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外震惊(六)
“一群混蛋!”军官正是继任被轰死的和伯的新一任英军舰队舰长查理,只见他的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鼻子直冒气,“这个脑子进了水的额尔金!”查理大声咒骂着,“这么一万多人,就算是当做一头头猪去抓,也有要好几天吧?他居然只是坚持到了晚上,不到一天!是的,不到一天,就全线溃败,我还给了这个蠢货几门船上的大炮,要是中国人有几艘厉害些的舰队,和俄罗斯那样的远东舰队,我根本不敢像鸭子一样停泊在这海湾里,这就是一个完全炮炮不落空的靶子!这倒是好,”查理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击打的手势,彷佛空气之中就是那个令人生厌的额尔金伯爵,“我和我的海军士兵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换来你跟我说两个国家的陆军大败的结果?我完全不能接受!”
那个传来消息的火枪兵小队长浑身汗淋淋,却也不敢举手擦汗,谁知道盛怒之下的舰队司令官会不会把失礼的自己丢到寒冷的水里去让那些中国渔民捡便宜,十两银子,在中国大概可以买到十头猪,不过最近开始,他们这小队驻守大沽口这个被自家军队轰破的据点,已经不敢从中国人那里随意抢掠食物了,因为每一个看到英国军队的中国人都会在眼里发出奇怪的光芒,就像是饿狼看到食物那样的眼神,刚开始自己还不以为意,直到去通州的粮道断了,独自外出的几个士兵消失了,营地还受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份子的袭击,再后来几伙命大的小股溃军逃回到这个据点,惊魂未定的告诉这个小队长,英法联军已经败了!
小队长大吃一惊。连忙赶到舰队上报告这个坏消息。原本在舰上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葡萄酒,再亲自校对火炮打几艘中国人小舢板这样轻松愉快日子的查理舰长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怎么能不暴跳如雷。
边上一直默默倾听舰长朝着那个可怜的小队长发泄着怒气的大副上前一步。“舰长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要不要派兵上岸去救援?”
“不不不,先不说我们没有多少兵力。要知道海军靠的是海军的舰队和大炮,而不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士兵!”查理一口否定,“我们上岸去,离开了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和装备。只有死路一条。”查理勉强平息了怒气,对着那个小队长挥手,“中士,你给我守住大沽口,不许中国人再来攻击,只要守住哪里的炮台,就算额尔金再垃圾。”查理脸上又流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也总能退回到天津来。”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静观其变,”查理有些无奈。“等到该死的陆军有一个确定的消息,我们再做打算,本来我是希望能带着中国人的银子回国的,”话音未落,那个刚刚出去的小队长又连滚带爬冲进了室内,脸色煞白,“舰长先生,通州那里传来消息,说额尔金伯爵已经被中国人围困住了!”
“什么!”
额尔金举起望远镜看着山下的阵势,那个望远镜已经被不知名的硬物打击出了个深深的凹点,原本极为讲究的额尔金伯爵在以前只要有一点点瑕疵就弃而不用的,如今也不得这么讲究了,毕竟在被中国人围困在这个通州附近的这个小山包里,物资还是注意别浪费才好。
一个新的传令兵过来禀告,刚刚伯爵大人让他去统计确切的人数,“伯爵大人,统计了一下,一共是2536人。”
又大概损失了几百人,额尔金摇摇头,“受伤的有几个人?”
“轻伤的大概有八十几名,重伤的有十多名,伯爵先生,我们已经没有药物了。”
听到坏消息的额尔金叹气,“那只能好好照顾一下,”山下响起了表示着进攻的号角声,额尔金连忙大声命令:“守好各自的阵地,不能让中国人攻上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企图攻上山来的中国军队又被打退了,几个疲倦极了的英军士兵连忙躺下休息,额尔金也来不及去问伤亡如何,连忙叫人去准备食物,传令兵又过来禀告,“寺庙里的僧人都已经绑了起来,伯爵大人要不要杀了他们。”
“暂时不要了,也不能放了他们,不然下面那些可恶的中国人就知道我们的底细了,那个翻译又不在,我们都没办法处理中国的食物,”额尔金一声哀叹,“去用动作去警告他们,然后叫他们给我们烧饭,不然就杀了他们!”
“是!”小山上寺院的僧人们没有办法,只能是把饭菜烧好供应给这些该下地狱的洋鬼子,额尔金刚用笨拙的动作使着筷子刚扒拉了几口饭,山脚下又响起了如雷般的呼喊声,号角呜咽吹起,额尔金咒骂一声,“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又来骚扰我们了!戒备!准备迎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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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格林沁看着小山上冉冉升起的炊烟,微微皱眉,“怎么,这些英国人还有很多粮食吗?”
“回王爷的话,并不是,刚刚问过本地父老,说这山上有着一座寺庙,倒是有十多个和尚,估摸着是僧人们储备过冬的粮食。”
“无妨,”僧格林沁也不在意,“料想也没多少粮食,诸部轮番上阵,务必不能让洋人有喘气的机会,再传令永通桥,速速来支援围攻洋人,火枪火炮都给本王用上,好好拿着英国人练练兵,谁要是掉链子,没攻够半个时辰,本王军法从事。”僧格林沁杀气腾腾地说完,传令兵依次传令各部。
“还有,派一队骑兵去天津卫瞧瞧,洋人要是海上再派援军,这边要第一时间知道!”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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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舰队,”查理阴着脸听到了那个小队长传来的坏消息,久久不语,过了十多分钟对着大副发令,“舰队全军转舵朝北,离开大沽口。”
“司令先生!”那个队长大惊,“请快发兵救援伯爵大人吧!”而不是转向别的地方!
“把这个倒霉蛋送下船去,你守好那个该死的炮台,看看还能有多少溃军会围过来。”那个队长被架了出去,查理对着大副说道,“陆军没用了,只能靠我们了,我们这就去烟台,再去旅顺,一定要让中国人慌起来,不然我们这次战争,就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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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以胜求和
如此在宫中养病多日,杏贞的身子才慢慢好了起来,这一日瓜尔佳氏伺候皇后用了早膳,小安子奉上来了擦嘴的热毛巾,带着明黄色抹额的杏贞点点头,对着瓜尔佳氏含笑说道:“这些日子辛苦福晋你了,原本七福晋在就好了,不用你这样辛苦——偏偏她又跟着圣驾去了热河,如今本宫的身子已经大好,你也是六爷府里的管事人儿,落下这么多些日子,怕是你府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了,本宫再耽搁你时间就不好了,”吩咐小安子,“叫内务府套好马车,再让德龄好生送回六爷府里。”瓜尔佳氏连忙谦让,见皇后态度坚决,不似伪装,便只能答应下来,杏贞从床前的柜子里拿出来了一封信,递给瓜尔佳氏,“把这封信交给六爷,如今英法虽败,可洋人舰队还在大沽口外头,他们到不了陆上,咱们也是下不到海里去,怎么样,也应该要有个章程了,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下去。”瓜尔佳氏哪里懂得这些,只能唯唯收下,杏贞咳嗽一声,外头闪进来了德龄,垂手等着皇后吩咐,“把六福晋好生送出宫,让小安子去军机处瞧瞧军报。”
“是,晌午兵部来报,江西景德镇总兵战死,还有几个镇的总兵调任的折子放在军机处了,让娘娘批了好回复。”
杏贞微微冷笑,“陈孚恩是越当差越回去了,这时候还想着给我使绊子,告诉兵部,一概军务都送到行在处置,六部都是这个理,京中要料理的是抚局的事儿,别的都请圣裁,何况,京中抚局是六爷的事儿,和我这个深宫妇人无关,可别搞混了,”杏贞口是心非得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儿,安德海暗笑应下,“本宫呀,出门这么一趟子可真损了身子了,要好好调养,外命妇们朝见也就免了,等冬至日再行礼吧,把本宫的旨意传给内务府。”
“喳。”
门口响起了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安德海刚出殿,就被来人拦住了,只听得外头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安德海进了殿,焦急得对着杏贞说道:“娘娘,山东、盛京来报,洋人的舰队去两地骚扰了,旅顺、青岛两地炮台再破!”
虽然早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可杏贞还是大吃一惊,头上又冒出来了密密的细汗,头越发昏了起来,瓜尔佳氏连忙扶住,“不妨事,”杏贞摇摇头,对着德龄说道,“让六爷下公文,山东、盛京、乃至江苏浙江沿海一带均需提高戒备,以防止洋人在我海岸边上肆虐,再传令僧王,额尔金等一干英人决不可逃脱,必须给本宫全部留下来!”
“再按文书上的交代,速速办理,不可再拖延了!”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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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肃顺勃然大怒,猛地扔下手里头京师送过来的文书,眼里全是怒火,脸上铁青一片,“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军机里头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肃顺如此大动肝火,文祥坐在最里间闭目养神,对着这边的动静视若罔闻,一个军机章京拾起了那个折子,叫给了边上的焦祐瀛,焦祐瀛看了一眼里头的内容,脸色大变,连忙交给了边上正在抽水烟的端华和载垣,载垣瞧了一眼便是没兴趣再看,“这恭亲王找美国公使,怎么着,要调停了?”
“以胜求和......”焦祐瀛苦苦思索,对着肃顺说道,“这怕是不妥当啊,”
文祥的耳朵抖动了一下,肃顺摇摇头,“岂止是不妥当!”说毕就是狠狠地拍了下小几子,上头的绛红色云龙盖碗跳了起来,里头的茶水四下飞溅,“如今正值大胜,就应该乘胜追击,不管海上如何,总要陆地上再无一个洋人便是,若不是皇上想要献俘太庙,我老早就请皇上下旨,把这些洋鬼子一个个儿都拉到菜市口剐了才是,哪里还能留着在刑部吃牢饭!”
“如今却好,士气都上来了,大胜也胜了,英国贼酋也被僧格林沁困住了,这个老六,确抛出什么调停出来!什么调停?”肃顺目光炯炯,“不过是想着议和罢了!还打个调停的幌子!咸丰九年咱们战败自然无话可说,认输便是,如今咱们胜了,还不强硬到底?弄死这些王八蛋!”肃顺忍不住爆了粗口,“洋人的军舰又开不到地上来,大不了关了那些通商港口,大家别出海就罢了,”
“我瞧着也不一定是恭亲王爷的主意,”端华慢慢说道。
“自然,也少不了储秀宫那位主子的一份,老焦,你和我一起递牌子求见吧。”肃顺虽然没明说,但是众人都明白,京师内和洋人的一干事情,热河行在的这些人都是决然插不上手的,肃顺拿起案上的帽子,心里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皇后再留在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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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以胜求和(二)
承恩公府朱红色的大门口,一个修身玉立的少年正在挥洒拱手迎来送往,“张大人,里头请。”那少年对着一个点头哈腰的七品官员潇洒笑道,那个官员上了台阶,连忙拱手,“国舅爷,不敢当您大人的称呼啊,”寒暄一番,那个张大人挥挥手,让侍从奉上了一个铁盒子,对着桂祥笑道,“我这乡下人倒也没什么好给承恩公爷的,不过是些土货罢了,听到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恰好老家送了一只上好的党参来,已经有两百年的火候了,不敢藏私,拿过来孝敬皇后娘娘。”
党参如今已然不多,市面上多的是高丽参和长白参,桂祥也十分承这个张大人的情,连忙点头,“如此小弟就却之不恭,必然替皇后娘娘收下了,请。”
一旁侧门大开,一群仆妇簇拥着穿着朝服的富察氏走出侧门,桂祥看到母亲出来,连忙上前,“母亲这是要入宫?”
“皇后娘娘受了风寒,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原本恭亲王福晋在里头服侍娘娘,我不敢插手,不过听说福晋已经出宫了,宫里头没有得力的人,你二姐三姐一个在热河,一个在家伺候你姐夫,都不得空,”富察氏心疼急了,转而又变成了嗔怪,“只好我去看看吧,阿弥陀佛,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跑打仗的地方去呢,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桂祥笑道,“宫里头御医多的是,皇后娘娘服侍的人还能少了,”富察氏瞪了桂祥一眼,桂祥连忙改口,“额娘进去瞧瞧是必然的。谁能比额娘更知晓皇后娘娘的身子呢。”富察氏点点头,看了看府外头车水马龙的热闹样子,略微有些担忧,“最近可不太平。你要注意着些。不能让你老子不高兴。”
“我晓得了,额娘你进宫好生照顾大姐便是。”说着又把刚刚收到的那个盒子递给了富察氏跟进宫的仆妇,“这是外头的官刚刚孝敬的党参,您带进宫里头,也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个心意。(
平南文学网)若是大姐姐什么时候得空,我倒是有些想她了,想进宫瞧瞧她。”
富察氏略感欣慰,“你能这样想,也不枉费你大姐姐一向这么疼你,”桂祥搀扶着富察氏走向马车,“到了明年。你也到差不多可以出来当差的年纪了,是时候出来帮你大姐姐一把力了。”
桂祥喜不自胜,“那可感情好,呆家里我实在是太闷了。”正欲再说些什么,街面上哗的跑过一大群人,都是些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和八旗子弟,只见他们挥着手,脸上带着激动、不解、愤怒、悲惨的神色,举止都有些癫狂,边跑还大声叫着:“议和!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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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是该议和了,”恭亲王放下手里的书信,桂良刚刚问起了接下来的行止,“永通桥大胜,英法两国败了,自然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皇后说要以胜求和,我也深以为然,洋人们的军舰放下路上的军队不管,反而倒是远离天津,去骚扰水域上了,”恭亲王有些无奈,“又有两艘运粮船被洋人击毁,我已经下令户部暂缓运粮进京,哎,看来今年的漕运是没指望了。”
“这倒是小事儿,漕运原先也是大运河过的,不过是发逆猖獗,这才无奈转为海运,今年两江战事不错,发逆已经龟缩金陵不敢出了,咱们亦可转为大运河运便是,”桂良捻须忧虑说道,“可是英法两国他们盘踞在渤海之中迟迟不肯去,如今又去炮轰旅顺了,盛京可是在那边,要是他们一发狠,知道咱们大清的龙兴之地就在那里,只要派一小支队伍去太祖的陵寝闹上一阵子,办抚局的这些人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恭亲王点点头,“我也正担心这个,就怕到时候洋人一发狠,弃于这些瓮中之鳖不顾,和大清好好斗一个你死我活,那咱们可真是没什么出息了,幸好他们距离的远!这又是一件幸事儿了!”
“鸿胪寺的人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准信出发去天津,原本承恩公请缨,想着前去谈判的,我心里想着正主都没见着,咱们万岁爷的老丈人都出马了,这可不妥当,叫鸿胪寺的郎中员外郎去说下就罢了,带上我的亲笔信,这诚意是够够的了。”
“可是王爷,”桂良欲言又止,“若是之前屡战屡败,王爷出马,办理抚局成功,就算多赔些银子,也是无妨,大家只会称颂王爷力挽狂澜,可如今这样的局势,被皇后一人扭转了回来,这天下人都嚷嚷着要对洋人赶尽杀绝呢,您要是这么一出,身上的骂名可要不少了,这皇后也真是,好名声都她占了,这黑锅都给您背了。”
“我岂有不知的理,”恭亲王摸摸鼻子,苦笑了起来,“只是这些事儿总要有人去做,和谈未必是割地赔款,如今咱们以胜求和,说不得也能占洋人一些便宜,若是不赔款不各地就是大胜!叫鸿胪寺的人赶紧出京,对了,”恭亲王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再吩咐一遍,“去见美国人的时候,带上多谢侍卫,可不能让那些人把美国人也抓了起来,好家伙,如今这京畿地面的人,只要见到一个淡眼珠子,头发黄些的人都红了眼,要指望着犒赏和官位那些巧宗儿呢!”
“是。”
美国公使华若瀚接过中国人递给自己一份书信,据他们称是在北京城的负责对外事务的一位亲王给自己的亲笔信,他狐疑地看了对面几个战战兢兢,却又强打精神昂首挺胸的中国官员,把手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边上的翻译,翻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敢相信地对着美国公使华若瀚说了几句英语,华若瀚瞪大了眼睛,“议和?”
十月初九日,恭亲王向停留在天津的美国公使华若瀚发出照会,希望美国公使能出面调停,与英法两国和谈,消息传出,天下大哗。
三、以胜求和(三)
皇帝听肃顺说完有关议和的事儿,沉默不语,焦佑瀛偷偷瞧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的脸上隐隐有欣喜之色,心里顿觉不好,连忙开口追问:“微臣以为,肃顺大人说的极是,如今健锐营僧王等大败英人,刚好是尽全功的才好,怎么能突然要对这样洋人怀柔呢,应斩草除根,全歼洋人才是。所以京中抚局如何,还请皇上示下。”
“抚局原本就是定好的,”皇帝慢慢地说道,“不过你也说的有道理,”皇帝对着肃顺点头,“这些洋人总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然都要爬到头上撒野了,就叫僧格林沁继续围住英人,万不能让他们跑了,海上么,暂且忍他一时,不过奕?既然要和洋人议和,且由他议和去,横竖总还要朕掌总不是吗?雨亭你多盯着就是了。”
皇帝如今是越来越会和稀泥了,肃顺无奈地应下,“是,就按照皇上的旨意去办,可这冬至日就要到了,皇后娘娘的凤驾还没来热河呢,祭祀的事儿奴才已经办好了。”
“不是已经下旨去京师了?”咸丰奇道,“那总要准备启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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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我是不会去的,”杏贞看了看手里的诏书,摇摇头,对着富察氏说道。
“可这是皇上的旨意啊?”富察氏担忧地说道,“娘娘的身子是没好,可也总不能不去吧?”
“去,但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去,”杏贞摇摇头,几盆放在冰室里提前怒放的水仙熏得室内一片馨香,杏贞就着安德海的手咕噜咕噜喝了一碗药,抹抹嘴。“如今这洋人的和谈尚未结束,我去行在,议和的事儿我不放心。”
“娘娘,朝政自然有着外头的大臣担着就好,您呀还是安心养好身子才是,”富察氏又在劝说皇后,“我问过太医了,说是去热河无妨的。”
“叫太医进来,”杏贞不置可否,宣了太医院的太医进来,那太医进来磕头问安,杏贞悠悠开口,“本宫的身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风寒已经好了大半,娘娘素来身子就强健,再用几天药就能痊愈了。”
杏贞看着帷帐上挂下来的碧玉葫芦坠粉红碧玺叶子默不作声,安德海瞧了皇后一眼,再对着那个太医说道,“别讲这些虚头巴脑的,就说实在话,主子娘娘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一个回事?娘娘是不会怪罪的!”
“这?”那太医抬起头来,见着安德海眼神古怪的瞧着自己,挤眉弄眼,一下子福至心灵,“哦哦哦,娘娘的身子实在是亏损极了,之前忧虑过甚,且又有血亏不足之症,风寒一沾染,雪上加霜,怕是几个月都难以休养,总要好好调理,慢慢地将养才好。”
“那太医你这么说,本宫就要麻烦你了,脉案什么的就预备着,预备着内务府记档吧。”杏贞点点头,这个太医倒是乖觉,有眼力界,“你先退下吧,”杏贞看着欲言又止的富察氏,笑道,“母亲,无需担心的,我等着这些日子养好了身子,即刻就北上,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只要议和的事儿商谈好自己就能放心北上,继续和肃顺宫斗起来。
皇后自己拿定了主意,富察氏也不能多说什么,哎地叹了一声,也就转身出去准备料理事务了,杏贞瞧着富察氏离开,对着默不作声的德龄吩咐道:“你拟个折子起来,叫人送到热河去,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快,去不了行在,言辞恳切些,皇上总要听听估计外头人的议论的,还有叫恭亲王以后和我联系,更隐蔽些便是,不是你,就是小安子传递消息,这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呢,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无大错。”德龄应下,莳花从床上扶起了杏贞,杏贞缓步走出东暖阁,在殿外坐在摇椅里头,晒了好一会子的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本来懒洋洋的身子越发懒怠了起来,杏贞眯着眼险些就要睡着,德龄这时候却是进来禀告“折子已经得了。”
杏贞从来不问德龄的底细,这时候接过折子,却也是不得不微微惊讶,没想到德龄还写的一手好字,“恩,就这么着就行,横竖是假的,能堵住那边人的嘴就行,”
“不过,单单这么点东西,怕是也不够的很,总要再添上几把火,那就是万无一失了,”杏贞喃喃自语,在阳光下又要沉沉睡去,“把那东西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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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以胜求和(四)
“英法两国的公使已经上岸了?”
“正是,为防着地方的人搞不清楚,抓洋人抓红了眼,凭空生出矛盾,静海县知县特意从大沽口将两国公使接到天津,”陈孚恩对着恭亲王说道,“不日便可抵达京城,这难怪,这些洋人倒是不怕咱们再扣他们一回,臂如巴夏礼那一干人等,如今还在圆明园的牢子里呢。”
“本王已经为了巴夏礼等人被押一事已经在信上道歉过了,并承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外交使节上,”恭亲王瞧了一眼陈孚恩,不悦地说道,这样的事情还是肃顺搞出来的,却要自己给他擦屁股,收拾后事,“如今他们肯进京议和,一方面是咱们打了胜仗,他们总要暂时低声下气一番;另外估摸着我这个亲王的亲笔信起了作用,美国人看着本王开出的条件,心痒痒了,给不相干的美国人这么多东西,天朝对着英法两国也不能小气,这才进京一探究竟,别以为巴夏礼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还没完,到时候坐下来谈判还有的较劲呢。”
陈孚恩看懂了恭亲王不爽的眼神,不敢再说此事,转开了话题,“听说皇上已经下诏给内务府准备好车架,让皇后娘娘不日就前往行在?”
“倒是听说了一句,不过这也不是咱们臣子该管的,皇后娘娘自己定主意便是,”恭亲王木着脸说道,陈孚恩觉得好生没趣,碰了两个软钉子,刚想起身告辞,又听得恭亲王说道:“洋人的使节要进京,五城兵马司那里头你要预备好,不能让人冲撞了使节,还有,把圆明园里头软禁的巴夏礼等一干人等也放出来,找个院落看管起来,只不要让他们能联系外头,等到两国公使入京,他们要是要,那就再给他们,”恭亲王端起茶,以示送客之意,等陈孚恩走了之后,皱着眉对着边上默然不语的桂良说道,“这人最近怎么老是凑到我身边,当真奇了怪了。”
“呵呵,王爷不必多心,想着王爷办理抚局,打了如此大的胜仗,一时间怕是不少人活动了心思,要投靠在王爷麾下,这陈孚恩最擅见风使舵,见着在您手下当差,怎么敢怠慢,要知道,一叶知秋,如今谁更好好地给皇上当差,给皇上分担烦恼,这些滑不留手的堂官们是最清楚了。”桂良笑道。
“或许吧,可毕竟咱们在京师,不在皇上跟前,再怎么着,也是人家的话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所幸皇后娘娘要去行在了,有娘娘在,王爷在京中也无需忧虑过甚。”
“皇后娘娘不去行在了,”恭亲王苦笑,“凤体欠安,太医说要休养些日子,估计这几个月都难成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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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可笑,”肃顺听到了皇后上折子不来热河的理由,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太医院里头的太医就和太监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少了点物件儿,太监胯下少了根卵子,太医么,就是少了段舌头,主子怎么说,他们就是怎么说,”肃顺连连冷笑,“也不知道皇上信不信。”
几个军机王大臣在烟波致爽殿前等着皇帝宣召,这是每日雷打不动的行程,大家说起皇后因病暂时来不了行在的话头,皇后昨日的折子到了热河,说是因病不能成行,附的还有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房记录,肃顺说了这么些话,在殿前执勤的几个小太监听到肃顺肆无忌惮地调笑说话,羞红了脸,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是悄悄溜在边上含恨低声咒骂不已。
“咱们何不返京?横竖洋人已经败了,咱们一直再呆在这热河也不成体统不是,这野鸭子野兔子也打了,塞上的秋光也都赏玩了,”皇帝怎么还不返回?端华疑惑地说道,老是这么呆在外头,可没有自己王府舒坦。
大家默不作声,这话虽然问的简单,回答却是相当不易,难道皇帝一点脸面也不用顾忌了吗?洋人来了仓皇出逃,洋人败了就即刻得意洋洋返京?这秋狝的借口用在这里头,遮羞也要多遮几日的。“皇上下旨木兰秋狝,安抚蒙古诸部,尚未达成目标,这热河还是要多呆些时日才是。”肃顺边说着边和众人进殿朝见皇帝。
果然是肃顺最懂皇帝的心思,皇帝连连点头,“正是此理,蒙古诸部尚未觐见,还是多呆几日才好,何况,”皇帝指着御案上的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说道,“皇后已经把同道堂印玺奉回了。”
三、以胜求和(五)
皇帝显得心情十分的好,在他看来,皇后把抚局料理的极好,如今洋人眼巴巴上赶着要跟中国议和了,又是极识趣,丝毫不会揽权,如今战事稍平就已经巴巴地把印玺送回来了,虽然自己也能下诏收回同道堂章,或者是把这个印玺的效力给否定掉,自己是天下之主么,可这样难免和皇后心里生了嫌隙,这可就不妙了,许久不批折子,这些日子都要自己批折子,实在是难熬,日后少不了要多麻烦皇后的,皇后这举实在是对了皇帝的心意,皇帝的眼角眉尖都透着一股子喜气儿,这下自己的左膀右臂和皇后总不会再发生矛盾了,“皇后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不必来行在了,等身子大好了再来吧,天气寒了,”皇帝对着肃顺说道,“皇后最怕冷,吉林将军进贡的雪貂皮拿几件进京里去,就叫老七派人,长白山的山参也拿些回宫。”
“是,”肃顺无奈应下,眼中却是有些不甘,低下头想了一会,肃顺突然想到一个由头,“可毕竟这冬至日眼看着就要到了,内廷还少一个主事的人呢,皇上您看?”
“这事好办,朕已经想好了,”皇帝挥手让杨庆喜拿出来了一卷圣旨,交给肃顺,肃顺连忙接过,“贞妃伺候朕多年,谦和聪慧,秀外慧中,素来照拂大阿哥也是勤勉,借着大胜的喜气儿,封为贵妃,主持这次冬祭。”一群人不明所以,就知道贞妃,不,贞贵妃是皇帝潜邸的老人,虽然没有子嗣(好像这六宫之中很多人有子嗣一样的......),也值得一个贵妃的位份吗,纷纷点头称是,肃顺也只能应下,皇帝又问了下南边的战事,曾国藩有条不紊地围攻金陵的发逆,荣禄攻破苏州,江南的发逆就龟缩在金陵一带,皇帝心里甚是欢悦,叫肃顺准备好一干人等的加官进爵,以激励军心,说了一会子话,估摸着还不到半个时辰,皇帝就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好了,剩下的事儿你们自己瞧着办吧,朕去大戏台听戏,怡王、老郑,同去吧?”
“皇后真的不能再让她如此了,不能再留了!”肃顺阴着脸回到值房里头,端华载垣早就陪着皇帝听戏了,只剩下焦祐瀛和杜翰、匡源在边上,肃顺刚刚坐下,就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杜翰手一抖,整个茶碗的水都盖在了身上,哎哟一声,却也来不及说烫,连忙起身,出了值房把外头的章京们全部赶走,匡源瞪大了眼睛,对着肃顺毫不留情面,低声喝道:“老六,你今个是喝醉酒了?我看你是昏头了!这样悖逆的话都是随便说说的?”
肃顺一惊,才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边上的焦祐瀛早就一脸惧色,连忙开口,“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时候杜翰进了值房,“不能再让皇后干涉外朝的事儿了,瞧见了没有!”肃顺瞧着匡源一脸不以为然,“那个人会嫌弃自己手里的权力太小的?只有皇后,敢把吃进肚子的肉吐出来,还这么主动的吐出来,了不得啊,”肃顺脸上是叹服和不甘交织的神色,“以前我以为叶赫那拉氏不过是一个在后宫寂寞,忍不住想出来过把瘾的女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的心机如此之深,完全不是一个深宫妇人,”肃顺焦躁地在值房里头走来走去,“这一下子拿出了印玺,连皇上都无话可说了,也只好让她继续在京中装病!”
“可皇后没了印玺,就在京中无法干涉政事了,原本在皇上跟前,皇后是要批折子的,如今连折子都没的批了,又能翻起什么大波浪来。”匡源说道。
“话不是如此说,就瞧着这恭亲王对着皇后百依百顺,就知道皇后不用印玺也能在京中把办抚局的人指挥的有如臂指,”杜翰回来,他倒是想得深远,一句话说的众人茅塞顿开,“列位瞧见了没,这开赏格杀洋人,指挥健锐营察哈尔僧王等部,去前线劳军,没有恭亲王的跟随,她就算再厉害,还能这么顺当地办这些事儿?我看,”杜翰疑惑地开口,“在下倒是有些疑惑,这和洋人议和的事儿,莫非也是皇后的主意?”
“皇后之前闯御前会议的时候,可是一力主战的。”
“不,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也说要退一步才是,可如今.......”肃顺摇摇头,“老杜说的极是,这议和怕不是恭亲王的注意,他,”肃顺冷哼,“不是我瞧不起他,按照他的才情,只能当一个太平宰相,循规蹈矩,萧规曹随是没问题,可他想不出什么新鲜玩意。这事儿也怕是皇后捣的鬼,若是议和,那不是又要放了那些洋鬼子?万万不行!”
“给贵妃娘娘贺喜了!”杨庆喜合上圣旨,对着贞贵妃一脸谄笑,“皇上说了,请贵妃娘娘帮着料理行在嫔妃们的事宜,并主持冬至日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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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使来京(一)
官道上一个车队在急速的前进着,几架马车边上都是些脸色不愉的外国骑士,奇怪的紧,这些日子,纵横官道的那些捕捉洋人溃兵的赏金猎人这会子倒是不见了,倒也不奇怪,车队的边上围着几百个穿着灰色号服的清军士兵,京中军机内阁又传出来要和洋人议和,大家虽然有些不忿,可也只能忍下。
一个握住刀柄的清军士兵,瞧了一眼身后的那个红头发英国洋鬼子,觉得有些胆怯,连忙上前对着稳步前进的那三说道:“三哥,我瞧着这几个洋鬼子脸色不对劲啊,是不是想着找个空地把咱们都伏击了?”
“胡说什么,”那三目不转睛朝着前头稳健地走着,“咱们多少人,他们才多少人?一百来个人还想着在中国撒野?没瞧见几万大军都败了吗?他们是来议和的,不是来找碴的,自然了,他们是可能来找碴,不过啊,不是靠火枪炮了,大概要靠嘴皮子,老七,别想有的没的,咱们当好差,难得出趟外差,可不容易,天津一路过来,瞧见了没,这官道可真没几处还能走的,工部明年可要修路修的怨声载道了!”那三幸灾乐祸,“到时候可别抓咱们来当苦力。”
“三哥,你话虽然没错,可我这里心里可不大踏实,你瞧见了没,洋人的马车上有一个和咱们长的一样的人,和洋人们叽里呱啦地说着鸟语,可对着咱们,又是说的中国话!”
“不过是个通译罢了。”
“他可是穿的洋人的服饰!要是中国人我可要啐他一脸唾沫,”
“管这么多,什么时候等你在军机里头卷帘子再操心这个吧,”那三微笑打趣,抬起头一看,北京城墙巍峨已经映入眼帘,广渠门外的草市场人头耸动,“看,京师到了,咱们的差事也圆满咯!”
车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倒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懒怠,而是围观洋人的人越来越多,在看热闹这点上,中国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官道两边人山人海,原本京中洋人少见,偶尔一见,国人也只是觉得犹如恶鬼一般的罗刹,逃避不及的,英法两国进犯天津,僧王一败再败,流言飞起,又说洋人会生吃人心,刀枪不入,众人更是恐慌,可洋人在永通桥战败,一拨拨的洋人被俘虏押进京来,大家围观多了,倒是不觉得洋人可憎,只觉得这些洋人异色头发和眼珠,有些人还全身长毛,倒是些蛮夷,鄙夷之中倒是少了惧怕,故此,今日英法等国新任公使入京,引来如此多的路人强势围观。
为首的一架马车上,一个带着白色绅士帽的人瞧了一眼巍峨的城墙,放下了车帘,对着车上两个面沉似水的外国人微笑说到:“两位公使先生,亚洲最大的城市,或许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北京欢迎您们呢。”
“龚先生,这个笑话非常不好笑,”一个面白无须,褐色眼珠子,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我和费列罗先生来中国,也不是来听笑话的!”
“当然当然,”被称之为龚先生的西方装束的中国人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我要提醒您一点,尊敬的李斯特先生,贵国的部队最近的表现在我们看来,确实有些像笑话了!”
“那是额尔金这个白痴!”李斯特,新任的远东全权特使暴跳如雷,额尔金这个白痴害的自己到了通州之后,想着去找那个该死的蒙古人通融一番,不要再围困额尔金,都被狠狠拒绝,那个蒙古亲王见都没见自己,害的自己在中国人的大营前面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吃了两个小时的灰,和两个小时的嘲笑和指指点点,无敌的皇家士兵居然被这个白痴带到这么悲催的处境,李斯特想到这里,气打不一处来,“没这个长着苏格兰猪脑袋的人指挥,无敌的大英帝国士兵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当然当然,”龚先生满不在乎地喝了一杯威士忌,“不过现在你们的处境很不妙,我不知道中国政府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肯定一点,你们以前在天津签订的条约,怕中国人是不会履行了,对于中国人,我非常了解,”龚先生的眼中透着了然的光芒,放荡不羁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穷苦和寒酸,夹杂着些许的不得志,“中国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用胜利和失败判定是不是英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费列罗先生,贵国的拿破仑一世皇帝,也就不是英雄了。”
四、公使来京(二)
一个成熟的政客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语而被摇动自己的情绪,费列罗很好地做到了这点,只见他合上中国人给他有关葛罗被俘的情况说明书,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睛,“中国人的这句话也不算是错的,龚先生,每个地区和时代都有不同的哲理,按照中国人的说法,我们的拿破仑一世皇帝当然算不得什么英雄。”
“不过在我看来,中国人的皇帝目前来看算的上是英雄,”费列罗摸摸胡子说道,神情若有所思,“在南边的叛乱,和北边我们法兰西和英国入侵的情况下,还能赢得这么大的胜利,可见有十分广阔的胸襟,当然,龚先生你可以不以为然,但是我认识,一个出色的领袖不需要具备所有英雄的特质,他只要懂得一条原则,那就是把有才能的人用在他的才能可以发挥的地方,听说负责对英法两国作战的领袖除了皇帝的亲弟弟之外,还有皇后?”
“是的。”
“听说在中国,当然,现在在我们法兰西基本上也是一样,女人是不能参政的,”边上的李斯特微微皱眉,“当然当然,除了女王了,而中国的皇帝能不拘一格,大胆地把自己的妻子从后宫之中解放出来,并授予权利,才让这个东方古老的大国,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赢得了胜利,这非常不容易。”
“那费列罗公使先生,您的意思是?”李斯特有些不满,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夸奖起敌人来了,这不是要打击自己的士气吗。
“不不不,我对于这个国家没有一点点好感,请相信我,”费列罗听到传闻,在枫丹白露的皇帝陛下听到葛罗被扒光身子游行的丑闻十分恼火,已经准备再发大军,务必要让中国人低头认输,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是觉得暂时我们两个国家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我们需要理智冷静地对待这次谈判的机会,重要的是那些被俘虏的士兵们!都是我们两个国家最好的勇士,虽然被中国人的诡计所陷害,但还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我务必想提醒费列罗公使先生,”李斯特冷冷地说道,边上的龚先生冷眼瞧着两个人激烈交谈,“伟大的拿破仑一世说过一句话:中国是一只睡狮,一旦他醒来,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颤抖。”
“是的,但是后面他还有一句,那就是:它在沉睡着,谢谢上帝,让它睡下去吧。所以我认为要是通过必要的缓和方式来让这个狮子继续睡下去是很有必要的,要知道痛苦才能让人醒过来,如果我们换个方法,用鸦片,或者用麻醉药,那中国或许就会继续睡下去,永远不会醒过来。”费列罗说完这句话,偏过头看着那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只见那个四十出头的中国人早已不在听他们的交谈,而只是拿着酒杯,隔着车帘看着那个巨大的城门痴痴发呆。
十月二十八日,英法两国进京,在四方馆住下,次日就前往礼部大堂,开始和谈。
起初英法两国态度相当嚣张,主持双方议和的美国公使,以及不请自到的俄罗斯公使都认为,在这样的外交场合下,代表一国形象的公使对着中国人的善意橄榄枝不说话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因为中国人已经主动要求说把巴夏礼以及葛罗等外交使节先行释放,并承诺对相关外交人员的被软禁行为进行补偿,和处置相关违法人员,可是英法两国公使在前三天的谈判过程之中,全程没有发话,只是让一个穿着洋人服饰的中国人来百般刁难恭亲王桂良义道等人,一会要求中国军队将被围困的额尔金率领英军部队撤离,并给他们前往天津的粮食和同道,一会又要中国人负责赔付两国的军队一千万两,一会又要中国人释放被俘虏的士兵,并严惩发动反击战的战争贩子,总之刚开始的几日,恭亲王连英法两国时节的正脸都没见着,天天都是这个二鬼子在和自己说话。
恭亲王打探清楚,原来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前内阁中书、礼部主事龚自珍的儿子龚澄,从上海赶到天京,充当英国公使的翻译,代表英国和恭亲王谈判,得知底细的恭王再次和英法两使会谈,见到龚澄百般刁难,不由得怒道:“你等世受国恩,却为虎作伥甘做汉奸!”龚澄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世代为官,故此恭王有此一说,龚澄曰:“我们本是良民,上进之路被尔等堵死,还被贪官盘剥衣食不全,只得乞食外邦,今你骂我是汉奸,我却看你是国贼。”恭王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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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使来京(三)
英法两国使节虽然表面上一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万事不系于怀的样子,可端着架子也是不好受的,一方面两国国内炒成一锅粥,巴麦尊在下议院天天被质询,弄得焦头烂额,不仅反对党天天幸灾乐祸,军火产业的议员们已经开始串联了,准备联合各界来一个游行示威,示威的口号就是“把愚蠢的巴麦尊赶出唐宁街”。连自己政党内部的保守势力都提出了意见,让巴麦尊引咎辞职,保证政党在下次大选不会因为这次失败受到牵连,海军部和陆军部门也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攻击,一个说海军护卫不力,一个说陆军愚蠢不可及,吵到最后,两个部门齐齐告到了女王哪里,一大把王公大臣在女王御前向上帝保证,认为这次战争的失败完全是由巴夏礼和巴麦尊这些脑残造成的,“上帝呀,他们话费的军费比军火商人从中国赚到的钱多了十倍!”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巴麦尊早就电报给李斯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妥善处理和中国人的事情,一定要给伦敦一个满意的答案,这样自己首相的位置才不会产生动摇。
法国这边也是一样,虽然在枫丹白露放出狠话的拿破仑三世皇帝准备以强硬的态度对付中国,可费列罗清楚的明白,皇帝陛下刚刚在为普奥法战争之中签订的《都灵条约》要向撒丁王国收取的两个地方用兵,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到中国来,这次葬送在中国的法军,已经是从地中海到马六甲海峡之间有建制的所有法军士兵了。
中国实在太远了,费列罗对着李斯特哀叹,“这样幅员辽阔的国家,又这么富有,要在在欧洲,这么弱的国力,我们法国一个国家就可以完全打败中国,只要我们几个国家一起行动,分裂这个国家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到时候我们根本不需要为了在欧洲的那么小的地盘而互相征战,完全可以和平共处,上帝真是垂青中国人,给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除了俄罗斯之外,陆地上就没有别的强敌了,就算俄罗斯,统治的中心也不在亚洲,而是在欧洲,这是一块很神奇的地方!”
“是很神奇的地方,”李斯特对着满房间的瓷器视若不见,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收藏来自东方的瓷器的,现在对着在英国伦敦的市场上要等价黄金的中国皇家出品的瓷器视若不见,那该是多烦恼的心情,李斯特苦笑,“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居然在这个神奇的地方战败了,这还能不是神奇的地方吗?”
“那个中国人去哪里了?”
“呆在自己的房间没出来,我说公使先生,我非常严肃的觉得,这样一个仇视自己国家的人,可以给我们效力吗?”
“我不是很确定,公使先生,”李斯特摇摇头,“虽然他之前对着中国的亲王态度有些过火,不过这是我们许可的,但是等了几日,这中国人倒是不急了,听说那位亲王今天已经去西郊打猎了。”
“这么拖着,我是没关系,就怕那些俘虏啊,”费列罗有些担忧,“听说中国有一种刑罚,我百分之百确定,因为是那个龚说的,会把人一片片的肉割下来,要割三天三夜,这期间这个被处以酷刑的罪犯不能死去,要是死了,侩子手就要受到严惩,所以侩子手会很小心,细细的把肉割成薄片,为了防止罪犯忍不住痛苦咬舌头,或者发出惨叫,还要先割掉舌头。如果法国的俘虏这样被处置掉,我回国之后绝对会被皇帝陛下也这样对待的!”
李斯特觉得自己身上的肉都痛了起来,不由得一阵干笑,“呵呵,葛罗先生是公使,是外交人员,中国人再野蛮也不会这样做的。”
费列罗苦笑连连,“可他已经不是纯粹的外交人员了。自从他带着军队上岸之后,处于这一点我甚至不敢开口和中国人交涉,他们要是坚持以中国人对战俘的待遇处置葛罗先生,我除了抗议之外,完全没有办法。”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斯特恼火地在房间里打转,“我甚至感觉到这个房子里的佣人都用非常不友好的眼光看着我们,我刚开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用着一种闪着金光的眼神看着我,直到我从龚哪里知道了,天啊天啊,中国人实在是太无耻了,居然出了这么,这么丧心病狂(gan de piao liang)的主意,把每个外国人的人头都合算成银子,发动了普通老百姓来捕捉我们的士兵,我相信,只要那个亲王对我们失去耐心,我们不需要正规军对付,这个园子里的仆役就能下毒把我们的人头割下来去找那个恶毒的女人要钱,啊那个恶毒的女人,东方的巫女!”
李斯特大声咒骂着那个躺在床上养病,全身酸软举不起手来的东方巫女,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叫骂声,声音之大,淹没了李斯特的单人相声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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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使来京(四)
李斯特有些奇怪,四方馆是中国人招待外国使节的亭馆,英法两国使节住进来之后,都是极安静的,虽然中国人眼下已经有些不爽英法两国的态度,但是总体上还是保持着理性和谐的态度对着两国使节,素来没有这么大吵大闹的情况出现,费列罗竖着耳朵听了听外头哄笑声之中的几声偶尔冒出来的尖利叫骂声,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有着惊恐,“怎么会是我们的语言!”
李斯特也有些惊慌,怎么感觉好像一大波伦敦的示威群众堵住下议院门口的场景在中国出现了,两个人推开房门,走到院子中间,李斯特的随员惊恐地从外面跑进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外头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公使先生,外面的中国人军队押了一大群刚刚被俘获的英法两国士兵,来到我们住的地方门前,那些士兵们听说里面住着两国使节,就不肯再走,在门口破口大骂起来。”
李斯特和费列罗心下烦躁,连忙奔出了大门,只见四方馆大门前围着一群的中国人对着地上的那些带着镣铐的英法两国士兵指点调笑,几十个英法士兵衣衫破烂,跪在地上大声咒骂,见到两个衣冠楚楚的人出来,便知道是两国新上任的时节,更是群情激昂,一时间李斯特和费列罗两人的女性家属被问候了无数遍。
“fk!”一个大胡子的英军对着两个人喷射起愤怒的言语,“你们这些该死的政客在搞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把我们救回去!让我们这样子在大街上被人当作畜生一样被嘲笑!中国人已经说要把我们放回去,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政客不同意,才让我们这样,我告诉你,如果你们再不采取行动把我们营救出去,相信我,首相官邸的侍从首领是我的表叔,只要中国人能放我们走,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那个大胡子气愤地连胡子都发抖了起来,“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李斯特瞠目结舌,他这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言语能力,而费列罗满脸苦涩,他根本不能解释中国人承诺的不是释放这些士兵,而只是释放外交人员,原本只是听着大胡子发言的俘虏们看到两个公使似乎被说的哑口无言,对中国人告诉自己的话越发相信了起来,“你们国家的使节说不用释放你们,我们的亲王原本说要释放你们的。”
俘虏们又激动了起来,咒骂声连天,那个大胡子艰难地用带着镣铐手脱掉一只靴子,朝着李斯特扔去,李斯特猝不及防,额头中招,整个人朝着后头仰去,那个大胡子还不肯罢休,就准备冲上去要和李斯特厮打,被看守的清军士兵拦住了,士兵们用鞭子抽着躁动的俘虏,让俘虏们退下台阶,并把他们带离现场。
龚橙出来,冷眼瞧着被臭靴子击倒在地上的李斯特,对着带着俘虏离开的清军首领高声喝道:“恭亲王并没有说要释放这些士兵,只是说要释放外交人员,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两国低头吗?!”
“小的不知道这些话是谁说的,”那个首领拿着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满脸的不在乎,“只是他们听说自家人在这头,就央求着要过来见上一面而已,何况这些洋鬼子的蛮夷话,我是听不懂的,不知道老爷你听得懂不,还愣着干嘛,”那个首领对着手下呼喝,“赶紧的,把这些洋鬼子押到刑部大牢去!”
龚橙为之气结,刑部在东城,四方馆在西城,从东边的永通桥入京,根本不需要经过四方馆,这些人就完全是过来刺激李斯特和费列罗的,那些俘虏被带离了,围观的京城人士不满足的咂咂嘴,见到几个人还站在四方馆门口,一声呼喊,无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铺天盖地的飞向了英法两国使节,几个人避让不及,连连中招,这时候在四方馆伺候的仆役们根本不见了踪影,几个人连忙亲自亲自把大门关上,躲在里头喘息不已。
费列罗的肩膀上有着一个被扔破的臭鸡蛋,脸上全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对着李斯特开口说道:“不能再拖了,公使先生,必须要赶紧和中国人和谈,我不敢相信如果我不在乎法国俘虏的话语传回到国内去,皇帝会不会把我送上断头台!”
李斯特长叹一声,“没想到中国人这么无耻,他们自己人对着我们没有办法,居然把战俘拉出来给我们制造麻烦,是不能再拖了,快去告诉中国亲王,明天我们要和他亲自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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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使来京(完)
恭亲王拿着弓箭看着侍从奉上的一只狐狸满意地点点头,那只狐狸浑身火红,毫无杂色,身体修长,最难得是一箭射中狐狸后颈,浑身的皮毛丝毫未损,“拿去叫人好生硝制起来,做一个好点的围脖,我有用。”
侍从领命而下,秋风猎猎之中,有一骑士疾奔而来,原本还想继续打猎的恭亲王放下了弓箭,看着那个骑士越来越近,“王爷,四方馆传来消息,要请王爷见面议和了!”
恭亲王微微惊喜,“不错,看来让那些擒下的洋人出面确实有用!收拾东西,速速返京。”
“要不要再晾洋人几天?这么快就返京,怕是被洋人看穿咱们急着和谈。”
“无妨,”恭亲王把手里的弓箭交给下人,对着自己的西席笑道,“咱们就是一直要急着议和,这事儿洋人是知道的,今个出来打猎,一是散心,二也是为了对着洋人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议和,视之以闲,如今洋人低头,咱们赢了一局,也无需再吊着洋人胃口了,速速返京,咱们也要好好把抚局了结,都快到年关了,行在已经在准备冬至日祭祖的事儿,务必要在冬至日前办得妥妥当当的!”
“是。”
第二日的谈判,法国公使率先发难,对于中国人在四方馆前用鞭子抽两军俘虏的事情表示抗议,认为这侵犯了俘虏应该有的人权,桂良轻描淡写地表示,这是为了保证两国公使的安全,“听说那些人先用鞋子袭击贵国公使,又企图上前对贵国公使们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所以我们采取了行动,不过请放心,英法贵国的俘虏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包括受伤的俘虏我们都让专门的医生进行治疗。”
李斯特抓紧跟上,态度咄咄逼人,“听说巴夏礼公使和随从们被关在你们中国人的夏宫里面,还是水牢,怎么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完全是不靠谱的传言,”陈孚恩心里喊着侥幸,连忙反驳,幸好自己那时候卖了个面子给皇后,把人犯押到圆明园里面,管园大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关押起来,要是落在自己手里,巴夏礼等一干人等,为首的巴夏礼死不了,那些手下总要死掉几个的,要是死了病了,那现在的自己估计都要被免官来平息英法两国的怒火,“巴夏礼等人虽然对大清不敬,我们皇上仁慈,小惩大诫,只不过是把他们软禁起来,限制自由而已。”一干人等离开谈判桌,来到礼部的右偏院,一起看了巴夏礼等一干人等,还有倒霉的葛罗先生,一群人虽然神态有些萎靡,但是看上去毫发无伤,这个借口又被中国人打了回去,李斯特有些郁闷,对着费列罗点点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龚澄细细听了,对着恭亲王为首的中国谈判团说道:“英国公使先生要求中国方面立刻停止对额尔金伯爵、已经零落还没有被抓起来的溃军的军事行动,并保证他们的安全,并将他们送到大沽口,直到他们安全返回英法两国联军舰队。”
中国方面的几个人一阵骚动,义道眯着眼不说话,全庆的眉毛竖了起来,“贵国的意思是要停战吗?”桂良抢先发问。
“是的。”龚澄转述。
“那请贵国的舰队停止骚扰我们的沿海地方,”桂良厉声喝道,“谈判是对等的,我相信不可能出现我们放弃对入侵中国的士兵们的围剿!要是贵国不通过实际行动来表现谈判的诚意,也就是停战的行动,那我们万一放弃了对额尔金的围剿,他再次向我们发动进攻怎么办?”
“海军舰队不归属我们管辖,”李斯特圆滑地打着官腔,“他们直接接受女王陛下的命令,所以我们无法让他们的行动停下来。”
“那你们作为使节来谈判的权限是什么?就限定于把战俘要回去吗?”陈孚恩讽刺道。
双方第一次正式的谈判会晤不欢而散,中国不可能接受英法两国提出来的单方面停火协议,原本是性子极好的礼部尚书义道也被李斯特傲慢的态度和无礼的要求激怒了,“这都是咱们胜了,要是咱们败了,岂不是几万万的银子都要赔出去了!”义道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恭亲王尽着礼数,在后头陪着李斯特费列罗等人慢慢走出礼部衙门,义道走出大门的时候,一个穿着号服的人刚刚扑进来,险些碰上义道身上,哪个士兵来不及行礼道歉,就连忙窜到里头去,在恭亲王前跪下,拿了一份急件出来奉给恭亲王,恭亲王接过打开一开,眉毛一挑,对着李斯特和费列罗说道:“两位公使,我们愿意接受您的停战协议,”恭亲王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淡淡地,鄙夷地看着英法使节等人,“因为贵国的额尔金伯爵已经在通州,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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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北京条约(一)
“这该死的额尔金!”李斯特忍不住高声痛骂了起来,送走了得意洋洋的中国人,李斯特的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想到刚才在中国人脸上看到的那些不加掩饰的得意笑容,李斯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怎么会如此愚蠢,选在这个时候投降,就是再坚持一天那也行!”
“额尔金伯爵的失败是时间问题,”费列罗有些幸灾乐祸,将来能在北京同时见到两位发动战争的指挥者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这样会让自己不至于觉得是独自失败的一方,“他们被中国人用诡计围困住了,没有粮食,缺乏火药,失败是时间问题。”
李斯特颓然倒地,刚才中国人得意洋洋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们决定单方面停战来表示我们的诚意,那贵国准备怎么表示诚意呢?继续用军舰攻打我们的炮台吗?”
李斯特咬牙,“不行,我不能被无耻的中国人讹诈!”边上的龚澄若有所思地看着气愤地险些发狂的英国人,“我必须马上向首相汇报此事,坚决地对中国人再一次的军事打击,我们大英帝国的军队是无敌的,只要我们不麻痹大意,肯定能迫使中国人屈服,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李斯特盯着在边上的费列罗,“怎么样?我的法兰西同胞,你准备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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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贞在金册上用了印,四个鲜红方正的字,“皇后之宝”印在了满汉双文写就的册封诏书上,安德海把诏书拿了下去,见到皇后的神色有些凝重,想了一想,就开口笑道:“娘娘窝在被子里头好半天了,刚起来,难免懒怠,不如今个出门溜溜弯,今天可是好天气,秋高气爽的!”
杏贞点点头,“行,走,咱们去御花园逛逛,”杏贞站直了身子,头还微微有些晕,就着安德海的手就信步走出了宫门。
到了御花园,好一派怡人秋景,红墙黄瓦掩映下,古柏青翠,荷花池里头虽然荷叶凋残,可还有盈盈碧水,和随着流波舞动的长长水草,银杏树叶已经全部变黄,银白色的树干和金黄色的叶子把御花园点缀的富丽堂皇,间或出现的丹枫似火焰跳动,一本本名贵的菊花凌霜傲然盛开,杏贞见了秋日里的美景,心里的郁结松散了不少,笑着点点头,“往日里都在圆明园里头过日子,这御花园的景色倒是难得见了,今个一见,真觉不俗。”
“娘娘喜欢就好,等娘娘大好了,咱们就去香山的静宜园瞧那里的红叶,小的以前去见过一次,好家伙,香山的那红叶全红了,红的好像火焰山一样,整个山都燃了起来。”
安德海手舞足蹈地夸张,杏贞不由得哈哈大笑,“哪里有这么红,不过是橘黄色的叶子罢了,倒是值当你这么一说。”
“这不是为了逗主子一笑吗?笑了,主子的心情就能好些了。”
杏贞摇摇头,“你道我为了贞贵妃的事儿烦恼呢?”安德海笑嘻嘻地不答话,却是默认了皇后的反问。
“不是为了这个,”杏贞慢慢走到千秋亭里面,拿了一个海棠果,逗了逗在鸟笼子里的画眉鸟,便坐下休息,“贞贵妃素来恭谨,而且我一直在忙于朝政和六宫的事儿,一直无暇照拂大阿哥,虽然有着嬷嬷太监,总还是要有个人统领着,大阿哥这些年身子好的很,这有一大半是贞贵妃的功劳,如今封了贵妃,我心里是无话可说的,”可这心里怎么还堵得慌......杏贞暗暗嘀咕,“何况冬至日祭祖没有人主持也是不妥当的,皇上能下旨,然后给我用印,我足以领情,哪里还有嫉妒之心呢,”杏贞的话似乎在安慰自己,“别说是贵妃,就算是皇贵妃,那也不过是妃子罢了,越不过我去,别担心,小安子。”
小安子似懂非懂,却也知道自家主子毫不担心有人会爬到自己头上来,“那娘娘担心的是洋人的事儿?”
“唔,洋人虽然肯坐下来谈判,谈些什么,能谈成什么,都还是未知之数,一方面咱们实在拖不起了,要马上结束战争,不然沿海一带总是战战兢兢,广州和宁波上海等地的关税收不上来,怎么去平定太平军!另外一方面,又怕洋人狮子大开口,如今军民振奋,要是和谈是丧权辱国,不消行在的哪些人乱嚼舌头,京师里的人能把六爷他们啐满脸呢。”
“可这通州的英国鬼子到底是投降了,”在皇后身边熏陶政事多年,安德海也不是不通世事的白痴了,“那咱们不是腰杆子更硬了吗?”
“话虽如此,就怕英国人吃软不吃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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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北京条约(二)
杏贞非常清楚明白,这个时代的大英帝国正是世界上最霸道的国家,日不落帝国的称号就在这个时候开始的,英国会牢牢占据世界第一的位置,直到二战和德国死磕才让美国渔翁得利,如今离着二战还有八九十年呢,所以中国必须适可而止,在自己没修炼好内功的时候,适可而止。
我可不想后半辈子就一直和英国人死磕,杏贞默默想着,“所以这次议和必要要给他们桃子!就算是美国也要给,而且要给的痛快利落,桃子要给的满意,咱们又不能吃大亏,幸好已经胜了一场,他们不敢挺着腰板讲话,可以有机会体面的结束战争了。”
“娘娘恕罪,”安德海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我实在是愚钝,什么好处是洋鬼子们会满意,咱们又不吃大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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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斯特的煽动言语,费列罗没有激动起来,却是一直苦笑连连,“公使先生,虽然我也忍不下这口气,但是再进行一次成功有效的军事行动实在需要太久的准备时间,因为中国实在太远了,除了本土之外,我们法兰西的部队只在北非和加勒比海的一些地方,在远东,等我们发动再次的战争时候,估计葛罗和巴夏礼先生等人早就被愤怒的中国人撕成碎片了,我们估计也走不了,要知道野蛮不开化的中国人可不会在乎我们是不是外交人员。”
李斯特看着费列罗的心意举棋不定,正准备再继续劝说一下子,刚刚走出去的龚澄又进来了,神色有些迷惑,“李斯特公使先生,贵国方面来了人了。”
李斯特站了起来,门外大步走进来了一群人,虽然李斯特不知道为首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了,为首的那个人穿着和自己同样的公使的衣服,“李斯特先生,”那个也穿着公使服饰的中年胖子和煦地笑道,还稍微带着歉意,“很抱歉地告诉你,”边说着边递给了李斯特一卷文书,“从今天开始,您的公使职位被取消了,接下来由鄙人接任。”
“什么?不可能!”李斯特惊闻噩耗,手脚发麻,后心一阵冰冷,不敢置信地大声叫了起来,“没有首相的签署命令,公使不能被随意撤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很遗憾,这是首相签署的命令,用电报发到远东的,”那个胖胖的新上任的英国驻中国公使没有动怒,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不是巴麦尊先生签发的,对了,忘记告诉你,就在昨天,下议院通过了对巴麦尊先生的不信任案,巴麦尊已经不再是首相了,保守党党魁负责组阁,第一时间就要求撤换公使,结束远东的战争,李斯特先生,请离开中国吧,这里的事情不再需要你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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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是多开通商口岸,多降低关税而已,”杏贞无奈地看着安德海脸上的惧色,当然,这个时代,通商口岸的确是似乎是一个事关国家主权完全与否的东西,革新开放,让外国人来中国做生意,似乎是抢了中国人的银子和饭碗,再开明的士绅官僚对于通商口岸都是十分的抵触,远远不如对于使用洋人火器的压倒式赞同,更别说降低关税了,虽然如今的关税几乎等于没有......
“割地赔款是万万不能的,”杏贞一口否决,“今日割一岛,明日割一乡,后日割一县,最终割一省,再甚着,割半国!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只要我在一日,割地赔款都是休想!”杏贞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这都是要胜利的情况下才行,之前大沽口惨败,自然就不能不给钱了,可如今幸好如有天助,胜了一仗,自然就有底气和洋人周旋了。”
杏贞信步走到几株广寒玉桂下,那玉桂开的正好,玉色的小花整簇整簇盛开在树上,沁人心脾,杏贞摘了几朵玉桂花下来,放在掌心轻嗅,“洋人要传教,也给他传教!”
“这些洋和尚可不是好人!”安德海说道,这次法兰西发动战争可不就是为着死了一个洋和尚吗?
“只要设定好范围,洋人飞不出手掌心,何况几年内洋人不敢派人随意进入内地传教,那杀洋令可还在哪里,没失效呢,他们要是为了上帝肯献身,那我自然也只能让他们求仁得仁了。”
德龄从神武门方面走进御花园,大概是从恭亲王处回来的,“娘娘,英国人换了一个使节,听美国人说是英国人的什么内阁换了宰相,新宰相要求马上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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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北京条约(三)
“哦?”杏贞拍了拍手,玉桂从鎏金银镶红宝石护甲间落下,杏贞挑着眉毛若有所思,“没想到居然间接影响了英国的证据,真是蝴蝶效应啊,想不到想不到,”皇后喃喃自语,说着安德海德龄等人听不懂的新鲜话儿,不过安德海显然已经适应了皇后的出其不意时不时的惊人之语,装作没有听见,“如果因为战事不利而导致内阁倒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趋于保守政策的政党上台,那么和谈会相当顺利,可要是更强硬的政党上台,那就糟了,”杏贞思索了一番,这时候无非是要各个击破了,“德龄,”皇后吩咐道,“告诉六爷,英国人要是还没有和谈的诚意,就把他凉在一边,先找美国人谈,要知道美国人就等着渔翁得利呢,无妨,给他一点点好处,先分而化之,各个击破,总不能让四国联合起来对付咱们,拉一个成功了,咱们再打一个!”
十月下旬,英法美俄四国公使齐聚北京,就和中国的和谈进行磋商,俄罗斯公使坚称要四国共进退,共同签约,恭亲王嗤之以鼻,命桂良连夜探访美国公使华若涵住所,敲定两国和谈意向书二十三条,并在次日予以公布签订,三国公使大哗,前往礼部大堂意向书签订现场,俄罗斯公使被鸿胪寺官员礼貌地拦在门外,“贵国未与中国发生战争,又未曾参与两国调停之事,何须进门参与和谈?还是请回吧。”原本来对中国进行讹诈的俄罗斯公使满脸通红,羞愧而去,发誓“要给中国人血的代价。”英法两国这时候完全顾不上共进退的事情,进了大堂,看到了中美意向书的内容,忍不住面面相觑。
中国人给的好处实在太大了,首先一条,就解决了公使驻京的问题,英法两国除了自身利益得不到满足之外,在中国这里受不到平等对待也是很严重影响他们自尊心的一个因素,所以旧年《天津条约》里面公使驻京问题一直得不到妥善解决,也是咸丰十年战火重新燃起的原因,在这个意向书里面,中国的亲王不仅承诺会在北京设立使馆区让各国使节常驻之外,还将会和美国政府协商,准备将两国的外交级别提高到大使级别。
大使的全称为“特命全权大使”,是最高一级的外交使节。由一国元首向另一国元首派遣,享有比其他两个等级(公使、代办)的外交使节更高的礼遇,有权请求驻在国元首接见,与驻在国高级官员谈判。其主要职责为:负责外交代表机关职能的实施和遵照本国政府指令全权处理外交代表机关的事务。驻一国大使可以兼任驻另一国或两个以上国家的使节,但兼任必须得到接受国的同意,并正式向接受国国家元首递交国书,定期或不定期前往接受国履行大使职责。
公使的全称为“特命全权公使”或“全权公使”,公使为外交使节的第二等级,由国家元首派遣,其所受礼遇仅次于大使,但实质地位、职务以及所享受的外交特权与豁免同大使相同。其任命需事先得到接受国的同意。
两国的外交级别象征了两国的友好程度和交流程度,当然,英法两国公使可以捏着鼻子不承认这点,我们骄傲的白种人,向来都是直接看钱不看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的,可作为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中只是打打秋风的美国人,中国的慷慨显而易见,给美国人的第一个好处就是通商口岸的增加。
除了第一次鸦片战争之中被迫开放的广州、福建、厦门、宁波、上海五处之外,这次中国人分外开明,原先开放的五个长江以南的通商口岸不说,北边的烟台、连云港、登州都设为通商口岸,许美国商人在这些地方经商,这次开埠最大的城市就是天津,这个帝国的心脏部位,京畿之地,这就罢了,更让英法两国震惊地是,中国政府承诺,连云港一地为“美利坚国专属通商口岸,给予美利坚在此地出口货物关税为其他国家出口之百分之五十减免,期限十年。”
这不仅仅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更是表示了中国人的差别化待遇, 给予美国的最惠国政策......两个公使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但是他们敏锐地抓住了中国政府的政策应该出现了一定的偏差,不同于之前的强硬和封闭性,“亲王大人,这个政策我表示抗议!”新上任的圆脸公使终于不再笑眯眯了,板着脸对穿着四团龙补服,坐在椅子上微笑的恭亲王大声说道,“这违背了国际外交惯例的平等原则,我和法国公使都表示极大的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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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北京条约(四)
“对于我们中国能表示出友好态度的国家,我们中国都是从不吝啬的,”恭亲王温和地说道,“正是由于美国公使华若涵先生的帮助,”美国公使得意地在边上猛点头表示同意远东大财主大肆撒钱的行为,“调停之下,贵国等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而不是继续通过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恭亲王似乎已经忘记了美国人在去年《天津条约》签订时候来回上串下跳煽风点火的事情了,政治家的不要脸皮在两人之间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所以我们要表示感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感谢一下罢了,贵国等无需太介意。”
费列罗又嚷嚷了起来,龚澄冷笑着翻译,夸大了费列罗的言辞,恭亲王忍着气,这时候千万不能发飙,不能因为意气之争而搞糟此事,恭亲王怒视龚澄一眼,对着费列罗点头,“公使先生说的事情我会充分考虑,我要提醒贵国等一点,就是我们大清和任何主权国家签订任何条约,都无需通知或者让某个国家同意,这是我们自己个的事儿,备忘录之中的火枪火炮购置条款,以及互派大使之外,我们两国之间还要多多进行经济军事交流,”恭亲王看着两国公使依旧是愤怒大于垂涎,便拍拍手,桂良从袖子里面又拿出来了一个条陈,说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话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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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烟波致爽殿召见群臣,听军机诸王大臣六部九卿对恭亲王上的折子的意见,皇帝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听着大家在下头吵吵嚷嚷,素来从容的文祥得了恭亲王的密信,也挽起袖子亲自出马和肃顺等人肉搏了起来。
肃顺近似咆哮的说话声在空荡荡的殿里回荡着,“公使驻京,万万不可,且不说洋人进京,惊扰京畿不说,单单就说公使其人,干涉咱们内政,指手画脚,岂不是类似监国的意思?如此一来,置大清于何地,置万岁于何地?万万不可!”
等了恭王亲笔密信的文祥胸有成竹,只是微微冷笑,“肃顺大人,恭王的折子上说的清清楚楚,将来和洋人议和签订条款的时候,将公使的职责列布其上,决不能越雷池一步,世事变化,公使并非监国之意,恭王上的折子写的明明白白,不过是似一个驿站而已,沟通两国君主罢了,何况,”文祥捻须鄙夷地看了肃顺一眼,“咱们行在的人难得一见洋人,可四九城的老百姓最近这些日子可都是见惯了洋人了,不知道有多少游街过了。”
皇帝微笑,他虽然未曾亲眼所见,可京中来的折子都是见多了,遥想了一番洋鬼子在京中丢的脸,皇帝浮想联翩,连大家在争些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出了会神,听到边上的杨庆喜微微咳嗽,皇帝才回过神来,只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个,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早就定下了调子,“冬至日快到了,为了祭祖的事儿,什么事儿都能放下不谈,你们若是担心朕,那朕就不见洋人公使也就罢了,什么事儿,叫老六去见就成,好了,就这么着吧,这次咱们大胜,一是托祖宗之福,二靠将士用命,皇后有句话说的极是,”肃顺的眉毛一皱,“那些赔款的银子配给洋人,还不如给将士们发军饷,肃顺,”皇帝叫着肃顺,肃顺俯身听命,“该给的赏赐不能不给,也要让洋人们看看我们中国人才何其多也,”皇帝意气奋发,永通桥之战之后,皇帝彻底地开始怠政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功绩不敢和康乾帝王并肩,但是远远超过自己的父亲道光皇帝,将来太庙里面,自己的位置也不算差了,天下太平,如何不能尽情享受,“传令下去,一应抚局事物让老六散漫做去便是,肃顺你多盯着些,总要办的妥妥当当的,别的旁枝末节,无需在意,这些洋人被咱们打怕了,天朝总要给些甜头安抚一般,若是洋人恭顺知礼,些许通商口岸又有何妨,关税减免些也是无谓的,”皇帝当起了甩手掌柜,“大伙散了吧,军机和礼部商议着看,今年就在热河过年了,想着看看,怎么把这个年过的热闹些,京里的事儿就让老六去折腾那些洋人,散了吧。”
肃顺和焦祐瀛等人面面相觑,见皇帝没想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躬身一拜,便后退出了勤政殿,文祥看了沮丧的肃顺一眼,得意地转身出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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