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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两世恩怨

    娇陈看着为徒弟担忧的裴旻,愕然道:“不会吧,郎君可不只是一次在妾身面前夸赞忠嗣、太白后生可畏,说他们一个勇悍多谋,沉稳慎重,一个文采超凡,剑术飘逸。每每夸他们,妾身都忍不住暗笑。郎君说的老气横秋,却不知自己不过长他们几岁而已!”

    见裴旻的魔爪已经移到了自己的翘臀上,脸上忍不住一红,忙道:“得郎君如此看中,妾身也觉得太白乃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杰。又有郎君这个护身符,受些累可以理解,哪会吃苦?”

    “这夫人就不了解了!”裴旻漫不经心的卡着油,道:“太白性子太傲,说他年少轻狂毫不为过。他若只是跟张老哥一样,醉心文化,那自然是无人可欺。就凭他的剑法,他的文采,能够胜过他的人决计不多。但是太白真正的追求是功名,他的抱负不是一诗人,一游侠!而是入朝出仕,一展胸中所学。”

    “这习得文武艺,买于帝王家。太白有此想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是,只是官场看的不全是才学,往往越是有才之人,越给打压的凄惨。真正混迹的开,不只要有才,还要懂得变通,乃至奉承,拉关系,巴结上司等手段。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溜须拍马。这是不可避免的过程,即便刚正无私之人,多多少少都要走过这段路,只是表现的轻重而已。”

    “比方说平时懒懒散散,上司一来的时候,兢兢业业,这也是一种奉承之法。总之不懂得变通,相互吹捧,在官场人脉上,吃不开的……夫人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娇陈点了点头,她虽卖艺不卖身,但是面对诸多听琴的客人,就算心底在排斥,赔笑却是少不了的。

    “为夫这里是运气好!走了捷径,直接凭借从龙之功,获取了高位。所以奉承的对象只有一个,只要单独讨好陛下一人,余者相互尊重足以。”

    “太白太傲,不愿走捷径,又不屑这种官场交流,却又一门心思想闯官场,不碰的头破血流就有鬼了。”

    裴旻当然知道李白的一生其实并不如意,是性格决定命运。

    他并非没有出仕的机会,反而又好几次机缘降临,但皆因自身性子的原因,得罪了人,从而受到各种排挤打压,最终甚至因参加永王东巡而被判罪长流夜郎。

    娇陈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妾身倒是觉得让太白去磨练磨练,未尝不是好事。吃一堑,长一智,也许能将他的傲气磨炼干净也不一定。”

    裴旻觉得够呛,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没有可能。

    就算磨不干净,孩子在外头吃了苦,回到家里还不是一样?

    李白此去官途艰辛,但诗路应当畅通无阻。

    先由他去为诗坛做一番贡献,最后回来自己想法子给他个一官半职的,全了他的心思,岂不两全其美?

    念及于此,他心情也为之开朗,笑道:“言之有理!”

    顿了一顿,又疑惑道:“不过此事怕有一个源头,太白此去有些突然,应该是在长安发生了某些事情,从而促成的结果,到底长安发生了什么事情?”

    娇陈提议道:“不如去找孙周?他应该知道一些。”

    “也好!”

    裴旻向来雷厉风行,想到事情就去干,不在犹疑,直接去找孙周了。

    孙周是他在御史台大将军杨矩勾结吐蕃暗中结识的人才,后来运气背给吐蕃抓了去,帮着他里应外合的打赢了洮州奠基的第一战。

    孙周最大的特点是爱多想,能够将一件简单的事情,想的很复杂,从而发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种人最善于从事情报工作,从一大堆没有用的资料当中分析瞎想,找出有用的东西。

    裴旻在夺取河西九曲地的战役中,如鱼得水,战略战术稳压吐蕃一筹。

    一方面确实是吐蕃自毁长城,除去了吐蕃军神噶尔·钦陵导致青黄不接,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孙周,他拉拢了吐谷浑的王族慕容英,给了虚假的许诺,将吐蕃的摸的一干二净。

    这就跟正常人教训瞎子一样便利……

    只是孙周忽悠慕容英的手段不光彩,事后为了不兑现承若,他有意将慕容英泄露出去,导致慕容英为吐蕃处死。

    种种手段传出去将有损大唐信誉,诸多功绩都没有记载功劳簿上。

    裴旻在确定孙周品行忠心之后,量才而用,让他负责情报部门,不只对外,还有对内。

    身为外臣,最忌讳对长安的风向一无所知,裴旻为了自保,当初利用娇陈另外一个阿朱的身份以及锦绣坊的便利,组建了一个情报网。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情报网已经开始运作。

    孙周有这个能力,也获取了裴旻的信任,将情报网交给了他负责。

    孙周现在的官职是节度使衙官,一个不大不小无足轻重的职位,正好可以掩护他真正的妙用。

    来到府衙孙周所在的办公厅,孙周翘着二郎腿悠闲的看着书。

    看书是他人生的一大嗜好,当初就是因为爱看书,在杨大将军府当下人的时候,偷偷的借书,才撞破了杨矩卖国一事。

    当初没有条件偷书看,而今有了,自然是疯狂的恶补知识。

    也因如此,裴旻的节度使幕府中流传着一则不实的消息,孙周是唯一一个走后门进幕府的人……

    孙周也不计较,自得其乐。

    见裴旻到来,孙周忙收起了二郎腿,上前道:“裴帅!”

    “都说你日子过的清闲!我原本还不信,眼见为实啊!”裴旻带着几分亲昵的说着。

    孙周回礼道:“那也是托裴帅的福!”

    “少来这一套!”裴旻问道:“可知道太白在长安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周略微一想,道:“莫不是与渝州刺史李邕的矛盾?”

    裴旻皱眉道:“你跟我说说!”

    李邕是谁,他没听过,不过他听过李白的一首《上李邕》就是因为受到了李邕的冷遇,年少轻狂的李白做了一首表达自己凌云壮志和强烈的用世之心。

    孙周将情况细说。

    裴旻听后雷得里焦外嫩,忽然发现李白跟这个李邕有三世缘分。

    历史上李白出蜀,在渝州遇到了李邕,两人发生纠纷,做《上李邕》!

    现在历史以改,李白提前出蜀,在李邕前往渝州任职之前遇上,依旧发生纠纷,做《上李邕》……

    两世恩怨……

第九十九章 文斗

    得悉前因后果,裴旻心头窝着一股无名的火气。

    李白在文学上师从蜀中赵蕤,赵蕤擅长帝王术、纵横学,李白跟他学的就是帝王术。

    李白正是受帝王术的影响,渴望建功立业,有着谈笑安黎元,以自身所学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崇高梦想。

    而帝王术向来是以儒为皮,法为骨。

    李邕是正统的大儒,经史文章当世一流,为人有些迂腐,好颜面。

    他觉得李白讨论的思想过于激进,以长者的身份教训了两句。

    要是真说得有道理,李白还是会听而受教的,但是他觉得李邕教训的不对,哪里会唯唯应若,直接与之辩论了起来。

    李邕顿觉一个晚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忤逆于他,将他的好意当做驴肝肺,颜面受损,又放不下身份与一个后生辩论,甩袖而走。

    事后还给李白带了一顶不敬尊长的高帽,加上各种好事人的起哄,直接导致李白在长安的名声一落千丈,成为了一个仗着自己师傅的势,目无余子的傲慢之辈。

    并非裴旻偏袒李白,而是真的觉得李邕的做法特别无知,特别愚昧。

    带着几分恼怒的走出了衙官署,迎面遇上了张九龄,在官邸转弯处,两人险些撞上。

    张九龄惊魂未定的连退了三步,裴旻手上有伤,要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上司伤势加重,心底更加过意不去了。

    他已经知道裴旻是能够躲开那致命一箭的,是因为他就在身侧令得他不能闪避。

    是他,用自己的伤换了自己的命……

    原本张九龄就对裴旻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如今又有这救命恩情,更是让他无以为报。

    “是我气糊涂了,没吓着子寿吧!”

    裴旻是练武之人,下盘极稳,并未有任何异样,上前去扶张九龄。

    张九龄也稳住了身子,摇头道:“属下走的急了些!”他一见礼,退让开来,让裴旻先行。

    裴旻走了两步,突然站定问道:“士林中人是不是辈分观念极重?长辈有过,晚辈不能指摘?”

    张九龄顿了顿道:“不只是如此,还有地域方面,各种各样,错综复杂。在下是岭南人,裴帅应该知道,岭南向来是不毛之地,给视为蛮夷之所。当年初入京师,岭南学子的身份,就令属下受到不少差别待遇。只能说必不可免……”

    他慷慨一叹道:“这世间真正能够虚怀若谷的,又有几人?就如姚相!姚相是何等人物,唯房杜可以相比,但是听不进人言,实乃天下之失。要是姚相有裴帅一半的雅量,更胜房杜犹未可知。”

    他对于姚崇是充满了怨念……

    他视姚崇为偶像,但姚崇却视他为敌人……

    “嗯,你忙你的去吧!”

    裴旻略一沉吟,返回了内堂,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去,却见娇陈正在给他整理书房。

    书房是裴旻定下的禁地,府中下人未得允许,不得入内。

    唯有娇陈一人有出入书房的权力。

    平时打扫,都是裴旻自己来,娇陈时不时的帮衬一二。

    王维正在给小七小八上课。

    娇陈闲着无事,来书房帮着打扫。

    “郎君,可问出了缘由?”娇陈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头戴着防尘大布帽,一点也不像节度使夫人,反倒是一副贤妻的装扮。

    “辛苦夫人了!”裴旻先夸赞了一句,将李白的情况细说。

    娇陈怒道:“那个李邕也太小心眼了,亏他还是大儒呢,一点气量也没有。”

    裴旻哼道:“身份越高,地位越高,越把持不住,容不得人。也该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了!平时一副大老爷们的派头也就算了,还欺负到太白头上来……他难道不知道太白的师傅是谁,谁罩的嘛?敢欺负道为夫头上,为夫就要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娇陈见自己的丈夫一副地痞流氓的作风,先是一阵苦笑,随即担忧的道:“裴郎可要慎重对待,李邕是一代大儒,深受士林人士敬仰,地位崇高……傲人的名望就是他的护身符,可不好对付。”

    她担心裴旻直接用权势为李白出头,世人大多同情弱者,裴旻一但干了,只怕会受到千夫所指。

    裴旻眯眼笑道:“他地位崇高,为夫在士林中就没有位置了?放心,为夫又不是找他打架,这回是文人的对决,不比拳头,跟他比文斗。要夫人知道,为夫不但武斗厉害,文斗也是好手……”

    他说着让磨了墨,在脑中做了备案,动笔写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裴旻还不曾动笔做过文章。

    他在士林中的地位绝大多数是因为高中文状元以及为颜杲卿戴孝,得到孔家后人的认可,还有几首脍炙人口的诗句获取来的……

    但是真正的经史文章,裴旻这里却是一片空白。

    如今李白在长安的名声算是毁在了李邕手上了,相比历史上的云淡风轻,因为他的缘故,李白的轻狂给无限放大。

    他要是不出头,李白的声誉将会深受影响,在士林中步步艰难,尤其在关中长安这一亩三分地。

    但要给李白出头,动武的,肯定不行。他闹得动静越大,得利的反而是李邕,不但坐实了李白“仗势”之名,他自己也会身陷进去。

    对于自己的士林威望,裴旻还是极其重视的。

    他知道正是因为他在士林中有不错的名望,张九龄、王昌龄、王维这些人,才会选择跟他,要是他在士林的声望一踏糊涂,恐怕也只有李林甫这类人愿意追随他了。

    他可是有着将盛唐顶尖诗人齐聚麾下的念头想法,名望太臭,怎么行?

    这一次借着陪李白正名的机会,也顺便在士林中刷刷存在感。

    他提笔写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这是先贤荀子劝学里的一段话!

    裴旻作为二十一世纪人,深知撕逼精要,引古论今,引先贤的话证明自己的道理,是笔头撕逼的不二法门,只要例证举用的恰当,先贤就最好的挡箭牌,质疑自己,等于质疑先贤!

    裴旻当年考状元的时候,在贺知章、张旭两大文豪的教导下,文学功底并不弱,这些年也看了不少的经史书,肚中还是有些墨水的,引章据典,下笔如神……

第一百章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荀子只是其一,裴旻还要将孔子、孟子一并牵扯进来。

    与儒家而言,孔子、孟子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大贤,作为至圣、亚圣,这两人的思想境界亦是极其崇高的。

    李邕自持身份的做法,归根究底有违圣贤之道,只是他们打着长者,前辈为旗号,曲解了敬老的意思。

    孔子对于中国最大的贡献,并非是儒学,而是教育。

    孔子在教育上要求世人有教无类,这一举动打破了世家贵族对教育文化的垄断,把受教育的范围扩大到平民,顺应了当时天下发展的趋势。推动了整个中国华夏文化的大跃进,造成了百家争鸣的盛况。

    对于教育一道,孔子的思想极为开明,他提出了树立志向、克己、践履躬行、内省、勇于改过等方法,主张不耻下问、虚心好学。

    因故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名言。

    裴旻围绕这八个字,大发感慨。

    他在文中表示孔子这样的先贤都能发出“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这种感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却无视一切逆耳反对之言,不屑与年少者辩论,莫非比孔圣人更加高明?

    身为大儒,理应内省,克己复礼。

    遇到晚辈错误的见解,应该耐心教导。若晚辈有不同的看法,提出不同的意见。更该耐心的与他探讨,纠正他的错误,而不是倚老卖老,以辈分压人。

    何况学海无涯,圣人尚有出错时,留下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之语,谁能保证,自己无错?

    对与错的真理,从探讨辩论中来,而不是辈分的高低。

    孔子尚且能不耻下问,为何如今却要按资排辈?

    裴旻仿佛化身为“批评家”,以古文的字句,痛斥士林中的一些弊病。

    文中还表示人不是生下来就懂得道理的,谁能没有疑惑?

    有了疑惑,不用心去学习,疑惑一辈子解不开。

    年长的,懂得道理多,理应为师;年少的,若有超凡学识,也因以其为师。

    这学习本能知识,哪管对方年岁大小?

    裴旻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韩愈的《师说》。

    发现自己写的,有部分跟《师说》很贴近。

    他虽无心抄取,但是道理却极其的相近。

    就如《孙子兵法》里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吴子兵法》、《卫公兵法》里皆有类似的话,不能说吴起、李靖抄袭,而是就是这个道理。

    裴旻索性也不管了,也引用起了韩愈《师说》里的名句:“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

    最后,他以“学无前后,达者为师”这八个字,结束了这篇文章。

    看了一眼,裴旻登时有些惭愧,他这篇文章大多是自己的见解,但其中夹杂着韩愈《师说》里的一些经典语句,登时发现所有《师说》里的经典语句都是神来之笔。

    他自己写的,固然有些水准,但是更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比起来,还是有一些不小的差距。

    他将自己这篇文章递给了在一旁的娇陈。

    娇陈看的眼睛直冒金星,崇拜的看着自己的爱郎,惊喜的赞道:“此文一出去,只怕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儒士,可要骂死郎君了。”

    裴旻不以为意的道:“真正的大儒应有容人之量,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为夫亦不屑与他们为伍。这篇文章,一是给太白正名,要世人知道太白的行为并非不敬,而是求知心切,是李邕自持身份,缺少圣贤的克己内省之心。另一方面也是给那些真正有求知之心,能够虚怀若谷的真文人看的。”

    裴旻也不急着将这篇文章发出去,而是将张九龄、颜杲卿、王之涣、王昌龄、王维一并请来。

    袁履谦在外工作,并不在凉州,故而未在邀请之列。

    张九龄、颜杲卿、王之涣、王昌龄、王维这一个个文坛佼佼者,莫名其妙的聚在了一起。

    一个个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紧张兮兮的。

    裴旻见众人到齐,笑着摆着手道:“都别紧张,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今日闲来无事,写了一篇文章,你们看看。”

    他已经将自己的文章写了好几份,自己也趁机做了修饰,分别传给众人。

    听裴旻说他的的文章,张九龄、颜杲卿、王之涣、王昌龄、王维等人都不敢轻视。

    人的名,树的影,裴旻虽无文章传世,但是他的诗词早已名动天下。

    文采人所共知,他们选择来投裴旻,或多或少是因为裴旻在士林中的地位。

    相比其他连大字都不会写的边帅,身兼文武的裴旻,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慎重的接过手中的文章,认真阅览。

    这一看之下,登时离不开眼!

    “这……”

    张九龄更是低呼出声,他刚刚之前还让裴旻问及此事,却不想这一调头,竟写了怎么一片文章出来。

    他耐着性子往下读,读到“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这句话时,一脸激动,说道:“太妙了,太妙了!裴帅,这写的,真知灼见,太好了!”

    他出生岭南,岭南作为地域的一脚,不毛之地,为世人歧视文学底下。

    张九龄想要学习高深的文化,一步步的走来,极其不易,作为一个大山里走出来的状元,他最能体会这篇文章的核心意义是何等的重大,回想起自己的求学路,眼眶都有些红了。

    颜杲卿一脸的震撼,苦笑:“我与裴帅相识十载,互为知己。杲卿一直觉得其他诸多地方,远不如裴帅,但论及文采,还能比之一二,如今看来却是井中蛙,不知大海之广。”

    王昌龄爱不释手的反复观看,由衷道:“字字珠玑,裴帅这一篇文章,可谓一针见血,将士林的疲敝一表无疑。此文一但传开,必然引起世人轰动。”

    “岂止是轰动!可说是地覆天翻!”王维身在河东王氏,是嫡系传人,深知世家贤者做派。

    王之涣出身于太原王家,感同身受的符合……

    此文一出,几乎等于是给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你们也别尽夸我,帮我润色润色!”裴旻想着他们,道明了来意。

第一百零一章 婚礼上的“等等”

    润色,代笔,在古代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一般而言,除了裴旻因为状元出身,自有文才,其余节度使多是倚仗麾下门客代笔而书的。

    张九龄、颜杲卿、王之涣、王昌龄、王维等人也不见怪,反而以能够参与润色这种惊世文章为荣。

    五人当即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文章,越看感触越深,纷纷参与讨论。

    张九龄道:“这一句有些过激了,过激不美。用词可以婉转一些,更加深入的指明意义!”

    王维道:“这一段的开头,可以加一句‘嗟乎’,以表感叹,让前后文显得更加厚重。”

    王昌龄也指着其中一句道:“这一句可以改成‘择师而教之’,更加贴切!”

    ……

    五人各抒己见,裴旻也参与其中。

    他或是采纳,或是与他们争辩。

    就如他书中说的,张九龄、颜杲卿、王之涣、王昌龄、王维给我意见不一定就好,他写的也不一定不好。

    真理是在辩论探讨中得出来的,经过与五人的探讨,选择改或不改。

    他们六人围绕这篇文章,逐字逐句的推敲,理解。

    一篇六百三十一字的文章,他们反复探讨润色足足九九八十一遍,精简到了五百八十六字,从午边一直讨论到深夜,就算用餐的时候,嘴里也没得空。

    将古人对于文章的专注,推与敲的抉择,体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六人皆满意,找不出纰漏为止。

    裴旻看着经过他们六人耗费无数心力而润色的文章,心满意足。

    对比之前他一人写的,顿觉古文博大精深,一字一句的抉择都有画龙点睛之笔。

    同时他也发现了一点,所有修改的字句皆是他自己所写的,韩愈《师说》中摘入的字句,竟然一字一句都未改。

    对于未来那个唐宋八大家之首号称百代文宗的韩愈韩昌黎充满了无穷的敬意。

    果然如孔子说的一样,学无止境!

    他裴旻固然出身文状元,对于经史文章一道也有涉猎,但真正与韩愈这样的大文豪相比,那就差远了。

    经过他们六人的润色休整,整片文章整体融洽工整了许多,用词也贴切到位。

    裴旻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思想有些过激,情绪受到了影响,言辞相对来说较为激烈。

    如今这一修正,整片文章柔和了许多。

    但是言辞间的味道反而更浓,原本他是刀剑直砍,戳中要害,现在却是绵里藏针,柔中有刚,直捣腹心。

    裴旻将文章重写了一封,让人将之交给长安的贺知章,让他帮着推广。

    这也是古代传播文化的一种方式。

    如贺知章这样的士林大儒,文坛达人,之所以受人尊敬,除了文章做的好,还是因为他们怀有推广品论文章的权力义务。

    文人想要出名,靠的就是笔上功夫。但是你文章写的再好,有韩愈、苏轼之才,没人知道就跟明珠蒙尘一样。

    因故贺知章这类的大儒就有了用武之地,文人将文章投传于他,由他品鉴,他的认可赞赏,就是士林中特有的传播渠道。

    贺知章为人旷达不羁,有清谈风流之誉,与张若虚、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更担任过国子四门博士,太常博士,权掌国家教育,现今更是礼部侍郎,多次负责监考科举的重担。他的一二语点评,在关中、中原乃至天下皆有极高的影响力。

    世人以重金求他一评而不得。

    裴旻相信就凭他这篇文章,哪怕抛开他们彼此的关系,贺知章也会评说几句。

    文章从凉州传到长安,需要好几日的功夫。

    裴旻只是让孙周留意长安的情况举动,若有必要让暗处的眼线推波助澜一二。

    文章能够掀起多大的影响倒是次要,将李白“傲慢”的污名,洗去才是关键。

    接下来裴旻的主要任务放在了王忠嗣的婚事上。

    长兄如父,王忠嗣的父亲壮烈牺牲,他的婚事自然由裴旻这个作为兄长的代劳。

    王忠嗣成家了,继续住在大都督府里显然有些不合适。

    裴旻在都督府附近买了一套宅院,送给了王忠嗣当新婚之礼。

    各种家具布置,也是由他一手操办。

    王忠嗣将乌琪儿从西域接到了凉州,随行的还有乌琪儿的父母。

    裴旻曾与康国国王康夙烈有过深入的接触,乌普作为康国军方第一人,也知大唐对西域的重视。

    原先裴旻位于陇右,他说的轰轰烈烈,一切都是空谈,而今他以身在河西,离西域咫尺之隔,一但西方有恙,大军即达。

    对于这时的裴旻,乌普态度更为热忱。

    裴旻自然也乐得更康国这个西域的地头蛇打好关系。

    王忠嗣成亲的日子很快到来,乌琪儿嫁到了东方,成为了大唐媳妇,一切程序皆走华夏古来的礼节。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个不少。

    王忠嗣作为裴旻的义弟,为人勇猛刚毅,曾以一小兵的身份在军中历练,有着不小的人脉名望。

    为他祝贺的宾客不少,婚礼很是热闹。

    李白自是当之无愧的伴郎,风采斐然的未来诗仙,一身红色的低调的喜服,依旧掩盖不了出尘的风采,迷倒了不少女宾,抢了王忠嗣这个主人的不少风头。

    婚礼一直进行到拜堂仪式。

    在后世拜堂一直给誉为婚礼中最隆重的环节,但是在唐朝这个环节并不受重视,皇室至士庶,普遍行之,直到了宋朝,拜堂的风俗才风靡天下。

    不过王忠嗣是华州郑县人,正好信奉这一套。

    他领着小娇娘恭恭敬敬的行着拜堂礼。

    乌琪儿的高堂自然是他的父母,而王忠嗣的高堂则由裴母、王氏一并担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裴旻看着魁梧壮硕跪在裴母、王氏面前的王忠嗣,想起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景象,一晃眼竟然过去了七八年了。原来那个瘦小沉默寡言的孩子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一个壮硕魁梧的少年。

    跟历史上的王忠嗣一样出色……

    一股莫名的成就感在心头激荡……

    就在裴旻感怀的时候,司仪准备喊“夫妻对拜”之际……

    突然传来了“等等!”一声高呼。

    裴旻回神过来,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情况在电视里可常见了……

第一百零二章 诗仙远行

    不会有人抢亲吧?

    裴旻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也由不得他如此想。

    后世的狗血剧看的实在太多了,现代就是戴戒指,古代就是拜堂,只要出现“等等”,准没好事。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消散了,说“等等”不是别人,正是新郎官王忠嗣。

    王忠嗣领着新娘向他这方向走了过来。

    还未等他回神,王忠嗣已经“噗通”一下跪倒了。

    带着新娘,对着他重重的拜了下去。

    裴旻忙上前搀扶,道:“快起来,礼节上可没有这一出。”

    王忠嗣深深的道:“忠嗣自幼丧父,家父为奸人所害,是兄长为家父洗刷冤屈,更得兄长收留,用心栽培。若无兄长,哪有忠嗣今日。在忠嗣心里兄长如兄如父,既有严父厚望,又有长兄关怀。今日忠嗣成家,无论如何,必拜谢兄长抚育之恩。”

    裴旻让王忠嗣说的感触极深,只觉得没白疼这个弟弟,推着他让他去完成最后一拜。

    拜堂之后,自然是送入洞房。

    当然王忠嗣暂时还没有时间完成少男到男子人的脱变,外头还有一大堆的应酬等着他。

    不过王忠嗣还没满十八,古代没有多少年岁不许喝酒的约定,可裴旻给王忠嗣定了一个规矩。

    未满二十,不可狂饮,不能醉酒,以免耽误长身子。

    即便是大婚之日,王忠嗣也记着这一点,事先说好了,让李白这个伴郎带酒。

    李白对此是却之不恭,乐意至极。

    想着即将离开,大都督府酒窖里的美酒,以后再难喝上,这会儿更是放开了的狂饮,一杯一杯来者不拒。

    李白的酒量早已练上来了,而且李白不喝酒,那还叫李白?

    对于他,裴旻是带着几分偏心的放任自流。

    王忠嗣完成了他的成人礼,也意味着李白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二天,王忠嗣走完婚后的礼节,与裴旻一到,准备了美酒佳肴为李白践行。

    看着王忠嗣、李白两人。

    一个已经成长为了男人,一个即将远游,裴旻突然有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摇了摇头,忙将这种可笑的念头打消了。

    他才不过二十六七,还是正当年少呢!

    “太白!”裴旻高举着酒杯,敬了李白一下,说道:“你此次远游,为师给你一个任务!”

    李白忙收起笑脸,慎重的直起腰道:“恩师请说。”

    裴旻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拘谨,太白性子洒脱,最好交友,你的才能本领,为师深信不疑。你此去,除了增长见识,充实自己之外。必然会结交的诸多英才俊杰,为师现在身为河西节度使、按察使,负责河西诸州军政要务。军事一块,我以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政务却还未入手。这些天我让九龄调查了一下,发现河西一地,过于重武轻文,我大唐的文化并未好好的在这里推广。这里的孩子,乃至于大人甚至觉得读书无用,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为师这里需要大量的人才,提升河西一地的文化氛围。若太白遇上那些怀才不遇的人才,你大可给他一封推荐信,将他介绍来河西凉州。为师相信你的眼光,对你介绍来的人才,会优先择取。那怕落选,也会赠予回乡路费,并赠送他字帖一副,不让他空手而归。”

    裴旻努力做出一副求才若渴的模样,心底却将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

    李白在历史上交友十分宽广,杜甫、孟浩然、汪伦、高适、孔巢父、张叔明这些人物都是他的朋友……

    裴旻觉得自己不贪心,只要李白能将杜甫、孟浩然、高适给忽悠到凉州来,便那心满意足了。

    当然裴旻说的也是实情。

    凉州境内尚且还好,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这六州因为汉胡杂居,紧挨着西域,彼此相互影响,学文的氛围并不浓厚。

    身为后世人,裴旻知道这种情况是非常可怕的。

    要摧毁一个国家,首先要毁去这个国家的文化。

    只有将这个国家的文化给摧毁了,才能真正的斩草除根。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重要的不是皇帝,也不是朝代,而是文化的承传。

    河西是大唐的领土,大唐自己的文化却得不到推广,这意味着地方居民百姓对于家国的理念非常的淡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因为安史之乱,吐蕃夺取了河西之地,会出现“去年中国养子孙,今著毡裘学胡语”这一情况。

    正是因为西北胡化严重,此后西北一直都脱离中原王朝的掌控。

    尽管有汉人英雄张义潮的短暂复兴,依旧改变不了西北胡化的情况。

    西北也脱离了汉家王朝数百年之久……

    裴旻自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文化将是他对于河西行政的重点。

    凉州汇聚着东西方的文化不假,但必需是以东方的文化为主导……

    李白还以为是什么艰巨的任务,一听是这种举手之劳,拍着胸口向裴旻保证:“恩师放心,徒儿此行定将给您物色张良、诸葛之才!”

    裴旻无言以对,心底吐槽,还张良、诸葛,能将杜甫、孟浩然忽悠过来,就是万幸了。

    李白现在在长安名声狼藉,但在凉州还是人缘极佳的。

    跟着裴旻、王忠嗣吃了场酒,他又去跟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王维作别喝酒,然后又与凉州的那一些狐朋狗友一般,痛快的吃喝。

    翌日天明!

    李白再次别过裴母、裴旻、娇陈,准备远行。

    裴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道:“我就不送你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想家了,随时回来!对了,我给你父母装备了一份礼物,记得捎上!”

    李白听得却是身躯微颤,深深一拜道:“恩师不送,比相送十里,更情真意切!徒儿此去不忘恩师教诲,以‘侠’为本。”

    他带着几分决绝的转身而去,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不舍得走了。

    此去不混个出人头地,如何对得起厚重师恩?

    裴母近来一直跟李白接触,见他身影消失,叹道:“太白此去,为娘心里好不是滋味。”

    裴旻笑道:“母亲应该为太白赶到高兴才是,他这一去别的不说,至少在诗坛上的成就,可用震古烁今来形容!”

第一章 一癫一狂

    京师长安!

    贺知章骑乘着温顺的良驹,带着几分急切的心情回到了贺府。

    这些天他几乎日日期盼着退衙,好早一些回到贺府。

    古人对于上班应卯很是重视,但对于下班退衙却管的极松。

    贺知章今日一寻得机会,就早早退了。

    回到府邸,人还未下马,已经高呼起来:“伯高兄,今日我们去哪喝酒?”

    伯高,正是草圣张旭的字。

    张旭云游天下,用了十数年时间,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

    游览了祖国的大好山河,喝遍了各地的美酒,他的字也因为各地的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而变得动犹鬼神,不可端倪,领略到了草书的精髓。

    若说十年前的张旭是书法名家,但现在的张旭,在书法一道,已入宗师之境,尤其是草书一脉,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过张旭,还是张旭!

    即便书法境界大成,他依旧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张颠。

    与贺知章的狂客,一癫一狂,相得益彰。

    “贺老哥,你来晚了!小弟已经喝上了!”

    张旭晃晃荡荡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左手拿着一个酒壶,右手握着一支笔,带着几分歉意的道:“一不小心,将贺老哥的地弄脏了。”

    贺老哥这个称呼最早是裴旻叫出来的,张旭觉得听得亲切,也跟着叫了。算得上是他们三人特有的私人称谓。

    贺知章上前来到近处,抱怨道:“枉我心急火燎的赶来……”他目光向屋里看去,却见地上写着一行草书,一脸心疼道:“老哥哥真是,下次你直接写在墙上便是!写地上,可让人为难!”他说着,立刻吩咐下人,短期内不得打扫此屋。

    吩咐好后,他才一把拉着张旭道:“走,去院子里,我们继续喝!”

    张旭道:“喝酒不及,咱们的小兄弟来信了,先看看他说些什么。这才多久未见,他已经高不可攀了。”

    贺知章平素没少跟裴旻互通书信,书信的语气一如以往,没有半点生分,笑道:“就算他爬的再高,也是我们的小兄弟。只是我们三人想要如以往那般聚在一起痛快饮酒,却没有多少机会了。”

    说着怀念当初裴旻进京赶考,他们一起吃喝玩乐的日子,不甚唏嘘。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在信中说些什么?”他拉着张旭就往书房走去。

    对于裴旻,贺知章还是有些感激的。

    不只是彼此亲密的关系,还有官场上的相助。

    虽然裴旻啥也没干,但是满朝文武谁不知他跟裴旻的关系?

    官场的尔虞我诈最是可怕,一个不慎就有给捅刀子给排挤的可能。

    贺知章因裴旻的关系无人排挤,身居侍郎之位六年,负责了三次科举主考官,履历功绩非常漂亮,不但挂着礼部侍郎的头衔,最近还给加封丽正修书院大学士,几乎是下任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相比在官场跟上下级走关系,贺知章更喜欢流连于城中各大酒肆,与酒鬼混迹一处。在官场人脉一般,能够步步高升至今日地位,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来到书房,书房正中央的案几上堆满了由各处送来的诗词文章,都是希望贺知章品评的。

    自从当上大学士之后,贺知章就极少品评文章诗词了,除非特别有水准的,他才会发表一二感想。

    近年来也只有李白一人得道贺知章的好评,也是因此,让李白的风头一时无两。

    不遭人嫉是庸才,李白一后进无名之辈,不但成为了裴旻的徒弟,还得贺知章如此看中。

    他初到京城不久,短短年余间,风云直上。在长安混迹的成就名望,甚至超越那些滚爬多年的老人,唯有当年裴旻的文武双状元可以比肩,焉能不受人嫉恨?

    李邕事发,李白风评直转而下,未曾没有这些眼红之徒,背地里落井下石,恶意中伤。

    裴旻的信摆放在书桌正中央,最显眼的位子。

    贺知章取过信,指着书桌上的一堆书稿道:“伯高兄帮着瞧瞧,长安人才辈出,指不定有一些惊世之作藏于其中。”

    张旭随手去过书桌上的一篇文稿,瞧了瞧落款是滑州灵昌卢杞,翻开来阅览,是一片说孝道的文章,只是看了个开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手一丢,正想去看第二篇,突然发现贺知章的手竟然微微颤动,几张轻薄的纸,竟有拿不动的迹象。想着长安前阵子四处传扬的各种消息,打了个激灵,酒劲醒了一大半道:“静远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他手臂上的伤还未好?”

    贺知章充耳未闻,双眼瞪着老大,一字一字的看着,胸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页一页的往下看,不过短短的五百余字,贺知章看了足足有一刻钟。

    一遍看完,由不过瘾,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

    直至他想看第四遍的时候,已被旁边一人劈面夺去。

    张旭在一旁给晾了许久,叫了几声,贺知章都不予理会,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抢了。

    贺知章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眼中依旧难以掩饰那股激动,道:“千古文章,千古文章,静远此文毫不亚于诸葛孔明之《出师表》,曹子孝之《洛神赋》,王右军之《兰亭集序》,论及立意深远,更在他们之上。”

    张旭还只是看到书信开始的扯淡,信中也说了自己的伤势,又听贺知章的话,也不看信的内容了,直接翻到后面的文章。

    只是略看一开头,张旭就给吸引住了。

    文章的开头,直接有感而叹,直入主题是以辈分正道?还是以真理正道?是真理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更或者是辈分等于真理?

    然后围绕这个主题直言士林中以辈分、长者为尊的陋习。

    当然文中也再三强调尊长敬老的道德观念,同时也表示尊长敬老更不应该盲目。

    紧接着孔子的“不耻下问”以及《师说》里的达者为先,起了承接上下的点睛之妙。

    尤其是最后一句总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张旭也看的移不开眼,一遍又一遍!

第二章 天下第一草书

    贺知章也不催促,在一旁等着。

    直到张旭回过神来,才问道:“如何?”

    张旭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金玉良言,那还用说!”他突然将手中酒壶里的酒疯狂的往嘴里灌,大叫道:“给我研墨!”

    他一面念着,一面大步来到案几前。

    案几旁边大大小小成堆的文案书札堆积如山,他先不耐烦地一扫,葛布、书本顿时飞得满地都是。

    贺知章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毫不犹豫的为张旭研磨。

    艺术家的细胞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疯狂的基因,张旭称之为张颠正是此理。

    一但他激动起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干出许许多多疯狂的事情,比如呼叫狂走,有如以头发蘸墨书写等等疯狂的事情。

    贺知章了解自己这位朋友,他越是疯癫,说明他状态越好。

    对于自己造成的一切,张旭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将葛布摊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慎重带着几分恭敬的将信中文章摊放在桌前,将毛笔重重的沾进砚台,龙飞凤舞的书写着……

    他的笔潇洒磊落,变幻莫测,一字一字绵延不绝,将满腔情感倾注在点墨之间,旁若无人,如醉如痴,如癫如狂。

    五百八十六字近乎一气呵成!

    贺知章看着那犹若鬼神般的狂草,震撼不言……

    张旭看着自己的杰作,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震耳欲聋。

    突然笑声即止,张旭瞪圆着眼睛,直接倒在了地上,竟然笑气背了过去。

    贺知章吓的手忙脚乱,又是呼喊,又是拍脸,紧掐着人中,帮着他缓过了这一口气。

    “咳咳!”

    张旭大口的喘着气,躺在地上,又度吃力的笑了起来,问道:“如何?”

    “好书,好字!”贺知章惊魂未定的道:“我以分不清是书更好,还是字更好!”

    张旭慎重的道:“当然是书好……”他顿了顿,又道:“字也不差!”

    贺知章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们由不知觉,张旭这一书,直接将他抬上了神坛,与书圣王羲之齐名。

    这幅字帖也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相提并论,给后世人誉为天下第一草书。

    回过了气,张旭坐起身道:“咱们的这位小兄弟可不简单,这文章写的。某是自愧不如……”

    贺知章长叹道:“岂止是伯高兄,老哥哥我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这用心有些不良,哈哈,这也符合他的脾性,要不是没有此事,未必就会有这千古名篇。”

    “怎么?”张旭刚刚来长安不久,还不知李白之事。

    “静远这是给太白鸣不平呢!”贺知章将李白在长安发生的时候对张旭细说。

    张旭听得也是勃然大怒,他与李白结识最早,还一起游遍蜀中,对于李白的脾性亦是了如指掌。

    李白为人是自负不假,但他是那种自傲,是对于自己能力的自信,对自我的肯定,不是对于他人的傲慢无礼。相反李白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侯,还是市井之徒,在他眼中都一样,有着谦谦君子之风。

    他与李邕的冲突,仅是因为学问理念上的不和。

    这有不同的意见,就是对长辈的不恭敬?傲慢无礼?

    张旭是性情中人,直接破口大骂了:“李泰和这个腐儒,谁给他这个脸了!”

    贺知章道:“其实此事与李邕关系不大,此人以人品而言还是不错的,只是好颜面,一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真正导致这一切的是‘嫉妒’,太白惊才绝艳,就如当年的静远,短短时间名动长安!昔年静远也不是跟太平走的近,给污为面首?”

    张旭依旧为李白抱着不平道:“不管怎样,李泰和是祸首,理当得到教训。学无前后,达者为师,这话说的真好,若非静远的剑,也无某的字了。”他看向贺知章道:“这与这篇文章,你待如何?”

    贺知章肃然道:“那还用说,现在的士林风气不正,长辈哪有一点长辈的表率?就如文章中说的,先贤之所以贤明,就在于他们能够认清自己,不耻下问。而愚者,学问远比不上先贤,却以向智者学习为耻。因故先贤高不可攀,而愚者更加愚昧。就让这篇文章,给天下愚者,一个当头棒喝吧!”

    他说着认真的伏案写着点评。

    裴旻的文章不过五百余字,但是贺知章的评语却多达千字,也是他这一辈子写的最多的评语。

    士林有士林的渠道!

    贺知章将裴旻的文章,将自己的评语,传了出去。

    短短几日间,裴旻的这篇文章燃爆了士林圈,西京、东都首先沦陷。

    好似一刻炸弹,在士林头顶上炸开。

    看过文章的文人雅士竞相传写,相互通知,竟有一种洛阳纸贵的感觉。

    **********

    长安褒圣侯府。

    在士林中有一脉,他不是世家,更非大族,但在士林中的影响力远在门阀世家之上。

    即便是武则天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物,杀得世族门阀血流成河,也不敢对这一脉如何。

    那就是孔家!

    儒家至圣,孔子的后人。

    不过对于孔子的后人,朝廷大多都是敬而不用。

    并非他们无能,反而有很多孔家后裔因为家学渊源深厚,拥有超凡的才学。只因他们在士林里的地位太高太高,天下所有儒生都是孔家门徒,若让孔家人执掌朝政权柄,那还了得?

    是以孔家人极少有做大官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士林里的超然地位。

    如今孔家的掌权者是孔子的三十三代嫡孙孔德伦。

    孔德伦拄着拐杖,迎着自己的老友孔惠元入府。

    他们都是孔家人,不过孔德伦是嫡系,而孔惠元是旁支中的旁支。

    但是孔惠元的祖父是初唐第一大儒号称盛世鸿儒的孔颖达,从孔颖达开始,他们一家三代皆是国子监司业,负责大唐的国家教育,在士林中的地位,不是贺知章、李邕可以比的,称他为儒门领袖亦不为过。

    “当下可是国子监开堂的时间,惠元弟不在国子监教学,来我府上作甚?偷闲来了?”

    孔德伦已经上了年纪话多,见到老友很是高兴,挤悦了一句。

    孔惠元道:“给兄长看一篇文章,这是我先前得到的,说来惭愧,都有三天了,弟今日才得到……”

第三章 动了谁的奶酪?

    就连在皇宫里编书,给皇亲国戚教学的孔惠元都收到裴旻写的文章,其他人自不例外。

    “混蛋!”

    李鸿将手中的文章捏成了球团,丢在地上,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地上的纸团大骂,“这是有辱斯文,这是没大没小,这是背祖忘宗……”

    他一大把年纪了,此刻红着眼睛,露着吃人的目光,对着一团纸不停的谩骂,在他面前的儿孙,一个个带着几分敬畏的看着老者,心底却有着小小的鄙夷。

    李鸿是李密的后人,当然这个李密并不是唐初跟高祖争天下,最后死在盛彦师手上的那个李密。而是西晋时期的汉中太守,李密李令伯。

    李密师事著名学者谯周,博览五经,尤精《春秋左传》,以文学见长,他有一篇《陈情表》格外出名。

    以至于有这么一句话,读诸葛《出师表》不哭者,谓之不忠;品李密《陈情表》不泣者,谓之不孝。

    李鸿就是这个李密的后人。

    这老虎的儿子都有可能是病猫,更何况是过了数百年的后裔?

    因为连续几代人都未有优秀人物,李家已经走向没落了。

    直到李鸿这一代,李家有了卷土重来的味道。

    这一切的关键人物就是李鸿,作为长安士林中辈分最高的五大宿老,李鸿凭借他的名气名望,给后世子孙谋取了不少的福利。

    但事实上李鸿自身不过中等之资,文采算不上出众。他有如此地位是因为跟对了人,说白了就是抱对了大腿。

    而他的大腿便是路敬淳。

    说道路敬淳,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也是出名的大孝子。他给母亲守孝,哀哭三年不出草庐,以致形容癯毁,连他的妻子都认不得他了。他自身亦极有才华,进士及第是武则天朝的状元,官拜太子司议郎兼修国史、崇贤馆学士,深得武则天器重,著《姓略》、《衣冠系录》等百余篇文章,尽究姓族之根源及枝脉,当时无出其右者。

    路敬淳、李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世人将他们并成为路李。

    李鸿受到路敬淳的提拔,也一起参与了《姓略》、《衣冠系录》这些书的编撰,挂了崇贤馆学士的名号,还参与了修国史这种盛大而荣耀的工作。

    在古代能够修国史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儒,李鸿在路敬淳的提携下也受到了如此的待遇。

    就这样李鸿大儒的身份也定下了,随着他的年岁增长,他的地位越发崇高,如今已经是长安最有名望的宿老之一。

    李鸿心底很清楚,论真才实学,他连路敬淳一半都不及。

    幸运的是如今世人对他只有敬重而无置疑,对他前辈身份的唯唯应诺,让他继续维护着自己崇高的地位,给自己的家族谋取了无数福利。

    裴旻的这篇文章,无疑是直插他的心窝。

    要是真如裴旻文章中说的,学问面前无大小,那他焉能守住自己崇高的地位?

    要是人人都更他争辩一二,他这个宿老还有半点权威可言?

    利益夹杂着私心,让李鸿感受到了恐惧。

    这也是笔墨文章的威力。

    有些时候,一篇优秀的文章,能够给予人莫大的力量。

    裴旻的这篇文章正是鼓励天下读书人求知求实,从辩论中探讨真理,而不是人云亦云。

    不耻下问,并不丢人,不懂装懂才是真丢人……

    “不能让这篇文章传播下去!”

    李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一个个不争气的子孙们道:“现在外边的反应怎么样?”

    “特别激烈!都为此文叫好,赞誉一片!”回答他的是李鸿的孙子李彦,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轻快,甚至露出了一丝丝的兴奋。

    “怎会如此?”

    李鸿并未有注意自己孙子的语气,而是一脸惊愕!

    在他看来裴旻这片文章固然写的绝妙,但是严重触犯了诸多人的利益。

    受伤的不只是他,还有诸多的士林领袖。

    士林领袖之所以会称之为领袖,就是因为他们地位崇高,他们的话,就是道理,真理。

    哪怕是错的,那也是对的,令人盲目的信服。

    这亦是权威所在!

    要是人们不信任权威,置疑权威,他们拥有的话语权将会大幅度的削弱,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地位。

    他们怎么可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李彦再次回答了他的问题,说道:“因为这篇文章是由裴帅所写!”

    裴帅?

    裴旻!

    李鸿想到这两个字,两眼一昏,险些晕倒。

    这篇文章他还没看完,他只是看到一半就已经感受到了恐惧,所以没瞧见最后的落款署名。

    此刻听说,瞬间傻眼了……

    “裴旻?是那个裴旻?”

    李彦再次答道:“除了裴帅,还有谁能写出这般文章?”

    “完了,完了!”

    李鸿失魂落魄的想着,总算明白为什么没人出头了。

    要是常人写这种触犯天下士林领袖权威利益的文章,早就给驳斥的体无完肤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文人的笔杆子就不存在扭曲不了的事实。

    但是裴旻写出来的就不一样了,他是唐朝地位最高的边帅,从龙之臣,李隆基最信任的人物之一,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

    不只是如此,裴旻在士林中也有着极大的威望,他孤身一人来长安拼搏,短短十年,成为大唐权势最高的外臣,手握十四万大军的边帅。

    他在长安留下了无数的传说,甚至给孔子的后裔赞为“于国有功,于母有孝,于友有义,于己智勇仁兼备”……

    无数士林新秀,无数少年莫不以他为榜样,以他的成功为动力。

    就连他最疼爱的孙子,最有希望重振李家门楣的俊彦,都将他视为崇拜的对象……

    比起他们老一辈人,几乎所有年轻人都羡慕向往着裴旻的成就,他在年轻的一辈人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他这篇文章一出,将会把那些向往他崇拜他的年轻人的想法意识汇集起来,形成一股冲垮他们权威的洪流!

    “你们都退下吧!”

    李鸿赶走了所有的人,独自呆坐着,想着自己的地位即将不保。

    一大把年纪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第四章 道貌岸然

    长安褒圣侯府!

    “好文,好文呐!”孔德伦激动的不知如何形容,半响才道:“如此文章,立意深远,诚乃我儒家不可多得的佳作,继孟子《劝学》之后,又导人向上的一片名篇。”

    孔惠元叹道:“此话不假,关于忠孝文章,历来数不胜数。但导人向上,鼓励天下人向学的文章,却是不多。此文深得先祖精神三味……只是个中牵扯太深,也亏得是裴旻所著,换做他人,恐怕早已不容于士林。”

    孔德伦一大把年岁,阅历何其之广,自然明白孔惠元指的是什么,带着几分嘲讽的道:“先祖的声誉,早晚要毁在这些所谓的大儒,士林名宿之上。先祖尚且能做到学无常师,年达六旬,依旧向隐士请教学问,现在有谁能做到?”

    他指着文章中的一句道:“为兄最爱这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生命不停,学习不止’,这裴旻还不满而立,却看得比我们更加通透!我等枉活八十余载,还不及他,实在惭愧。”

    孔惠元也羞愧的底下了头,自小起他便知他们孔家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国之栋梁,学文化的心态也格外存粹,经史水准鲜有人比。

    他继承父业,成为国子监司业,负责大唐的国家教育之后,对于文化的求知之心,远不及以往。

    看到裴旻这篇文章,却发现自己就是一俗人愚人,离祖先孔子,祖父孔颖达相差十万八千里。

    相比孔子七十高龄依旧,工于学问,苦修《春秋》,孔颖达同一年岁,依旧与群儒执经宣义,为太宗皇帝誉为关西孔子。

    自己成就远不及先祖、祖父万一,却大有懈怠满足之心,实在惭愧。

    他顿了顿道:“如今士林中对于裴旻此人是一片赞誉,但很明显,推崇之人,多是士林后起之秀,以及那些不甚得志非士族之人。但凡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皆沉默不言,观望形势。真正有身份地位的,唯有贺知章、张旭这类与裴旻交好的发声支持。”

    “理所当然!”孔德伦冷笑道:“如此陋习已经维持数百年,哪有那么轻易改的。不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突隙烟焚。如今门阀世家大不如前,儒学的承传发扬,现在还真靠不上他们。寒门有崛起之势,借此机会以收寒门之心?”

    孔惠元颔首道:“愚弟亦是这个意思!”

    两个老家伙会心一笑。

    这人皆有私心,即便是孔子这样的人物都避免不了,何况他的后人?

    孔家要想维持低位的超然,无需在朝堂上获取什么高位。

    多一个人学儒,就意味着多一个孔家门徒,他们的地位就巩固一分。

    这种鼓励天下人学习文化的事情,他们是当仁不让。

    **********

    李鸿相信不只他一人对裴旻这篇文章如讳莫如深,一定有他的同道中人。

    只是因为裴旻的地位非同一般,没有人愿意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他们并不担心士林中无人向着他们,而是担心受到官方的排挤。

    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大儒也是人,得为自己的后世子孙考虑。

    一但得罪了裴旻,造成子孙无法在朝堂混迹,大有得不偿失的味道。

    但是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最后受伤的还是他们。

    李鸿第一个找到的正是李邕。

    李邕是此事的直接受害者,惊才绝艳的后起之秀李白,为李邕的弄得名声狼藉。

    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也不觉得李邕的做法有任何问题。

    李邕是什么人?

    大儒!

    名传京洛,有信陵君的美誉。

    李白是什么人?一个川蜀来的后生晚辈,走了狗屎运成了裴旻的徒弟,凭什么置疑李邕?

    只是谁也想不到裴旻护犊至此,而且一棍子撂倒一片人,将整个士林文坛搅和的腥风血雨。

    如今众人皆不好出头,唯有李邕可以站出来。

    李鸿一到李府,登时乐了,心底高呼一声:“吾道不孤!”

    李府的客厅已经七人,皆是士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彼此带着几分尴尬的打着招呼,来意不言而喻。

    作为主人家的李邕却躲在书房里一直观望时机。

    客厅里的那些人的来意,那就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都是希望他当这个出头鸟。

    李邕为人外表正直乐善好施,内心却是阴骘下作。

    他的官声名声极好,因为他好养士。

    所谓养士在战国时期非常常见,就是收养门客,战国四公子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无不是食客三千人,养着大批的能人异士。

    此风早已不盛行,但是李邕却效仿古人,养着五百“门客”。

    而今朝廷并不赞成这种养士之风,只是李邕很狡黠,利用律法的漏洞,打着擦边球。

    他不是养门客,而是供学子读书学习,提供他们吃住而已。

    李邕之名,也是如此来的。在士林中,他有着极高的威望,士林中人都将他比为信陵君,说他有古人之相。

    值得一说的是,养士需要巨资,李邕的财源有两处。

    一处是他自身的本事,李邕书法极好,仅次于张旭,与贺知章、王缙齐名,他的润笔费高达数万之多。另一处就是贪污,他是朝廷命官,将朝廷用来给百姓提高生活的钱,贪墨下来养着读书人,提高自己的名望与地位。

    有着大儒的身份为掩护,无人察觉他的这些小动作,只认为他有信陵君的豪气,却不追究他钱财的来路。

    裴旻这一篇文章对他威胁最为巨大,李邕狡黠阴骘,并没有急着为自己正名,而是沉住了气,在等在凝聚力量。

    “老爷!”

    李邕扶手站在窗前,脸上露着阴狠的表情,与他外在的阳光形象判若两人。

    “说,又来了谁?”

    管事带着几分兴奋的道:“这回是李鸿,李大贤来了。”

    李邕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继续等,份量还是有些不足!裴旻不是等闲之辈,不将士林里的中坚力量聚集起来,没有必胜的把握。唯有一举将裴旻的士林声誉击垮,才能化险为夷,甚至更进一步!”

第五章 让诸公久等了

    “老爷!宁大儒来了!”

    “继续等!”

    “张大儒也来了!”

    “再等!”

    ……

    随着一个一个大人物的到齐,李邕那张满是阴霾的脸上渐渐散发着光彩。

    他可以当这个出头鸟,但是后续的支持必需足够。

    否则面对裴旻,面对他在士林年轻一辈里的威望,他的反击只会带来更大的折辱。

    原本裴旻士林的地位与之不相上下,但是他这篇文章一出,几乎将他抬上了神坛,甩了李邕一大截,根本不足以抗衡。

    借势,是他唯一的办法!

    从效果来看,还是很不错的。

    已经有二十余长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站在他这边,他们的影响力汇聚起来,可比裴旻一个人要强悍的多。

    “差不多可以了!”李邕向自己的管家道:“去吧,知会长秉,让他将气氛带动起来,我随后就到。”

    他说着来到书案前,书案正中间有着一份文章,正是他反击裴旻的缴文,文中的主题围绕着忠孝二字,曲解裴旻与长辈辩论的意思,从另一个角度阐述目无尊长的可怕后果,将裴旻此举说成有违忠孝之道。

    百行孝为先!

    天下至德,莫大乎忠。

    忠孝二字,不只是在儒学,即便是诸子百家中都是位于第一第二的。

    诸子百家只是见解学术不同,但其中做人的道理却是一样,以导人向上为主,而不是引人作恶。

    李府的客堂!

    在管家的示意下,赵执赵长秉率先憋不住气了,高声道:“某素来敬仰裴国公忠义,却不想,他竟写出这种无父无君之文。竟然鼓励后生晚辈后生与长辈探讨,说什么道理由辩论中来,实践得真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人人质疑长辈之言,不听先贤之话。天下岂非大乱,世间任由不忠不孝的禽兽横行!”

    他这话言语不可谓不重,这也跟他的身份地位有关。

    赵执表面上是文人,实际上还有一个身份盗匪,杀人越货的盗匪。

    别的盗匪是躲在暗处的,但是赵执这个盗匪却是在明处,生活的非常光鲜,受人尊敬。

    能够做到这一点,也算是盗匪中的奇葩。

    当然这一切离不开李邕的庇佑。

    这也是李邕养士的第三条财路。

    历史上就记载着这么一件事情,扶桑倭国对于大唐的仰慕,人所共知。

    一次倭国国王派了五百遣唐使来大唐,当然带了重礼十艘船,珍珠宝玉上百万。

    李邕大喜过望,热情的把这帮人安顿在宾馆里,好吃好喝招待,不让他们随便乱走。然后半夜里,他安排赵执把他们的金玉珠宝全偷了,并且把船凿沉。

    第二天面对一脸懵逼的倭国人,李邕告诉他们,昨天海潮,你们的船都给吹走了,不知所踪,然后堂而皇之的将此事上报朝廷。

    李隆基安排李邕造船十艘,将倭国送回日本。

    李邕觉得麻烦,直接让赵执将五百倭国人都杀了,不带半点犹豫的。

    从后世人的角度来看,李邕此事干的漂亮。

    哪怕裴旻知道也会赞上一句,可要知道,李邕并非裴旻。

    裴旻是后世人,自带对倭国的仇视属性,李邕却是单纯的求财。为了钱财,视人命如草芥……换句话说,他不管对方是不是倭国人,只要有财,都可能是他选中的目标。只是运气太好,选择了倭国人。

    李邕就是赵执的护身符,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绝对不能坐视李邕倒台,也格外卖力。

    有人开了一个头,堂间原本沉闷的气氛一个个的都活跃了起来。

    这个大儒,那个大贤也纷纷表态。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裴旻这篇文章的厉害,回应起来也特别的激动。

    但是他们彼此的话多是大同小异,围绕忠孝来说的。

    实是裴旻的这篇文章没得黑,称之为千古佳作,毫不为过。

    但是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让这篇文章盛传……

    李鸿激动的唾沫横飞,尽管这老家伙才略平庸,靠着大腿走到了今日。

    但终究多活了那么多年,天赋不够,年岁来凑,引章据典的本事,还是极其高明的。

    “《礼记》中有语:‘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

    他正想针对这句话大发言论。

    突然一人急急匆匆的跑进了大堂,看他的装束不过就是一小厮,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正待大怒。

    小厮却不理会满堂的大儒,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找到了自家的主子,快步上前一阵耳语。

    谢书脸色微变,起身向四方作揖道:“在下府中突然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他一挽衣襟,奔逃似地走了。

    一瞬间堂内热闹的气氛为之一凝,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赵执咳了咳道:“李大贤继续说!”

    李鸿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同样是小厮,同样的一声的汗,同样的有人离去。

    连借口都不变的,都是家中有事。

    这一下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他们还来不及多想,再一次有人闯进了大堂。

    还未等传入的小厮喘口气,张睿已经起身道:“清书,可是家中有事?”

    叫清书的小厮甚是机警,眼珠子一转即道:“二夫人摔了一跤,也许会早产,老夫人让您快些回去。”

    张睿对着四方一作揖道:“诸位,不好意思,家中有事,先走一步了!”

    他也不理会身后的叫唤,匆匆而去。

    张睿在长安士林的地位极高,不亚于李鸿,他这一走,更加引起了未知的猜测。

    胆小之人不等家人通报,已经开始告退了。

    一人直接起身。

    赵执呼道:“王兄,您家中也有事?”

    给称呼为王兄的脸色一红,作揖道:“人有三急,在下去去就来!”

    他这话音一落,立刻有三人叫道:“王兄等等,我们同去!”

    当然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李鸿越等越是心惊,也打起退堂鼓了。

    不到一刻钟,原本热闹的大堂,竟然人去楼空,至于赵执一根独苗。

    另一边李邕先去了趟茅房,还未得到这个消息,见势头差不多了,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客堂,人未至,声先到:“让诸公久等了!”

第六章 尴尬与意外

    李邕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整个人意气飞扬,神采焕发。只有展现出自己必胜的信念,才能让人相信他能够打赢这场战,能够战胜那个在疆场上未尝一败的裴旻。

    他带着十足气势、自信,一个脚迈入客堂!

    他要让人见到一个充满斗志,无视裴旻淫威的李邕李泰和。

    然后!

    ……

    ……

    ……

    他的脚甚至都没有落下,整个人已经呆傻住了。

    空空如野的大堂,比他想象中同仇敌忾的火热气氛完全不一样。

    只有与他同一条船的赵执在厅中孤零零的坐着。

    尴尬,意外!

    好半响,李邕才冲着赵执大吼道:“人呢?人去哪了?”

    赵执到现在也不知什么情况,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刻钟前还是如火如荼,这一刻钟后却是人去楼空,走的一干二净。

    见李邕吼他,赵执也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厉声回应:“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邕心底莫名一寒,他见过赵执杀人,他外表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却有着一拳将一个山东巨汉击毙的可怕实力,语气略微缓和下来道:“到底什么情况?”

    赵执很无奈的将情况细说。

    李邕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不住的走动,嘴里囔囔自语道:“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变故,来人……”

    赵执有气无力的道:“别叫了,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

    他们都不是长安本地人,李邕是广陵江都人氏,此次来京是述职来得,并且等待升迁。位置都差不多定下来了是渝州刺史,只是程序还未走完,等着上面的消息。

    因为是外来人,内部的消息远比不上本地人。

    两人等了许久,方才打探到缘由所在。

    如今的长安,整个风向舆论都变了。

    原来只是一众少年以及不得志的士林人出声附和,而今却有无数大儒站出来力挺!

    其中包括了刚刚还在他们厅堂里的李鸿、张睿谢书等人……

    原因无他!

    当代褒圣侯出声了!

    “静远之文,一篇一句,聘驾气势,崭绝崛强,若掀雷决电,山立霆碎,可于《出师表》、《陈情表》媲美焉!”

    《出师表》、《陈情表》一直以来都给儒家视为两大必读之作。

    甚至有言,读诸葛《出师表》不哭者,谓之不忠;品李密《陈情表》不泣者,谓之不孝。

    褒圣侯孔德伦将裴旻之文,与《出师表》、《陈情表》相提并论,此间赞誉,不可谓不厚重。

    李邕、赵执相顾无言!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孔德伦竟然说话了!

    就算孔家一直为朝廷所敬(忌),成不了事。

    但是士林中没有一个人能无视孔家的影响力。

    自董仲舒于元光元年提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之后,世间大儒就没有一个敢不认孔子这个至圣的。

    孔德伦代表不了孔子,但是他代表的了孔家,代表的了褒圣侯这个牌子!

    难怪一个个都跑了,士林中有谁敢跟孔家宣战?

    这仗还怎么打?

    李邕、赵执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还不只如此!”下人又道:“国子监司业孔惠元也说话了。”

    “下去吧!”李邕这话说的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说什么也不重要了,孔德伦那句评语,已经断了他们的死路。

    孔惠元与孔德伦都是孔家人,还能唱反调不成?

    听了更加窝心!

    李邕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让着李白一点又能怎么样?

    他却不知让他揪心的问题还不止这一点,真正的大麻烦已经在等着他了。

    赵执突然很庆幸,相比几乎陷入绝境的李邕,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长安青羽楼!

    公孙幽听着手下的汇报,微皱着眉头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不至于吧!”

    裴旻的文章在长安掀起了如此大的巨浪,已经成为长安地头蛇之一的青羽盟隐盟主公孙幽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她素有才智,精于人情世故,但文化程度不高,对于经史书籍未有涉猎,看不懂文章的精妙。但世人都说好,她也为自己的郎君而自豪。

    但很快公孙幽听到了另一则消息,裴旻的文章针对性太强,固然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却也得罪了一些人。

    当世信陵君李邕是首当其冲。

    公孙幽为人较为传统,已经将裴旻视为自己的夫婿了,担心李邕对裴旻不利,暗中派人盯着李邕居住的府邸。

    真要有什么情况,她好立刻知会裴旻,让爱郎有所准备。

    结果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李邕竟然跟盗匪有往来。

    公孙幽都不敢相信,在让人调查李邕的时候,她特地了解过李邕这个人。

    李邕此人特别豪爽,好尚义气,爱惜英才,常用家资来拯救孤苦,周济他人,深受世人敬仰。

    公孙幽甚至有想劝裴旻退一步的念头。

    如此磊落人物,就算不予为友,也不应该互为敌人才对。

    公孙幽也犯了世人皆犯的毛病,他们只看到了李邕大方豁达,有信陵君之风。却没有深入去想,信陵君魏无忌是魏昭王少子,是魏王的弟弟皇室宗亲,他有一大块封地,有足够的钱财养门客。而李邕是一书生官吏,他又凭什么效仿信陵君养士?

    就靠他的俸禄,润笔费?

    即便现在听下人禀报,公孙幽还不大相信。

    “千真万确!在未入青羽盟之前,在下以缉盗为生,靠领取官府的悬赏养家。八年前,曾缉拿一恶盗田宏,与之缠斗了三天,却因不识水性,让他潜水逃脱了。此后一直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在官府悬赏现在还没撤呢!他跟李邕有没有关系,不是很清楚。在下亲眼见他走进李府却是无疑。时隔八年,他变了模样,某还是认出他来了。他的胳膊上还留有当年砍的刀伤……”

    公孙幽沉吟了片刻,道:“继续留意李府的举动,叫上赵姝,那个田宏再次出现,让她跟着……”

    赵姝是展如、展雪的师妹,是展鹏收留的孤儿,展家兄妹她给了裴旻,自己留了一人调用,以作不时需要。

    “是!”

    公孙幽看着他退了下去,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脸上洋溢着甜甜的微笑,信中裴旻邀请她往凉州成亲,重新看了一遍,想要回信,却又不知如何下笔。

第七章 公孙大娘的矛盾

    黄昏降临!

    孙府一片寂静。

    这孙府裴旻是买下来了,但因借给了公孙姐妹,还没有来得及换门匾。

    入住的公孙姐妹更不可能将之换成公孙府,以至于这里依旧叫做孙府。

    而今的孙府比之以往冷清了不知道多少。

    青羽楼未开张的时候,孙府巅峰时刻入住了三十六人。

    都是公孙幽招募的百戏好手,以及剑舞学徒,她们一起在府中训练,等候青羽楼的开张。

    随着青羽楼的开张,孙府立刻冷清下来了。

    孙府里青羽楼有着一段距离,为了方便,所有成员都住在了青羽楼。

    李十二娘的母亲李万氏也劝公孙姐妹一并搬到青羽楼居住,两姐妹开始以屋舍不足拒绝了。

    但青羽楼的地皮是裴旻搬着安排的,当时就为了避免拥挤,从户部批了大范围的土地,以供青羽楼之用。

    青羽楼这些年不停的扩建,已经建了三栋住房屋舍,并不缺住处,但是姐妹两人习惯性的选择在孙府居住,似乎这里才是她们的家。

    李万氏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劝。

    公孙幽静坐在堂前等着妹妹公孙曦回来吃晚饭。

    长安说起来繁华,但是因为身在天子脚下,注定成为一座没有夜生活的城市。

    除了特殊的红灯区平康坊之外,其他街坊夜里禁止出入。

    黄昏就是长安约定归家的时刻,过了黄昏坊市闭门,除非你有很深的后台,不然只能露宿客栈了。

    想要露宿街头都不允许,武侯会很尽职的将你关押个三五天以示警戒。

    公孙曦即便在外头玩的再疯,也会在关坊之前回来的。

    公孙幽今日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心里却有些不安。

    她已经决定将她与裴旻的关系事情告诉公孙曦,但如何开这个口,却没有想清楚。

    裴旻在信中将一切都说的很清楚,短时间内自己无法进京,希望她能够搬往凉州。

    等待她的是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将她迎娶入门。

    公孙幽很是向往心动,在与裴旻私定终身之后,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一直顾着青羽楼跟青羽盟的。

    裴旻是陇右节度使,她嫁入裴家,理应跟着去陇右,一个人在长安成何体统?

    为此公孙幽开始安排后事。

    青羽楼早已上了正轨。

    她在元旦夜宴于各族使者面前的那惊世一舞,直接将公孙剑舞的名号推向了巅峰。

    青羽楼的声望也因此空前火爆,不论是招募人手,还是领养孤儿,都极为顺利。

    最近年余间连她自己都极少上台表演了,与公孙曦两人一个月初一舞,一个月中一舞,将上台的机会让给了学生。

    李万氏现在是总管,青羽楼大体的事情由她负责管理。

    以青羽楼现在的趋势,即便她不在,也能有序的发展下去。

    唯独让她放不下的只有公孙曦,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孙曦依旧没有改嫉恶如仇,风风火火的性子。

    公孙幽也意识到这一次她不能帮公孙曦选择了,以往她都是帮着公孙曦做决定,这一次却只能让她自己选择,到底是跟她一并去凉州,还是留在长安继续当她的盟主。

    跟她走,自然万事大吉,只是如此一来,公孙曦可能永远长不大了。留在长安,或许能够历练能够让她有所成长,但公孙幽有实在放心不下,左右矛盾。

    唯一让公孙幽庆幸的是,这些年青羽盟的发展与青羽楼一样,也上了正轨。

    青羽盟现在不只是长安第一盟,乃至整个关中,都是独领风骚的存在,关中江湖无人不敢不给青羽盟的面子。

    公孙曦性子固然刚烈,却并非不讲道理,有青羽盟给她撑腰,只要她不胡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公孙幽自小就照顾公孙曦,这一切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是生活的一部分。如今让她等候着两个都不愿意见到的答案,即便她再如何理性,也是患得患失的。

    以至于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屋门给推开了,公孙曦一如以往踏着黄昏的余光回到了府上。

    人未到,声先至!

    “老姐,我回来了,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外头传来了关门声,公孙幽心底越发的忐忑。

    她刚一起身准备迎接,公孙曦已经如一阵风似地来到了近处,来到了桌前,看到了一桌的美食,忍不住欢呼起来。

    “葱醋鸡、炒蜂子、眐鱼鲊,都是我爱吃的。姐今天好像不是我生辰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用手抓了一个鸡腿往嘴里塞,吃的津津有味,不住的点头。

    见公孙曦如此,公孙幽更加纠结了,斥道:“多大了,怎么跟小孩一样?快去净手……”

    “好嘞!”公孙曦叫着,跑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就回了来,两姐妹入座。

    公孙幽盛好了米饭。

    公孙曦迫不及待的尝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品论着:“炒蜂子咸味正好,老姐的厨艺大有进步。眐鱼鲊也很是入味……”

    公孙幽道:“小妹!”

    “嗯!”公孙曦津津有味的吃着,应了一声。

    公孙幽想了想,不知如何说出口,道:“先吃吧,吃了再说!”

    “哦!”公孙曦心大也未多想,面前的美食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公孙幽也满怀心思的端起了碗筷,缓慢的吃着。

    突然,公孙幽心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屋顶。

    公孙曦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她的修为不如公孙幽,但她拥有着绝对音感,耳朵对于声音很是敏锐,明显听到了屋顶有轻微的足音。

    艺高人胆大的公孙曦眼中充满了兴奋!

    公孙幽摇了摇头,做了一个静声的眼神。

    两姐妹吃了饭,一起洗了碗,又一并回了屋。

    她们两姐妹自小到大都是同塌而眠的,即便是现在也睡一屋一床。

    “老姐,什么来头!”公孙曦有些按耐不住兴奋。

    “不知道!”公孙幽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看情况不是路过,是冲着我们姐妹来的。不知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先看清楚再说,摸清对方来意再动手。”

    “好!就暂且饶过他们!可以动手的时候,给我说声……”

    公孙曦说着,居然直接去床上躺着了。

第八章 赌约 驱蛇

    长安,曲江。

    一条豪华的画舫,泛舟湖上。

    朦胧的月光洒向湖间,曲江上碧荷丛丛,画舫的灯火隐在荷花丛中,若隐若现,悠扬的琴音四散荡漾。

    天上月,水中花……

    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只是画舫中人却大煞风景,一个身着素白色轻袍,头戴平定四方巾的年轻公子昂立船头。

    好景配好人,只是这个年轻公子当真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脸色很青,就像抹了青颜色的涂料一样,五段身材,嘴角还有一颗大痣。

    若封常清在此,恐怕要跟他结拜兄弟了。

    论及相貌之丑,两人实在一般无二。

    不过封常清身上有着一股开朗的朝气,不为面貌丑而自卑。

    这位年轻公子正好相反,脸上有露着些许阴沉,仿佛人人都欠了他五八万一样。

    “卢兄!”

    又一位白衣公子从画舫走出。

    相比卢公子的丑,这位白衣公子可称得上的翩翩佳公子,星目朗眉,俊美刚毅,手中还轻摇着一把折扇,配上这夜色美景,堪称诗情画意。

    卢公子不去看他,只是道:“舫内有美女相陪,元长兄何必陪我这丑鬼?”

    白衣公子道:“唯有俗人才以貌取人,舫中佳人有的不过是皮肉而已。既然卢兄不快,就让她们与这山水鱼虾为伴吧!”

    他话音刚落不久,画舫内传来一阵惊呼哀求,紧接着“噗通,噗通”的两声。

    两具娇艳白皙的身影,在大石的牵引下,直入江地。

    卢公子看着水面上的痕迹消散无踪,眼中有着一抹快意,心中冷笑道:“猪狗不如的贱婢,也敢看不起我卢杞?”

    就是因为服侍他的佳人儿,先一步让他选中,未能得偿所愿的投入白衣公子的怀抱,美眸中露出一点点的失望。

    便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失望,造成了她沉尸江底的下场。

    卢杞本性恶毒狭隘,将人命视如草芥,只要有半点不快,必以阴谋害之。

    “只可惜,一夜之间竟要牺牲四位佳人,于心不忍!”

    白衣公子闻言大笑起来:“倒也未必!湘西廖家十虎未必就奈何的了公孙姐妹……”

    卢杞道:“元长兄有此言,那是不知廖家十虎的本事。湘西苗寨人人尚武彪悍,廖家十虎个个身怀绝技,有驱虎逐狼之能,还精于驱蛇弄蛊下毒之术,诡异非常。两个女子,如何抵挡?”

    白衣公子亦道:“卢兄有此言,亦是因为不知那公孙姐妹的本事。不然以为兄的能力,何必对对她们百般忍让?固然不愿得罪裴旻是其一,却也未尝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若非展鹏已成心腹之患,不可不除。为兄真不愿将她们姐妹牵扯进来……”

    卢杞有些不信,廖家十虎的本事他是亲眼所见。他真不信身怀绝技还精于驱蛇弄蛊下毒这种可怕技术的十虎,对付不了两个娘们。

    “不妨我们打个赌?”白衣公子收扇微笑。

    “赌什么?”

    “赌你,过来帮我,我需要你的才智。”他顿了顿道:“还有阴狠!”

    “一言为定!”

    **********

    随着夜幕的来临!

    一道道黑影落在了孙府的内院中,黑影高矮胖瘦,大小不一,足足有十人之多。

    正是卢杞口中的廖家十虎。

    公孙幽微皱着秀眉,她看得出来这些人身手格外了得。

    固然比不上特别经过这方面训练的展家人,却也步履稳健,堪称落地无声。

    其中一个矮小胖子背上似乎背着一个麻袋,他将麻袋的口中对着地上,一条条活物从麻袋口子里钻出来,居然是一条条乌漆嘛黑的毒蛇。

    借助着朦胧的月光,那纠盘在一起的毒蛇,看的暗处的公孙幽毛孔悚然。

    纵然她剑术武艺再如何的高明,对上这种玩意,也不免头皮发麻。

    公孙曦对声音极为敏感,也听到了这不寻常的声音,悄然来到了近处,透着缝隙看着那七八条蛇,也露出了同样的感觉。

    矮小胖子嘴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就如蚊虫鸣叫,更为古怪的是地下那些原本缠在一起的毒蛇,居然有序的向她们这间屋子攀爬而来。

    公孙幽心念电转,对着公孙曦使了一个眼色。

    现在正值夏季,屋外月光皎洁,习武之人视力大多绝佳,在这般月色下,与白昼并无多大分别。

    她们原本藏身屋内,敌明我暗,可以取得先机。

    而今对手不同凡人,竟然能够驱蛇而战。

    在黑暗中,人不及蛇灵动,继续藏身黑暗,无异于作茧自缚。

    公孙幽瞬间决定自动出击!

    姐妹心意相通,彼此只是一个眼神,已经领会当中意思。

    两姐妹不约而同的从窗口飞身而出……

    公孙幽手中长剑脱手甩出,直射那控蛇的矮小胖子!

    矮小胖子本以为胜券在握,不料姐妹两人一并冲了出来。

    她们两人这一下如同飞将军从天而降,谁都大吃一惊,有些猝不及防。

    但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射向矮小胖子,两人已经闪到矮小胖子的身前,分出刀剑砍向公孙幽的长剑。

    公孙幽手腕一甩,长剑突然斜刺向上而飞,避开了黑影的刀剑之后,又瞬间笔直落下。

    矮小胖子见有人挡在他的面前,心底大安,准备招呼他的小宝贝对公孙二女展开攻击。

    哪里料到这飞出来的剑竟然会转向,一时半刻闪避不及,长剑直从他面门插入,一击毙命!

    而公孙曦脚踏狐兔十八变,手中朝霞剑将已经攀爬到近处的三条毒蛇斩死。

    毒蛇失去了控制,四散而逃。

    但公孙曦可不想这恶心的东西躲藏在屋里的某个角落,将狐兔身法催动到了极致,竟然三下五除二,将四散的毒蛇追上砍杀了。

    剑重新回到了公孙幽的手上,这凌空飞剑的绝技,普天之下,也只此一家。

    即便是公孙曦,也不能完美掌握这种技巧,用之耍耍剑舞尚可,杀人于数丈之外,却无能为力。

    公孙幽这一出手,直接吓的对面剩余的九人,大有毛孔悚然的感觉。

    即便他们在湘西见惯了诡异之事,却也不曾想到这天下竟然有这般可怕的神技。

第九章 双剑合璧

    廖家十虎是湘西苗人。

    湘西苗人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位于湘西凤凰山附近。

    在那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赶尸、用毒、下蛊各种各样,那里有最原始、最神秘、最可怕的巫文化。

    对于湘西苗人历朝历代莫不是以安抚为主,甚至直接拉拢为即战力。

    但苗人真正厉害的地方不在于他们古老的巫文化而是团结。

    他们住在山里,山洞家家相连,相互间亲如一家。

    历史上多次有苗寨一人受欺负,全族出动复仇从而导致战争爆发的事例。

    更何况廖家十虎,根出一家。

    公孙幽那神鬼难测的一剑,非但没有让余下九人胆怯,反而激起了他们暴戾,为死去的亲人悲愤叫喝,一并向公孙幽、公孙曦冲了过去。

    ……

    ……

    ……

    在遥远的湘西流传着一句歌谣,湘西廖家寨,空坐凤凰头;徒有九虎力,生活却还愁。

    歌谣简单直白,说的就是湘西凤凰山里的廖家寨。

    凤凰山是湘西苗族的圣地,可谓发源之所。

    山中天材地宝甚多,坐拥凤凰山几乎意味着衣食无忧。

    湘西苗族有吴、龙、廖、石、麻五大姓氏,五大姓氏各领风骚。

    凤凰山的拥有权也只有五大姓氏的苗寨有资格争夺。

    百年前廖家从龙家手中取得了凤凰山苗寨的拥有权,在凤凰山一住百年。

    因各种天灾人祸,廖家实力以大不如前,空有凤凰山,却陷入吃喝忧愁的地步。

    若非寨中有九位人杰,各有超凡之能,凤凰山早已易主。

    就算有九虎在,廖家寨的地位亦是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三年前,歌谣又多了两句话。

    十虎但出山,四姓都低头。

    这话说得正是廖家十虎中的幼虎,廖晴凤。

    廖晴凤不但是幼虎,还是雌虎,论及个人实力,她在十虎中垫底,可她却是十虎也是廖家寨必不可少的一个。

    因为她精于下蛊,是廖家寨为数不多的掌控蛊术的巫女。

    蛊术在后世几乎灭绝,大多人都将之视为迷信,但可事实蛊术这玩意确实存在。

    《汉律》中就有“敢蛊人及教令者弃市”的条文。

    唐宋以至明清的法律都把使用毒蛊列为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一,处以极刑。

    同时《庆历善治方》、《诸病而侯论》、《千金方》、《本草纲目》等医书中都有对中蛊症状的细致分析和治疗的医方。

    总总迹象无不表明,蛊术确实存在。

    廖晴凤就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巫蛊师。

    蛊术有很多妙用,可以激发他了的潜力,令人力大无穷,让人感受不到忍痛;亦可以让人失去一切气力,走路都很困难,甚至能够置人于死地。

    但是此刻这位廖家最重要的大熊猫,身子竟是忍不住的颤抖,两条红黄色的蛊虫在她手上左右盘旋着,居然用不出去……

    她仿佛身处梦中,在做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九位兄长,廖家九虎,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在湘西虎啸山林,擒虎豹,杀豺狼,各有所长,无人可及。

    结果此刻身在他们面前的两个女子,一人出了八剑,一剑倒地一个……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如此可怕的配合。她们身形交错,没有任何的沟通交流,哪个近刺哪个,刺哪个哪个倒,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老大廖俊,金刚铁骨,将外家功夫练到了极处,手中的盘龙棍能开山裂石。但是他棍子刚举起来,对面剑就飞来了,他打算回档,却不想神出鬼没的一剑已经刺进了他双肩。

    老二廖刚,身手最为灵动,翻山越岭攀崖上树,空手抓猴如探囊取物;可他刚躲了一剑,另外一剑跗骨而上,直接挑断了脚筋……

    老三廖鑫,最擅快刀,他将刀芒布满全身,但对方两柄剑一并穿过了他的刀锋,刺穿他的两肋。

    老四廖夏,最擅用毒,他的毒还在手中,为来得及撒出去,飞剑已经斩断了他的手腕,几乎同一时间,他的心脏也中了一剑……

    八个人,算上最早死的老五,没有一人接得住他们姐妹合璧的一剑,甚至没有一人来得及出招……

    廖晴凤不知道是十个呼吸,还是八个,甚至五个,她自知道自己连蛊都没有来得及下,她的兄长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见公孙姐妹向她逼来,廖晴凤尖叫道:“别过来,别过来,你们是魔鬼,是恶鬼!”

    她并非不精通武艺,只是向来在后边放蛊虫,极少亲自出手,实战经验极其欠缺,见轻而易举将她极为兄长击败击杀的恶魔向她扑来,哪里有勇气抵挡,手忙脚乱之下,将手中的两条蛊虫甩了出去。

    公孙幽惊呼叫道:“小妹!”她长剑一挥,将黄色的那条细虫拍飞。

    公孙曦反应不可谓不快,白虹一闪,红色的蛊虫让她劈成了两段。

    却不想蛊虫受她这一批之力,居然爆了开来,血一样的东西反射向了面门,好几滴黏糊糊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脸上。

    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脸上传来,公孙曦忍不住惊叫起来,她伸手去摸,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公孙幽看的清楚,那可怖的红色液体就如飘雪一样,落在肌肤上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好像钻进了皮肤里一样,一股由脊背里的寒意从脚直上心头,想来温婉的她脸上首次露出了狰狞之色,手中剑狂烈霸道的涌向廖晴凤。

    “啊……”

    廖晴凤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觉得双手双脚一阵剧痛,手脚的经脉竟在这一剑之间全部挑断。

    “你到底下的是什么蛊!”

    公孙幽当了这么多年的隐盟主也增长了不少见识,虽第一次遇上,却也看出了那是苗疆的蛊虫。

    对于未知神秘的东西,公孙幽心底充满了敬畏。

    廖晴凤双手双脚被废,直接吓晕过去了。

    公孙幽无奈的跑向了公孙曦,脸上全是忧色,“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公孙曦脸色也有些惨白,她摇了摇头古怪的道:“好像有点感觉,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

    她有心试试自己的感觉,双手抱着公孙幽的小蛮腰,双手一一提,竟然将她当头举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第十章 意外的好处

    公孙曦中的正是力蛊。

    人作为地球上的主宰,自身的潜力远超于科学的认识。

    这种潜力的激发,称之为奇迹。

    灾祸时奇迹般的生还,遇危险时奇迹般的闪避,更有在儿女陷入危机时,父母爆发出正常人没有的力量,这都是潜力激发。

    力蛊就是激发自身潜力的一种蛊虫。

    廖晴凤将力蛊取在手中,自然不是为了助敌,而是打算给自己的极为兄长提高个人战力。

    蛊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世界上十个巫蛊师有九个死于蛊虫反噬。

    越厉害攻击力越强的蛊,反噬能力越强,越难控制。

    廖晴凤在蛊术一道堪称奇才,但终究太过年轻,不敢贸然使用攻击力过强的蛊虫,以提高己方力量的力蛊,阻碍疼痛触觉的蛊虫为上。

    廖家九虎各有所长,其中老大廖俊,老三廖鑫更是一流好手。

    只要给他们施以力蛊,能够直接将他们的实力提升至超一流,一个无疼痛感觉的超一流好手,能够展现何等威力不言而喻。

    只是公孙姐妹的实力超乎了廖晴凤的认识,她正想给老大施蛊,老大倒了,给老二,老二也倒了……

    公孙姐妹双剑合璧的威力太大,以至于廖晴凤取蛊虫在手,却无施展的机会。

    直至两姐妹向她冲来,慌乱之间也就将蛊虫当做暗器甩出去了。

    公孙曦正是受到力蛊的影响,自身力量提升了倍余,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姐姐举了起来。

    这个中缘由,自然不是公孙幽、公孙曦所能够明白的。

    只是见公孙曦并无不利的反常,公孙幽心底略感安心。

    现在正直深夜,两姐妹将廖家十虎死去的三虎丢之一旁,余下制伏的几人都给绑缚起来,然后对他们的伤势略作处理,免得死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孙幽让公孙曦早些休息,自己回到了书房,神色坚定的给裴旻回了一封信。

    远在凉州姑臧的裴旻还不知长安发生的一切,但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战斗准备。

    针对李邕,针对士林领袖大儒的反击。

    自己写的文章有多大的力量,他比谁都清楚。

    这动了人家的奶酪,哪有不准备充分的道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未出招,战斗已经结束了。

    褒圣侯孔德伦与国子监司业孔惠元的出声,直接抵定了战局。

    对于这个结果,裴旻始料未及之余,也只能报以苦笑。

    他只是单纯的想给李白出气正名。

    李白不敬尊长,仗势傲慢的污名一但传开,他纵然有惊世之才,也会为世人品评为有才无德。

    若不洗涮污名,甚至会影响他一生。

    他这个做师傅的,焉能不为自己的徒弟出头?

    却想不到给他自身带来了无尽的好处。

    首当其冲的是士林地位。

    一般而言,士林是分地域的,各地士林早已习惯了抱团取暖,皆有排外思想。

    好比张九龄的岭南第一人。

    张九龄的文采自不用说,作为岭南第一人他到长安感受到的唯有冷漠。

    在关中士林圈子里,岭南第一人有个屁用。

    他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真正融入关中士林,得到关中士林的认可。

    裴旻亦是一般,他在关中士林颇有地位,但河西士林圈却从未将之视为自己人。

    一切根由就是杨敬述。

    杨敬述在河西士林地位崇高,裴旻以近乎羞辱的手段对付杨敬述,无异于给河西士林抹黑。让天下人都知道,河西士林出了一个败类,一个叛国贼,这个叛国贼还是河西士林大儒……

    这也一度让河西士林难以接受裴旻这伙人的存在。

    直接导致了裴旻河西节度幕府的成员都是他从陇右带来的,河西本地人文士一个也没有。给他打算展开文教活动,增添了不少难度。

    现今他的文章不但得到了褒圣侯孔德伦的认可。

    负责国之教育的孔惠元甚至说出了“当为吾师”这四个字。

    天下士林再分地域,有一点是不变的。

    对于孔子的敬重,对于孔家的认可!

    连孔家人都如此赞誉,各地士林还有什么话说?

    凭借孔家在士林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裴旻奠定了扎实的文坛基础。

    因为裴旻的文章写于凉州,河西士林莫不将他视为河西士林的表率,大觉扬眉吐气。

    关中士林觉得裴旻成长于关中,荣耀理当属于关中才是。

    陇西士林却不服气了,裴旻在关中才几年?

    他洮州戍边起,坐镇陇右长达八年。赫赫有名的《出塞》就是于陇右作得,理应属于陇西士林圈。

    紧接着大西北的燕云士林笑了,表示裴旻是吃着幽州米喝着燕云水长大的,燕云是他的成长启蒙之地,他就是燕云人氏。

    连河东也来凑个热闹,裴旻祖籍河东裴家,自小成于裴家开办的学堂,寻根究底,河东也因分一杯羹才对。

    不管结果如何,总之河西、陇西、关中、燕云、河东这几处士林都是与有荣焉,裴旻在这些地方的声望水涨船高。

    至于其他各处,也只有羡慕的份,亦不能不承认裴旻的身份地位。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裴旻收到了河西士林宿老的邀请,希望他能参加河西名流高士的风雅集会。

    “裴帅,您说要不要参加?这一次吕老诚意十足,邀请的都是河西有头有脸的人物。”张九龄询问着裴旻的意见。

    裴旻毫不犹豫的道:“不只是我要参加,你们都要去。给我表现的好一些,不只是我要融入这河西士林,你们也要走进这个圈子里。河西的文化正受到西方的冲击,你们或许没有什么感觉,在我看来,这是文化侵略。我大唐有海纳百川之量,是好事。可不能忘本,不能丢了我们自己的东西。要用我们的文化,去影响西方,影响胡人,让他们以学习我们大唐的文化为荣,而不是我们以通晓西方的文化为傲。”

    “河西这里因为地处东西文化的交流中心,受到的文化冲击更为严重。各地官员以此来发展河西,给河西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却也留有莫大的隐患。”

    “要想推动整个河西的文教,靠我们不行,这些士林人才是教化的主力,跟他们打好关系,对于河西文教的发展,大有利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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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