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同文馆事(五)
在守旧派士大夫的鼓噪下,很多有意投考同文馆的官员,最后都打了退堂鼓。结果,同文馆在98位报名者中只录取了30人,而因被录取者的素质太低,很快又被淘汰了20人,剩下10人,最后也只有5人毕业。洋务派本希望通过同文馆培养一批精通西学的中高层官员,这个计划几同夭折。
为此,奕曾不乏愤怒地指出:“当御史张盛藻条奏此事,明奉谕旨之后,臣衙门投考者尚不乏人;自倭仁倡议以来,京师各省士大夫聚众私议,约法阻拦,甚且以无稽谣言煽惑人心,臣衙门遂无复有投考者。是臣等未有失人心之道,人心之失,倡浮言者失之者也。”
光禄寺卿于凌辰也认为:“天文算学招考正途人员,数月于兹,众论纷争,日甚一日,或一省中并无一二人愿投考者,或一省中仅有一二人愿投考者。一有其人,遂为同乡、同列之所不齿。夫明知为众论所排,而负气而来,其来者既不恤人言,而攻者愈不留余地,入馆与不入馆,显分两途,已成水火。”
一时此事无解,也只好搁置再议,于是政事说完,太后又问起京师里头的琐事,两个人正在说话,外头禀告,说是皇帝来了,恭亲王连忙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同治皇帝进了碧桐书院见到恭亲王微微有些惊讶,“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六叔也在呢。”
“是,”恭亲王见到皇帝来了,连忙打千行礼。
太后含笑看着精神抖擞的同治皇帝,点点头,“这会子下了课?”
“是,”同治皇帝看了看恭亲王,“早起习了弓箭,又去听了课,这才来皇额娘请安。”
“你若是忙,也不必要每日请安,”慈禧太后说道。
“儿子不忙,儿子每日也去长春仙馆的,这是儿子的孝道,万万不敢偷懒的。”同治皇帝连忙说道。
长春仙馆是慈安住的地方,慈禧点点头,“用了点心了?那就去寝宫歇息会。”
同治皇帝摇摇头,“儿臣还要去背梁惠王,不敢耽搁,这就回九州清晏,”见到太后无动于衷,只好悻悻然准备离开,“总要背出来才好出园子。”
太后听到出园子不由得眉毛一动,怎么我没想到这一层?这眼前不是有一个巨无霸型的主力军吗!太后叫住了皇帝,“皇帝,这眼下有个机会能出园子溜达溜达,你可愿意去?若是不愿意,这也就罢了。”
同治皇帝大喜,一个箭步窜到了皇太后跟前,“儿子愿意去,这是要去哪儿?”
太后直指站在边上的恭亲王,“这事儿,就交给你六叔了。”
“太后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带皇上出园子,皇上身系天下,怎么能轻易出宫,万一有个闪失,奴才怎么担当得起。”恭亲王连忙摆手,这种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好,怎么好揽事上身呢。
“朕的好六叔,”皇帝连忙讪着脸对着恭亲王说道,“不拘是去那一处,总是要出去逛逛才是,”太后拿眼瞪着自己,同治皇帝连忙解释说道,“这也是皇额娘的意思,要劳逸结合。”
“太后?”恭亲王疑问得看着慈禧。
“六爷,你带他出去就是,”慈禧太后笑道,“这是我给你想的法子了!”
。。。。
“洋人以船炮为性命,不惜倾数千百万之赀财,竭亿万众人之心思,积数百年之动力,乃能精坚若此。中土若于此加意,百年之后,长可自立。”周馥放下手里的折子,对着喝茶的李鸿章敬佩地说道,“抚台大人这个折子,写的实在是妙。”
““我也不指望他妙不妙了,”李鸿章喝了口茶,“只有那些翰林院的书呆子才觉得这天下还是中国天朝上国,万邦来朝的日子呢,说来可笑,”李鸿章有些不屑一顾,“旧日里在武英殿编书的几个同僚还写了信来劝诫我,叫我不要自误,若是再和洋人纠缠,败坏中国斯文,就要和我割席断交,真真是笑话,一群腐儒,幸好我早日从那些地方脱出来了,要我说,当年很是应该叫这些呆子去对付着洋人的炮弹,若是孔孟之言对付的了火枪洋炮,那中国如此多的读书人,每人一齐念,也能抵挡住洋人了,”李鸿章哑然失笑,“不到东海,不知道海之大也,这些人困在故纸堆之中,难免会坐井观天,可笑的还来劝解于我,若是我这样的迂腐,怎么能成就一番事业,怎么能当如今这个上海巡抚!老早也和倭仁一样,被人嫌弃不说,还老早就被闲置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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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同文馆事(六)
“抚台大人说的极是,”周馥点头,“洋务之事,从上海来看,就是利国利民的事儿,单单从税里头看,这上海初建省,海关的税就比旧年翻了两番,这还是洋人的税收的极低的缘故,若是和咱们国内的商人们一样的税率收,这银子更是要……啧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关税在旧年签订条约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定下的不好反悔,只不过,”李鸿章微笑,“中国人如今还用不惯洋人的东西,虽然洋人的东西实在是好,除却这几个大城市尚可之外,再往西边去,就是寸步难行了,虽然咱们用他们的火枪,也是权宜之计,你瞧着京中军机处对着军械的事儿这么上心就是看出来了!到底总有一天要咱们自己造!这军火大家都有戒心呢,别的事物更是不用说了,洋布洋火这些东西,还抵不过这鸦片!”
“赫德居然出了这个鬼主意,把鸦片换了个名字叫洋药,”周馥对着此事也是火大,奈何人微言轻,“这不是换汤不换药?”
“太后如今也是没法子,万事还要仰仗洋人,就让他们继续把鸦片运进来,只不过是科以重税罢了,”李鸿章摇摇头,“上海这个地方,你要把这些烟馆瞧好了,总要高高得抽税,没有便宜货才是!”
“是,”周馥应下,在自己的手册里头记了下来,又见李鸿章在翻看准备带入京中的礼品的册子,沉思半响,于是又发问:“大人,学生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呵呵,玉山,你我年纪相仿,原本就是应该无话不谈,再者你又何须如此客气,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知州了,怎么还是学生学生的,”李鸿章笑道,周馥是安徽建德(今安徽东至)人。早年因多次应试未中,遂投笔从戎,在淮军中做了一名文书。后又升任县丞、知县、如今是直隶知州留江苏补用,一直都在给李鸿章画赞军务,故李鸿章有此一说,“畅所欲言才是。”
“是大帅青目,朝廷恩典,属下是不敢忘的,”周馥说道,“最近京中有谣言,说是有削藩之事,大帅的意思是?”
“这江宁的总督早早就上了折子,说要裁撤湘军,这虽然是他的表白心迹之举,倒是把我们这些歪瓜裂枣放在火上烤啊,”李鸿章摇头叹息,“我虽然不怕,却也不得不随着上折子,说要裁撤淮军,,更听说有几个洋人,哼哼,看着本官在上海的兵实在碍眼,想着在上海耀武扬威,准备建一个他们自己搞的玩意,可笑!”小刀会起义被扑灭之后,外国使节、商人们自行聘用的警察等武装力量控制了上海的治安,上海道毫无能力,租界区的洋人正准备搞出地方特色的法庭监狱时候,一声巨响,伯爷李鸿章驾临上海,上海道巴不得有个个子高来顶着这片天,跪在李鸿章的营前跪了半个小时,苦苦哀求把上海的事务一股脑儿得交给了李鸿章,自己回到徐家汇的私宅里头杜门不出了,上海的外国人见到李鸿章手里的强兵这才暂时歇了在上海画国中之国的心思,可如今见着李鸿章盘桓不肯去,上海地面上说一不二,眼下虽然对着外国人甚是礼貌,可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偶尔见洋人犯了事,也总要抓起来,虽然是轻判,可这些洋大人的脸上也总是不光彩,久而久之,又加上李鸿章对着关税看的甚紧,不仅仅地面上看的紧,北洋水师靠着李鸿章供养,海面上也是水泼不进去了。于是,这些风言风语又出来了。
“洋人们倒是也不笨,拿了什么团练久居上海,惊扰商贾,不利通商的借口在上海散布谣言,”李鸿章对着洋人们的态度不以为意,“可惜啊,这些人,毕竟不知道中国的规则,要想着就在这上海,靠着几个流言就要把我敢走?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宫里头的云,军机处的风,这上海才会下雨,就靠着赫德一个洋人,能对这中国的军事说上什么话?他要是说了,太后反而会觉得洋人其心可疑,本官的淮军还是稳固的很!”
“可如今这又有大会操的事儿……”
“杨树声带了兵过去,我实在是不放心,恰好太后准了让我入京,顺便去瞧瞧,虽然咱们淮军不比我那个老师家大业大,可也是我慢慢得凑起来的,不能让人糟蹋了去。”(未完待续)
四十二 同文馆事(七)
“再说了,削藩自然是从最大头开始削,”李鸿章笑道,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这样的人自然不急,左季高也是不急,甚至为了借刀杀人,上了那个任凭朝廷处置的折子,有这样的高个子顶在前头,我又何须杞人忧天呢?”李鸿章站了起来,吩咐戈什哈准备马车,准备去新建立的吴淞军械厂瞧瞧,“太后也不是小气的人,就算拿了我的淮军去,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我。若是值得,我李鸿章自然会把淮军拱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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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辚辚,几辆油布青顶的大车从远处驶来,绕进了东堂子胡同,外头大街上是人山人海,可刚刚到了东堂子胡同,里头冷冷清清的,和外头的热闹天壤之别,马车上几个脸色黑黢黢,身穿粗布衣裳的青年掀开窗帘,好奇地望着外面的冷清景象,过了一会,马车队伍就到了一座小小的,用红砖叠成的大门,车上的十多名青年鱼贯而出,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和中土建筑截然不同的西洋式样建筑,大门大开,门上头写的是“同文馆”三个字,几个年长的人正在招呼大家卸行李,突然从同文馆内出来了一个穿着青袍的长须老翁,满脸欢笑地对着一行人招呼,“是广州同文馆来的学生吧?”
“是,不敢问阁下是?”广州同文馆的领队看着这个长须老翁体态雍容,虽然衣着简朴,却也不敢怠慢,连忙问道。
“呵呵,快快请进。”那个长须老翁也不回答,只是拉着几个学生邀请朝着同文馆里头去,慰劳备至,连连问,“广州是怎么过来的?可是乘船?还是陆行?行了几日?”众学生以为不过是同文馆内一个老师,随即也就坦然答话。老翁又带他们到馆舍各处一一参观。每到一处,老翁就告诉他们说:此斋舍也,此讲堂也,此饭厅也,几乎把所有地方都指示了个遍,态度十分热忱。参观完后,老翁又问:“吃午餐了吗?”学生们说:“还没有”。老翁喊来提调官,这时很快来了个红顶花翎者,恭恭敬敬的在旁听候命令,老翁吩咐那个提调官,“午饭可是备下了?”
“回文中堂的话,已经备下了,不过这时辰还没到呢,”提调官恭敬地说道。学生们这才知道,这老翁非同一般,此乃是当朝宰相文祥文中堂也。原先几个嬉笑不禁的学生也连忙肃容,
“哦,那就再等会吧,”这个长须老翁点点头,转过头对着学生们说道,“同文馆吃饭的时间都是定的,咱们就且等一会,横竖也是早的。”
“是,回文中堂的话,”那个提调官又说道,“小的从总理衙门哪里听到,说是估摸着今日议政王也要来同文馆。”
“哦?”文祥微微一怔,对着广州来的学生们说道,“诸位高才今日走运的很,咱们就找个地方坐一会,等着吧。”于是一群人找了个空的教室,一群苏拉连忙上了茶来,文祥和煦地和学生们一一交谈,亲切地询问学生们有没有困难,学生们一时间诚惶诚恐地回答,过了一会,那个提调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中堂,中堂,快快迎接,圣驾到了!”
“什么!”文祥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圣驾怎么会到了?议政王呢?”
“一块过来的。”
“去迎接吧。”文祥整整衣服,让学生呆在里头,自己出去迎接了,过了半响,外头响起了零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明黄色袍服的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教室,那个提调官早就在教室里头恭候着,等到皇帝进了教室,广州同文馆来的学生连忙跪拜,山呼万岁。同治皇帝手里拿着一把唐寅画的折扇,点点头笑道,“诸位请起,请坐吧。”
文祥不知道皇帝来的用意,只是拿眼看着恭亲王,恭亲王也身穿便服而来,见到皇帝对着摆了一室的桌椅十分地感兴趣,连忙让那个提调官前来说明,那个提调官虽然第一次面见圣驾,心中忐忑却是毫不露怯,细细得把上课的事宜说了,又说了同文馆的规矩,同文馆一共学习八年。
第一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第二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第三年:讲各国地理,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第四年:数学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第五年:讲求格物(力学、水学、声学、气学、火学、光学、电学、机械学、植物学),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第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第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第八年:天文测算,地理精石,《富国策》,练习译书。(未完待续)
四十二 同文馆事(八)
同治皇帝点点头,赞许地对那个提调官说道,“你讲的透彻,很好。”那个提调官兴奋得满脸通红,同治皇帝大模大样得绕过讲台,坐在了中间排的第一桌,对着左右的学生笑道,“今日朕是来当学生来了,与诸位一起学习一番,今天学的是什么?”皇帝虽然突发奇想,让人措手不及,但是上有所命,下必从之,文祥和恭亲王分别坐在皇帝的两边,宝鋆、曹毓英等按次坐下,载澄、桂祥等皇帝的陪读也坐在了后头。提调官说道:“今个海关总署的赫德大人来了,皇上要不要请赫德大人过来讲授?”
“可!”皇帝点点头,边上广州来的学生战战兢兢地,大气也不敢出,皇帝身边的太监送上了纸笔,文祥见那些学生惊恐无比——这也难怪,一日之间,军机处的重臣、议政王、乃至皇帝都见到了,谁都担惊受怕的,就连忙开玩笑说道,“诸位别紧张,今日可是难得的缘分,能和皇上一起同为学生,这可是天子的同窗啊。”
同治皇帝嘻嘻笑道,“是啊,难得难得,”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些黑不溜秋的学生,虽然觉得这些人有些丑,但皇帝觉得还是憨厚的紧,“诸位千万别紧张。”
大家连忙微笑表示自己毫不紧张,一会子赫德就到了,见到坐在下面的皇帝和议政王等人,连忙鞠躬,“皇帝陛下您好。”
“赫德先生您好。”皇帝用英语回答了一句,这话还是皇额娘教自己的呢,赫德听着犹可,后头的学生、军机处的大臣,还有这伺候的提调官们大为震动,这皇帝,居然会讲洋人的话。“不知道赫德先生今日讲什么?”
“今日我准备讲的是税务上的事,皇帝陛下。”
“哦,那就请讲吧。”皇帝捡起了笔,“今日朕是你的学生,请赫德先生无须多礼。”
“好的。”赫德翻开了讲义,就着税务的事讲了大概一个钟头,皇帝虽然有些听不懂,可还是很认真得写字做笔记,恭亲王等人倒是深有感触,对着税务的事儿又深刻了许多,曹毓英更是连连问了几个问题,赫德也是耐心解答。之后是一位英国的教员前来教授英语,后头的同文馆学生得了机会,和教员用英语叽里呱啦说了好一会子,教员又耐心教了一会丝毫不懂英语的同治皇帝,皇帝刚开始还有些羞涩,等到后来熟了,于是也厚着脸皮和教员对话了几句,引得满室喝彩之声,如此两堂课下来,之后就是用午饭,大家一群人簇拥着皇帝到了食堂,如今的同文馆空荡荡的,见到食堂内只有那么十多个垂着手候着的学员,同治皇帝不由得皱眉,看着恭亲王,“这就这么几个人?还是有的人已经用饭了?”
恭亲王看着文祥,文祥有些羞愧地回道,“如今同文馆就这些人,半年之中,报考同文馆的共有九十八人,无一是科举正途出身。考试时又有一些人放弃,仅有七十二人参考,勉强录取了三十名。后因士林汹涌,又有二十名退学,最后仅剩十名。奴才要和太后、皇上请罪。”
这根源在自己的师傅那里,同治皇帝清楚地很,他微微有些恼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倭师傅糊涂,但是朕也不好为难他,第一个他是师傅,朕只有尊敬的,再者,他的长子殁于宁国,也是英烈之家,”倭仁的长子福咸,是江苏盐法道,署安徽徽宁池太广道,咸丰十年,太平军围攻宁国,殉难自尽。“朕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
“禀告皇上,奴才听说过一件事儿,”宝鋆说道,“这次招生时,湖南、湖北的京官首先发出通知说:‘凡我同乡,如有报考同文馆者,薪水较优,此后可以不分印结,公事较繁,庆吊可以不相闻问。’表示谁报考就与谁绝交呢!”
清制,凡外省人在京考试及捐官,皆须在京同乡京官为具保结,上盖六部印。保证文书叫结,盖印的结叫印结。皇帝刚开始还不知道印结是什么意思,曹毓英连忙解释了一番,皇帝隐隐有些动怒,“可笑,皇额娘和六叔定下的策略,这些人敢暗地里违抗不尊,实在是该死,”皇帝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室内众人悚然而惊,“那不是没有湖南湖北的士子报名了?”
“之前还有两三个,如今只剩下一个了,功课是一等一的,只是最近。”提调官连忙说道,皇帝说,“哪位?叫过来。”(未完待续)
ps:大家情人节快乐。
四十二 同文馆事(完)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连忙跪在了地上,皇帝温和地说道,“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的叫丁德之,湖南娄底人。”那个学生连忙回道。
“那你的老乡都不肯给你印结了?”
“是。”丁德之含了一丝悲声,“不仅如此,原本的叔父在京中为官,如今也和小的断绝关系了。”
“真真是糊涂!”同治皇帝摇摇头,“皇额娘和朕说过,‘世界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若想前朝之事不再发生,只有是洋务图强,你的保书呢?”
丁德之还有些恍惚,那个提调官连忙推了他一下,丁德之这才从胸前拿了一个薄薄的纸片出来,皇帝叫太监拿着自己的扇子,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锦囊,掏了一个小小的印玺,就着边上太监的背,盖了下去,满意地看了看那个“御赏”,恭亲王还来不及出声,皇帝就把盖了御赏章的保书还给了丁德之,“朕亲自给你作保,如今你可放心了!”
丁德之呆在地上,随即忍不住悄悄哭了起来,那个提调官连忙把他拉了下去,同治皇帝坐在了餐桌之上,皇帝一人一桌,见有十多个的菜碗,鸡鸭肉蛋都是兼备,丰盛的紧,“可是特意准备的?”
“同文馆就是这样吃食,”文祥说道,又让那个提调官前来禀告:“驻馆的学生,除不管衣服外,其余都管,所谓煤油蜡烛,微如纸张洋火等,都由馆中供给。饮食最优,六个人一桌,共四大盆、六大碗,夏天一个大海,还有荷叶粥、果藕等等。冬天则无大海,而添一个火锅。盘碗中的菜自不必说,单说这个火锅,共分三种,任凭学生点要,一是什锦锅,二是白肉锅,三是羊肉锅,所有各种羊肉片、鱼片、肝片、腰片及鸡蛋、冻豆腐等,合着一切作料,应有尽有,总之跟正阳楼一样,吃不够再添。这还不算,如果不愿吃,仍可随便要菜,不但吃饭一文钱不用花,连赏钱都有。”那个提调官说的有趣,皇帝听得也有意思,“好几位外国教员告诉我,世界上的学校,没有比同文馆待学生再优的了!”
“甚好,”同治皇帝点头,又见自己一个人吃饭,实在无趣,让文祥挑几个学生一同用饭,文祥选了丁德之等几个优秀的学生,几个广州来的学生,一齐坐在皇帝边上用餐,皇帝十分开心边吃饭边说笑,问那些学生家中或者南边的轶事,京中同文馆丁德之等人倒也拘谨,可广州来的学生见过了世面,十分不惧,把洋人在广州香港的人和事一一说出,皇帝听得开心,用了午饭才摆驾回圆明园。
次日,军机处下了皇帝的旨意,规定同文馆的学生可以拿薪水。年薪为36两银子,四年级之后为120两,六年级后为140两。各按照品级试用。那时的七品官年薪才45两,五品官也不过80两上下。
再次日,下旨:“八旗子弟二十岁以下不当差者,择优入同文馆进学。”
然后皇帝频繁地出现在了同文馆,也时常和学员聊天,更是时常上课,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这么一下来,同文馆人声鼎沸,不复以往冷清窘境了。
多年后,同文馆开馆第一批元老学生的丁德之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回忆:“馆是成立了,但招不到学生,因为风气未开,无人肯入,大家以为学了洋文,便是降了外国……而且还有一层,这些学生入了同文馆以后,因为他是小孩,还没有什么鄙视,对于学生们的家庭,可就大瞧不起了,说他们堕落,有许多人便同他们断绝亲戚关系,断绝来往。甚而至于人家很好的儿媳妇,因为她家中弟弟入了同文馆,便一家瞧不起这个媳妇,而且因之便受了公婆之气。社会的思想,对于这件事情看得这样的严重,大家子弟不但不愿入,而且不敢入。不过这些情况在同治元年就全都改变了!……我那个在京中当着七品小京官的叔父,知道了皇帝陛下亲自给我出具了保书,连忙登门道歉,一干老乡虽然刚开始还是对着我冷漠的紧,但是我从同文馆毕业之后,在地方的洋务之事大展拳脚,官儿越当越大,这才重新接纳了我,可能也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而是过了十多年之后,太后、皇上、议政王这么坚持的办同文馆,让整个社会的风气都发生改变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 检阅三军(一)
“皇帝这样做得好,”太后仔细地听了皇帝的行程举止,赞许得对着同治皇帝点点头笑道,“这样子也是帮了你皇额娘的忙,分担了些许国事。”
同治皇帝刚刚从同文馆回来,他这个人素来跳脱,不喜那些沉闷的外语、天文、数学感兴趣,单单对着各国历史以及地理十分迷恋,倒也是真心听了好几节地理的课,还顺手牵羊,牵回来一副这个时代极为详细的世界地图来,“皇额娘,这同文馆的学问真是有意思,”同治皇帝让陈胜文翻开那个地图,对着地图上指指点点,“原本以为咱们中国的地方已经是极大了,这世界舆图瞧着,反而倒不如英国人的了。”同治皇帝指了指印度的地方,不由得咋舌,“好家伙,这么一大块的地方,听赫德先生说印度天气炎热,稻谷一年散熟,难道称之为他们女王头上最璀璨的明珠!”
“英国人在印度可就是收税的,”慈禧太后点点头,“想着在咱们边上这么安稳得占个地方,然后伸手朝着我们的那些藩属,嘿嘿,打的好算盘!”太后也把石达开的事情细细得和皇帝说了,“他们能在我们这里搞阴谋诡计,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石达开三个人,我就是让它们去生事儿的。”
同治皇帝听到皇太后的话,大为有趣,“皇额娘实在是厉害,这石达开是英雄了得,让英国人头疼也是好的,若是能拿一些红宝石回来,那也是极好的了。”
在边上候着的恭亲王,听着有些不悦,身为天子,怎么就只能想着这么玩物?正欲开口说话,慈禧太后点点头,“这是好事儿,想当年,这葡萄牙和西班牙,”皇太后的护甲划过地图,在半空之中闪出一道金光,指到了伊比利亚半岛上,和皇帝笑着说道。“当年开拓大航海时代,初始的目的不就是两国国王王室想着多要些香料珠宝,未成想,这么一来,倒是让两国称霸欧洲达几百年,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涌入两国,”15世纪,欧洲最早的两个民族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国家力量支持下进行航海冒险:在恩里克王子的指挥下,葡萄牙一代代航海家们开辟了从大西洋往南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的航线;在伊莎贝尔女王的资助下,1492年哥伦布代表西班牙抵达了美洲。当麦哲伦完成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后,原先割裂的世界终于由地理大发现连接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世界性大国也就此诞生。葡萄牙和西班牙在相互竞争中瓜分世界,依靠新航线和殖民掠夺建立起势力遍布全球的殖民帝国,并在16世纪上半叶达到鼎盛时期,成为第一代世界大国。
皇帝的眼睛都听得闪烁出惊人的光芒来,恭亲王也是若有所思,“若是石达开他们也能把咱们要的金银拿回来,为什么咱们不要呢?”
太后半开玩笑的话说完,皇帝兴奋得连连点头,“如此才是最好,若是石达开肯给咱们钱,咱们自然也能帮着他,又能拿宝石,又能教训英国人,实在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皇帝最近读书读的不错,成语都用的很是流利了,太后笑道,“不过,皇帝,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些年确实衰落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这是类似一个考试了,皇帝想了想,“赫德先生说是最近几百年,荷兰、法国、意大利、英国等诸国纷纷崛起,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国力不敌,只好是退避三舍了。”
“这话是没错,可没看在了底子里。”太后说道,想当年这《大国崛起》自己可是看了不止好几遍的,“两国原本就是小国,想着蛇吞象,贪心不足,反而左右为难,“肚饱眼饥”,什么都想“吃”,可是又“消化”不了。这是一点,另外,最重要的就只知道将世界各地的金银珠宝拿来享乐消费,不事生产,更是不发展工业,要知道,这大炮、军舰都是要工业来支撑的,若是没有这些,拿到手的金银财宝也终究是一场虚幻,所以他们的军舰越来越差,国力越来越衰微,只能是拱手让出了世界上的霸权,如今只是靠着当年剩下来的积蓄过日子了,皇帝,你听懂了吗?”
“儿臣明白了,”同治皇帝若有所悟,“只有把钱放出去,才能让钱生钱,而不是把钱全部拿来花掉,皇额娘,是不是这个道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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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检阅三军(二)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慈禧太后笑道,“所以我也从来不节约什么,除了咱们宫里头的开销,那些外头的,兴建土木,大办工厂,皇帝你想想,那些当差的人有了工钱,就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他过日子的时候,又要去买东西,这连带得卖东西的商家又得了银钱,咱们又能收到税,这也就是皇帝你所说的一箭双雕,一举多得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皇帝点点头,这些事儿他似懂非懂,只是先把太后的话先记下,等日后再琢磨,又指着北边的大片疆土说道,“这俄罗斯的领土实在是太大了,这地图上看去,有中国两倍之多。”
这个……该怎么解释经纬度在地图上的显示呢,其实俄罗斯国并没有地图上看到的这么大,太后当年学的也是半桶水的地理,这一点上却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的确是,而且俄罗斯人对疆土的欲望实在是永不满足,之前就在黑龙江上惹事,旧年还想着趁火打劫,趁着咱们和英法两国打架的时候,把东北龙兴之地拿走,实在是可恶,还好那时候把英法两国解决得快,不然这海参崴,怕也是没了。”实际历史上东北的几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就是被沙俄人讹诈去的,欺负中国人没见过世面,空口白牙就这么被讹诈走了大片的土地,“只不过皇帝你也瞧见了,”慈禧太后指了指东北,北边,西北和俄罗斯大片的接壤国土,“中国和俄罗斯实在是太近了。这些年俄罗斯人和咱们一样刚刚吃了败仗,准备着休养生息,可若是咱们在这边咄咄逼人,惹毛了俄罗斯人,怕是也没好果子吃,就单单这北疆烽烟四起,就够咱们受的了。”
“那可怎么办?”皇帝担忧得问道。
“皇帝也无需太担心,”太后拍拍手,潇洒地笑道,“俄俄罗斯沙皇皇室的标志是双头鹰,一头朝着西边,一头朝着东边,沙皇对着欧洲的土地更加垂涎三尺,咱们小打小闹还可以,如今毕竟是没得力的军队,所以就先隐忍吧,戒急用忍,才能成大事,更何况,如今我想着要给俄罗斯人一点点甜头。”
“什么甜头?”皇帝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这事儿我已经让你六叔去办了。”慈禧太后神秘地笑道,“明个同治二年是皇帝你的十岁生日,这个甜头若是办得好,咱们也能得甜头,就当做你的生日礼物,”太后说道,“如今同文馆的事儿解决了,科举的事儿还没到时候,还要等明年,这年底的大事儿,就是剩下一个会操了。”
恭亲王若有所思地慢慢走入了军机处,宝鋆刚刚发作了一个军机章京,得意洋洋得盘腿在坑上喝茶,见到恭亲王进了值房,连忙下坑打招呼,文祥等人也站了起来,只有贾桢微微颔首,曹毓英见到恭亲王似乎在沉思什么,就问:“王爷今个是怎么了?”
恭亲王摇摇头,“无事,今个见太后,听到有些话,倒是颇为惊讶,”大家都停了手下的活,转过头看着恭亲王,只有贾桢半眯着眼一动不动,恭亲王把慈禧太后说给皇帝听的一番话重新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想不到太后对这西洋的事儿也是如此清楚,我以前以为这皇太后读书读的多了,这才通晓古今之事,没想到,这西洋之事,怕是中国最精通洋务的人,也不如太后啊。”
大家都赞同了恭亲王的看法,太后之前才识了得,大家均是以为是太后在书中所学,可这如今洋人的事儿哪里知道的?何况太后别说是垂帘后只是见军机处的几个大臣,赫德不过是惊鸿一瞥,更别说是垂帘以前在深宫不出了,怎么能知道如此多的西洋故事?文祥若有所思,“这些日子皇太后时常召见高心夔,莫非是他把这些洋人的事儿告诉太后的?”
恭亲王摇摇头,宝鋆却是不以为然,“王爷也忒多虑了,难不成还真如那些发逆所说,太后是地狱王妻子转世不成?那些人的话可是听不得的,没瞧见什么天王,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贾桢不说话,只是侧耳听着几个人闲谈,“是这么个道理,”曹毓英点点头,“咱们接下来的事儿,可就难办了。俄罗斯人素来狂妄,这事儿,怕是要多费许多周折。”
“总要去试试看,之前忽悠了俄罗斯人军购的事儿,拿他们做幌子,他们原本就是极为不爽了,”恭亲王放下茶盏,“如今也是花钱买平安吧。多事之秋,不要再树敌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 检阅三军(三)
众人闲谈片刻,随即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不一会,恭亲王的亲随进来,看着室内众人,悄悄到恭亲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恭亲王眉毛一挑,“可是真的?”随即醒悟自家的家生子不会在这个地方骗自己个,挥手让亲随下去,对看着自己的军机大臣们解释说明道,“丰台大营出了点乱子,陈孚恩递牌子进园子了。”
“什么乱子?”文祥问道。
“这会子还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两个团练的大头兵起了冲突,闹得乱子不小,已经叫人再去探了。”
“哼,”宝鋆冷哼一声,显得怒气冲冲,“这个陈孚恩,到底还懂不懂事了?以为攀上了高枝儿,什么体统礼法都忘了?大政都是要先到军机处一番,才能上奏太后和皇上的,他倒是好,刚得了一个协办大学士,就得意成这样,兵部出了事儿,居然军机处也不来了!王爷,”宝鋆对着沉默不语的恭亲王说道,“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时间久了,就怕是六部九卿都自己个递牌子奏事了,到那时候,咱们军机处还做什么,当真只是发旨意的翰林院不成,这陈孚恩,咱们不能看着不管!”
宝鋆一番话虽然说的粗鄙,但确实在是实话,何况,到了这个位置,就没有把自己手里的权平白无故送出去的道理,文祥点点头,表示赞同,“佩蘅的话在理,”文祥是个实干家,不愿意储秀宫和恭亲王府两人生出了嫌隙,但是权限一事,确是不得不争,“王爷的意思是?”
恭亲王沉吟不语,见到一边的贾桢一脸微笑,便开口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王爷何必忧心,”贾桢拈须微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王爷怎么看了,老夫的意思,还不如等着看,这事儿可以做文章,不过要看太后的意思了。”
“筠翁这话的意思是?”
“太后若是知道陈孚恩这事儿不妥当,自然会有处置下来,若是没有么,那时候王爷再行国法,想必太后也不会多说什么。”贾桢施施然站了起来,朝着恭亲王拱手,“老夫去礼部瞧瞧明年春闱的事儿,少陪了。”
……………
听到陈孚恩的奏事,慈禧太后微微皱眉,“什么人闹起来了?”
“是淮军一部和健锐营的人闹了起来,”陈孚恩大图苦手,“自从各部进京以来,摩擦屡屡不断,日日有人斗殴打架,虽然还没死人,可已经是沸沸扬扬,今个又因为练习场的事儿,起了纷争,消息传来的时候,两方正在校场对垒呢,微臣已经请了武将军前去弹压,也不知道能否成事,先来禀告太后了。”
“武云迪虽然是年轻胆大,处事倒是不会骄纵,这事儿他自然办的下来,不用担心,”慈禧太后说道,“曾国藩、左宗棠等人进京了?”
“陆续已经在山东直隶境内了,”陈孚恩说道,他实在是被丰台大营里头的人弄怕了,没想到这些个历练出来的兵十分得难以约束,“微臣请旨,不如请各督抚大臣指挥本部团练,也免得会操之前再闹出许多事端来。”
太后摇头。“不可。”
“可是,”陈孚恩迟疑得说道,欲言又止。
“可是会被人说杯酒释兵权是吧?”太后一语道破了陈孚恩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微臣惶恐。”陈孚恩连忙磕头,自从太后将各部团练精锐尽数调入丰台大营之后,扣住不放,有关朝廷要鸟尽弓藏,把团练占为己有的谣言就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还有人把明太祖火烧庆功楼的典故再拿了出来大硕特说,说如今海清河晏,用不到这么多大头兵了,诸侯们太过强势,太后在金銮殿里都睡不着觉,这才有人定下了奸计,各地诸侯进京就准备掉脑袋吧!这些话,能传到陈孚恩的耳里,自然也能传入深居圆明园的太后耳里,“丰台大营里也这样风言风语了?”
“是,微臣的属下来报,说是大营里头人心浮动,这些日子越发得焦躁起来,微臣怕再如此不见主帅,他们定然要有所异动啊。”
“哼,”太后冷哼一声,神色肃然起来,“这些话我就不爱听,主帅?若不是朝廷和户部拼命得给他们银饷粮草火枪火炮,这些人巧妇还能没米就做出饭?实在是可笑,”太后发着牢骚,“如今倒是忠心耿耿的模样摆出来了!肃顺当年虽然跋扈,可厘金的事儿,到底是办得好,把朝着户部要钱的团练大军应付地妥妥当当,无根不起高木,他们这些人如今,嘿嘿,怕是忘了本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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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检阅三军(四)
陈孚恩不敢多说话,额头冷汗慢慢沁出,只是听到太后在发牢骚,太后虽然话说的难听,可她自己个心里确实极为庆幸,庆幸当年户部财政尚未崩溃,地方督抚的权利并没有垄断了人事、财政和军事,若是和历史上一样,那自己也就可以混吃等死了,不用管外头的事儿了,所幸僧格林沁雄风仍在,健锐营凤凰涅槃,胜了八里桥一战,中央权柄不减,虽然胜了洋人,使得很多人对于洋务之事嗤之以鼻,但是虎倒架子在,这中枢的权柄还是在的。也所幸厘金由户部所管,督抚的手还没来得及插手,真是有奶就是娘啊。
“杯酒释兵权这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空穴来风,”慈禧太后发完了牢骚,开始说实话,“本宫也有这个意思。”
陈孚恩很是吃惊,“太后,可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首先第一个,这各地督抚虽然是不敢违背太后的旨意,可只要暗地里挑唆些什么,就够中枢和军机处闹腾的了;第二,各团练也会弹压不住,若是真的将这些兵丁强行留在京中,夺了兵权,起了哗变,反而不美啊。”
“你说的本宫都知道,这些事儿确实是难办,如今还没好法子,只不过这曾国藩等人,不可再去领兵,这是第一要紧的,”慈禧太后说道,“今日之话,你且不要出去说,你也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皆大欢喜,总之,军权必须收回,”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得说道,“若是军权在地方,五代藩镇之乱,就在眼前。”
“是,那丰台大营之事?”陈孚恩又问道。
“你让武云迪去处置吧,明个儿僧王就要入京了,也不怕他们闹,只要别闹出大褶子,随便他们闹,当兵的,火气大,是正理。你只要一视同仁,后勤供给不要有所分别就得了。”
“是。”
“对了,”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你今个来,军机处怎么说?”
“请太后恕罪,”陈孚恩声音里透着惶恐,“微臣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去议政王那里。”
太后嗯了一声,隔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孚恩,陈孚恩身子微微发抖,“有些事儿还是要注意规矩的,陈孚恩,马上去去军机处和议政王汇报此事,并拿出一个法子来,总不能出大篓子,知道了吗?”
“是。”
每个人都有别的心思,太后看着陈孚恩退下的身影,悄悄摇头,“德龄,你说,这陈孚恩有什么心思?你看出来吗?”
“奴才以为,”德龄眯着眼笼着袖子说道,“怕是想着离间太后和六爷来的。”
“你这话过了,”太后懒洋洋得靠在靠枕上,打了个哈气,“他或许是无意的,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是故意的。”太后绛红色的唇角微微弯起,“说是离间,未免过了点,不过想着看本宫和六爷有没有嫌隙,这个他倒是跑不了。若是本宫不在乎他这件事,日后他自然也敢在外朝和六爷对着干了,如此以来,六爷心里就会有了疙瘩,和我生分了,这朝政就不妥当了。”
陈孚恩抱着这样的心思,实在也怪不到他头上,自己故意安排陈孚恩插在兵部,又让贾帧入直军机,明眼人都知道,自己也是想培育自己的势力的,而不是全部都托付给恭亲王,可权柄操于上,自己不得不防,做到了这个位置,是不是意味着一点人情味都没了?慈禧默然长叹一声,拿起案边供的一支颤颤巍巍雪白花朵满枝头的玉桂,放在鼻边嗅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德龄,你的心思是什么?”
德龄默然不语,慈禧笑道,“罢了,你不说也就罢了,陈孚恩在他位置,不得不如此为之,我在这个位置也不得不如此为之,你去找个御史,如此如此,大概也不用找,这会子有人预备着发作了。有一位伟人说过这样的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慈禧太后摆脱了懒洋洋的状态,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人生的道路总是要这么一路斗下去的,要是少了争斗,如今还有什么有趣儿的事。高心夔现在在那里?”
“在升平署排戏。”
“他倒是排戏上瘾了。”“太后笑道,不过似乎自己把高心夔放在升平署,倒是让他品出来了这个差事的不同之处,“他最近在排什么戏?”
“好像是穆桂英的戏。”
““让他入园子,我有事要问他!”慈禧太后说道,把那支玉桂花放回到了花瓶里。(未完待续)
四十三 检阅三军(六)
金宝虽然是大施毒舌之技,可眼睛确是不闲着,早就死命盯住了湘军士兵的动静,见到那个守备击拳过来,连忙用手架住,“不要脸的狗东西,这会子想着动手了!”
那个守备随即一脚踢出,踢在了金宝的大腿上,金宝猝不及防,朝着后头腾腾腾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那些湘军哈哈大笑,边上围起了几个服色不一的人在看热闹,那个守备冷笑连连,“我还以为金千总是多大的本事儿,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干说不练的假把式?我看你啊,还是趁早把这校场让出来,也别当差了,八旗子弟的老把式,听戏斗鸟抽大烟去吧!”
金宝脸上涨的通红,一把推开前来服自己的健锐营士兵,“好好好,兄弟们,”金宝脸上露出$.狠色,“操家伙,这些湖南乡下佬老子倒是要看看,有几斤几两!”
湘军士兵也毫不示弱,准备号刀枪,双方推推嚷嚷起来,边上的淮军和八旗营、楚军等在冷眼旁观,丰台大营的都统早就得到了消息,过来喝令弹压不住,眼见就要闹出一场风波。
金宝拿了个齐眉棍在手里,就朝着那个守备横扫过去,守备不慌不忙,抽出腰间的弯刀架住,随即反劈回去,身后的两群人马也开始上前混战起来,这会子,张树声赶到,见到场内局面,不由得大惊:“还不快快住手!僧王到了!”
营外想起了阵阵喇叭声,那个守备手上缓了缓,却被金宝乘机打中了胫骨,疼的哇哇大叫,也顾不得僧王的到临,双方又是混战在一起,连张树声的呵斥再也不顾忌了。
几十匹骏马飞驰进入了校场,手里拿着鞭子,朝着混战的人狠狠得甩了下去,又有火枪兵朝天鸣枪,噼里啪啦之中,那守备瞧见为首的正是武云迪,哇哇大叫,“好的紧,健锐营上下一伙来欺负我们湘军了!”
武云迪也不理会那守备,调转马头,朝着金宝就一马鞭子抽下去,金宝的左脸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红的鞭痕,随即发紫发黑,半边脸肿的老高,金宝捂住脸,忿恨得叫道:“大帅!”
旗人最重脸面,可武云迪向来是不顾及这些的,“我叫你好生在大营里头好好操练,”武云迪环视众人,看着众人都低下了头,只有那个守备还倔强盯着武云迪,“你倒好,在这里和自己人干上了,和自己人闹有什么本事?”
武云迪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守备,“你是湘军里头的人,本将军罚不了你,自己回去请罪吧,别以为在南边拿了点功绩就忘了形,有这个力气闹,还不如养好精神,不日就要会操了,各军一起做过一场,”武云迪微微抬头,下巴对着那个守备说道,“到时候看看,谁是龙,谁是虫,谁是天下第一军!”那个守备脸色铁青,却也不敢说话,武云迪转过头,对着金宝说道,“回去把太后娘娘赏给我的紫金手枪给你,到底没丢了健锐营的脸!”
“谢大帅!”金宝惊喜得连忙半跪。
“先别谢,你们几个,”武云迪用马鞭指着健锐营闹事的一群人,“去绕着校场跑三十圈,不把你们好好练了,怎么样日后和人对打?中军官,没跑完的,今个没饭吃了。”
张树声瞧着武云迪处置,没有多说话,这时候刘长佑姗姗来迟,武云迪心知肚明,也不和他废话,和王锦绣等人一同迎接僧格林沁的到来。随着僧格林沁到来的还有军机处的旨意:
“命僧格林沁总揽丰台大营军务,钦此。”
……
僧格林沁跪安出去,只留下珠帘之后的太后和跪在地上的陈孚恩,陈孚恩拿了一本折子出来,“启禀太后,这是这次会操的章程,分三大项,七小项,这是为了怕各自优劣不同,南军擅火器,北军擅骑兵,若是一刀切,必然不美,几个项目统计累加分数,再决出这天下第一军的称号。”
慈禧太后接过安德海手里的折子,翻开检阅,点头说道,“如此就是最好,你用心了。”这类似于后世的军事演习——当然,太后也没接触过军事演习的具体内容,只不过陈孚恩这事儿办的太后还是认可的,“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只有一事为难的紧,”陈孚恩说道,“诸军有了嫌隙,若是会操之中下了狠手,有了死伤,反而不美。”
“这事儿,”太后沉吟,这时候德龄从勤政殿后头转了出来,对着慈禧太后说道,“娘娘,曾国藩到通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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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检阅三军(七)
“拖延至今,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慈禧笑道,陈孚恩脑中急转,当年曾国藩大破金陵,自己也是收到碳敬冰敬的,无功不受禄,收了人家的好处也总要出力,于是连忙说道“曾国藩不过是一两江总督耳,听到太后宣召,岂敢不来。”
“呵呵,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慈禧淡淡说道,只不过人心思变,最难以琢磨,想着像前世一样,要给曾国藩和湘军权倾半国的荣耀,自己这里是不能容许如此的,湘军、淮军团练必须掌握在中枢,不然东南各保的奇事将来又要出现。慈禧太后转过头又问德龄:“李鸿章、左宗棠、江忠源等人呢?”
“已经入京了,在园子外头递牌子了。”
“唔,告诉他们,暂时先不见,等到曾国藩到了,再叫他们,对了,陈孚恩,”慈禧告诉陈孚恩,“曾国藩到的时候,你出城迎一下。”
“是,微臣以为,再择一名亲贵大臣代表太后和皇上出迎,更为妥当,毕竟,这也都是有先例的。”
。“可,让钟郡王出去吧,军机处拟旨,僧格林沁总览丰台大营事务,提调会操事宜,陈孚恩为会操事宜主官,”慈禧太后的话里半句也没提几个实权有兵的督抚要在会操之中的职务,陈孚恩心领神会,随即跪安退了出去。
想到就要批量得见到这些所谓的中兴名臣,慈禧太后忍不住就一阵激动,这些人在地方上和恭亲王遥相呼应,开始了清末难得的一抹亮色,“五福,你去传旨,吩咐内务府,把宅子找几个出来,赐给这些督抚们,不能让人觉得,”慈禧太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咱们拿了他的兵,还苛待了他们!”
“是。”
。。。
李鸿章陪着前来传旨的安德海亲亲热热得说了好些话,这才离开了圆明园的大宫门,外头左宗棠等人早就在等着了,因是胡林翼的身子已经大坏,不得不呆在武汉养病,别的有团练的督抚,左宗棠、江忠源、沈葆桢一应都到了。
左宗棠看了看李鸿章的脸色,问道,“怎么样,宫里头怎么说?”左宗棠自从上次被官文构陷入狱,险些丢了性命,性子早就收敛了许多,又得闻是太后在先帝面前进言这才让自己有了腾云驾雾的机会,再不通世事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前途在谁的手里,如今也是十分地关切宫里头的动静,见到李鸿章和安德海如此亲热,左宗棠都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早些和宫里头搭上线。
李鸿章虽然早已心知肚明,可面上还是装出了凝重的神情,摇摇头,“宫里头的意思是叫咱们等着我那老师进京了,再一起觐见。”
“那这团练的事儿?”江忠源问道。沈葆桢也点点头,事关军权,谁都不得不多关注些,沈葆桢是林则徐的女婿,在担任九江知府的时候,九江城池被太平军围攻,守城的沈葆桢与夫人同登上城楼,沈夫人甚至仿效南宋梁红玉在城楼上击鼓,守军士气为之大振、击退敌军,因功升至江西巡抚。
“军机处已经有旨意了,说是僧格林沁、陈孚恩共同主持会操一事,旨意上,并没有咱们的差事。”
左宗棠眉毛一挑,“这话?难不成真的要杯酒释兵权?”
众人默然,就连之前信誓旦旦说随太后处置自己淮军的李鸿章也是沉默不语,权利如同毒品,一旦沾染上,就不想再失去,咸丰年开始到如今,眼前的这些人的权利早就超过了一个巡抚应该有的范围,在各地,早已军政大权独揽,犹如诸侯一般的了。
“罢了,”江忠源的团练是最少的,他也能最洒脱些面对军权不在的事实,“东南各地大办团练只不过是非常时候的权宜之计,如今回复常态,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再者,咱们身处京畿,太后怕咱们拥本部团练不放心也是有的,何须多疑呢。”
李鸿章点点头笑道,“岷樵说的极是,听说丰台大营里头热闹的紧,咱们置身之外,就让陈孚恩那个老小子去头疼吧。”
几个人分开各自上了马车,沈葆桢素来最喜水师,在团练一事上也不算太在意,他和左宗棠交厚,两个人和是哪个了同一辆马车,见到左宗棠还有些忿色,便开口笑道,“怎么了我的浙闽总督大人,这样子,还没想通呢?”
“哎,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到底我这一手操持出来的楚军,实在是不放心就交给那些八旗的废物去折腾,那些废物,只会干坏事的,干不成事儿!”(未完待续)
四十三 检阅三军(八)
见到左宗棠仍然不改辛辣之性,沈葆桢淡淡一笑,“季高,你这就是多虑了,太后若是真的想废了这些团练,或是想交给八旗那些人糟蹋,你说说看,那为什么不许曾湘乡裁军?”
“这……”听到沈葆桢的话,曾国藩不由得沉思,“不让裁军,又拿出来天下第一军的称号来吸引团练精锐,的确不像是要鸟尽弓藏的意思,但又不许咱们插手会操之事,这显然是要收兵权了!”
“是没错,历朝历代,并没有臣下揽兵权而君上空悬的道理,太后垂帘,就不说别的,干净利落得解决了洋人的事儿,再一夜之间顾命大臣尽数覆灭,这就说明了太后不能小瞧,为君之道或许还需时日历练,可这轻重缓急,我冷眼瞧着,太后她老人家是分得清的。”
车马辚辚,朝着官道上驶去,十月底的天气,北国早已是寒风四起,天地凝霜,只是马车之内点着火炭,厚毡锦垫,温暖如春,沈葆桢拿了一个紫金小茶壶,倒了一杯浓浓的普洱给左宗棠,“这第一点最最紧要的是什么,季高你也是清楚的,唐太宗为何能发动玄武门之变,射杀了建成元吉夺取了皇位?肃顺等人为何在太后面前有如手无缚鸡之力?无非是有兵权或是没有兵权,太后自己个就是靠着这个才出来垂帘的,你说,她能把兵权都交出去吗?”
左宗棠喝了口茶,脸上变幻不定,“难怪,兵部的事儿,如今恭亲王也插不上手了,而且似乎恭亲王也不愿意去插手,这才留了陈孚恩这个肃顺的余党还在兵部管着大权,等于是太后越过了军机处,直管了兵部。”
“况且,若是中央没有了能打仗的部队,说句悖逆的话,咱们不听号令也是寻常事,这东汉末年,各地刺史不就是这么做的?可如今不一样,僧王的蒙古骑兵还在,武云迪的健锐营也是勇敢的很,几伙人一块把洋鬼子都打败了,这是了不起的功绩,也难怪他们骄傲的很。”
“是啊,再者说,这各地督抚也是用心不一,”左宗棠无奈说道,“李鸿章那厮早就是太后的亲信,一手简拔,平步青云,八里桥战后,如今已经成了南洋大臣镇守上海,上海那地方别说是曾国藩了,就是我见了那满地流水般的银子,也是眼红的不行,太后若是收揽兵权,这李合肥是第一个要响应的,若是他响应了,将我们置身何地呢?”左宗棠苦笑,“更别说我那个乡党了,一脸的忠贞为国,忠孝两全的模样,他是最怕忌讳的,所以三番几次要裁军,要曾老九病休,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更是巴不得了。”
“曾总督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沈葆桢笑道,他在两江和曾国藩多有隔阂,更是屡次弹劾湘军为祸乡里,两个人早就势同水火,在安徽,江忠源也不是顺从的人,曾国藩除了江苏一省,以及安庆九江等地之外,远远没有当年平定太平天国时候的威风了,“若是心甘情愿,如何到了今个,都还在通州?总督大人你都到了,难不成金陵比这杭州还要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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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检阅三军(九)
“哈哈哈,幼丹你说的极是,这最肥的人都还没出声,我又何须担心呢?楚军比不得湘军家大业大,再说了我左宗棠又不想当平南王,手里拿这么多兵干嘛,”左宗棠爽朗一笑,“太后若是要,那献上去就是。交给僧王管着,自然错不了,我瞧着那个武云迪也是少年英雄,自然不会埋没了我的楚军,再说了,若是楚军拿了天下第一军的称号,那些八旗的废物,还要意思来管着楚军不成?哈哈哈哈。”
“太后若是要……”曾国藩在通州的驿站里面来回踱步,“那我也只好献上去了。”
“大帅,”边上的幕僚师爷刘蓉劝解道,“如今怕是还不到这个时候吧。”
曾国藩摇摇头,“这事儿已经明了了,太后自从不许湘军裁撤,又不许老九病休,这架势我原本就已经胆战心惊,就怕太后连全身而退的体面都不肯给我,如今有这样的风声出来,我反而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当年裁撤湘军之举,我也是无奈,实在是流言说我造反的人太多了,为自证清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如今若是太后能把这湘军善待,我交出军权,又能让这些湘乡子弟们得到妥善安排,那便是最好的事儿了。”
“是,”刘蓉继续问道,“大帅,恕属下说些悖逆的话,可若是太后存了刀枪入库,借刀杀人的意思呢?”
“那老夫自然不容许如此,”曾国藩恢复了督抚之首的霸气,“老夫身为两江总督,在京里,在太后跟前,在军机处,总不是说不上话的!”
。。。
军机处和兵部定下会操之日在十一月初九,这一日,恭亲王等人早早就起来,天还是麻麻亮,就候在了圆明园的大宫门前,六部九卿除了兵部满汉尚书都不在之外,都已尽数到齐,恭亲王围着紫貂的领子,戴着红毡大帽,看着麻麻亮的天,对着出来传旨的安德海点点头,“知道了,快去请驾,别耽误了时辰。”
“嗻。”
过了半盏茶的时分,宫里头响起了鼓乐声,两台大轿依次抬了出来,恭亲王弓着身子,其余大臣全部跪安,安德海得了旨意,跑过来对着恭亲王说道,“太后让大家请起,然后请议政王指挥着出发吧。”
“嗻,”恭亲王应下,指挥了护军营的将领们有序得将依仗展开,一声锣响,太后并皇帝的车驾就出发丰台了。
恭亲王看着队伍已然出发,就上了自己的车子,这时候曹毓瑛就已经在车上候着了,恭亲王闭着眼养了会神,一应事务有人来请示,曹毓瑛都一一回复了去,过了一会,恭亲王睁开眼睛,开口问道:“各国使节都到了吗?”
“都已经到了,只是俄罗斯大使很是愤恨,对于上次的事儿耿耿于怀,我说了好久,又把那事儿稍微提了一会,这才引诱的他来。”曹毓瑛说道,“各藩国使节也都到了。”
“恩,这是第一次使节和太后皇上见面,不能少了俄罗斯人,若是少了,这事儿又不圆满了,”恭亲王丝毫不为自己不能插手会操一事感到不悦,“借着这会操的事儿,让使节见皇帝一面,免得又说咱们中国不尊敬外国,连皇上都不肯见大使们。”
“是这个理儿。”曹毓瑛和恭亲王议了议有关户部撤销厘金的事儿,恭亲王摇摇头,“厘金一事,怕是撤不了,这原本就是生财的,若是撤了,拿什么去买军舰买火炮办洋务?”
“可地方官员是怨声载道,他们分润不到甜头,治下的士绅们不满情绪甚多,故此要闹一闹,再者如督抚,所主持得到的也甚少,各省却被白白得抽了厘金去,这自然也是不肯,当年发逆肆虐的时候,仰仗着厘金来操持团练,如今没了发逆,他们自然又有许多闲话了,也不瞒王爷,学生这里的乡党是每日一拨拨得来的。”
“这些人,嘿嘿,”恭亲王不屑得摇摇头,他虽然是天潢贵胄,对着银钱之事不甚上心,可这事关自己的大政方针,岂能由得他们胡搞,“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倒是嘚瑟起来了。不必理会,我把我的意思和太后说了,她也和我一个意思,厘金绝不可废,第二,督抚不喜欢,那就别给地方了,直接收上来,反正今后也没有各地的团练了,都要收到中枢来。”
“哦?”曹毓瑛好奇得问道,“可如今各团练嫌隙颇多,我成日里都听到丰台大营纷争不断,就算收来团练,怕也是用的不趁手吧?”(未完待续)
四十三 检阅三军(十)
恭亲王微笑不答,“等过几日你就瞧见了,这事儿虽然不是万全之策,倒也是中平方正,也算周全,我先卖个乖,到时候,琢如你就瞧见了。”
曹毓英哑然失笑,没曾想恭亲王来这么一手,“也罢,横竖兵部的事儿,咱们就看热闹好了。”
车驾浩浩荡荡,一路到了丰台大营,校场之上,诸国使节和藩国时节,各地督抚都尽数到了,就连刚刚入京的曾国藩,未曾朝见,就已先来了丰台大营,校场之内的点将台又被扩大了两倍,分外的雄伟巍峨,众大臣按班次站定之后,太后皇帝缓缓走上点将台,群臣山呼万岁,点将台上两个宝座已经放定,太后坐在了东边的,同治皇帝坐在了西边的,见到群臣之中,有几个人颇为眼生,英姿勃发,穿着一二品的朝服,其中就有李鸿章,偏过头问站在自己边上的恭亲王,“六爷,那几个就是曾国藩等人了?”
“是。要不要让他们朝见?”
“不急,”穿着明黄色吉服滚貂边,带着赤金凤凰大拉翅的太后盛装出席,微笑说道,“今个的事儿办了再见吧。”
“是。”
礼部的一个员外郎急忙忙得上前凑在礼部尚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全庆越过军机,和恭亲王说了几句,恭亲王微微皱眉,对着太后说道,同治皇帝早就大为雀跃,东张西望的,“太后,西洋诸国使节提出了抗议,说诸藩属列在他们之上,有藐视他们的嫌疑。”
“嗯?”太后有些困惑。“藩属使节在什么位置?”
“在九卿衙门之后。”
“你就这么告诉他们,藩属之国乃是天朝之内,原本就是一家人,诸国使节虽然亲密,到底是外人。故自然要先照顾自家人,再顾及外国,还请他们多多体谅才是。”全庆听命下去,恭亲王笑道,“太后说的极是。”
“算不上什么。”太后转过头对着陈孚恩说道,僧格林沁在边上闭目养神。“快让他们摆出来吧,练了这么许久,是骡子是马也该拿出来溜溜了。”
“是,”陈孚恩见到僧格林沁不发一言,于是也当仁不让。这会子,各镇总兵团练总管带着各部署乌压压得站满了校场,众人早已在点将台下候着,陈孚恩精神抖擞,高声喝道:“有旨意!”
台上除了恭亲王以外,群臣跪服,只留下一干穿着燕尾服西洋使节漠然看着这些人,一时间众将士山呼万岁。声音震天,气势恢宏,震得那些外国使节为之色变。美国大使和法国大使窃窃私语,一脸凝重,英国大使尚好,只是不发一言,只有俄罗斯大使铁青着脸,死命得盯着台下志气高昂的中国士兵。不仅仅外国使节如此,就连同治皇帝也从嬉皮笑脸变得肃穆了起来。端正身子,凝视看着底下的虎狼之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朝之兴。中国之盛,首赖武功。昔日武王伐纣,功成牧野;秦扫六合,四海一统。均赖将士之功也。先帝御朝以来,天下不宁,水火交济,叛乱丛生,更和外国,风波频起,而如海清河晏,幸得将士用力,八旗团练效死耳,奉慈禧皇太后谕旨,于同治元年十一月初九日起举会操之事,夺天下第一军之号,钦此。”
再次山呼之后,诸军起身,陈孚恩转过头请僧格林沁,僧格林沁缓缓走下点将台,指挥诸军依次列队。健锐营、湘军、淮军、楚军、鄂军、赣军依次踩着整齐的鼓点走过点将台,太后看到身边的皇帝目眩神迷,开口问道:“皇帝,这样的场面,如何?”
“初见吓了一大跳,久了,儿子似乎越来越兴奋,”同治皇帝脸涨的通红,眼中露出骇人的光芒,“皇额娘,这样的气势,儿子在深宫之中如何能见得?”
“是,你去看那几个使节,看到了吗?”太后指着那些藩属国使节和外国使节,“藩属使节一脸惊恐,惊讶于国朝军容之盛,这是自然,不要说丰台大营里头的强军,就连各地的绿营,也能把大部分的藩属灭国。可你瞧见了那些西洋使节了吗?”太后侧过头和皇帝窃窃私语,恭亲王站在边上确是听的十分真切,“他们脸上虽然做出了不在意,或者是惊慌的表情,但是他们的心里对着中国的军容能有几分忌惮?我瞧着怕是没有多少,所以他们若无其事得这样肆意交谈,只有那个俄罗斯大使明白,西洋诸国离中华千万里之远,只有他们和中国接壤,所以他们才有几分忌惮!”
“皇帝,”太后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保中国无忧的力量,看到了吧,将来总是要交到你手里的,皇帝你会靠着这些强硬杰出奋不顾身的力量来洗刷宣宗皇帝、文宗皇帝以来,被洋人欺凌割地赔款的耻辱,不要以为人心是不重要的,人心向背,平时看不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候,那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太后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之意,这会子,健锐营的马军旗帜招展,在风中烈烈起舞,正缓缓走过点将台,除了恭亲王,谁也不知道高台之上的母子二人正在说这么惊世骇俗的话,“历史的长河里面有着无数颗闪耀的星星,作为历代帝王,要不就是最耀眼夺目的星星,要不就是最黯淡无光的,皇帝,你要做哪一种?你才九岁,可以学着圣祖高宗皇帝一样,起码秉政六十年,不要急,不能急功近利,却也不能不急,想赶上西洋列强,只要你恢复了国朝的荣光,和中国的荣耀。到时候你就是强宗胜祖,超越你的皇阿玛皇玛法,可以和评定三藩的圣祖皇帝,或者是秦皇汉武并肩!”皇帝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呼吸急促了起来,“皇帝,皇额娘会帮助你的,帮助你到那个世界之巅,帮助你成就一代伟业!把这些洋人全部踩在脚底下!”(未完待续)
四十三 检阅三军(十一)
待到阅兵结束,帝后二人的说话已经结束,僧格林沁跪倒在点将台下,禀告阅兵已成,太后对着恭亲王笑道:“如今军容之盛,堪称十年来第一。”
恭亲王俯身回道:“是,全赖太后洪福,皇上仁德。”
“这不是我们母子两个就办得成的,是全靠六爷你们了。”慈禧太后笑道,“若无军机费心,将士用命,自然不会我们母子如今安坐钓鱼台的时候。”恭亲王连忙说不敢,慈禧太后也不再提,对着陈孚恩说道,“阅兵已成,那就抽签吧。”
曾国藩看着兵部的郎中下去传旨,“抽签?”这是什么玩意?
李鸿章看到曾国藩眉心皱了一下,想问些什么,可点将台上群臣站立,并无一人说话,只有那些不识相的西洋使节在窃窃私语,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左宗棠看见曾国藩古井无波的脸色,无声得笑了一笑,偏过身子,看着底下的场景。
底下的诸镇士兵已经尽数在场,那个郎中,奔到台下,招来一群兵部的苏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巨大的大肚小口瓷瓶,依次走入各支队伍,让每个士兵抽签,又有健壮的士兵手持大旗入场,旗帜上写着斗大的数字,从一到十二,太后问陈孚恩,“这是分了十二组?”
“是。”
我还以为是十二宫呢,分这么多。慈禧太后心里默默擦了汗,也不说话,只是见到先抽了签的健锐营士兵迷茫得被分到了不同旗下,金宝站在了第七的旗下,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上次一起打架的湘军士兵有几个走了过来,两厢对视,不由得怒火中烧,只是顾及着太后驾前,不敢动手,怒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不再看这些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家伙。
半盏茶的时候,诸军已经抽签完毕,并已经乱麻麻聚在了十二杆大旗下,原本古井无波的曾国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得猛地抬起头,朝着点将台上看去,李鸿章左宗棠等人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面面相觑,曾国藩心里大乱,不知道陈孚恩在说什么,混混沌沌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只是最后听到一句,
“十二旗休整三日,再夺天下第一军!”
“这!”左宗棠跪着等帝后御驾回去之后,瞠目结舌之余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嘿嘿。”见到一个楚军的游击要上来行礼,左宗棠摆摆手,转过身子,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丰台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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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太后的烦扰,高心夔陷入了沉思,太后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着,过了半盏茶时分,高心夔才抬起头:“以微臣看来,这事儿关乎中枢权柄,又关乎地方和中枢的关系,确实要小心处置。”
“是这个理,依你之见,怎么处置才好呢?”
“太后的意思是要收拢兵权于中枢,那第一点,自然是不许各督抚再自行领兵,日后若是新军练成,再让知兵的督抚统帅,倒也无妨,微臣以为,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驱虎吞狼,直接弄到苦寒偏远之地,用这些南边的团练去和蒙古、浩罕、或者是防着印度的英国人,或北上和俄罗斯人打上一战,把团练的兵消耗在对外作战之中!”
“中策是掺沙子,把愚忠于督抚的中高层将领一应撤换,提拔底层将领,太后自从英烈祠之后,已经尽收人心,这法子虽然缓慢,可毕竟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的。”
“恩,你说的不错,那上策呢?”太后问道。
“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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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操之后,根据抽签将所以参加会操的士兵打乱,共十二组进行各项目之比拼,过五关斩六将,十五日之后,最后刘长佑所带第七组排名第一,武云迪组第二,张树声组第三,太后和皇帝亲临丰台大营,同治皇帝亲自颁给了第七组“天下第一军”的锦旗,第七组各官升一级,刘长佑亲自挥动锦旗,台下诸军大声欢呼万岁。
“太后使的好计谋啊,”文祥看着激动的众人,伴着轰鸣声,悄声对着曹毓瑛说道,“把诸军打散,不仅消弭了门户之见,所在一军更能同仇敌忾,想着夺取这难得的荣耀,更是让,嘿嘿,让那些督抚们有苦说不出了。”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么顺当,”曹毓瑛看着神色各异的督抚们,“日后总是要生出许多波澜的。不过太后倒是不小气,给了曾国藩一个太保的位置,又加了一等公,别的也是尽数封赏,这样看来,怨气少了些,就能成事了。”
“没错,同治元年,如今看来,这开局,开的很是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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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陕甘总督瑞麟六百里加急上奏,,华州回民叛乱,绵延陕甘两省。太后初阅奏章,勃然大怒,随即大喜,“善!”
卷三《垂帘听政》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