的英勇故事,三来就是国债发售,这三件事儿,层层递进,想必可以引起一点波澜,”把购买国债和报效国家联系起来,太后果然是十分阴险毒辣的,起码在普通百姓看来,花点钱购买债券,又可以支援国家,又可以自己赚点利息,实在是两全其美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夏守忠捧着一份电报进了养心殿,送到了慈禧太后的跟前,“广东急电。”
慈禧太后接过了电报,打开一看,眼神一凝,随即合上,“好了阎敬铭,你跪安吧,有什么事儿,你径直上奏就是。”
阎敬铭退了下去,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吩咐夏守忠把李莲英叫来,她自己到了西暖阁,坐在了紫檀木的大案后头,又翻开了左宗棠的电报,轻声的读了上面的两句话,“臣左宗棠请西圣救胡,胡此人才干了得,若搭救之,他必为朝廷所用。”
“胡?”慈禧太后微微沉思,就连宫女送了润喉的银耳羹上来,都恍然不知,“胡?是谁?胡雪岩吗?”
李莲英不多会就到了,垂着手站在御座跟前,慈禧太后一挑眉,抬起了头,“上海哪里,胡雪岩有什么情况?”
“日本意大利蚕丝大丰收,胡雪岩收购的蚕丝都压在了手里卖不出去,他的票号银根紧张,现在已经被挤兑了?”
“挤兑?”慈禧太后不免皱眉,“他虽然是捐了五十万两银子给左宗棠,又借了一百万两银子到广东,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吧?再者说,票号是财源滚滚的,也不至于无力支撑,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的摊子铺的太大了?”
李莲英回道,“这里头有法国人在捣鬼,要把蚕丝的定价权拿回去,故此一力要把胡雪岩打倒彻底不得翻身;意大利的蚕丝丰收确凿,但是这日本的蚕丝丰收,只是一个架势罢了,准备运到上海的蚕丝,只是日本历年国库存下来的,这是为了让胡雪岩好看,才硬着头皮出售的。这两个消息一出,的确是对蚕丝的生意有极大的影响。”
慈禧太后微微冷笑,“那么说来,日本人要和法国人一起来个连吴抗曹了?暂时别管他,日本人只怕还有后着,我们见招拆招就是,不过就算如此,想必胡雪岩也应该有法子抵御,不然他的蚕神之称那里能轻飘飘的得来的?只怕,”慈禧太后看着李莲英,“还有别的人掺合在里头吧?”
“还有两人,”李莲英直言不讳的说道,“一个是宝鋆,”他微微抬起头,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还有一个是李鸿章。”
“哦?”慈禧太后初听十分的惊讶,仔细想想,却又十分的合情合理,管钱的前任户部尚书中枢大臣,把上海视为自己禁脔的浙闽总督,一个是地头蛇,一个是过江龙,拿捏起胡雪岩这个商人,的确是最适合的,对于这几个人出手对付胡雪岩,慈禧倒是不太惊讶,她只是十分惊讶一件事儿,“这么说来,这两个人是和法国人搅在一块,要让胡雪岩倒霉了?”’
“按照宣礼处的消息,只是各方顺势而为,并没有相互串联之事,宝鋆原本只是为了给左宗棠一个难堪,而李鸿章”李莲英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不再说了。
“是为了对付左宗棠是吧?”慈禧太后了然的点点头,“听说是什么,倒左先倒胡?”
“另外这两人本身也是不对付,包括南洋水师和杨白案,胡雪岩都高调的紧,跳着和李鸿章作对。”
“濯实啊,”慈禧太后拿起了银质的小汤勺,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银耳羹,这是储秀宫管小厨房的老太监张福亲自熬制的,慈禧太后每日都要喝一碗,她旗头上的翡翠碧鸾衔灵芝钗字熠熠生辉,碧鸾口里衔着的青色灵芝穿成了一串长长的米粒流苏,在慈禧太后的额头前轻轻摆动,她喝了几口,从宫女的手里接过了手帕,擦了擦嘴角,摆摆手,让宫女把银耳羹端出去,慈禧太后喊着她自己亲自给李莲英取的字号,“你平时里收了李鸿章多少银子啊。”
“李大人三节两秦都会送一万两的银子给奴才。”李莲英直言不讳的说道,“每年大概有七八万的银子。”
“他也算是大方的了,”慈禧太后就问了一句,也就不再就此事再评论什么,她点点头,“这些人,看风头的功夫真是厉害,但凡只要有人露出了一丁点的破绽,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要把猎物的喉咙咬开,置猎物于死地,政治嗅觉还是很够的,这点来说,宝鋆虽然是年纪大了,倒也不遑多让,只是有一条,”慈禧太后看着天花板上的藻井,右手放在左宗棠的电报上拍了拍,“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一味的内斗,我看着心烦!”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慈禧太后刷的站了起来,“前方的战士还在浴血奋战,后头的人现在就开始拖后腿了,如果接下去还要和法国人继续作对,这内里一定要调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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