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有情更是无情
远在凉州的裴旻收到了李隆基的来信,见信中直接有升任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的心思,登时大喜过望。
对着身旁的王维道:“这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
裴旻万分不舍的写了一封回信,表示封常清是自己最为得力的助臂,没了他,自己很多事情都需亲力亲为,但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李隆基而干,为了报答李隆基的知遇之恩,即便在是不舍,也要忍痛割爱。
同时还在最后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封常清升为安西节度使,他的职位将有凉州赤水军军使赵颐贞接替,可赵颐贞一走,赤水军军使之位有了空缺,无合适人选。
裴旻表示自己在支援安西一仗中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材高仙芝,希望能够将之调来凉州,接替赵颐贞。
将信送出,裴旻直接叫来了赵颐贞。
赵颐贞是薛讷遗留下来的战将,用兵多变,可堪一用,但是跟封常清这样的名将却有一定的差别。
封常清总能在最快最短的时间里体会裴旻的用意,从而无需多余的叮嘱,他自己就能处理妥当。
便如他最先提出的联防之法,封常清就第一时间领会了奥义,与西州、伊州跟自己坐镇的沙州,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此次他能在第一时间支援西州,就是封常清解读领会了裴旻战略目的最好证明。
赵颐贞独当一面的本事略差,裴旻需要给他好好的讲解战略要领,让他能够体会理解。
给赵颐贞上了课之后,裴旻又让他去沙州,跟着封常清学习。
在李隆基的正式任命下达之前,赵颐贞还有足够的时间。
与此同时,裴旻也让赵颐贞给封常清带了一封信,同时也写了一封信寄给了颜杲卿。
封常清的职位并非是杜暹那样,是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碛西节度使。
杜暹所在的职位是军政两把抓,一人总揽安西军政大权。
裴旻再给李隆基的建议中是将军政大权分开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的,能够在军政两方面都有那么出色的能力。
这点数,还是有的。
让封常清处理行政,那不易于叫旱鸭子下水。
故而封常清的职位将会是安西节度使,而颜杲卿的身份是安西大都护府长史,两人一个主军,一个行政,正好相辅相成,各展所长。
封常清、颜杲卿他们两个人的配合,将会直接影响到安西的局面。
封常清有足够的军事水平,颜杲卿也有非凡的治世之能,他们一但合作,将会呈现军政完美交融的情况,就如战国时期,蔺相如、廉颇的合作。即便强大的秦国,也不敢在那个时候招惹他们。
裴旻只是担心他们文武不和,相护掣肘,反而无法发挥彼此所长。
历史上这种情况是屡见不鲜,两个一样为国,皆很出色的人物,配在一起,因理念的问题,成为矛盾的枷锁。
裴旻给他们写的信,正是避免这点的出现。
不管是不是多心,防范于未然终究是好的。
如裴旻预料的一样,李隆基得到裴旻的回信,并没有拒绝裴旻讨要高仙芝的请求。
相比自己要走了一个已经成长为名将的封常清,李隆基觉得给裴旻一个小有名气的高仙芝并不为过。
封常清、颜杲卿也逐一受到了李隆基的调命,往安西上任了。
安西有了封常清、颜杲卿,裴旻也放下心来,不用为之担忧。
此时裴旻也收到了孙周传来的消息。
得知了李隆基突然开设十王宅,将自己几个外放的儿子都关了进去。
裴旻听到这则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觉得悲哀。
夜里抱着爱妻闲聊的时候,也忍不住说道了这事:“我们这位陛下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宫廷政变了,他自己主导了两场。还有武后的乱政,韦后、安乐公主的肆无忌惮,太平公主的嚣张跋扈,还有李重茂的政变,直接导致了他对亲人的不信任。他对自己的儿子,非但没有父爱,反而就跟防贼一样。”
“忠王李嗣升将注意打到了忠嗣的身上,我本想着给他略施薄惩。却不料直接击中了陛下的软肋,让他将外放的所有儿子都带着软禁性质的监视起来……唉,真不知道,他究竟是重情还是无情!”
“他对为夫这般信任器重,他对高力士视如己出,他对王毛仲这样的混蛋,百般容忍,甚至王毛仲所干之事,威胁到他的性命大业,他都选择了宽恕,直至一次一次忍无可忍,他才动了杀机!”
“然而这样的他,却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实在不知如何说来。”
娇陈躺在爱郎的怀里,静静的听着。
她知道裴旻这一些也只能在床第间与她说道,只要传出一点半点都是大逆之言。
轻轻的将脑袋靠在那扛着这一切的肩膀上,轻声道:“这也许就是皇家的悲哀吧,其实不只是皇家,豪门大户也是一样,勾心斗角屡见不鲜。妾身诸多加入豪门的姐妹,或是持宠争权,或是直接给正室打压,苦不堪言。妾身是上辈子积下的德,才能嫁入裴家,嫁给郎君。”
“瞧你说的!”裴旻转过了身子,面向着爱妻,亲吻着她的额头说道:“能够娶到这样贤惠的夫人,才是我裴旻的福气。有你,有小七小八,即便前面的惊涛骇浪,为夫也无畏无惧。”
这提起小七小八,娇陈也是一脸的幸福,好奇道:“妾身能够感受到郎君对小七小八的疼爱,只是他们现在都不小了,郎君为何不传授他们剑术?”
裴旻摇了摇头道:“学剑就算了,这个讲究的是天赋,小七、小八固然聪慧,但他们似乎没有这个潜力,平时吵着要学,看得出来,只是玩玩而已,并非真的感兴趣。不如看看他们到底喜欢什么,再择优而教。他们未来只要有能力自保便可,无需向这方面发展。你害怕为夫这身剑术,找不到传人不成?”
娇陈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期盼小七小八能跟郎君或者如幽姊姊一样厉害。”她顿了顿道:“对了,妾身听了一个消息,说是高内侍收了一个义子……”
第六十四章 兽牙礼物 哥舒土豪
裴旻最近都在关注西域情况,还真没有注意到长安的一些琐事。
高力士与他的关系一直不错,封禅回长安的时候,还因未能第一时间去皇宫面圣,给他示警。
当初裴旻娶娇陈的时候,高力士除了带来了李隆基的厚礼,他自己也亲自送上了大礼。
小七、小八满月时,高力士也是送了礼的。
而今他收了义子,自己理当送礼道贺才是。
裴旻如此想着。
娇陈也在一旁说道:“妾身记得,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内侍是送了礼物给我们的,需不需要送一份过去?”
“知我者,夫人也!”裴旻称赞爱妻想的周全,说道:“我正有此意,你说我们送什么礼物好?也不知高内侍的义子喜欢什么?”
娇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古怪道:“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幼儿,他哪里知道喜欢什么!”
“啊!”裴旻忍不住惊疑出声:“还是幼儿啊!”
这太监收义子并不是什么奇事,他们生活在宫里的太监,无后无友,上了年纪,最是凄苦。故而大多人皆会收几个义子,加以庇佑,待自己上了年纪的时候,有人照顾送终。
高力士自己就是太监的义子。
他本是岭南冯家人叫冯元一,宫中颇有地位的宦官高延福见冯元一机灵乖巧,念及自己年事已高,收了冯元一为义子。
冯元一也改为高姓,叫高力士。
大多太监收义子都是特别选择那些看的顺眼又机灵聪慧的人,而不是特别找一个幼儿照顾。
毕竟大多太监皆无媳妇,又生活在宫里,哪有时间照顾小孩、抚养小孩。
裴旻本能以为高力士是找了一个少年,想不到是个幼儿,还是襁褓中的。
娇陈点头道:“听说是吕家抱来抚养的,现在由高吕氏带着。高内侍日日侍奉君前,一年难得有几次归家。高吕氏有个孩子,倒也能打发一些孤寂。”
同为女人,娇陈还是颇为高吕氏惋惜的。
裴旻脑中也浮现那堪称国姝,小家碧玉的女子,转移了话题道:“原先我还想干脆送一方美玉,而今却送不出手了。”
古人极重视玉文化,将玉必做谦谦君子。
所以古语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但佩玉也有特别的说法,男子及冠,女子及笈,方能佩玉。
因为这个时代信奉玉是活物,能够养人。
以人养玉,以玉养人。
而幼儿少年自身精血血气不足,若是佩玉,则反受其害。
他人送礼,可送金玉,表面是送给高力士义子的,实际上送给谁显而易见。
裴旻不同,他与高力士关系不错,说句朋友亦不为过。要是送金银,反而落得俗套,但是送的随便也容易得罪人。
华夏古往今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送礼也是极为讲究的一大学问。
礼并不是送的越贵越好,关键是贴心。
娇陈也沉吟了半响道:“不如送猛兽齿,兽齿镇妖辟邪,最适合幼儿了。西域与中原不同,这里的猛兽更多,寻一珍稀异兽牙齿相赠,又显诚心,又有意义。”
裴旻再次亲吻了自己的夫人,认同了这个提议。
可送什么样的猛兽齿,随即又难倒裴旻了。
裴旻对西域有过深入了解,可只限于西方的局势,对于当地的猛兽,孰不了解。而且经过那蛟龙一事,裴旻也意识到,这世界有许多还没有灭绝的奇珍异兽。他后世的学识,在这方面起不到任何作用。
苦思无法,想到了哥舒翰,决定明天将哥舒翰叫来,问问他这个本地人,顺便将他的东西还给他。
翌日一早,裴旻将哥舒翰叫到了节度使府。
哥舒翰在之前救援安西的战役中表现的尤为出色,不管是在最初破苏禄之子骨啜,还是在最后的围击战中都有出色的表现。
裴旻已经将他提拔为建康军军使,调来凉州任职。
新官上任的哥舒翰红光满面,身上还带着些许酒味,见到裴旻有些畏畏缩缩,有点像见了老虎的狐狸。
这也是做贼心虚,哥舒翰太有钱了,根本就不将钱当钱用。
原来是黄毒缠身,有钱花的出去。
现在不赌了,只是偶尔黄一下,大笔的钱用不掉。
发愁!
怎么办?
请客!
来到凉州姑臧任职,哥舒翰将建康军上上下下的将校都宴请了个遍。
其他凉州军的将官也不能例外、。
而且一去就是最好的酒楼……
一个月三十日,哥舒翰就请了二十多场酒。
这裴旻治军严谨,人所共知。
哥舒翰生怕自己在什么地方犯了军法,心底七上八下的。
裴旻对于哥舒翰这些日子的挥霍也略有耳闻,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听说军使最近天天宴请宾客,潇洒快意,好不自在。”
“这个,这个……”哥舒翰心底大叫不好,都有些口吃了,对于面前这个小他许多的上司,心中满是敬畏,底耸着脑袋,认命道:“属下知罪。”
裴旻更是带着几分古怪的笑道:“罪在何处?”
哥舒翰大汗淋漓,思前想后,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属下不知。”
裴旻的军规是军中不许饮酒,战时不许饮酒,军演如同实战,军演时,亦不能饮酒。
其他时间并不限制吃喝玩乐,毕竟军人也是人,是标杆,但不是圣人神仙。
在训练结束休息的时候,三五朋友离营回家喝酒玩乐并不受军法的约束。
哥舒翰的豪气看似荒唐,但只要不因为醉酒耽误第二天的训练,都不算是触犯军规。
裴旻猛地一拍案几。
哥舒翰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裴旻高声道:“某好酒洗茶天下皆知,你请了二十多场酒,将凉州上下的将官都请了个遍,唯独漏了本帅,可是瞧不起本帅?”
哥舒翰呆了呆,苦着张脸道:“裴帅,你这是要吓死末将啊!末将胆儿小,受不得这般吓。这不是怕末将不够格嘛,裴帅要是有意,末将回头就去包下萨珊酒肆,长洛酒家,江南雅苑来请裴帅。在江南雅苑看着萨珊酒肆的胡姬,喝着长洛酒家的酒食那可是最大的享受。”
裴旻大感服气。
哥舒翰说的三个地方正是姑臧最为出名最有档次的酒楼,其中江南雅苑的结构布局依照江南水乡的风格布置的,在苍茫的凉州大地能够欣赏到雅致的水乡美景,绝对是难得的享受,故而环境最好。
萨珊酒肆是波斯大商开设的,里边的胡姬是最正统的波斯姑娘,热情美艳大方。
长洛酒家的掌勺厨师是宫廷退下来的御厨,精于各种精美食物的制作,酒食最是地道。
哥舒翰这一句“在江南雅苑看着萨珊酒肆的胡姬,喝着长洛酒家的酒食”直接将姑臧的特色加了进去。
裴旻心底除了真会玩,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见裴旻没有答话,哥舒翰还以为诱惑不大,又说道:“姑臧作为大唐第三都会,好吃的可不止这点。城北的片皮乳猪,城东的烤羊肉,葱段甜酱,清芳斋的桂花糕,还有迎宾楼的糖蒸酥酪……这些味道都是极好的。只要裴帅赏脸,属下保证让你一天之内,尝尽姑臧所有美食。”
裴旻听着哥舒翰说了一大堆他都没有听过的食物,有些犯晕,甚至都不知道谁才是这姑臧的主人了。
哥舒翰在姑臧的时间远没他长,但对于姑臧的了解,显然不在一个档次的。
盛情难却,裴旻也应了下来,感慨道:“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裴旻也并未有限制哥舒翰这般挥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哥舒翰的特点就是有钱,跟蝙蝠侠有的一比。所以仗义疏财,军中上下皆愿意为之而战。
撒钱收心,听起来俗套,但不能否认,这是一个最直接最有效果的办法。
现在凉州军的将官中谁人缘最好?
不用说都知道是哥舒翰:如他这样仗义的大金主,谁不喜欢?
也不打算跟哥舒翰瞎扯,裴旻直接将靠在案几上的刀丢给了哥舒翰。
因为刀套给黑布包裹着,哥舒翰也看不出何物,本能的接过有些莫名,拉开了黑布,惊呼道:“是金银横刀。”
他抽出了一半,面前的刀面清晰的雕刻着“哥舒”二字。
唐刀并非单指唐代的某一种刀,现今对唐代官方四种刀制式的总称。
横刀则是唐刀中最常用的实战刀,因故后世会以唐刀来称横刀。
但金银横刀却不是用于战场的实战刀,而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多是皇帝赏赐给功勋之臣的兵器,佩者以此为荣。
哥舒翰的金银横刀是唐朝最伟大的皇帝,太宗李世民赠送给哥舒家族的,意义非同小可。
“裴帅!”
哥舒翰眼圈都红了,将家传宝刀输出去,是他骨子里洗刷不掉的耻辱。
此刻见手中的金银横刀,百般思愁一起涌现。
裴旻并没有重提旧事,也不想彰显自己的高大,说道:“这把金银横刀我一直有调查,直到不久前找到了下家,问他要了来。这本就是太宗皇帝赠予你们哥舒家的宝刀,现在还给你,亦算是完璧归赵。”
在得到宝刀的那一刻,哥舒翰将答案猜个七七八八了。
此刻听裴旻依旧顾全自己的面子,没有言明,那良苦用心,让他感动之余,又有些无地自容。
“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哥舒翰叩拜道:“裴帅用心良苦,属下无以回报,此身愿意跟随裴帅鞍前马后,百死无愧。”
裴旻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不必这般严肃,我还真有一事看看你能不能帮上忙。”
哥舒翰立刻道:“裴帅请讲。”
裴旻也将自己遇到的情况细说,“你也知道高内侍不是常人,这份礼物无须贵重,但必须特别。”
哥舒翰拍着胸口道:“裴帅放心,末将没有别的,就是有钱。我父亲在西域人脉极佳,属下托他帮忙,定能选一个让国公称心如意的。”
他宝贝的将金银横刀挂在腰上,离去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晚边末将来请裴帅赴宴。”
当天裴旻也见识到了什么是奢靡,哥舒翰当真将姑臧所有经典的美食都一一购来。
在风雅别致的江南雅苑,看着萨珊酒肆那拥有前凸后翘小蛮腰的波斯美女翩翩起舞,还吃着八十多道美食……
裴旻甚至都觉得自己要赶上慈禧了。
这有钱就是好办事,不过一个月,哥舒翰就送来了礼物。
一颗已经打磨过的牙齿。
哥舒翰道:“这个是天竺商人从三佛齐王国购买来的,是一种据说可比狮虎的怪物,用华夏语翻译就是地龙……”
说着他描绘这地龙的模样。
裴旻听着介绍,心底恍然,这个地龙应该就是后世最大的巨蜥科莫多龙,三佛齐王国正是科莫多龙的生活的区域。
只是哥舒翰描绘的大小,可比他记忆中的科莫多龙大的多,想来也是因为环境恶劣的缘故。
看着手中洁白而且磨圆的牙齿,对于这个礼物也尤为满意,“谢了,多少钱?让府中管事给你。”
哥舒翰一脸的无所谓,道:“是末将的爹买的,末将哪知道,反正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就当末将孝敬裴帅的。”
裴旻也知哥舒家的财力,不跟他计较细节了,继续看着手中的牙齿,忽然发现牙齿上有着一些奇怪的纹路,纹路连起来居然像一个字。
一个华夏文字。
上面弯弯曲曲的的可见是一个“品”字,下面好像一个“山”。
品加山,是一个“喦”字。
“喦”就是唐朝时期岩石的岩,同音同意。
看那纹路并非是人为的,而是自然巧合而成的一个奇迹。
裴旻也不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礼物,劳师动众的,让人将这份得来不易的礼物,送往了长安。
长安高府!
山茶花园!
正是山茶花开放的时节,整个花园飘香四溢。
一个秀丽的妇人一手轻摇着一个小摇篮,一手看着一刻雪白的兽齿,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怔怔出了神,半响才道:“这是喦?”
看了看兽齿,又摇篮熟睡的幼儿,小心翼翼的将兽齿挂在幼儿的颈部,轻轻的调笑道:“你跟着娘姓吕,娘现在给你取个名,叫喦,喦儿,你可喜欢。”
熟睡的小家伙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在这个成千上万山茶花的围绕下美美的睡着。
第六十五章 送礼趣事(二合一)
开元十二年秋!
裴旻通过一连串的与李隆基接触,安排好了支援安西一仗的升迁事宜。
原沙州都督封常清就任安西节度使;蒲昌县令颜杲卿升为安西大都护府长史;赤水军军使赵颐贞升为沙州都督;原白亭守捉哥舒翰升迁为建康军军使,北庭游击将军高仙芝提拔为赤水军军使,子亭守捉王忠嗣升为捷胜军军使,并由子亭调往河西九曲莫离驿……
余者将官也多有升迁,裴旻严苛依照个人的表现军功颁布功绩。
不敢说绝对公允,但功劳一一分下,却也未有不服者。
此次唯一未得真正升迁的唯有裴旻本人。
此战裴旻居功至伟,无用多言,但是他以是当朝国公,两镇节度使,还兼任河西按察使,还有大将军、御史中丞、昭文馆学士、丽正修书院学士等虚衔,论及威势较之朝堂上的宰相张说由要更胜一筹。
想要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小小”的生擒突骑施可汗的功绩,已经不够看了。
还需更多的功绩方可。
不过李隆基也未亏待裴旻,各种财物奖赏数不胜数。
因为之前,李隆基掘地三尺动了裴府,裴府现在还在装修。
李隆基再次下达了圣谕,府中一切精心修葺,所需钱物,一切由朝廷支付,上不封顶。
在不知不觉中,裴旻已经完成了河西、陇右之间新的调动。
处理好这些大事,裴旻渐渐将重心放在自己的私事上。
与公孙幽的婚事因为各种不可抗拒的因素,拖延了许久,可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继续等下去。
经过生辰八字的对比,最终定下了来年的二月成婚。
婚讯也传达出去。
让裴旻颇有异议的还是公孙幽在婚期定下的那一日,搬离了凉州大都督府。
依照习俗规定,在未正式过门之前,新婚夫妇是不能见面的。
裴旻想要再见公孙幽,只能等着她正式过门的那一天了。
裴旻也只能通过布置着公孙幽的婚房来暂解相思之苦。
随着婚期的临近,姑臧格外热闹。
此时此刻的裴旻,早已今非昔比。
当年他与娇陈成婚的时候,只是一个宠臣。而今的他,却是地位显著的封疆大吏,西方边境近乎十五万大军的军事统帅,风头之盛,可谓一时无两。
前来送礼的人参加婚礼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上至帝王皇亲,王孙贵胄,下至商贾豪强,莫不送上厚礼。
或是诚心庆贺,或是混个眼缘。
甚至连西域诸国也派来了使者参加。
由此亦可见,裴旻上一仗打出来的大唐雄风,已经深深的印在他们心底。
天南地北的贺礼,一天天的运达。
直接让姑臧今年的生意较之晚年提升了一倍有余……
地方商家乐的合不拢嘴,甚至都开玩笑的合计着要不要每隔一段时间给裴旻介绍一个夫人,好让他们赚着盆满钵满。
裴旻也想不到会如此夸张,看着各地送来的礼单,足足堆积了两个大箱子。
裴旻随手拿起一份礼单,左右摊开,当见一页一页上写着送礼人的身份,已经他们所送的厚礼。
“宁王李宪,赠亲画鸳鸯戏水图一副。”
“幽州大都督张守珪,赠百年何首乌一对,献桃金童玉女一对。”
各种各样的礼物礼品堆积如山……
尤其是哥舒翰最是夸张,这个不愁钱的土豪,直接送了十数份大礼:“金丝白锦香囊一对,绿釉狻猊香炉一对,荷花莲子镂金手串一对,玉浮雕荷花鸳鸯佩一对,纯银鎏金镂空累丝花卉一对……”
似乎将能配对的都买了……
反正不差钱。
看着各种认识不认识的名字,裴旻头都有些大了,将礼单放下,挥手让人拿走,这要一份份的看,看到明天也看不完,索性不看了。
留着以后慢慢整理。
他这一个不看,可就急坏了一个人了。
他叫杨钊,蒲州永乐人,祖籍弘农华阴。
说起杨钊,或许有人不认识,但他的另外一个名字,相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国忠,东汉太尉杨震之后,张易之之甥,历史上杨贵妃的族兄。
但此刻的杨国忠还未改名,依旧叫杨钊,不但如此,还是一个放荡无行,嗜酒好赌的混混。
杨钊本性卑劣,胸无文墨,但鬼主意小聪明不少,商议见缝插针,投机取巧。
身为名门之后,杨钊本是不愁吃穿。
可是他没哥舒翰的命,却有哥舒翰的“潇洒”。
哥舒翰有着挥霍不关的家财,而杨钊却将自己挥霍的倾家荡产,险些成为乞丐流氓。
要不是杨钊姓杨,杨家人不想有一个乞丐的亲戚,时不时的资助一些,杨钊真的要流落大街了。
不过也是因为常年收到接济,杨家人没有一个看得起杨钊的。
杨钊一怒之下,再次厚着脸要了一些钱财,前往蜀中投奔自己在蜀中担任司户的伯父杨玄琰去了。
杨玄琰是个老好人,见杨钊落魄至此也收留了他。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杨钊在蜀中也是一事无成,甚至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
就在杨钊打算逃离蜀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机遇。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一个可以让他咸鱼翻身的机遇。
在跟他最小的妹妹杨玉娘闲聊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杨钊还记得那一天,他给债主逼得东躲西藏,实在无奈,将注意打到了杨玉娘身上。
“九妹,你的这个吊坠好是漂亮,给兄长瞧瞧?”杨钊和颜悦色的笑着,就如一头大灰狼。
杨玉娘就是天真无邪的小红帽,警惕的握着裴旻送给她的护身结,娇气的说着:“不给!”
杨钊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了两个糖果,说道:“就给哥哥瞧一瞧,这两个糖果就是九妹的了!”
杨玉娘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护身结,咽了咽口水道:“一下,只给你看一下。”
杨钊眯着眼道:“就一下,不骗你!”
将糖果递给了杨玉娘,认真的端详着手中的护身结。
杨钊虽混的落魄,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子弟,见多识广。
护身结是由辛巴的马尾编制的,而辛巴是罕见的品种为狮子骢的良驹。
狮子骢的自身性能优等,是顶级的马驹品种,能够与之相比品种的有很多。但以毛质来说,狮子骢天生华贵,一身金黄如若狮子般的鬃毛在群马中是无可比拟的。
马尾的用处极多,是琴弓的原材料。
狮子骢的马尾作用更大,价格也很是到位。
不然以裴旻自身的财富,也不至于特别将马尾留下来。
送给杨玉娘的那个护身结用的马尾毛,可以转手卖不少的价钱。
这拿在手上细观,杨钊更是发现了这马尾的不寻常之处,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珍贵,若有所指的问了一句:“九妹,这护身结是谁送给你的?”
杨玉娘嘴里吃着糖果,带着几分自豪的道:“是大英雄哥哥送给玉娘的。”
杨钊眼睛一亮,追问道:“大英雄哥哥是谁?”
“大英雄哥哥就是大英雄哥哥嘛,他可好了,不但送玉娘这个护身结,让玉娘有事可以去找他。还抱着玉娘骑大马,可好玩了。”杨玉娘手舞足蹈的,眼睛泛着光。
杨钊耐着性子问道:“哥哥问的是大英雄哥哥的名字,就跟你叫杨玉娘,哥哥叫杨钊一样。”
杨玉娘想了想,回答道:“大英雄哥哥叫裴旻!”想了想有很确定的道:“对的,是这个名字,玉娘没有记错。”
杨钊一听“裴旻”二字,已经吓傻了。
在唐朝不知道裴旻的人,除了聋子就是无知的幼儿。
杨钊也曾是中流社会的人,知道裴旻的所有事迹。
他怎么也想不到杨玉娘这个小丫头居然认识名动天下的边帅,大唐王朝仅次于一代圣主李隆基的元帅剑圣裴静远。
这一意外的消息让杨钊欣喜若狂之余,又觉得充满了机会。
裴旻!
那可是唐王朝绝顶的人物,要是得到他的扶持,那自己飞黄腾达不就是眼前之事?
杨钊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远大的前程向他招手呼唤。
热血因为即将到来的热血而滚动……
杨钊找上了自己的伯父杨玄琰,鼓动如簧巧色,劝说杨玄琰把握机会。
但是杨钊的提议让杨玄琰拒绝了,还给臭骂了一顿。
因为在杨玄琰的眼中,裴旻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原来杨玄琰出任蜀中司户,的责任是主民户。而蜀中地区,山林极多,山中流民散户还有巴、蜀蛮族数不胜数。
而之前李隆基下了一道调查天下散户黑户的任命。
杨玄琰这一动身,少则年余,多则数年。
杨玄琰不放心孤儿寡母,派人将她们送往洛阳二弟家中居住。
正好也可以看一看他们嫁到洛阳的三女儿日子过得如何。
杨玄琰用了一年半,完成了李隆基的任务,派人请回了妻子女儿。
却不想回来的时候,杨玄琰还受到了他三女儿的一封密信,信中说裴旻对小九杨玉娘极为钟爱,让他把握机会,好领着杨家飞黄腾达。
杨玄琰当即就怒了。
诚然!
裴旻要是真的看上他杨玄琰的其他未出阁的女儿,以裴旻现在的地位家世,杨家是烧了绝对的高香。
杨玄琰会毫不犹豫的就应下这门婚事。
毕竟只要不是傻瓜,都不会放弃这种送上门的富贵。
可是裴旻看上的是杨玉娘,一个五岁的孩子!
那怕是他的八女儿,九岁,杨玄琰都有嫁过去的想法冲动。
但杨玉娘才五岁,奶都没断……
一个年近三十的人,喜欢一个五岁的孩子?
如此特殊癖好,杨玄琰这个做父亲可受不了。
哪怕是再多的富贵,杨玄琰不也屈膝。
在第一时间,杨玄琰甚至想直接将护身结给烧了。
但面对死活不肯的杨玉娘,杨玄琰还是决定当做不知道,毕竟日后真的有什么万一,这个护身结能有大用。
所以杨钊跟杨玄琰说道此事的时候,直接挑起了杨玄琰的怒火。
杨钊不明所以,但是他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种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杨钊历史上的表现是个蠢货,甚至说他一句白痴也不为过。
但他并非真的蠢蛋、白痴,而是他在宰相位子上的表现如同一个白痴。
他自身的能力,仅限于县级干部,让他处理小县的事情,他还是能够干出成绩的。给他宰相来看,远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表现的好斗有鬼了。
杨钊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鼓起勇气找上了西蜀大豪鲜于仲通。
鲜于仲通家财万贯是蜀地出了名的富豪,杨钊来到蜀中的时候,跟着他混迹过,深知鲜于仲通野望颇大。
杨钊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从鲜于仲通讨要来大笔的财富,以蜀中杨玄琰的名义送给了裴旻。
而杨钊作为杨玄琰派来的代表,等着接受裴旻的召见。
这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杨钊越等越是心急。
看着身后寸步不离,就连拉屎撒尿也要跟在一旁的两个巨汉,心底也是不住的打鼓。
鲜于仲通财大气粗,是不在乎一点儿小钱。
却也不甘心给人骗,早已安排了心腹跟着杨钊左右,要是有个意外杨钊吃不了兜着走。
瞪了足足一个月,杨钊依旧没有等到裴旻的召见。
这日杨钊终于按耐不住,亲自找上了门去。
“在下蜀中杨钊,是蜀中司户杨玄琰的侄儿,封伯父之命,给裴国公送来了贺礼,顺便拜访求见,还望引荐!”
节度使府的福利绝佳,裴旻不会亏待任何跟随他的人,相同的规矩也严苛许多。
裴旻最讨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辈,故而府中所有下人在带人处事上极有礼貌。
面对一个芝麻绿豆点大的蜀中司户的使者,门卫还是很客气的作揖回礼道:“实在抱歉,国公大婚在即,更兼公务缠身,实在繁忙,不能一一道谢。国公说了,事后他会逐一整理礼单,亲自修书答谢。杨公子请回吧……”
杨钊彻底傻眼了。
他是以杨玄琰的名义送的礼,但是礼品什么的,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鲜于仲通那里讨要来的。
现在?
天旋地转!
第六十六章 悲催的杨国忠
杨钊毫无疑问的给拒绝了,他定了定神,眼咕噜一转,挤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喜庆洋洋的向后走去,手上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在远处盯着杨钊一举一动的两个护卫也露出了微笑。
来到近处,杨钊大言不惭的道:“已经约好了,明日一早,国公会在府中与我相见。今天我们就去赌坊试试手气,输光了也没所谓。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会有的。”
当下杨钊领着护卫去了城中最大的恒通赌坊潇洒快活去了。
大大咧咧的赌了几手,杨钊偷偷的找了一个机会,躲进了赌坊里的茅厕,以关上厕门,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慌张焦虑……
杨钊看了一眼四周,这厕所的左右间距不是很大,双手用尽推了推,足够的牢固,左右撑着,一点一点的向上挪动,探头向后边望去,不由得松了口气。
古代的茅厕后方大多是便池。
作为长安最大的赌坊,在卫生方面还是极好的。
便池坑用木板遮住,看不见坑里的赃物。
手扒着墙壁,打算翻厕所而过。
厕门砰的一声,让人踹了开来:看守杨钊的护卫已经察觉了异样。
厕门正好顶在杨钊的屁股上……
杨钊本扒着后墙撅着屁股看着厕所后边的情况,这一顶无疑是在他后面推了一把。
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杨钊忍不住惊呼着往粪池摔了下去。
先是“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木板上。
随即“咔嚓”一声。
经过沼气侵蚀的木板脆弱不堪,杨钊脑袋瞬间空白,不详的预感涌上脑海,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噗通”!
屎花四溅!
那一瞬之间,杨钊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干脆就这样死了吧!
但随即!
求生的欲望涌上心头,杨钊奋力挣扎着,大叫着!
场面……
美,美如画!
一根长长的竹竿将杨钊从粪池里拉了上来。
面对一身重口味的杨钊,负责看守杨钊的两个护卫躲得远远的。
杨钊如同死狗一样的倒在地上呕吐着,在挣扎惊恐的时候,难免有一些进入了口中。
这原先还不觉得,这捡回了一条命,嘴里的那种感觉登时让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滚。
呕吐了好一阵子,胃血都吐了出来。
“谢谢!”
有气无力的,杨钊看着一路上盯着自己的魔鬼,现在却比亲娘还要亲。
其中一人冷着脸道:“别急着谢,话还是等着去跟鲜于老爷说吧。”
杨钊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直接晕阙了过去。
**********
随着婚期将近,裴旻的心情也越发的高兴。
日常走路办公都是哼着歌的,哼的还是十分应景的《今天你要嫁给我》。
只不过以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可听不出一个好坏,只是知道裴旻所哼的歌特别轻快,与这个时代的诗歌大不一样。
毕竟这个时代的歌属于高雅的诗歌,若非《长恨歌》这样的叙事诗,寻常的诗句也就是三十四个字。
真要用后世的唱法,一张口就没词了。
要是换做周董的风格,那更是十首诗加起来,也扛不住十秒。
“国公,凉州众豪绅联名上书,说国公成亲是天大的喜事,他们愿意出资在姑臧大街上摆上流水席,宴请所有愿意来参加婚宴的百姓。”王维手中拿着凉州豪绅的联名书,心底也颇为感慨。
王维早年也曾游历天下,阅历丰富,兼之他所在的太原王家就是当地最大的豪绅。
这豪绅、百姓、官府之间向来有着不相容的一面。
尤其是豪绅与百姓之间。
豪绅想要富裕,压榨百姓是最快最常见的方法。
而官府向来是要在豪绅与百姓之间做个选择。
是与豪绅沟壑一气,蛇鼠一窝,或是贴近百姓,为民请命。
一般而言选择前者的更多,因为只有富了豪绅,才有出色的政绩,才有大笔的财富发展地方。而为民请命,固然获得美名,却也因伤及豪绅利益得不到支持,从而政绩不好。
即便是富了百姓,所得税收,亦不及前者。
故而此间事情,大多两者不可兼得。
唯有少见的如狄仁杰这样的干吏,才能真正的权衡豪绅与百姓的利益,做到既富了豪绅,也兼顾了百姓。
而凉州在裴旻的治理下,显然也做到了这样的兼顾。
豪绅对于裴旻尤为支持,百姓也对之感恩戴德。
“能够在裴帅这样的能臣麾下效力,真是一大幸事。”
王维心底念叨着。
裴旻想也不想的回绝道:“让他们将钱用在刀刃上,没事修修路,开开河渠。某的婚事就不劳烦他们操心了,真觉得无事可干,就帮着修建一下高昌仓。”
高昌仓是朝廷最新定下的一项工程,由首相张说提出的。
这个工程得到了裴旻的鼎力支持。
其实裴旻早有此意,只是他不好开口。
华夏幅员辽阔,自古即是粮食大国,粮食的生产及储存具有悠久的历史。
为了储存粮食,历朝历代都会在军事要地,在兵家必争之地建造粮仓。
其中最著名的粮仓莫过于洛口仓了。
洛口仓也叫兴洛仓,地处洛阳附近的丘陵,形势险要,土层坚硬、干燥,又有水路运输之便。自洛河逆水而上可达当时的东都洛阳,逆黄河而上可达陕西潼关和西京长安,顺水而下则达山东至海口,同时与大运河相通,还能南到江、浙,北到河北等地。
故而昔年瓦岗军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入主中原,号令四方,与攻陷洛口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西州建立高昌仓,实是因为两千里沙碛人力无法克服。
在西域建造一个粮仓,以后与阿拉伯帝国对战时,粮食可从高昌仓直接调用。
避免了千里运粮,令得后勤压力大大降低,也免去了前线断粮的危险。
不过高昌仓一旦建立,意味着河西军境内有一个大粮库,一但河西军造反,直接有粮食可以调用。
也因如此,高昌仓的提议一出,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也是裴旻不好开口的原因。
终究是李隆基的野望压过了一切,同意了建造高昌仓。
以裴旻的战略眼光不难看出,高昌仓的出现,在未来,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关键。
此事上也尤为上心,以另一个身份捐献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加快高昌仓的进度不说,还特别派出了袁履谦亲自负责督建。
对于张说,裴旻也只能感慨:“道济先生无愧是我朝最有远见的文臣之一,真希望他能多干几年。这样,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处理了手上的事情,裴旻再次哼着小曲巡视了婚房,入手安排婚礼的一些细节琐事。
二月十六日,是裴旻成亲之日。
就在这好日子即将来的前一天,裴旻跟着礼官了解着婚庆的细节。
突然府中管事胡老,大步走了过来。
“老爷!蜀中有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听胡老这么说,裴旻还以为是李白的家人呢,毕竟他从未去过蜀中,唯一有过往来的就是徒弟李白的家人。
胡老说着,又将手里的一物递来,说道:“一个小女孩将这个护身结递给了门房,门房认得是公子坐骑特有的马尾。”
裴旻接过护身结,才记起除了李白,自己还在洛阳与历史上的杨玉环接触过。
当初为了避免历史重演,特地给杨玉娘编制了一个护身结,以作信物。
想不到没过几年,杨玉娘真的找上来了。
带着几分激动,裴旻大步向屋外走去。
穿过都督府前院,果然见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风尘仆仆的在府外站着。
见到裴旻的到来,小女孩“哇”的一下,恸哭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裴旻大步走了上前,之前在洛阳见到杨玉娘的时候不过四岁出头,现在已经六岁了。
一身粉底小裙,左右盘着两个包子团,余下的发丝捆成多个小辫,配上白玉一样的肌肤以及圆大如珍珠一样的眼睛,不在是原来的胚子,已经呈现了些许小美人的模样。
一把将杨玉娘抱起来,轻声的安慰着。
小七、小八偶尔也会哭闹,裴旻在这方面也颇有经验,轻声道:“不哭不哭,玉娘,乖,不哭,有哥哥在呢,有事情跟哥哥说,哥哥给你解决,不哭,乖。”
杨玉娘一头埋在裴旻的怀中,泪水哗啦啦的滚落下来,双手紧紧的抓着裴旻的衣服,哽咽道:“刺史伯伯将爹爹抓了,说爹爹是个坏人,爹爹明明是大好人,刺史伯伯肯定抓错人了。裴哥哥,你去跟刺史伯伯说说,说爹爹是好人,放了他。”
她又哭着又说着,本来小孩子咬字就不那么准,说的含含糊糊的。
裴旻只是听了一个大概,只以为历史走上的正轨,杨玉环的父亲真的入狱了。
虽然时间有些对不上。
正想开口,旁边的一个青年也回神过来,带着几分激动,惊喜振奋的看着亲如“父女”一样的两人,浑身的血液沸腾了,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的将杨玉娘送来姑臧,值了。
“见过裴国公!”杨钊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裴旻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杨玉娘身上,直到杨钊这一行礼,才向他投去目光。
一望之下,眼中瞳孔微微一缩。
居然是一个比他由要帅上一分的帅哥!
第六十七章 狼心狗肺 千里送女
裴旻看着面前的青年,他身材高大,淡黄轻衫,腰悬长刀,面目俊美,以相貌而言,却有龙凤之姿,在心底已经将他与一人联系在一起了。
中国十大奸相之一的杨国忠。
杨国忠是武则天时期武后的面首张易之、张宗昌的外甥。
张易之、张宗昌能够将武则天这样的强势女人迷得晕头转向,昏招迭出,他们俊美帅气自不用多言。
杨国忠多有舅像,继承了这一点。不管他的才学多么的不堪,以皮相论,确实出众。
裴旻自诩相貌不差,与李隆基、李宪这些美男子比起来,都不逊色,但与面前这个青年相比,却有些自愧不如。
也只有王维,能够胜他一筹。
“你是?”裴旻抱着杨玉娘,不动声色的看着青年。
青年毕恭毕敬,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道:“在下杨钊,祖籍弘农华阴,蒲州永乐人,见过裴国公。”
果然是他!
裴旻微笑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杨钊余光见此,心底也尤为舒坦。他最大也是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一副俊美帅气的容貌,靠着这一副相貌,骗吃骗喝,获得了不少的便利,心底忍不住暗笑:“又一个让本少爷外貌欺骗的蠢蛋!”
裴旻邀请杨钊入府说话。
杨玉娘死死的抓着裴旻的衣襟,生怕他跑了,救不了自己的爹爹。
裴旻也由得她,将她抱在怀中,向屋里走去。
来到了会客厅,裴旻也学会了李林甫口蜜腹剑的本事,让人客气的送了茶水,问起了缘由。
杨钊沉痛道:“我那叔父是一个老好人,很好说话,也很喜欢解人之忧。他是蜀中司户,负责人口琐事。前年,叔父的好友朱松领了三人请求叔父给上一个户籍。叔父听说他们三人是南诏逃难来的难民,也未多想,便给了他们置办户籍,让他们在蜀中安家。”
“唉!谁想到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南诏来的难民,而是在江南犯了杀人罪的逃犯。叔父太相信他的好友,居然不加以调查,直接给他们上户,为他们掩盖了身份。”
“此事后来事发,三个杀人犯居然一口咬定是叔父收了他们的钱,给他们全新的身份。叔父也因此给问罪,去官下狱。”
“国公,请您相信叔父大人,他真的是一个认真的好官。只是不懂得拒绝朋友,太过相信朋友,才有此祸。在下敢对天发誓,叔父只是受了蒙骗,绝对不是收受贿赂,存心庇佑人犯。”
杨钊表现的正义凛然,配上他那出色相貌,还真有几分正直无私的模样。
“得知玉娘与国公有旧,在下特地带玉娘千里而来,只求国公能助叔父渡过此劫。杨钊愿为国公做牛做马,已报大恩。”
说着,他跪伏下来,重重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很响很响!
裴旻看着杨钊,又看了一眼怀里的杨玉娘,嘴角微微翘起。
若裴旻是个单纯的古人,兴许真要为杨钊这影帝级的表演给欺骗了。
但是作为一个后世人,裴旻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杨钊,未来的杨国忠是什么货色,或许他说的事情没有假,但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裴旻压根不信杨钊会这般重情义。
还真让裴旻猜中了。
原来当日杨钊很不幸的跌落了粪坑,吃了好几口百家屎尿。
他的衰运并没有到头。
两个护卫在杨国忠洗去身上的污迹之后,将他压回了蜀中,交给了蜀地豪绅鲜于仲通。
鲜于仲通是渔阳县人,自小寄籍蜀中新政,家里有上百亩良田,是蜀中出名的豪绅,之前还考了一个进士。
不过他只是考中第三等次的同进士出身,最末等的席位。
同进士出身即便入朝为官,亦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官。
鲜于仲通家财丰厚,根本看不上,何况他年过四旬,全无奋斗精神,故而回到乡里,与蜀中官员往来,希望能够得他们推荐,直接跃过奋斗期,成为有一定身份权势的官吏。
故而对于杨钊孤注一掷的举动,就算心底不是很相信杨钊,就算希望渺茫,鲜于仲通也决定一试。
毕竟钱,他有的是,但是结识裴旻这级别的封疆大吏的机会,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鲜于仲通得知自己豪赌失败,命人直接痛打了杨钊一顿,甚至打算将他丢去青楼。
这个时代,好男风的人还是挺多的。
恰好杨国忠皮相上乘,也能给自己赚不少的钱。
杨国忠闻言直接吓的菊花震疼,哭喊着百般哀求,让鲜于仲通再给他一次机会。
鲜于仲通能够成为蜀地大豪,也有一定的本事,察觉了一些问题。杨国忠真要讹诈他钱财,不会真的将他为裴旻准备的大礼,全部都送了出去。
鲜于仲通也因故再给了杨钊一个机会。
杨钊就是一个小人,皮相的出众,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卑劣。
杨钊对于自己遭受的一切,不敢怨恨大豪绅鲜于仲通,更加不敢怪到拒不见面的裴旻身上,而是将一切怒火发泄到了收留他,给他吃给他住的叔父杨玄琰的身上。
杨钊认为,若不是杨玄琰当初的拒绝,自己不会铤而走险的找上鲜于仲通,更不会因为裴府的拒绝见面,被逼得从厕所里逃跑,以至于掉进粪坑,尝了鲜,还给毒打一顿。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杨玄琰拒绝自己惹出来的。
杨钊来到蜀中的时候本性难移,在蜀中赌坊流连,认识了一群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
其中就有一个是让杨玄琰改了身份的杀人犯,在一次醉酒闲谈中,说漏了嘴。
杨钊为了达到目的,匿名将待他如己出的叔父给告了。
经过审查,此事也确实是杨玄琰的失误,他误信损友,将杀人犯当做逃民,利用权值给了他们全新的身份。
而那三个杀人犯也确实给了钱,只是钱到了朱松的口袋里,杨玄琰是一点也不知道。
但是在那三个杀人犯的心中杨玄琰才是大头,朱松不过是中介人。
朱松不知所踪,杨玄琰百口莫辩。
这包庇杀人犯,收受贿赂,两罪真要并罚,可是要充军的。
这古来充军,又有几个能够活着回来?
杨玄琰无奈,只能让杨钊送女儿来了。
杨钊自是大义凛然的接下这重活,将杨玉娘送到了姑臧。
杨钊千辛万苦,吃屎喝尿,挨揍险**,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裴旻。
第六十八章 万死不辞,那就死吧
对于杨钊大义凛然的表演,裴旻是一个字也不信。
但显然杨钊的表演,忽悠杨玉娘这样的小鬼是绰绰有余的,看着自己的族哥,眼中满是感激,想着日后真要有机会,非好好报答这位兄长不可。
杨玉娘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裴旻,含泪泣道:“裴哥哥,你说过的,有事情可以找你。帮帮玉娘的,救救爹爹!”
她小手儿轻轻的晃动,微微抬着脑袋:这一路上杨钊没有少给她灌输当今世上唯有裴旻能够救他爹的念头。
此刻在这小家伙的心底,裴旻就是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裴旻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展颜一笑道:“好,此事就包在我身上。”
说着他看了杨钊一眼道:“此事缘由我以知晓,我信杨司户是无心的。但事情已经发生,杨司户终究是有错。身为地方司户,负责户籍管理,未能慎重行事。错听他人,为杀人犯掩盖身份,这罪是逃不了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就应该受罚。这样吧,我写一封信给负责此事的官吏,让他依法判决。我记得依照《唐律》来罚,杨司户应该判充军,让他充军河西。到了河西,就是我的地盘,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职位自赎己过。不虚一两年,就能洗去此事。”
裴旻原先在御史台干过,对于唐王朝的律法也是了如指掌。
其实以裴旻的身份地位,只要一句话,帮助杨玄琰脱罪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是裴旻并不打算这么干。
对于自己手上的权力,裴旻始终怀着一定的敬畏,恪守着本心,不让自己为所欲为。
为了无辜的人,裴旻可以动用权力保他,但是杨玄琰真的无辜嘛?
裴旻一点也不觉得,哪怕他真的给蒙在鼓里,一切不知。
他以职权为三个杀人犯重置了身份,是不争的事实。
身在其位,未能尽忠职守,杨玄琰理应受罚。
故而裴旻并不打算直接让杨玄琰脱罪,而是给他一条改过路。
杨钊本以为裴旻并不打算帮忙,心下失望,但听到后来,弯弯绕绕,裴旻还是出手了,心下高兴。
杨玉娘毕竟年幼,反应不过来,见父亲还要受罚,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滚落下来。
杨钊忙道:“玉娘别哭,国公已经出手帮忙了。要不了多久,玉娘就能在河西见到你爹爹了。”
“真的?”杨玉娘哭声立止,惊喜的瞪着眼睛,那双本来就如珍珠一般的眼珠更加的透亮。
“当然!”
裴旻笑着说道。
“太好了!”杨玉娘破涕而笑,终于松开了抓着裴旻衣襟的双手欢呼着,突然双手环着裴旻的颈脖,蜘蛛一样向上爬了爬,给了裴旻一个亲亲。
裴旻怔了怔,随即一笑。
小孩就是小孩,就喜欢往这一套。
裴旻让杨玉娘下来,问向杨钊负责此案的官员叫什么名字。
杨钊连忙道:“蜀中县尉李仲。”
裴旻当即下笔,给蜀中县尉李仲写了一封信让杨钊带去,同时还“多嘴”的加了一句道:“速去速来,我观杨兄弟乃名门之后,气度不凡,想必怀有大才。某正是用人之际,求才若渴。杨兄弟若不嫌弃,到时我给你一官半职,你来河西效力如何?”
杨钊几乎要让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迫不及待的作揖道:“国公,不,裴帅,裴帅此言过于谦虚。世人谁不知裴帅乃当世一等一的大豪杰大英雄,能在河西为裴帅效力。杨钊万死不辞……”
他激动的慎重的将信收入怀中。
裴旻目送满心激动的杨钊离去,眼中透着一丝寒意。
很快他收回了目光,拉着杨玉娘的小手说道:“玉娘,哥哥,不,你应该叫我叔叔,叔叔,带你去见叔叔的孩子,在你爹娘没来的这时间里,你就跟叔叔的孩子一起玩,一起学习好不好。”
杨玉娘歪着头道:“好的,听裴哥哥的。”
“叫叔叔!”
“叔叔太难叫了,也没有裴哥哥好听。”
“叔叔,才是正确的叫法!”
“明白,裴哥哥……”
**********
蜀中李府。
杨钊摸着怀里的信,只觉得那轻飘飘的一封信件却如火烧一样,厚重。
他杨钊在蜀中也受到不少白眼,在之前李府门卫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可他一报出裴旻的名号。
那门卫态度立刻就变了。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
杨钊心头火热,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把握这个机会,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
一个六旬老者手牵着一幼童走了出来。
六旬老者虽须发花白,但精神抖擞,脸上不见老态,正是蜀中县尉李仲。
李仲早年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祖上是北周八柱国之一的李弼,名门之后。
唐朝世族虽经多方打压,依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得家族庇佑,李仲年纪轻轻已经在地方干出一方成就。
但就是因为本性太过刚直,昔年韦后、宗楚客、安乐公主为祸天下,买官卖官,胡作非为。
李仲看不过眼,直接上书痛斥韦后外戚干政。
结果皇帝李显就是一个惧内的庸主,李仲下场显而易见。
若非李仲族中有些实力,李仲便是死了,也不足为怪。
李仲给贬到了蜀中,成为了芝麻绿豆的小吏,而今也成为地方的第三把手。
带着几分轻蔑的看着杨钊,李仲哼声道:“你是说你奉裴国公命来的?”
杨钊高挺着身段,颇为自得的道:“是的,在下奉裴帅之命,将此书信交给县尉。”
“将书信放下,送客!”李仲直接就给了杨钊怎么一句话。
“你……”杨钊脸上阵青阵白,李仲那不愿意与他多说一个字一句话的厌恶表情,一点儿也没有隐藏,他忍着气将信放在一旁,恼羞成怒的甩袖而走。
离开大门之后,隐约还听到身后的臭骂:“狗仗人势的东西,真以为站着高人的身旁,自己就成为人呢!”
李仲骂了一阵,又忍不住长叹一声道:“这世道浑浊,果然谁都一样。泌儿,将信给祖父拿来。”
一旁的幼童看年纪不过四岁,却显得非常老成,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是!”
迈着轻快的脚步取来了信,双手高举的呈给了李仲。
李仲取出信,初一看字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字!国公这一手书法确实与传言一般,功底深厚。有王羲之之风,又不同于他,更加刚劲,锐气逼人讷!”
见信中内容,不免一怔,久久无言。
“祖父?”叫泌儿的幼童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爷爷。
李仲突然大笑起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泌儿,祖父这一回当了小人了。”
泌儿更加迷茫。
李仲出身名门,自身资源不少,之所以一大把年纪还是一个小小的县尉,就是因为过于古板不合群,书生的牛脾气极重。
就如之前的杨钊,杨钊不学无术,偷鸡摸狗,李仲觉得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耻辱。
要不是杨钊带着裴旻的书信,就他跪死在府前,李仲也不屑为之开一下门。
李仲虽不知杨钊这个小人,怎么找上裴旻出面的,却也知杨钊是为杨玄琰而来。
李仲与杨玄琰相交多年,也知他是给蒙蔽的,但过错已成。
为友蒙蔽是原因,却不能成为杨玄琰脱罪的借口理由。
怎么判,李仲心底早已有底,别说是裴旻,就算是李隆基求情,亦不管用。
除非将他撤了,换一个人负责此事。
李仲也以为裴旻是向他施压的,却不想信中一字一句,半点不偏袒杨玄琰,出乎他的意料。
李仲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自己的孙子,蹲下来笑着道:“孙儿你看看,这信你可看得懂,有什么不懂的字,祖父教你。”
泌儿小手拉着信纸,爽然的念道:“至蜀中县尉李仲公上:旻闻……”
一封信,两百余字,其中不乏生僻字,但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却流利的从头到尾都念了下来,一字不差。
李仲夸奖的摸了摸幼童的小脑袋,笑道:“知道这信是什么意思嘛?”
“知道!”泌儿用力的点着头道:“是一个叫裴旻的希望祖父将杨伯伯判罚到河西去。祖父,这个裴旻是什么人,祖父如何判罚,需要他教嘛?”
李仲道:“他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比你祖父厉害多的。泌儿,要记住他,以后你若入朝为官,必以此人为榜样。你祖父脾气太臭,不要学,要学就学这个裴旻,持身以正,秉心以公,处事以圆。”
泌儿再次点头道:“孙儿记下了。”顿了顿,他说道:“祖父,这信可不可以给孙儿?孙儿想照着练字,这个裴旻,字写得真好,比祖父的,还要好一些。”
李仲再次大笑起来道:“孙儿好眼力,他是一代文宗,写的字,自是比你祖父好,信就给你收着吧。”
叫泌儿的小孩,宝贝似的将信藏拿在手上。
那张只有四岁的脸,却配上了一对老成的眼睛,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落款的裴旻。
**********
“混蛋!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杨钊一边走一边谩骂着,将李仲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个遍,心底暗恨道:“有朝一日,小爷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要你这老不死的混帐好看,居然看不起小爷。”
远远的杨钊见鲜于仲通的那两个护卫向他这边走来。
杨钊心底一慌,左右一看,意图逃跑。
这刚迈起脚,耳中却听一高呼:“杨爷莫走!”
杨钊瞬间大悟,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何必怕两条狗呢!
特地整了整衣服,大步上前,带着几分倨傲的道:“可是叫某?”
两个护卫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声,强堆起笑脸道:“除了您,这大街上哪里还有别的爷?鲜于老爷已经在剑南第一家摆上酒席,就等着杨爷大驾!
“好!前面带路!”
杨钊呼喝一声,大摇大摆的向剑南第一家走了过去。
这还未到剑南第一家,蜀中大豪鲜于仲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往这方眺望着。
见到杨钊,这位蜀中一等一的人物高呼着走了上前大叫:“杨兄弟!”
杨钊也如见老朋友一样,大笑着道:“鲜于兄!”
这才多久,自己居然能够与这蜀中家财万贯,数一数二的豪绅,称兄道弟了。
杨钊就如梦中一样。
在鲜于仲通热情的款待下,杨钊也尝到了奢靡的职位,那种感觉,让他这个原本的人下人醉仙欲死。
杨钊并未在鲜于仲通的款待下多待。
杨钊知道自己能够享受这一切原因何在,他真正的存在的地位在鲜于仲通这样人的眼中甚至不如一条狗。
可就是因为跟裴旻扯上了丁点的关系,鲜于仲通便舔着脸跟他交往。
裴旻,才是真正的大腿。
无论如何,都要把握这个机会。
美好的前景再向自己招手,绝对不能为了一点点的享受,而放弃大好的前程。
鲜于仲通大方的赠送给了杨钊大笔的钱物,还送给了他一匹代步的骏马,并且派人护送他去姑臧。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李白这一首《蜀道难》,还没有现世。
而唐玄宗李隆基的杨贵妃,十有八九也是黄了,不存在蜀中荔枝道。
故而现今的蜀道还是极为难行的。
即便一路而来,杨钊过的是大爷的享受,在这蜀道中还得自己独自行走。
行至途中,杨钊突然有些尿急,想要就地解决,突然记起自己的那玩意有点小,拿出来岂不让人笑话,自己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想了想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后边出恭。”
他说着左摇右摆的离开了队伍,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脱下了裤子,对着万丈悬崖尿了下去。
突然斜刺里一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
然后身子向前飞了出去!
“啊……”
凄惨的叫声在悬崖四面回荡。
天很蓝,树很青!
梦想近在眼前,可是……
死神也在向他招手!
杨国忠一路上都在想着自己未来的锦绣生活,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他!
中国历史上的十大奸相,就这样给摔成了烂泥,死的不明不白。
那些一路而来护卫将他的死因归为……脚滑!
第六十九章 婚礼进行时
杨钊的死,自然跟裴旻有关。
裴旻来到这梦幻般的时代已经有十数年了,也在李隆基的支持下,打造了一个更为强盛的王朝。
但历史的前车之鉴,一直是裴旻的心病。
对于制造安史之乱的那一批人,裴旻心中绝不存有半点的姑息之念。
李林甫一直留着是因为实在不舍得。
裴旻最早将李林甫诓骗到身旁的时候,动的就是想法子整死他的心思。
只是那个时候他实在缺人,李林甫个人的能力也特别出众。
裴旻用着特别顺手,这一用就舍不得杀了,一直用到现在。只要李林甫不起二心,愿意在凉陇之地呆着,裴旻真狠不下心来对付他。
但是对于杨钊,历史上那个愚蠢的杨国忠,裴旻没有半点的不舍。
观其所作所为,杨国忠对于唐王朝没有半点的贡献。
杨国忠得宠多年,但是他真正执掌朝局的是李林甫死后的那几年。
不长,就四年。
但这四年里,他都干了什么?
炫富、内斗、胡乱任用官员、隐瞒灾情,一手主导南疆的败仗,损兵折将二十万,最可笑的是他还炫耀自己打赢了。
他就是一个二百五,四年里没有干成一件像样的事情。
李林甫在混球,也是毁誉参半,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而杨国忠活着没有半点价值,真不如死了。
故而裴旻在与杨钊约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展如,让他在杨钊回程的时候,找机会将他除去。
展如也没有多问缘由,干净利落的答应了。
裴旻也相信展如的实力,对付杨钊绰绰有余的,不去在意此事了。
等着明日迎娶公孙幽。
千盼万盼,二月十六日终于到来。
裴旻一早穿上了喜庆的衣服,在府外迎客。
裴旻的本意是一切从简,邀请最亲近的人,一起热闹热闹足以。
但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尤其是裴旻这个身份地位,诸多事情根本无法随心。
就如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王亲自携带礼物行了数千里亲自来参加,如此盛意,裴旻又怎么能将他们拒之门外?
还有昭武九姓国的代表使者。
这接待了安西四王,不接待他们,他们又会怎么想?
一个不慎,就会影响西域局面。
这对西域的国王、使者这般热情,要是将诸多官员拒之门外,会生出什么传言,谁也预料不到。
这接待了官员,那些仰慕裴旻大名又好颜面的文人墨客又要不要接待?
裴旻也只能选择来而不拒,一并的接纳下来。
故而相比当年娶娇陈的时候,热闹了许多。
往来宾客是络绎不绝,有西域的诸王使者,也有达官贵胄,还有文人雅客,甚至江湖武人,自己的亲友反而少了。
不过裴旻并不打算逐一相陪。
西域的诸王使者,裴旻让李林甫负责接待。
李林甫最好权势,让他代表裴旻与诸王往来,正对李林甫的胃口,能够满足他的欲望。
四方官员,裴旻安排了张九龄负责接待。
张九龄耿直温雅,风度不凡,世人特地将他的风采称呼为“曲江风度”。历史上张九龄死后,有人向李隆基举荐人才,李隆基常常多嘴的问一句“其人风度得如九龄否?”
张九龄长得并不帅气,但风采气度无人可比,是绝大多数的官员效仿的对象。
让张九龄来款待官员,最为合适。
那些文人雅客,裴旻安排了王维负责。王维是个全才,不但文采斐然,还精通音律,善书法,篆的一手好刻印,但凡文人会的他都会,而且水平还都是一流,足以应付。
至于江湖武人,裴旻别出心裁的让哥舒翰负责。
哥舒翰之前是个二世祖,在西域的时候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身上草莽气息极重。
让他陪江湖武人,也是一手妙招。
经过多年的磨练,在这用人上裴旻早已是得心应手了。
而裴旻只要负责接新娘,陪好一众属下好友便可。
随着及时的到来,公孙幽在公孙曦的陪同下进了裴府。
青色的大秀外袍,兼之素纱的连体衣,配上公孙幽那剑眉秀眉,别有一股端庄大气。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全场登时响起叹为观止的叹息声。
公孙幽是最为标准的东方美人儿,而且又与一般的东方女人娇弱不同,多了几分坚毅,但与公孙曦的那种英姿飒爽,又有小小的区别。
在两者之间,柔中带着三分刚,刚中又有几分柔,格外吸引人。
裴旻听到四周的感叹,也很是得意,仰首挺胸的。
他有过一次经验,轻车熟路的在万众瞩目下,领着公孙幽给裴母敬茶。
裴母本就对公孙幽有很大的好感,彼此都极为熟悉,对这个儿媳妇特别满意,笑得合不融嘴,连连称好。
这喜庆的日子里,最高兴的反而不是裴旻,是三个小家伙。
小七、小八平日在府中学习玩乐,鲜有同龄玩伴。
唯一一个还是颜真卿。
但是颜真卿大小七、小八约四岁,又幼年丧父,与当初的王忠嗣一样特别沉稳,热心学习,不爱说话嬉戏。
这小孩子一岁一个样,何况是大了四岁?
颜真卿能够带着小七、小八玩耍,照顾他们,但是很难跟他们玩到一块去。
杨玉娘就不同了,他们的年岁相仿,更为合拍。
正好小七、小八懂得多,而杨玉娘更加贴合民众,知道民间的孩子是怎么玩耍的。
很快就玩道一起去了,今天府中这般热闹。
上上下下尤为忙碌,也没人管他们,更是在人群中追逐嬉戏,笑声更添了几分的喜庆。
他们三人也来到了现场,看着给裴母献茶的公孙幽。
小八惊呼道:“幽姨今天好漂亮!”
小七一本正经的说道:“娘亲说了,今天就要改口叫幽姨娘了。”她说着也直勾勾的看着说道:“幽姨娘本来就漂亮,今天更加的漂亮。小七以后要是能跟幽姨娘一样漂亮那就好了……”
女孩子就爱漂亮,小七这小小年纪也已经到了懂得爱美了。
小八很会哄女孩子,立刻说道:“爹娘都说,姐姐未来一定比娘亲漂亮,一定会跟幽姨娘一样的。”
小七听了甜甜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杨玉娘,见她呆呆的看着公孙幽,道:“玉娘也觉得幽姨娘漂亮?”
杨玉娘“嘿嘿”一笑,道:“新娘的衣服好漂亮,比姊姊出嫁时候好看多了。将来玉娘也要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出嫁,肯定比现在的新娘更加漂亮。”
小七呛道:“这么小就想着嫁人,也不知道羞。”
杨玉娘大眼睛一翻道:“我姊姊说了,女孩子生来就要嫁人的,有什么好羞的。而且姊姊也说了,将来要嫁就要嫁裴哥哥这样的大英雄,这才无愧此生……”
三个小家伙清脆天真的话音不大不大,但在这个举行仪式无人说话的当前,清洗的传到了四方,引起了一阵善意的欢笑。
自然也传到了裴旻、公孙幽的耳中。
裴旻心中念道:“也不知这些话是谁灌输给怎么小的孩子的,难道是?”
他想到了在洛阳时遇到的那个风情万种的裴杨氏脊背隐隐有些发毛。
将公孙幽送入洞房,裴旻强忍着留下来陪新娘的冲动,去陪一众宾客了。
裴旻并没有急着去安置亲友的院子,先去了别的几个院子打个招呼看看情况。
几乎如裴旻预料的一样,西域诸国与使者的院子,李林甫完全主导了场面,与西域诸王把酒交盏,交谈尽欢。
李林甫还不是当初的主持酒局,而是真的与这些诸王使者相交。
裴旻了解李林甫的想法,这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的好处。
李林甫永远不会满足当前的自己,他会不断的寻找机会把握机会表现自己,以展露自己的能力才华。
裴旻极为重视西域,李林甫自然积极的向这方面发展。
进去跟他们敬了一杯酒,走向了张九龄负责的院子。
张九龄也是不负众望,手举着酒杯高谈论阔,说的是时政,历史大事。
便如后世的讲座一样,张九龄以他特有的风度风采,征服着全场。
一样的敬了一杯酒,裴旻去了王维的场子。
一进院子便发觉他们已经玩开了。
都是文人雅客,很开心的行着酒令。
酒令由来己久,最早诞生于西周,完备于隋唐。
故而这个时期的酒令最是丰富。
王维还将酒令与燕射联系起来。
行不上酒令者,可用燕射找回颜面,但若两者皆不行,那就自罚两杯,很是开心。
见到裴旻走进来,一群人还起哄着让裴旻行酒令。
酒令行的是雅令,以诗句为上,也就说听令轮流说诗词,说意境一样的诗句,可以是前人的诗句,也可以自己临时而作。
裴旻不是吹牛,这方面的酒令,在整个大唐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作为一个文科生,唐诗宋词三百首皆在他的脑海里,酒令诗句是随口而来。
大大表现了番,在众人的敬慕下离开这里,去往江湖人聚集的院子。
这还未走到院里,就听阵阵起哄声传来。
哥舒翰此刻正赤裸着身子跟一个江湖人在玩相扑。
相扑可不是日本的特产,是实打实华夏的游戏。
春秋时叫蚩尤戏,秦汉时期叫角抵,南北朝到南宋时期叫相扑,后来日本学了去,发扬了起来,而且学的还是四不像。
真正的相扑是勇者间的角力,斗力气斗技巧,是尚武之人最热衷的游戏。
有道是:孟贲古冶两相搏,强者角抵在必得。今番对阵显身手,他日三军勇报国。
练习角抵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战斗技巧,好保家卫国。
而日本的相扑完全是畸形的产物,就他们的相扑好手,真能上阵打仗?
那肥猪似地身体连基本的行军走路都过不了关,别说奔袭数十里投入战斗,走个一二里,怕是脚就受不了了。
哥舒翰魁梧粗壮,一身的肌肉鼓胀,跟他对位的身型也逊色不了多少,一样的筋骨结实,充满了男性的阳刚气息。
两人纠缠在一起角力,才是真正男人的运动。
哥舒翰在这方面显然很有功底,试探了几招,突然一个抱脚翻,将对手掀翻了过去。
然后手指着左边,挑衅的做了一个喝酒的手势。
右边众人也跟着起哄。
原来他们再玩占位赌酒!
见裴旻到来,气氛更加热烈,有人起哄让裴旻露一手。
这喜宴高兴,裴旻也不想扫兴,让人送来两根棍子,说道:“这婚宴上动兵戈不好,就用这木棍代替。一人独练过去枯燥乏味,不如来一人与我合击?谁有兴趣的?”
一瞬间左右都没有声音了。
虽说剑客的特征就是即便对上强者也要勇于拔剑,可是明知上场受虐打不过,也没有几人愿意丢这个脸。
好一会儿,一个粗犷的汉子按耐不住,大步走了上来,道:“某是公孙姑娘的手下败将,知道不是国公的对手,就想见识见识什么是天下无双的剑术,长长见识。”
“好!我们点到为止!”
裴旻说着,看了左右一眼,笑道:“你们不站位了?”
他这话音一落,原本有些拘束的气氛,瞬间火热,哗啦啦的都往裴旻那边站去了。
粗犷汉子指着他的几个好友,大骂他们没义气。
倒是哥舒翰悠哉悠哉的慢悠悠的走到对面,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他说道:“你们傻不傻,站在这边有酒喝!”
笑声轰然想起。
裴旻并没有直接取胜,而是与对方打了三十合,带着几分指点的性质,结束了这一次的对决。
胜负自然不用说。
逛了一圈,裴旻才来到亲友部下的院子,陪他们尽兴的吃喝。
直到星火点点,裴旻才精神抖擞前往自己的婚房。
在裴旻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两双眼睛已然对上,相视一笑。
裴旻第一次叫了一声:“夫人!”
公孙幽因了一声,也叫了一声:“郎君!”
裴旻关上了门,拉住了自己夫人的小手。
长夜漫漫,裴旻并不记得上垒,反而很是感慨。
两人就坐在床沿,说着当年相识的点点滴滴。
说道了第一次见面,说到了客栈的夜谈,说到了相知相识的一切。
越说越是动情,自然而然的共赴巫山,融为一体。
第七十章 玉娘,就托付他了
裴旻与公孙幽几乎是同一时间醒来,两人相视一笑。
公孙幽道:“去给娘奉茶吧,去晚了让人笑话。”她这一声娘叫的万分自然。
“好!”裴旻也轻笑着,起床梳洗。
一并去给裴母奉茶问好。
古代可没有蜜月假期这一说,固然是婚后的第一日。
裴旻还是敬业的出现在了节度使府中的办公厅里。
张九龄在第一时间找了上来,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表格,道:“裴帅,这是各州府与朝廷送来的流刑名额,请您过目。”
裴旻兴致极高的伸手接过,一看名额约八千余数,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刑部这是帮了大忙了!”
流刑充军是古代一种常见的刑法。
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发展,对于人命,也越发的重视。
唐宋时期的刑法已经很贴近人道了,对于生命极为重视。
只要不在十恶罪之内的,大多都能留住性命,以“笞杖徒流”四刑为主,死刑极少使用。
原本这种刑法之事是与裴旻无关的,但是因为要建造高昌仓将这些联系了起来。
建造高昌仓最大的麻烦不是钱财,现在唐王朝并不缺钱,经济极为富裕。
有唐廷的拨款,裴旻在河西、陇右又很有威望,豪绅愿意出财相助。
资金可以说是完全到位,真正的问题在人力上。
以往唐朝有大工程,事先联系州府,募集劳役工作。
华夏王朝向来人口密集,农闲时招募个十万、数十万的,完全不在话下。
可是高昌位于西域,人口稀疏。
整个西域的人口,也不满百万之数。而且西域并不全以农耕为主,没有农闲。
根本不可能募集到足够的劳力建造高昌仓。
朝廷也不可能从河陇之地,将百姓运达西州劳作:还是那个问题,两千里的沙碛,那得耗费多少劳力物力?
根本就不划算。
针对这些情况,裴旻这边给出了几个主意。
出钱招募西域劳力;与突骑施一战生擒了三万突骑施三万兵勇,可以派上用场,已为劳力。北庭、西州兵士训练兵士负重奔袭这项目的时候,协助搬运材料。
朝廷也配合的给出了诸多良策,但真正有实际效果的就是刑部提出来的流刑充军。
将全国各地十恶不赦罪之外的犯人,聚集起来,一并发配河西劳作,以赎己过。
这东拼七凑,也筹了近乎五万的劳力,高昌仓的工程也得到顺利的进行。
裴旻看着名单,想到了杨玉娘的父亲杨玄琰,翻了翻果然在蜀中犯人那一栏找到了杨玄琰的名字。
后边也记录了杨玄琰的罪名与刑法,流三千里,居役四年。
裴旻看着如此判罚,忍不住的点了点头,赞叹了一句,将蜀中县尉李仲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自己虽未给杨玄琰求情,免去他的罪名,但是亲自为他写了一封信,以表露了两人的关系。
要是真正懂得投机取巧的人,十有八九会为了讨好自己,对于杨玄琰从轻发落。
但是这个李仲显然没有,三千里,四年,是绝对公允的一个数字,不掺杂任何的私心。
对于这种方正的官员,裴旻向来报以足够的敬重。
将杨玄琰特别画了出来,裴旻说道:“这个杨玄琰负责蜀中的户籍事物,在这方面有足够的经验。只是犯了过错,沦落至此。可以让他负责劳工的管理,让他戴罪立功。告诉他,只要干得好,功成之日,就是他自由之时。至于杨玄琰的家人,就无需跟去西州了,留在姑臧吧,直接编入本地户籍。”
杨玄琰的身份是官,朝廷对于官员是有优待的。
流刑充军的官是无需负责真正劳役的,《唐律》明文规定:官员流者不需居役,只附籍当地,如同百姓,待期限一满,有官者得复仕。
裴旻安排杨玄琰干活,秉着就是戴罪立功的心思,家人自然无需跟着去受苦。
张九龄一口应下,心底却颇为奇怪,不知这等小事,需要裴旻亲自处理?
让张九龄负责此事以后,裴旻想了想,又让府中管事帮忙杨家在姑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居住,以安置她们。
布置好这一切,裴旻心底也为自己的手段叫好,念道:“杀了杨国忠这个蛀虫,又将杨玉环与杨家控制在姑臧,让杨玉环远离长安那是非之地,长安那边应该能安逸了吧……”
他沾沾自喜的想着。
杨玄琰与家人从蜀中一路来到了河西姑臧,也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杨玉娘。
一家人再次相见,自然是悲喜相加。
尤其是杨玉娘,哭得稀里哗啦。
面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杨玄琰有些惭愧,甚至不知如何面对。在他的心底,一直认为是自己卖女儿才换得今日的一切,心底充满了愧疚。
“哥哥呢!”杨玉娘亲昵得跟自己的母亲依偎在一起,左瞧右瞧,却不见一路照顾自己来姑臧的杨钊,好奇的左瞧右瞧。
杨玄琰夫妇面色一僵。
他们已经收到杨钊因为大意跌落蜀道山崖的消息了。
蜀道深险,这一摔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杨玄琰夫妇本也有些瞧不起这个侄儿,但对于他这些日子的辛苦,还是改观不少。他的去世,也令两人很是惋惜。
不过杨玉娘年纪还小,没必要让她背负那么多。
杨玄琰说道:“你钊哥哥有事回家去了,等他空了就来姑臧。”
杨玉娘遗憾的应了一声,自不会怀疑什么。
裴旻并未亲自接待杨玄琰,以他的身份并不合适。
但安排了王维出面,负责处理一切事物。
王维最是心细,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
杨玄琰的安排以及对于杨家母女的安置,一切都无可挑剔。
杨玄琰亦无话可说,心底暗思:“国公虽有些怪癖,为人确实不差,将事情安排的漂漂亮亮的,让人无话可说。这边有国公照顾,我去西州也能放心。”想着将杨玉娘拉到一旁,悄悄的问道:“玉娘,国公没将你怎么样吧?”
杨玉娘歪着头道:“国公?是说裴家哥哥嘛?哥哥待我极好啊,就是太忙了,很少看到人,还有小七、小八都很好,小七还送了我很多玩具呢。”
杨玄琰闻言也松了口气,看着王维,客气道:“王公子,拖您给国公带句话,玉娘,就托付他了。”
第七十一章 朝中变局
王维将杨家的情况向裴旻回报,理所当然的将杨玄琰的托付说了。
裴旻听了心中充满了歧异,什么叫做“玉娘,就托付他了”,要是杨玉娘是个黄花大闺女,他都有杨玄琰这是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感觉了。
现在杨玉娘才六岁,跟自己的儿子小七、小八一般大小!
只要杨玄琰不是脑子有坑,不会动这个念头吧?
他哪里知道裴杨氏将裴旻对于杨玉娘特别的关怀,用自己那不干净的思想视为别有用心,并且劝说自己的父亲把握这个机会。
故而在杨玄琰眼中,裴旻对他们杨家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杨玉娘。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裴旻这个庞然大物,会对小小的他们如此上心。
裴旻古怪的表情,对上王维那古怪的表情。
裴旻不可思议的道:“你觉不觉得杨玄琰这是话中有话?”
王维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是觉得自己多心了,毕竟杨玉娘的年龄在那里,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许是杨玄琰觉得玉娘跟裴帅投缘吧。”
其实他自身也万分奇怪。
以裴旻的身份地位,为什么对于完全联系不上的杨家照顾的那么周到?
裴旻也不好解释因为历史上李杨两家相爱相杀的原因,索性也不解释了,将心思用在高昌仓的建造上。
高昌仓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粮仓那么简单。
一但建成,以后西域若有灾情或者兵事,高昌仓皆会有救命之用,成为整个西域粮食的运转中心。
高昌仓过于重要,也很容易成为下手的目标:就如官渡之战的乌巢。
故而裴旻的想法是将高昌仓建造成跟洛口仓一样的堡垒,以兵卒护卫,进可攻退可守。
为此裴旻还特地跑了一探西州,亲自探查了西州的地形,决定在高昌城西北的龙泉馆建造高昌仓。
龙泉馆形势险要,依靠柳谷渡金沙岭,往北是北庭都护府,往南是高昌仓,土层坚硬、干燥,又有水路运输之便是不二之选。
就在龙泉馆大兴土木的时候,长安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武婕妤死了。
得了癔病疯了的武婕妤尽管有刘神威这样的神医精心照顾,延缓了些许寿命,一样改变不了最终的命运。
李隆基最宠爱武婕妤,尽管她干了陷害皇后这等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不改初衷,想方设法的要将她从冷宫里就出来。
而今佳人病故,李隆基悲痛之下,甚至相思成疾,又受到了寒气的影响,一病不起。
不得已由太子李嗣谦监国理政。
李隆基从来不培养自己儿子的治国水平,只是安排老师教导他们孔孟之道,圣人之言。
李嗣谦完全就给教傻了。
要是在民间,如李嗣谦这样人会是一个知礼、老实、正直、谦逊、善良的百姓,成为邻里称道的楷模。
但是身为皇储,这一切本是优良的品行,瞬间成为了反面教材。
知礼则过于迂腐,正直则不懂得变通,谦逊则无君王的风范气度,至于善良老实,则受人摆布。
监国理政完全没有主见,百官说什么是什么,一但有了分歧,则优柔寡断,不知应该听谁的。
最关键的是放着朝中张说、张嘉贞、王晙、李元纮这些人才不听,听信自己的授业恩师,一代名士郄恒通。
郄恒通是国子博士,是盛世鸿儒孔颖达的徒弟,那经学水平在当今世上绝对是数一十二的,即便是贺知章都未必比得上。
裴旻在士林的地位也远不及他。
裴旻的身份是文宗,所谓文宗就是文坛宗师,而郄恒通是经学巨匠。
裴旻只是文采好,能作诗,能写文章。
郄恒通却是正儿八经的将儒学研究到骨子里的文人。
儒家千言万字,那是倒背如流。
可是文章写的再好并不意味着懂得治国,儒学研究的再透彻,亦不意味着行政能力强。
郄恒通就是那种死研究经学的老学者,自身无半点的行政能力,在背后胡乱支招。
当初李隆基封禅的时候,李嗣谦也监国过,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是因为当时还是宋璟为相,宋璟有足够的威信威望掌控着朝局,能够引导着李嗣谦做出正确的决断。
而现在的首相张说不足以服众,次相李元纮与宇文融对之虎视眈眈。
李隆基在的时候,能够镇住场面,李隆基这一病倒。
张说一党派与李元纮与宇文融这一党立刻就争的天翻地覆。
张说认为李元纮、宇文融目光短浅,固步自封,打压边帅,会直接导致大唐边军的动荡,从而放弃更辉煌的未来。
而李元纮、宇文融觉得张说是在玩火自焚,边帅过强,容易引发不可估算的动荡。
李嗣谦压不住不说,还听信郄恒通的胡乱指挥。
整的朝堂上下是人心惶惶,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一连两个月余,朝政居然出现懈怠,政令不通的可怕情况。
李隆基病重,最担忧的莫过于高力士了。
高力士对于李隆基称之为赤胆忠心亦不为过。
在李隆基病重的这些时日,高力士日夜侍奉于御前,端茶倒水,日夜不断,较之李隆基的几个儿子更为勤快。
兴庆宫。
巨大的寝宫为浓郁的药味覆盖。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李隆基的病情也有了好转。
在高力士的侍奉下喝了药,李隆基有气无力的道:“高将军,现在的朝局情况可好?”
高力士自然知道朝堂的情况,但是此刻他却说道:“如今太子理政,朝堂一切事物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隆基有气无力的说着,看着一脸血丝的高力士。这两个月在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间,他依稀记得身旁除了高力士,还是高力士,长叹道:“想不到朕年富力盛,居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辛苦你了。”
高力士泣声道:“只要陛下能够康复,老奴辛苦一点又有何妨。只要陛下无恙,便是要老奴死了,也无怨无悔。”
“咳咳……”
李隆基咳了咳,粗声道:“瞎说什么,朕不会死,你也不许死!去,将太子叫来,朕要问问他情况……”
高力士忙跪伏道:“陛下,身体为重。只要身体好,国事何时都能处理,何必急在这一时,老奴恳请陛下,好好休息,以身体为重。”
李隆基原本坚持,但一想之前情况,话到嘴边,改了口道:“好吧,就听将军的。”
第一章 入局 废太子
拜占庭君士坦丁堡。
利奥三世听着总督查士丁尼的汇报,脸上阴晴不定,有些愤怒,又有一些无奈。
利奥三世是现任拜占庭的庭帝国的皇帝,伊苏利亚王朝建立者。
自从阿拉伯帝国横空出世之后,在这个具有无限扩张意识,集结政治宗教军事一体的政权攻击之下,辉煌的拜占庭帝国就进入了噩梦的时代,大部分领土几乎丧失殆尽,只剩下小亚细亚半岛上的疆域,倚仗他们的民族特性海军守卫着最后的家园。
利奥三世原本是拜占庭的军人,他并不是正统的罗马皇族,而是崛起于行伍之中的贵族,凭着军功晋升到高位,官至安纳托里卡军区司令。
利奥三世趁着阿拉伯横扫拜占庭的时候,自立为皇,成为了拜占庭的新皇帝,并且倚仗君士坦丁堡抵御了阿拉伯帝国水军的攻击。经过整整一年艰苦的保卫战,最终利用希腊火成为拜占庭的救世主,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利奥三世作为伊苏利亚王朝的第一任建立者,与诸国历代建立者一样,皆是胸怀大略,目光长远的君王。
从他刻意交好苏禄可汗,帮助苏禄统一突骑施,成为西北雄主即可看出一二。
利奥三世看似无条件的资金援助,换来的利益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若非的突骑施的骑军相助,利奥三世根本吹不起反攻的号角。
只是时运有些不佳,遇上了最为强大的阿拉伯帝国。
如今的局面对于拜占庭孰不乐观,宿敌阿拉伯帝国已经从当年的水军失败中走了出来,甚至较之以往更加强大。
而他们的陆军依旧不堪大用,实在难以与横行亚欧非大陆的狮军抗衡。
至关重要的还是一直依赖的盟友突骑施已经完全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查士丁尼带着几分苦涩的道:“我们的盟友苏禄已经让唐王朝的裴擒到了长安,成为了俘虏。以莫贺东、莫贺达干为首的黄部与苏禄的儿子尔微特勒为首的黑部,现在已经划清了界限彼此攻击,还分别向我们求助。”
利奥三世怒骂道:“向我们求助?当我们是仁慈的上帝了嘛!现在的他们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完全没有半点用处,支援他们,跟施舍乞丐又有什么区别。你回绝他们,说是他们都是我的盟友,我不好插手。”
顿了一顿,揉着生疼的脑仁,说道:“突骑施是指望不上了,那该死的奥马尔对这我们的君士坦丁堡虎视眈眈,最近又有组建水军的心思。失去了突骑施的袭扰,我们的情况很是危险。幸亏那头狮子不会水战,要不然……”说道这里,他又带着几分自嘲道:“我神圣罗马帝国昔年是何等辉煌,现在却落得如此地步,实在令人难受。”
查士丁尼也心有所叹,想起当年的凯撒横行西方的英雄事迹。
好半晌,利奥三世才道:“突骑施是指望不上了,唐王朝呢。那头狮子刚刚夺取了天竺,已经将兵锋指向了西域。我们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要是能够与他们结盟,远比倚仗不可靠突骑施更强。突骑施的骑军是何等强大,但遇上唐王朝的军队,那就像风卷起了黄沙,一扫就散了。你也说过,唐军的强军,一点也不会比狮军团逊色。那个叫什么裴的,他的本事也能与那头狮子一教高下,他们是能够与阿拉伯一战的……”
查士丁尼露着几分无奈的表情的道:“不一样的,唐王朝跟突骑施不一样。突骑施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我们给钱,他们出兵,各取所需。唐王朝太富饶了,他们自己内部就能自给自足,完全不用倚仗任何国家。我们需要他,他却不需要我们。这样的对话交涉是不公平的,我们太吃亏了。尤其是他们的裴,很不好说话了。他就是犹大,贪婪卑鄙,不择手段。要是可以,我不想在跟他这样的人,有任何的往来。”
当初在长安,裴旻给了他很不好的印象。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查士丁尼依旧难以忘怀。
“求人,哪能不受气!”利奥三世无奈的长叹道:“总督你是智者,应该明白。我们四周,除了唐王朝,已经没有敢跟阿拉伯为敌的国家了。跟他们联合,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再说了,那个唐王朝的裴,不是在凉州嘛,你是去长安,不会见到他的。”
查士丁尼也知与唐王朝加固结盟是势在必行,突骑施内乱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孤助无援的局面,正是裴旻一手布置的,等的就是他们的上门。
**********
东宫!
“滚,滚,滚!”
李嗣谦如疯了一样,叫着吼着,将身旁能够拿得动的东西,都丢向了在周边侍奉的太监侍婢。
各种名贵的杯盏丢砸在地上门上,整个大殿充满了酒味。
李嗣谦怒目圆睁,披头散发,哪里还有一国太子的样子。
就如一个撒酒疯的醉汉,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戾气,只能通过打砸来发泄。
就在这之前,久病康复的李隆基了解了一切。
得知李嗣谦监国的这两个多月的“可怕”成绩,李隆基自然是勃然大怒。
甚至特别将李嗣谦叫道病榻前,毫无顾忌的训斥了一通,罚他闭门思过。并且将国子博士郄恒通赶出了东宫,罢免了他教导太子的权力,罪名是教导不利。
李嗣谦心底是委屈之极,他也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干的确实不好,将大好的朝局,处理的动荡不堪,甚至出现人心惶惶的局面。
但是他真的很用心很努力的去干,用自己一切努力来当好这一个太子。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干的好的,尤其是皇帝这样难度最高的职位……
发泄的没有力气了,李嗣谦直接倒在了大殿的阶梯上,嘴里囔囔自语:“父皇,你当年身为太子,身旁有姚崇,有宋璟,有张说,有刘幽求……有一个个的贤臣名相,指点教导你怎么样当一个太子。我有什么,太宗皇帝为了锻炼太子,让魏征,让马周、褚遂良这样的大贤教导,我又有什么?你什么都不教,什么都不让学,你让我怎么治理好这么大的国家。怎么压得住,一个个的文武大臣?”
“你骂我,训我,说我无能,可你想过没有。笨鸟,还有先飞的机会,我却连这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又要我有太子的本事,又不放心我,你让我怎么办……”
他嘟嘟囔囔的,生平第一次喝醉酒,将一切想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通通都说了……
身在皇宫,至尊之处,也是最肮脏的地方。
管得住嘴,才是活下去的方法。
李嗣谦显然放了天大的忌讳。
李隆基托着病体,处理着李嗣谦留下来的乱局。
在兴庆宫里,李隆基接见了一个又一个的文武大臣。
或是宰相,或是尚书。
这一个个与李嗣谦面前争斗的面红耳赤的朝堂大员,在带着病体,脸色苍白的李隆基面前,却如小猫一样乖巧。
此时此刻,李隆基就是整个唐王朝的主心骨,即便他是病着的,甚至走不了路,说话都有气无力,一样能够镇住一切。
原本懈怠的朝政,再一次运转起来。
只是短短的三日,李隆基就处理了李嗣谦两个月累积下来的问题。
但是因为过度的劳累,原本渐转的身体,又有加重的迹象。
“陛下!请您保重龙体!”
高力士跪伏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
李隆基亦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顺畅,心底很是慌乱。
他们李家人虽是皇帝,号称上天之子,但是诸多人皆有气疾的病症。
唐高祖、唐太宗、长孙皇后、唐高宗统统患有“气疾”,还有长乐公主、晋阳公主,以及诸多皇室宗亲,都是因为气疾病故的。
李隆基的二哥李成义,也是因为气疾早逝的。
这个时代固然没有遗传一说,但是李家诸多人都有这病,都应这病而亡。
不可避免,令得李家人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
李隆基之前并没有查出气疾史,但此刻气息不顺,大有气疾的预兆,也不敢在逞强了,顿了顿道:“高将军,传朕圣谕,宫中小事有你决断,大事在于朕商议,朝中政务,先由张说总揽,李元纮辅之。”
此时此刻,李隆基也不敢再让李嗣谦监国了,直接将权力交给了行政能力更加出色的宰相。
就在李隆基静心休养的时候,李嗣谦那发泄似的醉话也传到了李隆基的耳中。
李隆基并没有震怒,亦没有表现出多少异样的表情,只是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废太子!
废太子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事,甚至能够轰动整个庙堂,引发一次动荡,一次清洗。
可李隆基这里却没有半点的迹象,甚至都不打算急着处理,等自己病好了些再说。
因为李嗣谦这个太子手中根本没有多少权力,他翻不起半点的风浪。
第二章 西方之事,委于一人
李隆基生病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姑臧,裴旻也略生担忧之念。但想着历史上的李隆基一直活到七十八岁,即便后来为李亨软禁控制,限制了自由,生活凄惨,也一样活了五六年,放宽了心。
这人生在世,偶尔生病,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体魄再强者,也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何况是养尊处优的皇帝?
裴旻并未在第一时间去问情况,而且等到他是时候知道的时候,写去了慰问信。
在这方面,裴旻从来不大意。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李隆基的身体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裴旻也适时得到了李隆基废太子的消息。
虽早有所感,但初次得到这个消息,裴旻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嗣谦是没有资格当皇帝,从一开始裴旻就知道的。
对于他给废,裴旻也没有一点异样情绪,但是李隆基对待太子的态度明显也是错的。
当皇帝既简单,又困难。
想当一个昏君很容易,就算是傻子都干得了。好比司马衷……
但是相当好一个皇帝,绝非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华夏上千年的历史,真正能够称得上好皇帝的又有几人?
几千年中,千古名君又有几个?
治国是一项极为困难的事情,没有人天生懂得。
哪怕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君王,也是通过自身的学习实践,加上一群名臣良相的辅佐才有日后成绩的。
以上几位皇帝堪称中国史上最出色的帝王,他们天资卓越都是如此。
才能天赋寻常者,不经过学习实践拿什么当好一个皇帝?
李隆基完全不培养自己儿子的行政能力不说,还将他们当做牲口一样半圈养起来。
就算有天才,也会培养成废材。
何况就是个蠢材!
故而李隆基历史上的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能看的。
唯一有能力的就是老三李亨,但他这种能力不要也罢。
裴旻想到历史上诸多争权夺势的情况,莫不是因为皇帝的几个儿子皆有特长。
不说有多出众,但至少值得人去追随。
可是李隆基的儿子却全无这种情况,除了太子因自身的身份还有点地位,其他的皇子存在感极低,没有几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
唯一一个出名的还是李瑁,这也不是因为寿王李瑁有多出色,而是他悲催的娶了杨玉环,让李隆基强抢过去,在历史上留下厚重的一笔。令得世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李瑁的皇子,让自己的老子带了绿帽。
裴旻绞尽脑汁,思前想后,观现在考历史,李家稍微出色的唯有下数第三代的李俶,也就是历史上的唐代宗李豫。
李豫宇量弘深,宽而能断,未有回天之能,却有守成之才。
历史上他平定了安史之乱,却姑息余孽留下了田承嗣、李宝臣、李怀仙等节度使,造成了藩镇独立的局面,但是他改革漕运、盐政、粮价并且提出“以养民为先”的财政方针,令得唐王朝经济加快恢复,也算颇有功劳。
裴旻记得《旧唐书》里在论述了代宗一生中的作为之后,竟然得出了“古之贤君,未能及此”的结论。
但裴旻觉得《旧唐书》这方面的评价太过夸张,反倒是欧阳修的《新唐书》里的评价,较为中肯。
“代宗之时,馀孽犹在,平乱守成,盖亦中材之主也!”
中材之主确实贴切。
裴旻发现自己想来想去,居然就选出这么一个枣,还是李亨的儿子。
实在寒碜。
裴旻原来一直觉得只要李隆基不变,盛唐会一直繁华下去,成为真正的帝国,不在是历史上的昙花一现。
而今李嗣谦给废,裴旻却发现了后继无力的情况。
李隆基将近三十个儿子,历史上居然没有一个表现出色的。
别说是优秀的君王才,连中材都没有。
“也许,有漏网之鱼也不一定!”
裴旻带着几分苦笑的摇着头,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于操心了。
李隆基正当壮年,而自己也是年富力强,再奋斗个三四十年,绝无问题,
那个时候,别说李家第三代,第四代都出来了。
真不信找不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裴旻也不再多想。
不过关心时事的并非是裴旻一人,张九龄亦是其中之一。
张九龄在京多年,也有诸多好友,得知了太子李嗣谦给废,特地找上了裴旻。
“裴帅,你可知长安太子被废一事?”
看着自己的这位心腹,裴旻也点了点头道:“自然知道,理由是无才不修德。”
废太子当然需要理由,李隆基的理由正是李嗣谦监国时期的差劲表现,兼之他给训斥后,非但不虚心受教改过,反而满口抱怨,不认识自己的错误,也就是不修德的由来。
张九龄道:“属下觉得此事有待商议,前太子固然不堪大任,真正的缘由……属下却以为是太子未能得到很好的培训,要是陛下能够多给太子一些机会,让他早些接触政务,未必会如此。就如昔年太宗皇帝一样,当年恒山王承乾十三岁监国,固然品性不佳,但其监国期间却也颇识大体,干得尤为出色。高宗李治更是如此,太宗皇帝临朝行政,皆令高宗在旁学习,让高宗观看自己决断各种政务,甚至让他参加议事,询问他的意见。原先高宗性子软弱,但经培养,一样成为少见的英主。”
“陛下完全不给太子学习的机会,太子又如何有那个能力掌天下之舵?”
张九龄忧心忡忡。
裴旻想不到张九龄已经看破原因了,但是李隆基又如何跟李世民相比?
李隆基很像李世民,他果断而神勇,善于任用人才,与李世民一般无二,可细究起来,两人是天差地别。
李世民、李隆基都是在斗争中成长的,二人都是多疑,但是李世民是自信式多疑,而李隆基是毫无根据的多疑。
李世民是能掌控一切,哪怕李承乾真的叛乱想上位,李世民还是千方百计保住他的性命。
而李隆基面对自己给诬陷背叛的儿子,没有调查,没有审问,直接废为庶民,并且一下杀了三个儿子。
对于自己的亲骨肉说杀就杀,可见李隆基在这方面的感情是何等的淡薄。
裴旻沉声问道:“九龄以为如何?陛下睿智神武,你真当他不知道缘由?”
张九龄闻言一脸震撼,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裴旻看着自己的这位最得力的助手,肃然说道:“此事你知,我知,陛下怎么可能不知?这话你我知道就行了,祸从口出患从口入,陛下的家事我们做外臣的更难干涉。”
张九龄犹疑半响,长叹一声道:“裴帅说的极是,属下明白了。”
**********
再次来到长安的查士丁尼,看着周边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大有隔世的感觉。
君士坦丁堡是他们拜占庭引以为傲的堡垒,一座集合经济文化历史于一身的巨城。
查士丁尼一直以为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座能够与君士坦丁堡相比的城池了,可初次见到雄伟的长安城,便给他一种莫大的压力。
尽管嘴上不承认,心底却是知道君士坦丁堡比不及大唐的长安。
而今再临此地,发现与多年前相比,现今的长安居然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人流量更大,更加的富饶。
往来的各民族人也更多了。
相比固步自封的他们,唐王朝无疑是迈着大步前进着。
带着几分惊叹的看着四周,查士丁尼直接前往礼部的四夷馆报道,通过礼部四夷馆的官员,传达他们的皇帝结盟的意思。
李隆基正在兴庆宫休养,将国事交给了张说、李元纮,果然没有再出现多余的纰漏。
张说、李元纮都是相才,自然不是李嗣谦可以相比的。
李隆基也放心的休养,除了抽空下了一到废太子的诏书以外,近来一段时日,都没有怎么过问朝局,安逸的休养着身体。
只是李隆基重情,时不时的会想起病故了的武婕妤,常常露出哀痛之色。
念及佳人的好,佳人的容貌,深情款款。
经过刘神威与太医的诊治,一致认为李隆基此次生病的原因一方面是心病,另一方面是受了风寒,风邪入体。
心病与外患加起来,引发了此次的重病。
风邪好去,心病难医。
为了让李隆基开心起来,高力士将梨园的人请到了宫里,让李隆基消遣。
果然!
李隆基一看梨园的歌舞,整个人的精神立刻恢复了起来,看的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看着殿前年轻的领舞者,李隆基兴致勃勃的说道:“此女朕有些眼熟,她叫什么来着?”
他疑问的看着高力士,他相信高力士一定会给他解惑。
高力士恭声道:“是谢阿蛮,裴国公说过,此女将会是梨园舞部未来的领军人物。”
“对对对!就是她,谢阿蛮,果然不凡。静远这眼力,有些时候,朕都有些自愧不如。”李隆基也想了起来,拍掌道:“赏,重重有赏。”
高力士突然弯着腰,轻声说道:“据老奴所知,此女还是个处子,长得也如花似玉,陛下既然看得上眼,不如?”
李隆基微皱着眉头看着谢阿蛮的那张娃娃脸,古怪的看了高力士一眼,低声道:“什么眼神,朕是欣赏她的舞蹈,别瞎想……”又看了谢阿蛮一眼,心底念道:“除了胸,哪有什么别的看头。”
正在他们玩乐的时候,礼部传来了消息。
李隆基挥手让高力士去处理了。
很快高力士去而复返,向李隆基禀报了拜占庭使者求见的消息。
裴旻最初的意思早就跟李隆基通过气了。
李隆基也知道裴旻在西方的布局,是打算将拜占庭拉拢为真正的盟友的。
拜占庭固然之前有过不友好的举动,但是目前拜占庭是唯一一个与唐王朝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又有共同敌人的国家。
双方彼此若是结盟,将会大利双方发展,应对将来的阿拉伯、吐蕃的联盟,也更加容易。
与阿拉伯这样的强敌交手,将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东西都利用起来,才是必胜之法。
故而李隆基同意了裴旻的布局,也很重视此事,特地吩咐了礼部,若有拜占庭的使者来访,需慎重对待。
李隆基精神一振,笑道:“终于来了!”他想了一想,说道:“西方之事,静远最是熟悉。这动嘴皮子的事情,也是他的强项。高将军,你传朕圣谕,与拜占庭的一切往来事宜交由静远处理。另外一朕的名义,写一封信去姑臧,告诉静远西方之事,以他为先,需要朕如何配合,尽管来报。朕相信,什么狮王,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不足惧哉。”
在四夷馆的精致别院里,查士丁尼已经跟常驻在长安的拜占庭使者联系上了,了解着现在唐王朝朝局的情况。
使者一五一十的禀报道:“总督,现今唐王朝的皇帝生病休养,国中大事大多由宰相张说负责,另一个宰相李元纮辅佐。张说与李元纮不和,但唐王朝的皇帝更加信任张说一点,现在朝堂的事情主要是张说说的算。”
查士丁尼眼中一亮,这张说,无名小卒,不曾听过,问道:“这个张说的为人怎么样?”
使者说道:“是个很有名的人,脾气有些暴躁,有些贪财,其他没有什么弱点,他很有智慧,不可大意。”
查士丁尼听了更是高兴,比起裴旻那个卑鄙的犹大,有明显缺陷的张说显然更好对付。
“这样,你去准备一封丰厚的礼物,私下里送给那个叫张说的,另外再送上拜帖,就说有要事与之商议。”
使者闻言,毫不犹豫的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好一切说词,整理好一切资料的时候,礼部传来了消息。
“朕身体不适,西方之局,交由凉国公裴旻全权处理。贵使若为结盟而来,可往凉州与裴国公商议。”
刹那间,查士丁尼呆傻住了。
好半响,查士丁尼带着几分哀痛的叫道:“快,快让子爵回来,礼不送了,不送了。”
第三章 玩笑玩笑
李隆基的密信,当然比人来的更快。
裴旻先一步收到李隆基的来信,得到了他全权负责的任命。
看着手中的任命书,裴旻心底没由的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隆基的愿意放权,敢于放权的脾性,裴旻是知道的,也深有体会。
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在,他这个脾性毛病都未改变。
尤其是对自己信任的人,如历史上的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又如现在的他。
但是裴旻不觉得与拜占庭使者的商议需要特地让他出面。
这种外交的事情,李隆基只要交由礼部负责,而他在幕后掌控足矣。只要坚守底线,裴旻相信以拜占庭现在面临的局势,终究会妥协的。
“是真的因为身体不适,无心处理,还是单纯的偷懒?”
裴旻心底沉吟着,要是前者,那到无所谓,万一是后者,可是不好的一个预兆。
“裴帅,裴帅?”
见裴旻看着密信发呆,正在说事的王维叫了两句。
裴旻回过神来,将密信递给了他说道:“再过不久拜占庭的使者就会来姑臧与我们商议结盟的事情,你去驿馆安排一下。未来我们的盟友,在这礼节上不能亏待了他们。毕竟我们可是未来的老大哥,照顾他们小弟是应该的。”
王维一口应下,随后也看了信,笑道:“陛下对国公依旧如此信任。”
裴旻却若有所指的道:“信任是好事,可我就怕信任太过了。”
在姑臧等了五日,裴旻也得到了查士丁尼来访的消息。
尽管是满心的不情愿,查士丁尼还是来到了姑臧,拜会心底最为痛恨忌惮的“犹大”,商议同盟事情。
唐王朝与拜占庭的结盟算得上是大势所趋。
但是也如裴旻预料的一样,商谈的经过并不顺利。
拜占庭也自诩千年古国,作为罗马帝国的后裔,他们的自尊面子不甘心成为唐王朝的小弟,极力促成相互平等的盟友关系。
而裴旻自不认同。
就算是盟友,也要有大小尊卑之别。
平等关系的盟友,反而不利于对话。
因为关系平等,遇到什么事情都来个商讨商议,尔虞我诈的斗嘴。
真要需要对方的时候,哪有那个时间?
盟主与盟众的关系就不一样。
盟主直接发号施令,盟众固然可以选择听与不听。
但是听有听的应对之法,不听也没有不听的应对之法。
不至于关键时候,还要费心思来猜盟友的举动。
而且事情也关系着国家与国家的尊严面子。
一个国家的尊严与面子就是他的政治资本,在裴旻心中唐王朝是最强大的。
别说什么过气的拜占庭,就算是阿拉伯想要跟唐王朝结盟,也要以小弟的身份,不然免谈。
这有了分歧,自然就会有面红耳赤的争论。
查士丁尼不像莫斯雷马萨那般,学会了华夏语。
而裴旻对于拜占庭也显然不及阿拉伯重要,没有特别去学拜占庭的语言。
他们的交流依然需要通过翻译。
查士丁尼扯着嗓子道:“不行,绝对不行。我罗马帝国是神圣的,是受大主教请上帝庇佑的国家,有着悠久的传统历史,我们很强大,我们的水军,天下无敌。我们与他们唐王朝一样,是对等的。而且阿拉伯、吐蕃,他们的敌人是你们,而我们只有一个就是阿拉伯。跟你们结盟,我们必然会得罪吐蕃。本来我们就吃亏,还要我们认你们做盟主,这不可能,也做不到。”
查士丁尼的态度很是决绝。
拜占庭是裴旻的叫法,也是后世人的加法。
历史上有三个罗马帝国。一个是西罗马帝国,一个是东罗马帝国,还有一个是神圣罗马帝国。
为了更好的分辨,后人才将东罗马帝国叫为拜占庭帝国。
而拜占庭自己是一直以罗马帝国的正统自称的,故而查士丁尼这里称呼自己为罗马帝国。
原本在唐王朝的历代记载中,拜占庭帝国一直称为拂菻国。
后来裴旻改不了口,叫着叫着,受到他的影响,现在唐王朝也跟着裴旻一起改拂菻为拜占庭了。
裴旻听了翻译,听闻查士丁尼炫耀自己国家水军的强大,心底带着几分的不屑一顾。
当然他并不否认这点。
拜占庭帝国的水军确实强大,就如三国时期的东吴一样。
东吴以水军立国,而拜占庭同样以水军立国。
他们的整个国家,有一半国土都拥有海岸线,尤其是国都君士坦丁堡,位于巴尔干半岛东端,博斯普鲁斯海峡南口西岸。扼黑海入口,是欧、亚交通要冲,而是横跨亚欧大陆的一座巨城。
面对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拜占庭的造船航海技术在这个时代是无任何国家可以相比的。
这一点裴旻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了解了,并且通过交易,安排了机敏的人,拜占庭学习造船航海技术,以来提高唐王朝的造船航海水平。
裴旻作为一个后世人,深知固步自封的可怕。
故而自信却不自大,该学的绝对不会因为面子什么的,而不故作姿态。
已经有好几年了,时不时的,裴旻也得到一些消息。
他们安排的人,已经成功学到了拜占庭商船的技巧并且送到了工部。
工部不但仿造出了拜占庭的海商船,而且还综合了唐朝自己工匠的研究,加以创新,造出了性能更加优越的海商船,与新罗、倭国展开了贸易。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裴旻真正看中的还是战船……德罗蒙。
裴旻深知未来的大航海时代的海军强国如西班牙、意大利、威尼斯、法国等国家的加列战舰,皆是经过德罗蒙改良而成的。
“先让你吹一会儿,等日后我们改良了德罗蒙,以火药配战舰,还比不上你们的希腊火陪战舰?”
裴旻心底琢磨着,脸上却淡定自如。
挥挥手,让王维送上了一份地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查士丁尼看着地图一怔,地图是一副非常完备的西方地形图。
由西域为起点,上达突骑施、葛逻禄、下到南方的天竺,然后向西方延伸,更别是阿拉伯与他们的拜占庭等国家。
地图一直到伊比利亚半岛的西哥特王国方才终止。
看着这幅地图,查士丁尼再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位对手的可怕。
他似乎永远都准备的那么充分,永远都比他们看得更多更远,也再一次为阿拉伯帝国疆域之广而吃惊。
一个兴起不满百年的国家,居然打下了如此多的疆域,实在可怖。
“看看这幅地图!”
裴旻体现了自己身为老大哥的气度,并没有面红耳赤的跟查士丁尼斗嘴,而是选择以理服人。
“据我所知阿拉伯之前刚刚灭了西哥特王国,几乎打到了西面的尽头……”
此时此刻的阿拉伯确实是一个横跨亚欧非三大陆的强国。
他们往西发展,几乎打到了西边的尽头,也就是后来的西班牙。
众所周知西班牙过去就是大西洋,然后是未来的世界霸主美国。
此时此刻的大西洋几乎就是天堑,这个时代的海航技术是不可能横跨大西洋的。
故而裴旻这里称“西面的尽头”附和这个时代的认识。
“他们往西已经无处发展,故而才调转兵马,往东发展,西域就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查士丁尼面无表情,这是明摆的事情。
可裴旻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坐立不安了。
“我一直很奇怪,莫斯雷马萨对我大唐的态度。他一直做出与我惺惺相惜的姿态,不止一次表示要跟我来一场正大光明的战役。要不是他妻妾成群,我都怀疑他对我有什么别的看法……”
裴旻开了一个玩笑。
但是查士丁尼却笑不起来。
裴旻继续道:“我研究过莫斯雷马萨,他的作战风格很强硬,擅于打硬战,打苦战,他天生有着一股能让兵士效死的魅力。但他并非是无谋之人,无谋之辈。一个莽夫,不可能百战百胜。”
“故而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莫斯雷马萨真正的目的不是西域,而是你们。他算准了我朝短期内无法不能向外扩张,故而多次挑衅我这个边帅,制造两国之间的摩擦交战的气氛。”
“这种气氛越浓,你们就越掉以轻心。一但你们以为莫斯雷马萨不会攻击你们的时候,只怕就是君士坦丁堡落陷的时候了。”
“不可能!”查士丁尼强硬道:“君士坦丁堡不可能落陷!”
裴旻不屑一顾的道:“这世上就没有不落陷的城池,只要有一线机会,君士坦丁堡一样可以攻下。”
查士丁尼默然不言,继续说道:“依照你这么说,莫斯雷马萨进攻天竺也是假象?”
“不,那倒是真的!因为莫斯雷马萨确实再做与我大唐一战的准备了……”
裴旻指着地图道:“你们能够守住君士坦丁堡,靠的不是君士坦丁堡,而是水军。重复那句话,没有不落陷的城池,昔年君士坦丁堡攻防战,你们能赢,靠的不是城,是水军,是希腊火。恰好水军是阿拉伯的弱点,这才是君士坦丁堡不弱的原因。”
“莫斯雷马萨懂得扬长避短,他知道就算组建水军,也比不过你们。所以他将目标放向了西域……总督再看这幅地图,如果地图上的西域变成阿拉伯的疆域,那是什么样一个景象?”
裴旻没有说下去。
查士丁尼已经是一脸的吃重了。
这西域真的成为了阿拉伯的疆域,那么阿拉伯的大军将不需要水军就能袭击他们拜占庭的大后方。
尤其是现在突骑施陷入了内斗,根本就不可能防得住阿拉伯的大军。
也就是说,现在不只是唐王朝要保西域,他们也要保西域。
“我大唐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就算我们丢了西域,也不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可是一旦西域成了阿拉伯帝国的,你们拜占庭可就要灭亡了?陆军,你们绝对不是那头狮子的对手,这一点,相信你们自己也清楚。”
裴旻有恃无恐。
查士丁尼听翻译一字一句的说完,目光灼热的看着裴旻,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国公确实了不起,对于阿拉伯语我罗马的国情局面分析的淋漓尽致。但国公也别小看了我们,你了解我们,我们也了解你们。你们是不可能放弃西域的,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都会跟那头狮子一战。”
裴旻也不隐瞒,起身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华夏有一句话,叫做犯我疆域者,虽远必诛。我早已做好了一战的准备,只是你也知道。阿拉伯联系上了吐蕃,意图集合两国之力来攻,我这边的压力不小。莫斯雷马萨面对这种局面还给出了一个两全之法,我们任由他收拾你们,他们放纵我收拾吐蕃。将你们两个不安分的解决了,再来正大光明的一决高下。”
这话裴旻自然是胡诌的,莫斯雷马萨也不敢定下这个盟约。
莫斯雷马萨情愿与唐王朝在西域打一架,也不会这样选择的。
毕竟万一唐王朝反悔,直接断了他们的后勤,那他们就玩蛋大吉了。
同样的假道伐虢的例子就在书中,裴旻也不可能同意借道一说。
但是查士丁尼这里却不能不信。
毕竟关乎他们国家的生死存亡。
查士丁尼一直以为唐王朝将阿拉伯的注意吸引过去了,到了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至始至终他们拜占庭才是阿拉伯的目标。
裴旻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莫斯雷马萨如意算盘打的是妙,可是将我当成傻瓜了。吐蕃那穷地方,哪里比得上你们国家发达厚重。让他吃了你们,他的实力将会提升一大截。而我们吃了吐蕃,实力或许还可能下降。这种买卖,我可不干。我情愿跟他分刮你们,也不去找吐蕃的麻烦……”
查士丁尼脸色微变。
裴旻马上摇着手道:“玩笑玩笑,我唐王朝最是友善,绝不干这种缺德的事情。话题扯远了,还是说结盟吧!阿拉伯是你们的宿敌,而且对你们的用心,那是世人皆知。同样的,他们对我大唐也极不友好。我们不愿与虎谋皮,我们的结盟,也是大势所趋。但蛇无头不行,以我朝为兄,你们为弟,是在下眼中最好的方法之一。”
他将之一,咬的极重。
第四章 我说的才算!
裴旻说那么多,也就是佐证了一点。
唐王朝未必就需要跟拜占庭结盟,而拜占庭却离不开一个坚实的盟友。
尤其是陆路能够帮忙的盟友。
原来是有突骑施帮衬着。
突骑施论实力是打不过阿拉伯帝国的,但是阿拉伯想要绕过里海去打拜占庭的大后方,将会出现战线拉长的弱点。
战线一拉长,后勤就是莫大的负担。
突骑施作为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袭扰战。
这也是拜占庭、突骑施能够硬抗阿拉伯的原因。
拜占庭的水军与突骑施的骑兵。
现在突骑施完全不行了,拜占庭空有水军,陆战无力,这才不得不来找新的可以倚仗的盟友。
唐王朝的实力远不是拜占庭可以相比的。
从一开始裴旻这里就稳操胜券的,但他并不觉得跟查士丁尼扯皮说废话,没有意义,反而乐意跟他说这种废话。
查士丁尼越是如此顾及面子,越证明一点,拜占庭不行了。
就如后世落后的清王朝一样,只能倚靠打肿着自己的脸来充当胖子。
换做裴旻是查士丁尼,他不会花费时间用在这无畏的口舌之争中。
面子是自己挣回来的,不是靠人施舍给的。
查士丁尼一口一个“大罗马的辉煌”,足以证明了这个国家依旧沉浸在昔日的光辉中。
人不能忘本,但是过于回望过往就是止步不前。
拜占庭就如一个垂垂迟暮的老者,不思进取。
只是依靠千年的底蕴支撑着,一但底蕴不在,那就……
而今的西方,大多地广人稀,能够在裴旻眼中的君士坦丁堡是其一,大马士革城是其二。
论及这两个西方最出名的核心地,裴旻对于君士坦丁堡的觊觎之心,甚至超越大马士革城。
毕竟不论历史的厚重,还是地理位置的关键,横跨亚欧大陆的君士坦丁堡都是得天独厚的。
裴旻干不出卸磨杀驴这种事情,但是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和谐。
只要唐王朝击溃阿拉伯帝国,到了瓜分领地的时候,矛盾必将显现。
就如三国时期的吴蜀!
那个时候,要是又有余力,裴旻不介意将里海这世界上最大的咸水湖的一切资源归于唐王朝所有。
他可忘不了,里海盆地是个蕴藏着丰富能源的“聚宝盆”。
在中东石油未发现之前,里海石油占世界原油总产量的百分之五十。
拜占庭的希腊火怎么制成的在历史上是一个迷,但几乎可以肯定一点,石油必然是其中之一。
查士丁尼颇为无奈的看着渊渟岳峙的裴旻,无奈的长叹道:“我做不了这个主,必需回去与陛下商议。”
裴旻笑着说道:“回去商议到没什么,就是怕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可能性越大。万一那头狮子闻了腥味,按耐不住。我这边是支援,还是不支援呢?”
查士丁尼脸上花花绿绿的的,五味杂陈。
原本查士丁尼不担心这个。
近期阿拉伯境内确实动作颇大,大有要跟唐王朝一决高下的气势。
狮王莫斯雷马萨特地约裴旻会晤双方边境,向大唐宣战之事,早已传开。
他们真的以为莫斯雷马萨意在西域。
可经过裴旻这么一分析,发现阿拉伯是贼心不死,始终惦记着君士坦丁堡。
细细想来,也觉得理所当然。
君士坦丁堡的地理位置以及价值远胜西域,真有机会夺取君士坦丁堡,阿拉伯又岂会舍近求远?
看着面前这个比背叛了耶稣的犹大还要可恨的唐王朝的裴,无奈的道:“国公说的是,你我理应一致对外。唐王朝的实力确实在我国之上,我国愿意遵唐王朝为主,一并对付阿拉伯语吐蕃。”
裴旻毫不犹豫的说道:“从今日起,你拜占庭的敌人,就是我唐王朝的敌人。”
查士丁尼也挺起了身子道:“唐王朝的敌人,也是我神圣的罗马帝国的敌人。”
双方也拟定了盟约,两个手友善的握在了一起。
查士丁尼走的很急。一个晚上也没有多待。
即是不愿跟狡猾的东方犹大有过多的往来,也想将自己得到的可怕消息通知他们的皇帝,加强防备。
**********
天竺华氏城。
莫斯雷马萨几乎扫平了天竺,将印度河流域大大小小的国家皆一口气征服。
面对阿拉伯无可抵挡的兵锋,天竺最终只能选择投降。
抱着妖艳的天竺美妞,莫斯雷马萨也得到了唐王朝与拜占庭结盟的消息。
“哼!”莫斯雷马萨轻蔑的笑了笑道:“什么神圣的罗马帝国,就是一群抱着过去的蠢货。没有了突骑施,又攀上了唐王朝……”
从言语中可以看出,这位西域狮王对于宿敌是多么的不屑。
“还有一则消息……”阿布·穆斯里姆带着几分不甘的看了自己的统帅一眼,说道:“根据君士坦丁堡传来的消息,他们加强了防卫,不论是陆路的,还是水陆。”
莫斯雷马萨一把推开了怀里的美妞,脸色也略微的难看,咬着牙道:“一定是裴静远,就凭拜占庭的那些蠢货,不会发现我们的真正意图。”
就如裴旻说的,莫斯雷马萨多次挑衅裴旻,表现出与裴旻惺惺相惜的求战态度,并非是自己好战,渴望跟一个强大的对手一战,而是假象,迷惑拜占庭的假象。
阿拉伯想要西域,但是他们更加想要君士坦丁堡。
毕竟君士坦丁堡对于他们而言是身旁的一块肥肉,而西域是远处的一块肥肉。
阿拉伯没有舍近求远的想法,以他们的霸道作风,是吃了近处的,强壮了自己,再去吃远处的。
却不想让裴旻察觉了。
阿布·穆斯里姆认可这个判断,说道:“我们算计他,他自然不会配合我们。只是我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还以为将他欺瞒过去了。”
“哼!”莫斯雷马萨又哼了一声,这一声不同于之前的轻蔑,而是带着几分的严肃:“你是不了解裴旻,这混蛋最爱占便宜,无利不早起。我估计他早就知道我拉拢他,挑衅他,不是真的想要立刻跟唐王朝开战。是因无利可图,他才不说而已。现在告诉查士丁尼那个老头,显然是得了好处,要让拜占庭记得他的恩。那家伙的心思,可瞒不过我。”
他来回走了几步,道:“只是这样一来,偷袭君士坦丁堡的计划就告吹了,将兵马调至疾陵城,让兵士在城中训练休养。”
阿布·穆斯里姆一脸肃然的说道:“果真还是要跟唐王朝先打一战?”
莫斯雷马萨重重的点头道:“必须打,在我眼里拜占庭是狼,而唐王朝是猛虎。我们偷袭君士坦丁堡不成,只能先打虎。狼不敢招惹受伤的狮子,老虎却敢。我们要是先对付狼,只会给老虎下手的机会。不如先咬死老虎,再回过头来对付狼。”
*******
姑臧城!
“那头狮子将狮军团调来了疾陵城?”
裴旻先收到了孙周传来的消息,其次又得到了封常清的确认。
不只是如此,连查士丁尼都亲自给裴旻送来了感谢信以及一些拜占庭的特产。
“看来是真的放弃对付拜占庭了!”裴旻将几分消息综合,交给孙周归档,随即又道:“帮了他们怎么大的一个忙,却只是来了一封感谢信,还有一些身外之物,实在是小气。要不是他们正让阿拉伯轻易吃了,会助长敌人的气焰实力,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们。”
军事参谋高适摇头苦笑,却是深入了解自己这位裴帅,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之余,又有几分童趣。
这联盟明明是他一手策划的,到现在却满口抱怨,大有失策的感觉。
其实高适是不了解裴旻的真正想法。
裴旻是不想见到阿拉伯轻易的攻取拜占庭,并不是不想见阿拉伯攻打拜占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在华夏是耳熟能详的。
只是阿拉伯放弃了继续图谋拜占庭的心思,转来谋取西域,显然是不愿让唐王朝占这个便宜。
裴旻心底最佳的战略失效,嘴里自然抱怨了几句。
果然是不能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敌人的愚蠢上。
“对于莫斯雷马萨威逼西域的举动,我们应该怎么回应?”
裴旻突然想考一考高适。
作为陇右、河西的最高军事统帅,裴旻面临着一个尴尬的情况。
陇右、河西两地将帅无数,有王忠嗣这样的名帅,有哥舒翰、高仙芝、仆固怀恩、张孝嵩、崔希逸这类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也有李嗣业、折虎臣、李翼德、安重璋、浑释之这样的猛将。
更有张九龄、李林甫这样的宰相才,至于文人那就更多了,什么王昌龄、王维、王之涣之类的。
唯独军事上的参谋极少,唯有高适值得培养。
也幸亏裴旻自身的特长是布局谋略,尤其是得李靖的承传后,战略布局,进步更大,正好弥补了军中的缺陷。
但总是自己一个人思考,每个商议的对象,也是大问题。
毕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何况裴旻还是很谦虚的,不敢妄称是智者。
所以对高适的培养,也有些不愧余力。
高适沉吟了半响,说道:“属下觉得不变应万变。”
裴旻大有兴趣的说道:“原因何在?”
高适道:“我们与阿拉伯现在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可这大国与大国之间的争锋,绝非小国之间的敌对冲突可以相比的。他们、我们都不敢贸然开战,双方的实力越强,越是如此。我们了解他们,他们自然也了解我们。天时、地利、人和,向来是决胜的因素。”
“也就是所谓的机会,阿拉伯表面上是战意滔天,但是他们真要打,早就动手了,何必婆婆妈妈做女儿姿态?”
“以在下的愚见,阿拉伯他们的目的是造成西域的恐慌,以势压人。让西域诸国心中生恐生惧,从而自乱阵脚。”
“我们若是过于在意,必然会令西域诸国更加自危,甚至出现倒戈的局面。”
“一但西域局面失控,就是阿拉伯出兵之时。”
“我们不动,反而显示我们的信心,让西域诸国更加安定,无懈可击。”
裴旻笑着鼓起了掌,“分析的很深到位。不过你忽略了一点,战略远比战术更加重要。看事情最忌讳的就是看一点,你将点看的在如何透彻,却忽略了全局,反而会陷入自己布下的迷障无法自拔。”
高适原本是极为自信的,听裴旻这样一说,脸瞬间垮了下来。
裴旻笑道:“你忽略了吐蕃,阿拉伯做好了一切准备,吐蕃却没有。尤其是他们原本打算利用我出兵西域的机会,为将来夺取河西探路。可是遇上了忠嗣,非但路没探成,还折损了两万多兵士。为了不让达扎路恭失去威信,吐蕃的赞普因为达扎路恭直攻下了忠嗣放弃的子亭守捉,特别给了嘉奖,简直掩耳盗铃。”
高适大悟,说道:“阿拉伯也是在等吐蕃?”
“不错!”裴旻眯眼道:“能够双拳出击,那头狮子不会愚蠢到独自行动,为他人做嫁衣的。这里也就是我们能够争取到的时间,有忠嗣在,吐蕃想要安心的休养,可不容易。”
高适双手一合,笑道:“不止如此,还可以让南诏入侵吐蕃大后方。这样一来,吐蕃必定难受之极,更难与阿拉伯配合。”
他见裴旻不为所动,大悟道:“裴帅这是已经出手了?”
裴旻笑道:“此事不归我管,但陛下已经下旨,让剑南防御使支持南诏,收复他们六诏为吐蕃侵占的领土。所以阿拉伯想要双拳出击,那是痴人说梦。他以为我会给他这个机会?明显不能!”
高适叹服道:“裴帅思绪周全,属下裴府。只是这彼此僵持,就不知什么时候开打。”
裴旻轻笑道:“这个轮不到他们来定……”
“我说的才算!”
轻轻的五个字,由口而出。
兵事最机会被动。
裴旻也从来不打被动的仗。
他拖延时间是在等高昌仓的建成。
只要将时间拖到后勤无忧,什么时候开打,将会由他决定。
阿拉伯、唐王朝这东西方两大帝国的对决,他,裴旻,才是主导者。
第五章 名字与礼物
现在唐王朝、阿拉伯帝国之间风声鹤唳。
但还未到真正动手的时候。
就如下棋博弈。
双方都在进行开场的布局,只要到了机会来临的时候,就是真正厮杀的开始。
故而不管彼此的局势再如何的紧张,裴旻这里却是悠然自得。
反正高昌仓一日不建造成功,舱内粮食一日不储蓄完备,裴旻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古代的战役可不比现代的热兵器。
尤其是关系东西方命运的大决战,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决出胜负的。
打个一年两年,那是正常的事情,甚至三年五年都未可知。
就如历史上的长平之战,才第一阶段,秦赵双方就打三年。
要不是赵王愚蠢,临阵换将,用赵括替换了廉颇,天晓得会打多久。要知道白起在廉颇手上,并没有占到便宜。
没有足够的后勤粮草支持,裴旻真没那个胆子拉开东西大决战的序幕。
故而裴旻有足够的时间在家里陪着母亲妻儿。
小七、小八已经到了开始学知识的年岁了。
裴旻除了传授儿女读书写字之外,也开始留意自己儿子、女儿的特长。
裴旻发现小七喜欢涂鸦,每每功课做完无聊的时候,会用笔描绘眼前的事物,而且有模有样,能够看出画得是什么。
不像裴旻当初,用火药画一只狗熊大脸,化成了一张狗脸。
至于小八也越来越内敛,喜欢看书,年纪不大便有书不离手的感觉。
裴旻也特别关注了细节:相比正统文集,小八更加喜欢杂文,各种各样的杂文,也令得裴旻完全不知自己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培养才好。
裴旻去后院陪母亲说话。
裴母正好说道小七、小八,说道:“小七、小八的性子要是调换一下就好了。小七越来越野,这么大的都督府好像困不住她一样。反倒是小八,文文静静的,手上有本书,蹲着个地方就能呆上个把时辰。”
老人家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虽是贫苦出身,可自幼是在世家里长大的,眼界远非寻常妇人可比。
裴家也是门阀世家,只要是门阀世家都有一种通病:门阀政治联姻。
世家中对于族中女子的培养是不愧余力的,什么三从四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必学项目。
一个知书达礼的女性,也自然成为大众读书人追捧的目标。
故而大多士子都热衷于迎娶名门望族的“五姓氏女”为荣,将进士摧第、娶五姓女作为人生两大目标。
裴母自然希望自己的孙女是个抢手货,能够嫁一个好人家。
未来衣食无忧,吃住不愁。
娇陈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裴旻正好听见,说道:“不换不换,就这样子,正好。媳妇娶进门,我们可以看着,可女儿嫁出去,那就看不到了。过于文静,受欺负了怎么办?咱裴家的女儿,哪有给人欺负的道理。再等她大些,我还要教她武艺呢。”
裴母气道:“又说浑话,我看小七、小八就是给你宠惯的。”
裴旻赔笑道:“哪有,孩儿是真觉得小七、小八已经很好了。小七喜欢涂涂画画,孩儿打算向这方便培养看看。这个时代最好的画家在长安给陛下画画,我是请不来。但第二好的就在姑臧,可以给小七当老师,兴许培养一个画坛名家也不一定。这身为画坛名家,少不了游历四方,向往外边的世界也是正常。”
他说的自然是王维。
“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苏东坡大大的赞美,自然差不了。
“至于小八,这个孩儿还没看出来。不过一个喜欢看书的孩子,自然聪慧,未来能差得到那里去?也许是大文豪,也许是萧何、管仲之类的相才,更有可能是张良、诸葛、王萌之类的王佐呢。”
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对于自己的儿子,裴旻是寄予厚望。
这也是每个父母的心声。
娇陈听了也是一脸向往。
一旁的公孙幽更是羡慕,这过门也有大半年了。裴旻对之也是宠爱有佳,但不知为何,肚子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裴母也乐了,笑道:“说的跟真的,真要有着成就。娘梦里都会笑醒喽……”
裴旻立刻接话道:“那可不好了,娘亲,今晚睡不着觉了。”
裴母笑了一会儿,说道:“好了,不闹了。小七、小八今年不小了吧。也不能总是小七、小八的叫着,是时候给他们取了名字了,也不知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人家的孩子,两三岁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小七、小八到现在,都没有给他们取。”
裴旻笑道:“这不是小七、小八叫的顺口嘛,其实名字早就想好了,没有说而已。”
娇陈也一直在意这事,只是没有开口催促,目光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裴母也急切道:“叫什么?”
“裴沐雨、裴栉风,你们看如何?”裴旻将他思考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两个名字,说了出来。
不要问为什么六个很久。
“裴沐雨、裴栉风!”
裴母、公孙幽念着这个名字,一时不懂其中含义。
娇陈作为长安第一名伶,那是文采斐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说道:“这是《庄子》里的?”
裴旻颔首道:“《庄子·天下》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
“我希望小七、小八不管未来如何,即便是淋着暴雨,冒着狂风一样能够,一样能够砥砺前行。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小七、小八未尝世间冷暖,我倒是希望有机会能让他们经历一些风雨,有助于他们成长。”
裴母立刻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名字受风淋雨就够了,还真想让他们受苦?娘可不答应!”
裴旻讪然一笑道:“孩儿也就说说。”
好说歹说,总算将小七、小八的名字定下来了。
不过小七、小八对于自己的新名字有些感冒。
尽管裴沐雨、裴栉风并不难听,可远不及小七、小八直爽。
两个小家伙还是喜欢习惯小七、小八这个名字。
原本裴府的一切内在事物皆是娇陈一人处理的。
娇陈处理的事无巨细,一直也没有出差错。
但因诸事繁杂,又有小七、小八需要照顾,颇为劳累。以至于洮州三作坊,长安的客栈酒肆以及洮石店铺,多年未有过问了。
只是偶尔查查账,确定一下账目没有大问题,就任之由之。
原本洮州第一富豪的地位,再一次让龙家超越了。
固然裴旻、娇陈他们都不在乎这些,却也从侧面佐证了一个道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管是什么行业,你不前进,立刻就会有人超越。
公孙幽入门,解决了此间问题。
公孙幽走南闯北,更兼要照顾一个爱惹事的妹妹,为人婉约多谋,刚柔并济,对人处事的手段,比及青楼出身的娇陈更胜一筹,为娇陈分担了不少的工作。
尤其是府中的对外事情,皆让公孙幽负责了。
公孙幽这日找到了裴旻,说道:“裴郎,再过不久可就是忠嗣的生日了,应该准备什么礼物送去?”
古代这边不兴生日一说,通常过生日的都是上了年岁的老者,故而称之为寿辰。
如王忠嗣这样年岁的人是不过生日的。
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王忠嗣二十岁。
古人以二十为弱冠,二十这年的男子一般要由长辈行冠礼,只有行了冠礼的男子,才能算是成年。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王忠嗣年少老成,为了早日上阵,媳妇都取好了,冠礼自然免了。
这代表成人的年岁,裴旻作为兄长送一份大礼,是理所当然的。
裴旻笑着回身搂过公孙幽的小蛮腰,笑道:“这份大礼就不用夫人操心了,礼物为夫早在八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这大白天的,裴旻如此亲昵,公孙幽的脸上难免露着些许羞意。
裴旻笑道:“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等会儿我去你房里。”
公孙幽眼中的点点羡慕,裴旻也看在了眼中。
身为丈夫,裴旻自然要满足自己夫人的心愿,为之鞠躬尽瘁。
公孙幽本想拒绝,想了一想,又同意下来了。
*********
莫离驿!
王忠嗣躺在青海湖的草地上,微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隐隐带来泥土与小草的芳香。
躺在草地上,闭起眼睛,耳边万籁俱静,真有一种隔离尘世的感觉。
自从来莫离驿上任已经有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王忠嗣的官职已经从选锋军军使变为了左威卫将军、莫离驿都督,封清源县伯,地位上升了四个台阶。
他有如此成就跟裴旻无关,每一个任命都是李隆基直接下达的。
裴旻给了王忠嗣自主出战的权力,这让王忠嗣是如鱼得水。
王忠嗣勇猛好战,他人还未到莫离驿就已经开始谋划进攻了。
他领着子亭守捉的兵士前往莫离驿的时候,偷偷的跟陇右的仆固怀恩接了五百兵士,让这五百兵士冒充自己。
他本人亲率王难得与一众兄弟,日夜兼程,不与莫离驿的守兵有任何接触,直接冲进了青海湖。
连莫离驿的守兵都不知道王忠嗣这支军马是敌是友,何况是青海湖的吐蕃兵?
有心算无心,王忠嗣新官上任就斩杀了一千三吐蕃兵士,缴获羊马万计。
直接烧起了自己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此战传到长安,李隆基好大喜功,对于裴旻的辉煌战绩已经有了免疫力。
现在换了一个人取得了这般成就,李隆基格外高兴,就如封禅东北张守珪一样,让王忠嗣节节攀升。
王忠嗣在莫离驿,时而一月三战,时而三月不战,但凡出兵每战必捷,一年之中与吐蕃小战十三场,共计歼敌过万,杀的青海湖的吐蕃军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王忠嗣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成为清源县伯。
地面传来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王忠嗣皱了皱眉头,分辨出一匹战马正向这个方向飞驰过来。
还未及起身,已经听到了来骑的声音,“大哥,你怎么有着空闲,在这里晒太阳!”
正是他最得利的部下王难得。
王忠嗣笑道:“百无聊赖,不晒太阳,还能干什么?”
“杀吐蕃去呗!”
王难得一脸的认真,相比在子亭守捉那漫无目的防守,在莫离驿这里,他可是打杀痛快了。
“杀吐蕃”直接成了一个口号。
王忠嗣摇头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送死!”
王难得哪敢带队,难受的叫道:“那么久了,还没有机会?”
他记得离上一次出战,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王忠嗣道:“达扎路恭又不是傻瓜,吃了那么多次亏,他哪里敢放松警惕。而且他们阅兵在即,这个当头,给达扎路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出什么岔子。我可不去触这眉头……”
王难得不屑一顾的道:“青海湖给我们搅的不得安宁,据说南方那边,南诏也打了胜战。他们吐蕃在这个时候还来虚的,也是厉害。”
“你懂什么?”王忠嗣坐起了身子,肃然道:“越是这样,越要稳定军心。西域那边的局势什么时候动荡,看的就是吐蕃这里什么时候能够抽得空闲。吐蕃赞普这一次亲自下高原至青海湖阅兵,那是司马老贼的心思,明摆着呢。”
他捏着下巴,说道:“旻哥说拖住了吐蕃,就是拖住了西域的局面。吐蕃这是不甘心让我们拖住……”
王难得听的是一头雾水。
他就是单纯的虎将,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动脑子却没那个能耐。
突然他想起了正事,说道:“大哥,今天是你的生日?”
王忠嗣一拍脑袋,笑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行啊,难得,能记得我的生日,我自己都记住。”
王难得尴尬一笑道:“这个我还真没这能耐,是裴帅,他送了一封礼物来。说是给你的……”
“旻哥?”
王忠嗣忽的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欢呼一声,直接上马绝尘而去。
第六章 吓到裴旻的战绩
对于裴旻的礼物,王忠嗣还是很期待的,一路飞驰来到莫离驿,见到了礼物,心底大动,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是九年前还是八年前,王忠嗣都记不清了。
只是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小号的方天画戟随着年岁的增长,不论重量还是长度都变得有些不适手。
裴旻比自己更先察觉了问题所在,陪着自己去西市买趁手的兵器。
在一同前往的途中还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承诺。
王忠嗣依稀记得自己的旻哥是这样说的“现在你正在长身体长力气的时候,先拿这把将就用着,免得用不了多久又要更换浪费。等你到二十弱冠之年,旻哥会送你一柄融合西域精铁,长白山寒铁、扶桑和钢以及天上的陨铁,辅以我大唐宫廷名匠超凡工艺锻造而成的神兵利器,助你征战疆场……”
这事隔八九年,王忠嗣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却不想裴旻还记得,心中只是感动。
他大步来到礼物面前,眼中一片炙热。
印在眼睛里的银白色大戟,硕大无朋,柄比一般的戟长出将近一半,粗细适中。戟头锋刃足有四尺余,看上去异常沉重,模样与他惯用的方天画戟没有多少区别。
现在他用的方天画戟是薛仁贵昔年用的那把,但并不是很好用。
因为薛仁贵的那把方天画戟是祖传的,是北魏河东王薛安都流传下来的神兵利器。
也许在数十年前,那柄方天画戟在历代薛家人手上大放异彩。终究过去上百年了,那时候的工艺远不及现在,且经过不断的杀伐征战,打磨修葺,昔日的神兵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这柄全新的方天画戟,来的正是时候。
一手握将戟柄取在手中,入手沉重,约六七十斤,常人拿起都很费力。
不过王忠嗣只有神力,无半点的不适感,握戟在手反而有一种特有的亲近感觉。
这把全新方天画戟花费了裴旻不少功夫,对于自己的弟弟,他给出了自己最好的。
为了制造这把方天画戟,裴旻想方设法的收集材料。
西域精铁也就是制造大马革士刀专用的大马士革钢,扶桑和钢也是制作武士刀的钢,还有长白山寒铁,陨石铁都不是易得之物。
前三项以裴旻的身份地位并不难弄,陨铁全靠运气,是真的难求。
方天画戟所需的材料又远胜刀剑,仅在收集材料上就用了三年时间。
一把好的兵器,离不开材质的相融。
历史上为什么会有以人祭剑,神兵出世的传闻?
这并非是鬼神传说,是有科学依据的。
因为人体烧焦后的某种材质与铜铁相融,比单纯的铜铁更要锋利。
这想要材质相融并不容易,材料越多同样也就意味着包含的杂质越多。
这就需要超凡的冶炼技术跟千锤百炼的敲打,将杂质一锤锤的敲打干净。
在这个时代,唯有唐王朝的冶炼技术能够将大马士革钢、和钢、寒铁、陨石铁这些最顶级的制造神兵的材料,融合在一起。
但即便以唐王朝的冶炼技术,这把方天画戟在炼制上也用了五年时间,数十个匠师反复经手。
千锤百炼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捶打的次数早已用万来计。
可以说裴旻送给王忠嗣的这柄方天画戟是仅次于秦皇剑的神兵。
因大戟的特性,方天画戟制造的难度比秦皇剑更胜一筹。
不过再了得的神兵一样是死物。
死物是不可能有感情的。
王忠嗣却念及这些年自己那位兄长如兄如父般的谆谆教诲,从这死物中感受到了这把精细的神兵里倾注的深情厚谊,仿佛人与戟连在了一起。
他眼中闪着灼灼火焰……
烧着烧着!
炙热,夺目,耀眼。
“难得,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王忠嗣握着这全新的方天画戟,莫名的有了一个胆大的念头。
王难得眼睛一亮,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大哥了,一但他有想法,就意味着有胜战打了。
王难得对于王忠嗣的崇拜,就如陇右、河西诸将对裴旻的崇拜一样,骨子里就认为他们是无敌的,不可战胜的。
“什么想法,快快说来听听!”王难得只觉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
王忠嗣左右看了一眼,见周边有诸多兵士,拉着自己的这个兄弟走进了大帐,对着他一阵耳语。
王难得震恐的看着王忠嗣,饶是他胆大包天,也让王忠嗣这个可怕疯狂的计划给吓傻了。
“咳咳咳!”
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让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好半晌缓过起来,肃然道:“大哥这是认真的?”
王忠嗣眼睛瞪的很大也很亮,说道:“当然是认真的,尺带珠丹想要阅兵稳定军心?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看他怎么稳定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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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
裴旻不急着用兵,并不意味着不关注西域、吐蕃、阿拉伯的局势。
裴旻一早就让孙周将情报网洒向西域了,尤其是近年更是在这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资金。
在孙周、展如、展雪这些擅于从事情报工作的出力下,一条条的情报就如雪花一样飘往姑臧大都督府。
裴旻这里有事没事的就将高适、哥舒翰、高仙芝聚集起来,与他们一起分析西域的局势与吐蕃、阿拉伯的国情。
高适是裴旻的首席幕僚,自是没的说。
哥舒翰、高仙芝也是裴旻特地叫过来的。
一方面让他们了解西方的局势,另一方面是培养他们的战略目光。
未来与阿拉伯的对决,裴旻少不了倚仗哥舒翰、高仙芝的军事才华,他们对西域越发的了解,对未来的战事越有利。
有多时候胜利的天枰就是在这些细节中,一点点的累积起来的。
今日裴旻他们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吐蕃赞普尺带珠丹青海湖阅兵的事情。
哥舒翰说道:“想来南诏、剑南那边给的压力还不够大,裴帅最好让陛下催促一二。”
高仙芝一脸的战意的擦拳磨掌道:“实在不行,裴帅可以将哥舒兄调到剑南去,以哥舒兄的军略,定比章仇兼琼更是出色。”
他这么说是存着一定私心的。
相比哥舒翰、封常清,高仙芝的野心更重,求上位的心思更深。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去剑南独当一面,但显然他的地位身份都不足以当此大任。
高仙芝已经看出凉州诸将,裴旻最欣赏器重他与哥舒翰,哥舒翰一走,那他就得独宠了。
裴旻坦然一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还别说,裴旻真这个想法,只是不符合实际而已。
裴旻的战略目光深得李靖真传,看待问题事物上尤其尖锐,往往能够拨开云雾,看清问题本质。
对于阿拉伯帝国何时出兵,有着一定的认识。
阿拉伯帝国确实强,但是唐王朝又岂会逊色?
裴旻忌惮那头阿拉伯的狮子,阿拉伯的狮子又何尝不忌惮裴旻这东方卫霍?
没有一定的优势,双方是不可能打响此次战役的。
也就是说只要机会出现,就是莫斯雷马萨动兵的时候。
易地而处,裴旻找出了两个关键点。
其一是西域动荡,现在的西域有点像后来的一国两制。
都是唐王朝的属国,接受唐王朝的调配差遣官职任命,但实际上有着自己的控制权,容易生出二心。
其二就是吐蕃,吐蕃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唐王朝较劲多年,一样屹立高原之上。固然近年连番失利,底蕴犹在。
这也意味着只要西域不乱或者吐蕃未准备好,阿拉伯就不敢轻易动兵。
反之两点有一点对上,就是决战之时。
现在显然不是动兵的时候,针对这两点,裴旻一方面以封常清、颜杲卿稳固西域,一方面派出王忠嗣袭扰的同时,又上书李隆基支持南诏进攻吐蕃大后方,并且适当的给南诏支持。
封常清、颜杲卿裴旻很放心,王忠嗣更不用说。
唯有章仇兼琼,裴旻了解不是很深。从政绩来看,章仇兼琼治理蜀地,德政颇多,政绩也算斐然,是个人物。
但与哥舒翰是没得比的。
要真是哥舒翰在剑南。
王忠嗣在头,哥舒翰袭尾,吐蕃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只是就如裴旻出入庙堂时候的突发奇想,大唐十节度使:他裴旻、哥舒翰、王忠嗣、封常清、高仙芝、仆固怀恩、郭子仪、李光弼、张守珪、张巡,这些人一人一节度,打谁不是打?
哪怕四方皆敌,也毫不畏惧。
显然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
裴旻负责整个西域的战局,李隆基又信任他,对于他在西域的布控有求必应。
可他真要将触手伸到剑南,派自己的心腹掌控蜀地,这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
派哥舒翰去蜀地,当然也只能想想。
高仙芝一脸遗憾。
裴旻看出了高仙芝的小心思,笑而不语,也不在意。这人无完人,上哪里去找十全十美的?
高仙芝的野心,也是一种促他上进的动力。
哥舒翰的高仙芝的推崇,还是很高兴的,与之颔首示意,说道:“南诏国王皮逻阁之子阁罗凤,属下与之有过往来,也略知皮逻阁的事迹。皮逻阁眼光城府不凡,有他在,吐蕃也不好受,何况还有我朝的支持?”
裴旻赞许颔首道:“哥舒说的不错,不论是皮逻阁还是那个阁罗凤,都有一定本事,将来指不定会与他们一战呢。”
哥舒翰撇嘴道:“我们能够扶他起来,自然也有将他们踩下去。”
裴旻的看法也是一般,就如他扶起回纥、葛逻禄一样。
人不可能永远吃独食,从大局来说回纥、葛逻禄是值得扶持的,哪怕就算明知道他们是白眼狼,只要自己占利益的大头,都无关大局。
言归正传。
裴旻将话题重新说回了吐蕃赞普尺带珠丹青海湖阅兵此事上。
高适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说道:“属下以为尺带珠丹是在赌,他情愿放弃一些后方领土,也要与阿拉伯一同出兵,一边夺取河西之地,他们与我们跟拜占庭不同。我们与拜占庭并没有明面上的利益关系,而他们不同。依照约定,他们两国是并力对付我朝。吐蕃要是表现不出自己的实力,他们就算顺利拿下河西,也很难在河西站稳,毕竟阿拉伯的野蛮霸道是人所共知的。而且他们也怕我们真的打赢阿拉伯,一但我们取胜,四周将再无我朝敌手。他们赖以生存的青海湖将会为我们所有……毕竟……”
说道这里,高适还拍了一个马屁,笑道:“裴帅的本事,他们吐蕃是亲身体会,在了解不过了。”
哥舒翰、高仙芝都嘿嘿一笑。
裴旻也颔首认可。
此战他们若是获胜,是否远征阿拉伯,裴旻要看情况而定。
毕竟阿拉伯太远,但是近在咫尺的青海湖,绝对不会放过了。
青海湖这风水宝地,本就应该归唐王朝所有。
裴旻双手一合,笑道:“今日就到这里,尺带珠丹亲临青海湖阅兵由不安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的让吐蕃老实下来。”
“诺!”哥舒翰、高仙芝领命。
高适也应了一声:“是!”
裴旻给予哥舒翰、高仙芝、高适的任务还没有等到他们给出答案。
王忠嗣已经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了。
转眼过去半月,裴旻收到了一封来至于莫离驿的战报:
王忠嗣奇袭青海湖,大闹阅兵大典,杀敌两千余,生擒吐蕃赞普的弟弟野祖雄,射伤吐蕃赞普尺带珠丹,生死不明!
“我的老天!这什么情况!”
裴旻也算是城府极深了,这看到这出人意料的战报,也忍不住惊呼出来。
吓得小七画画的笔一抖,在葛布上横出了粗粗的一条,大眼睛带着些许不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小八手一抖,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赶忙捡起来拍了拍,莫名的瞧着自己的父亲。
正在陪小七上课的王维也移着秀目,看着激动的裴旻。
裴旻忙压下激动的心情,嘘了一声,让小七、小八继续,给王维使了一个眼色,离开了后院。
带着几分忌惮的心情,裴旻重新打开了战报,认真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