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娇陈的直觉
对于卢祥的心服,裴旻也表现了极大的热忱。
他与张九龄都算是纸上谈兵,卢祥才是真正的经验丰富的干吏。
子午谷道便是他的杰作。
论地势,子午谷道比陇山更胜。但是子午谷道不限制期限,而陇山必须要在一年之内竣工,难度也因此提升了许多。
越是如此,越须要卢祥这样有过实际经验的人,才能应对在开山修岭途中遇到的细微问题。
欲统率万人之众,必先拥有统率万人之智。
要干大事,须集合众人之力才能马到功成,这一点裴旻心底极为清楚。所以他一点也不排斥这个外来人,反而格外器重。
安排张九龄与卢祥再次前往陇山探查情况,待黑火药筹备完毕,百姓到位之后,立刻动工。
在此之前,裴旻抽着每一分的空闲时间陪着裴母、娇陈与小七、小八。
他知道一但陇山动土,他几乎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安逸的在家里陪母亲、妻子以及儿女了。
对于裴旻所干的大事,裴母、娇陈皆极力支持。
在这方面,两人从来不拖裴旻的后腿。
“叫爹!”裴旻一手抱着小七,一手抱着小八,同时斗着两个娃儿嬉戏。
“爹……”
“爹……”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八也学会了叫“爹”。两个小家伙的口齿也渐渐清晰,不在是“嗲嗲”的叫,很明显的能听出爹的意思。
裴旻听得两个孩子不住的叫着,心都苏了,父怀大慰。
娇陈这个做母亲的都看不过眼,嫌弃道:“也听不腻!”
裴旻很自然的反驳道:“怎么可能听得腻,这可是要听一辈子的称呼,只嫌少,哪会嫌多?”
突然小八的脑袋往裴旻胸前拱呀拱的。
裴旻哑然失笑道:“是不是小家伙饿了?”
娇陈道:“应该是了,到底是男孩,比小七要吃的多得多。”
裴旻将小八交给了娇陈,他可没有喂奶这功能。
瞧着小八吃的津津有味的,裴旻突然道:“是不是应该断奶了?”
娇陈惊愕的看着裴旻道:“孩子才一岁多,早着呢!娘亲说最快也要三岁才断奶……”
裴旻这才知道古代断奶竟然断的那么晚,在他的记忆中,后世的婴儿差不多都是一年前后断奶的。
具体原因他不清楚,他在未来也没有孩子,不了解详细因由。但是很多东西,科学终究有一定道理。
“别等那么久了,断奶太晚对孩子不好!”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也只能随口瞎说。
这还真让他蒙对了,过早断奶,婴儿的消化功能还不强,尚不适应添加过多的辅食,否则会引起消化不良、腹泻,影响婴儿的健康;而过晚断奶,因母乳逐渐变得稀薄,也就是母乳的数量及所含的营养物质逐渐减少,不能满足婴儿生长发育的需要,导致婴儿消瘦,发生各种营养缺乏症,体弱多病。
不只是婴儿,母亲长期喂奶,也会引起夜间睡眠不良,精神不佳,食欲减退,消瘦无力,甚至引发月经不调、闭经、子宫萎缩等等病症。
当然这些裴旻都不知道,只是在医学这方面,他更加相信科学。
后世的常识,终归比古代的习俗更加靠谱一些。
娇陈带着几分茫然的道:“不喝奶,那孩子吃什么?”
“小七小八不是长牙齿了嘛!可以喂食米粥,还有牛奶嘛!”说道这里,裴旻“嘿嘿”一笑道:“陇右可是好地方,陇右这边的牦牛是牛中的极品,牦牛奶可比一般的牛奶要营养的多。回头我就让常清在青海牵几头正宗的吐蕃牦牛来府中养着,给小七小八提供牛奶。”
娇陈白了裴旻一眼道:“也不怕孩子学坏!”
裴旻毫无廉耻的道:“从我们唐人顺手牵羊叫偷,从吐蕃那里叫拿,是为国立功。不怕让孩子学去……”
娇陈有些犹疑。
裴旻强硬道:“这事听我的,别管娘亲奶妈们怎么说,我这个当爹的,还能害孩子不成?”
“好吧!”娇陈将裴旻语气坚决,也不坚持,对于自己的丈夫,她还是很信任的。
这时屋外突地传来了敲门声,是丫鬟小菊的声音:“公子,有您的私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紧张。
裴旻惊疑的开了门笑道:“一封私信,有什么好怕的。”
小菊颤声道:“是,是圣人的信……”她就是寻常人家的小丫头,因忠厚老实,负责伺候娇陈与小七小八。若不是让娇陈选中,这辈子都不大可能跟官宦打交道,如今不但能天天见到裴旻这样的封疆大吏,还能拿着大唐皇帝的私信,怎能不激动紧张?
“下去吧!”裴旻能够理解小菊的心思,在她生活的圈子里,李隆基几乎就跟天神没有什么区别。
这才分别不久,李隆基就来了私信,裴旻也满是好奇,抱稳了小七,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看着信件。
见信中内容,裴旻有些无语,嘀咕道:“我哪有时间伺候那位姑奶奶?”
“怎么了,圣人信中说什么?”娇陈听了抱怨,一脸好奇。
裴旻将信让桌上一放,道:“陛下说玉真公主要至兴隆山祈福,还会来鄯州,让为夫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这不为难我嘛,再过不久,陇山动土,焉有时间陪一个金枝玉叶玩耍,难不成还带着她去工地?”
“妾身来接待也是一样!”娇陈为夫分忧,说着也拿起了桌上的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是古怪。
裴旻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娇陈犹豫了片刻道:“此事妾身只怕无能为力!”
“怎么说?”裴旻逗着小七,随口问了一句。
娇陈带着几分复杂的道:“郎君难道没看出来,圣人字句透露着点点的暧昧,让郎君莫要怠慢了公主。大有托妹的意思……”
“咳!”
裴旻给自己口水呛住了,忙道:“不会吧,为夫怎么没看出来?”
娇陈瞧着信,道:“许是妾身多心了!”
裴旻上前一手搂着娇陈的小蛮腰道:“定是你多心了,为夫跟玉真公主就没见过几面……”他正想说没什么关系,突然想起了自己两次与玉真公主的正式会面,似乎都占了她的便宜。
一次是磕着头,他本能的去揉伤口,另一次是为了救她性命,将她搂在了怀里……
第六十九章 公主,您真是天才!
当玉真公主李持盈出现在裴旻面前的时候,那一瞬间裴旻居然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在他的记忆中,李持盈应该是一个很萌很萌的小萝莉,却不想女大十八变。
这一眨眼的四五年功夫,李持盈竟然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长发披肩,全身青色美艳的道袍,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灿然生光,可谓肌肤胜雪,娇美无比。
看着那眉宇间有几分太平公主的神采,裴旻心底也不由暗赞一句:“这李家这俊男美女的优良血统,确实了得非常。”
太平公主四五十许,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相传昔年安乐公主李裹儿更是唐朝第一美人。而他面前的这位玉真公主年岁不大,却也当得上容色绝丽四字赞誉。
“裴旻见过玉真公主!”裴旻虽是权势最大的外臣,见到皇帝的妹妹,还是需要行礼问好的。
李持盈也在第一时间给了一个万福,对于裴旻这样的贤臣良将,即便是公主,也不能不给予尊重,浅笑道:“国公无须多礼!国公还是持盈的救命恩人呢!若无国公,那夜持盈只怕要命丧刺客之手。”
裴旻惭愧道:“事情因在下而起,在下又岂敢邀功?还累的玉真观险些损毁……”
李持盈眉头微皱,两次接触裴旻给她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次为她轻柔额上的撞伤,一次救她性命,关系理应更加融洽,如此生疏,让她极不适应,念及自己的身份,心底微微一叹道:“持盈调查过了,玉真观的损毁,也跟国公没有多余关系。是刺客放火烧到了炼丹房,引起了爆炸。就如黑火药一样,可怖的黑蘑菇云涌现,导致了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裴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话,不免讶异。
李持盈道:“持盈极是好奇,丹房里皆是硫磺硝石等易燃之物,顺势而燃,并不奇怪。可是耐火的炼丹炉都为之裂开,这便古怪了。持盈想弄明白缘由,一直翻阅古籍,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在竹子里灌硝石,在里头点燃,竹子会爆裂开来。还有将硫磺、烈酒以及干草丢在太阳底下,时间一久,它们会自烧起来……还有很多很多古怪的现象,持盈不知什么原因,只是觉得特别有趣。心中也一直在想,不知能不能研究出将炼丹炉炸裂的东西来……”
她心底最初是有些不悦的,裴旻过于的生分,让她特别别扭。
但是她话越说,语速越快,越来越兴奋,大眼睛充满了对一切未知事物的好奇。
这番话她不敢对外人说,哪怕是她最亲近的父亲哥哥。
毕竟她是大唐公主,传出去影响身份。目前知道她这个特殊癖好的也只有她最亲近的丫鬟。然而对于裴旻,她没有这个顾忌。
作为知己知音,李持盈觉得发现黑火药,将黑火药研发出来用于世间的裴旻一定能理解她的感受。
裴旻听得是目瞪口呆,带着几分傻眼的看着李持盈,一脸的震惊震撼。
他太能了解李持盈的感觉了,在大学的时候,他有一个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考近了化学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一个实验狂魔,一天到晚的沉迷实验,无法自拔。
裴旻约他出去泡妞玩耍,体验大学生活,得到的永远就是一句话“做实验呢,没时间”。
李持盈此刻的神色与他那发小没有什么区别,就跟魔怔了一样,对于各种各样的化学反应,痴迷到了极点。
李持盈也知自己过于兴奋,不再言说,带着几分忐忑的看着裴旻,试问道:“国公不会觉得持盈着魔了吧?”
裴旻摇着头道:“不会,怎么会,只是有些意外,过于惊讶,还有一些些佩服。”
他深知,古代不同于现代。
现代的大多化学反应早已让人摸透了,至少学校里学的知识,大多如此。根据书本实验,几乎没有多少失败的可能。现在却不一样,古代没这方面的累积,一切都是零,需要一点一点的琢磨。
这跟从者,永远无法体会开创者成功的喜悦,以及一次次失败的艰辛。
李持盈可谓从零开始,能够维持这份热忱,实属不易。
李持盈听罢,神采飞扬的道:“就知国公能够理解持盈,只是持盈天性愚钝,几年下来,并未有什么收获。反是国公,事务繁忙,闲暇之余,依旧成功研究了黑火药……”她说道这里的时候,有些沮丧。
裴旻忙劝慰道:“公主这是高看裴某了,黑火药确实不是我研发出来的。是从古书上知道了配方,再经由清虚子、孤鸿子等多位炼丹名家一同研发的。裴某不敢占独功……”
李持盈心里好过了一些。
不等她询问黑火药的配方,裴旻笑问道:“不知公主这些年的研究成果如何?黑火药的诞生,牵扯着一门全新的学问。这种学问,只靠一人之力是极难领悟掌握的。却不知公主独自一人研究,领悟了多少。”
李持盈让心腹婢女玲珑去车里,将她研究的东西取来,低叹了口气道:“并未有什么有效成果,自从皇兄哪里得知国公发明黑火药之后,心底便将之同火药联系起来。火药以硝石为上,硝石必然是主材料。从这方面入手,持盈发现果有剧烈反应,只是一直未有效果。”
玲珑这时取过一个小木盒,交给了李持盈。
李持盈将之递给了裴旻道:“这是持盈目前燃烧的极限了!反应确实极大,可惜华而不实,到有几分绚丽好看,晚上点起来,就跟无数萤火虫四散飞舞一样。”
裴旻好奇的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眼中全是震撼:盒子里装的是一颗颗细小的黑色颗粒,乌光发亮的,一粒粒如同芝麻、米粒一般。
“颗粒化!”
裴旻脑中出现了这三个字,他一直知道黑火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其中致命的不足是燃烧过慢,从而令得气体的膨胀过慢,导致威力与适用性会相差很多。
这一点可以用颗粒化来弥补不足,存粹的以硝石、硫磺、木炭混制起来的黑火药是粉状的,也是因为粉状的才导致燃烧过慢,膨胀过慢的特点。但是只要将黑火药制成颗粒状,便能最大限度的弥补这个缺陷。
好比兵部的那场实验,因为空间是一栋小屋,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燃烧,方才令之爆炸。如果当时的黑火药是颗粒状的,裴旻可能跑不到李隆基的身边,不需要十数秒,五秒便能爆炸,而且威力更胜。
只是裴旻固然知道颗粒化带来的便利,却不知怎么让黑火药颗粒化。
这点也是接下来黑火药研究发展的目标。
只是这个研究发展需要一定的时间,开陇山、修乌鞘岭势在必行,粉状的黑火药威力足以应对,暂时是没有向颗粒化发展的契机必要。
裴旻万万想不到李持盈竟然提前研发出了颗粒化的效果,这可是黑火药跨越式的一大进步,惊喜的看着李持盈道:“公主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颗粒化。硝石什么的应该是粉末形状吧?”
李持盈不明所以,还是如实道:“硝石、皂角、砒霜、朱砂混在一起,不易燃烧。很多时候硝烧完了,皂角、砒霜、朱砂还在。我就想了一个法子,就跟制墨一样,杵捣、捶炼、压制,将所有材料汇聚在一起,然后晾干,分切成这一粒粒的。果然有用,不在是硝石是硝石、皂角是皂角,都混于一处,一起燃一起灭!”
裴旻不知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半响才赞道:“公主,你真是个天才!”
李持盈莫名给赞,虽不知缘由,却也很是的高兴。
裴旻解释道:“公主这颗粒化的创新是一大进步,您不过是不知黑火药的配方而已。要是知晓,用您这颗粒化的方式,造出来的黑火药,可比我们的要厉害的多。”说着,他对着李持盈深深一拜道:“不知公主可否将如何颗粒化的方式细说明白,以便用于黑火药上,将黑火药一并颗粒化,使之威力催发出来。”
李持盈仿若给天上馅饼砸中一般,自己当初的奇思异想竟然让裴旻如此重视,小小的虚荣心大为满足,甚至有些惶恐,手舞足蹈的道:“这有什么问题,持盈告诉国公便是。要是国公能领着持盈参观一下黑火药的制作工坊,那就更好了。”
“这有何难?”裴旻直接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公主想要去看,在下带你去便是。正好公主也给我们的人传授颗粒化的方式,以提升黑火药的威力效果。”
李持盈那双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应着裴旻的邀请,一同前往神策军军营。
进了军营,走在前往黑火药工坊的途中,裴旻与李持盈并肩而行,将黑火药的材料以及爆炸的原理,全盘托出。
“原来如此!”李持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气撑着形成的爆炸,是我想错了方式。持盈明白了,粉状的黑火药就如沙子,太过密集,不容易深入燃烧。而颗粒状的黑火药,每一个都是整体,又彼此相连,能够接连引燃。在最短的时间里迸发更多的气,令黑火药更快的爆炸威力更大!”
“公主,您真是天才!”
裴旻再度生出如此感慨。
第七十章 万众一心
对于李持盈在这方面的领悟力,裴旻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他是怀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常识。但是身为古人,李持盈竟然能在瞬间将他的说的东西理解领悟,当真需要非凡的天赋。
裴旻担心李持盈嘴上不牢,一不小心将黑火药的配方泄露,在还未抵达黑火药制作工坊的时候,将黑火药的前景,以及军事作用细说,同时也表明了长安各国细作的猖獗。
李持盈虽然年少,却并非不明事理,反之极为机警。
尤其是此事关系到李唐江山,李持盈俏脸上更是显露决绝之色,道:“国公放心,持盈只是对此感兴趣,绝不会透露给他人知晓。”
裴旻见状,也大感安心,将李持盈带到了黑火药的制作工坊。
把正忙于配置黑火药的清虚子、孤鸿子叫来。
还未等裴旻介绍,清虚子、孤鸿子已经向李持盈见礼了。
裴旻这才想起清虚子、孤鸿子皆是长安知名的道士,玉真公主的玉真观是长安最豪华的道观之一,彼此焉有不相识的道理?
“你们认识就好了,省去了我介绍的麻烦!”裴旻双手一合道:“玉真公主意外掌握了将黑火药融合并且制成颗粒状的办法。这个突发奇想能够将黑火药的威力压缩,使之威力更大,更加便利。我们先试试,公主的办法能不能用于黑火药上。若是能够,立刻将黑火药颗粒化,以作开山修岭之用。”
清虚子、孤鸿子皆讶异的看着玉真公主,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唐公主,居然有如此能耐。
李持盈面对两位道家最顶尖的炼丹方士面前本有些拘谨,但见裴旻投以鼓励的眼神,胆气渐足,将自己如何融合各种材料并且制成颗粒的方式细说。
清虚子、孤鸿子越听却是肃然起敬,不再犹疑,立刻根据李持盈的方式操作。
耗时三日,颗粒状的黑火药现世,相比粉末状的黑火药,颗粒黑火药有着温度低而燃速高膨胀高的特点,还有方便携带,不易漏、吹散的好处。
毫无疑问,颗粒状的黑火药是黑火药的一次变革。
裴旻最初还不知什么时候清虚子、孤鸿子等人能够开窍,完成这项变革。
却不想在玉真公主李持盈的相助下,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完成了这项变革。
有了全新的黑火药,裴旻对于即将到来的开山重担,充满了信心。
二十五万劳役的集结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户部尚书王琚在此事上特别用心,也花费了半月时间方才募集完毕。
裴旻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陪着玉真公主,直接奔赴了前线,只是安排王小白护卫她的安全。
经过这些日子的实地勘察,张九龄有谋略有远见而卢祥经验丰富,他们小小休整了分段施工的方式进程,规划了爆破方面的细节,使之更加合理。
“轰!”
“轰!”
“轰!”
……
各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不论是坚固的花岗岩还是磐石般的玄武岩,在黑火药的爆破下,都变成大小不一的碎石,轻而易举的就让百姓搬下了山去。
面对二十万百姓,裴旻过了一会儿统帅二十万之众的瘾。
比起二十万大军,二十万百姓更加难以调配。
他们不是军人,很多地方无法用军人的手段对付,反而更加考验裴旻统筹大局的能力。
这二十万人的行动,吃喝拉撒睡以及相互间的摩擦,一点也不比行军打仗更要轻松。
裴旻自诩指挥水平还过得去,但是面对二十万百姓,也忙得手忙脚乱,有些处理不过来。
经验丰富的卢祥给裴旻建言,让他别太客气,不要太好说话。
很多事情几鞭子的问题,就几鞭子打下去。
裴旻没有理会,他不管别人是怎么干的,但是劳役本就是带着强迫的性质逼迫百姓干活。若再用鞭子强迫,那跟杨广有什么区别?
裴旻干不出那种昧心的事情,权当锻炼自己的指挥水平,不厌其烦的处理着各种事情。
这人也是给逼出来的,此话半点不假,裴旻渐渐习惯,也开始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起来。
二十万百姓在他的指挥下,各尽其责,以令人惊愕的速度开掘着陇山道。
瞧着陇山道的进度,裴旻也不由大为满意。
“国公,这石料太多,不知往哪堆放了!直接丢弃了实在可惜,都是上好的玄武岩、花岗岩呢!”张九龄瞧出了一个问题,开得的碎石太多,无地方腾放了。
裴旻想了一想道:“运往陇右十二州,选择空旷之地,安置这些石材。往后修桥补路,肯定用得上。”
张九龄皱眉道:“是个好主意,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也没有那么多车辆搬运。”
裴旻怔了怔,忽然笑道:“我有办法了,你将当下堆积的碎石均分十二分。再替我代笔给十二州所有陇右军的军使,让他们在兵卒的训练的内容上加一条负重训练,让他们各自将碎石搬走。”
张九龄眼前一亮,匆匆忙忙的下去了。
类似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
裴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张九龄、卢祥的辅助下,在二十万百姓的万众齐心之下。任何困难,在他们面前都迎刃而解。
耗时四个半月一百二十余日,一条横跨陇山,连接东西的山道正式开通,由裴旻亲自命名陇山道,并且用两块四方的玄武岩亲笔上书“陇山道”并于一旁写下小字,“成于开元六年三月二十八日,经由关中、陇右、凉州二十万百姓齐心修成。”
两方石碑字迹完全一样,全然未提任何人的名字。
陇山道全长三十一里,路宽近十六米,格外宽敞,路两旁遍植榆树、松树,以供路人纳凉。
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陇山道一竣工,裴旻带着满心喜悦且斗志昂扬的百姓,涌向了乌鞘岭。
四个半月,裴旻仅判罚了二十一个罪有应得的百姓,从未妄动刑法。更加没有将鞭子用于无辜百姓身上,反而帮着他们一起克服了各种困难,深得百姓信任,
他这振臂一挥,可谓万众一心,二十万百姓就如一道洪流,向乌鞘岭冲去。
乌鞘岭较之陇山更加困难,但面对擅于创造奇迹的华夏百姓,二十五万上下一心的百姓,又有何惧?
第七十一章 昭武九国
乌鞘岭最终倒在了二十五万百姓的手上。
乌鞘岭的修缮没有捷径可走,作为祁连山脉北支冷龙岭的东南端,河西走廊的门户、咽喉,古丝绸之路要冲。这条南北长达三十六里的山脉,彰显了地势险峻四字。
面对如此挑战,裴旻采用了最原始最古老的办法,强怼。
没路!
用黑火药开路,强行炸出一条通道。
山岭不可跃,直接挖平了山岭。
简单粗暴,不讲任何道理。
过程固然艰辛,然而面对人民的力量,再如何险峻的山岭都要臣服其下。
足足九个月,用了近乎陇山道的两倍时间,乌鞘岭山道正式开通。
一共历时十三个月,比预计的一年,由要多出一月。
至此河西走廊中线正式开通,从凉州到长安,商队原来要走两个月时间,现在只需一个月出头,近乎减少了一半行程。
最得利的自然是陇右百姓,裴旻打通了陇右的东西通道,打破了困在陇右左右的牢笼,让夹在大唐第一经济中心与大唐第二经济中心之间的陇右,瞬间变得香饽饽了。
无数看到商机的商人纷纷涌入,那些放弃故土去外打拼的热血青年,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发展。
裴旻也成为陇右上下百姓仰慕的存在。
在陇右这一亩三分地,他的名望威势,甚至盖过了朝廷。
当然最高兴的自然是往来丝路的商人,尤其是凉州的豪商。
作为大唐第三经济中心,凉州的情况与长安、洛阳不同。长安、洛阳有无数大商,但真正构建商业命脉的并非他们,而是无数个中小型企业。他们百花绽放,搭建了长安、洛阳的商业命脉。而凉州则以大商豪商为主,他们都是地主老财,家底丰厚,甚至养着一群勇士护卫。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从长安洛阳进货,然后贩卖到西域、突厥、甚至突骑施等国。
乌鞘岭山道与陇右道的开通,会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在陇右开山成功之后,凉州各大豪商毫不吝啬的捐献了大量的通宝物资,以尽绵薄之力,助大唐修岭。
商路通畅之后,他们加大了贸易量,不断的从长安洛阳进货,销售各地。
一切便如裴旻当初预料的一样,畅通无阻的道路,刺激了大唐的经济。
大唐也趁势展开了收缴恶钱的政策,强行打压私人私钱的不正之风。
这收缴恶钱,无可避免的引起经济波动,但是受到了西域丝路以及凉州豪商的刺激,兼之朝廷的应对也极为得当,由官府出资购买了长安、洛阳囤积在百姓手中官府有需求的货物,协助他们渡过难关,并未造成很大的影响。
反之因为解除了恶钱的弊端,大唐的私币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虽然经济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将会有拥有更加良性的发展。
事情亦如预料的一般,面对丝绸之路的繁华,乌鞘岭山道,陇右道的繁荣。不过大半年,大唐以走出了影响,商业格外繁荣。
李隆基也迫不及待的展开了他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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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大唐与昭武九国共治天下!
昭武九国分别是康国,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国,伐地国,史国。
九国中康国的实力最为强盛,年代亦最为久远。
西汉时的康居国即是康国的前身,位于锡尔河至阿姆河之间,国王的祖先是月氏人。月氏原住在祁连山北昭武城,被匈奴压迫,向西迁徙。西汉时康居与大月氏本是两个游牧国,后来月氏人统治康居,成为隋唐时的康国。
康国是昭武九国中实力最强大的一个,亦是九国之首。
早些年康国是昭武九国的宗主国,一直处于西域老大的位子。
但是大唐战神苏定方,威临西域,先后灭西突厥,全歼吐蕃副大相达延莽布支,又灭葱岭、疏勒、朱俱波三国,打得西域震动,人人惧惊。
康国因此内附大唐,成为大唐的一部分,其他诸国也跟着康国这个老大内附唐朝。
一晃多年,昭武九国名义上臣服是大唐。但是九国中,诸国对于康国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将他视为自己的头头。
一般而言,康国国王康夙烈决定的事情,几乎等于昭武九国的决定。
这一天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国,伐地国,史国等八国国王齐聚康国国都。
八大国王怔怔的看着康夙烈,等着他的决定。
康夙烈看着一众盟友,沉吟了半响道:“诸位兄弟,我们现在与唐朝关系亲密,他们应该不至于迫害我们。李唐的皇帝陛下不比当年的武后,大有太宗、高宗之器,他热忱的邀请我们。我们若是拒绝,反而不近人情。落了他们进攻我们的口舌,要知道现在的大唐不比往日,我们只有跟着大唐才能安逸的在这西域生活。大唐越强大,对于我们也是越有利。”
昭武九国皆是丝绸之路上的国家,虽然往来各地的豪商不会在各国本土做生意,可是他们来来回回带动的经济效应,却是他们的立国之本。
大唐经济越是发达,他们获利越多。
火寻国王一脸犹疑,问道:“但是大唐的国力越强,岂不不意味着旧事重演?”
火寻国王口中的“旧事重演”,让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微变。
他们说的旧事正是当年大唐威临西域,昭武九国不得不去国号,向大唐臣服。
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份是大唐的都督。
是因为武则天丢了西域,大唐设立的都督府不存在了,他们才重新改回了国的番号。
即便后来大唐成功夺回了西域,对于西域的控制力已然大减,他们依然虽然依旧跟唐朝保持着尊卑关系,但是唐朝控制不了他们。
这一点昭武九国目标是一致的,他们能够臣服大唐,但是不能让大唐控制他们,更不能让自己的国家成为大唐的一个都护府。
康夙烈脸上也是一阵纠结,跟大唐反目,他们实力不够,还自绝财路,但是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康国就此消失,成为大唐的一部分,迟疑再三,道:“不管怎么样,来年的年会,我们都必须参加。至于其他的,容后再议吧。”
其他几位国王,你眼望我眼,长叹口气道:“只好如此了。”
第七十二章 一起凑个热闹
离开了康国,各国国王各怀鬼胎的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西域一地,昭武九国与大唐共治,想要西域乱,离间昭武九国与大唐的关系,势在必行。
不论是突厥、突骑施还是吐蕃、大食,都不愿见到大唐掌控者西域这一亩三分之地。
对于昭武九国的拉拢,亦是不愧余力。
面对各种的威逼利诱,能够恪守本心,毫不动摇的又有几人?
伐地国在昭武九国中位居末尾,但在未来的几百年后,伐地国却是赫赫有名。也就是花剌子模那个惹怒铁木真,导致蒙古大军西征的国家。
此刻伐地国国王沙赫伊勒一脸的不安,伐地国虽小,沙赫伊勒却甚有勇力,野心十足,不甘于永远的成为一个跟在康国屁股后边的小弟。
早在三年前,大食国的使者就找上了他,让他成为大食国的盟友。
沙赫伊勒并没有同意,但是选择了结个善缘,暗地里跟大食有了一定的往来。
大唐日渐强盛,引起了沙赫伊勒的不安。
沙赫伊勒没有经历当初唐军战神苏定方横扫西域的强势,却从老一辈中知道崛起的大唐有多么可怕。
先有侯君集横跨两千里沙漠,覆灭西域第一强国高昌,再有苏定方一万破十万,覆灭西突厥,后来更凭一万步卒三千骑兵,一天一夜行军三百里,横扫三国,虎步西域……
一但大唐发展与太宗、高宗时期一般强大,莫说是他这小小的伐地国,即便康国也无力对抗。
火寻国王口中的“旧事”真要重演了。
沙赫伊勒思前想后,无计可施,以伐地国现在的实力,别说是大唐。仅是其治下安西四镇,随便一个镇的兵力,以非他所能敌,思前想后,索性不去想了,心道:“让大食国头疼去了。”
念及于此,沙赫伊勒派人偷偷送了封密信,送往了大食。
无独有偶,昭武九国中的另一个小国也送出了密信,还送了两份,一份吐蕃,另一封突骑施。
大食国也就是阿拉伯帝国。
经过近乎年的扩张,如今的阿拉伯帝国疆域横跨亚欧非大陆,有着超凡的军事实力。
但是多年的战争,阿拉伯这个战争机器也已经出现打不动的迹象了。
尤其是开元五年夏,阿拉伯帝国的领袖哈里发奥马尔二世意图覆灭宿敌拜占庭帝国,兵分两路,攻打拜占庭。一路十余万的陆军由奥马尔二世的弟弟莫斯雷马萨统率,跨过了赫立斯滂海峡,从色雷斯方向严密封锁了君士坦丁堡与欧洲的陆地联系。另一路由水军元帅阿比杜斯率领八万水军,两千艘阿拉伯战船团团围住了君士坦丁堡的水上进出口。
同时还调派了地方上的支援,这一次阿拉伯帝国下了血本,动用了二十五以上万的兵马。
放眼整个世界,当今天下也只有大唐与阿拉伯帝国能够出动如此可怕的大军远征。
但是阿拉伯帝国失败了,再一次败在了希腊火的手中。
阿拉伯军队本打算决定采取封锁的战术,把君士坦丁堡变为一座死城。但是拜占庭皇帝利奥三世利用希腊火强行烧开了运输航线,最后更是利用希腊火的神威,一举覆灭了阿拉伯帝国的水军,摧毁了阿拉伯舰队。
这一战阿拉伯帝国一共调用了两千五百艘战舰,但是能回到亚历山大港的却只剩下五艘。
经此一役,阿拉伯帝国水军全军覆没,损失惨重,短期内亦无力征伐。
阿拉伯帝国此刻的国都在大马革士,号称人间的花园,地上的天堂。
作为一个为充斥着伊斯兰教信仰的国度,大马士革遍地都是宗庙似地建筑,美艳绝伦。
就连皇宫也充满了宗教气息,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奥马尔二世看着手中的密信,让人将自己的弟弟莫斯雷马萨请来。
莫斯雷马萨是阿拉伯帝国最出名的名将,有着小汉尼拔的称呼。
汉尼拔是西方与亚历山大齐名的统帅,堪称西方的项羽,勇悍无敌,战绩彪悍。
莫斯雷马萨能得“小汉尼拔”这样的雅号,自然有着不俗的战绩,无论率领骑兵还是指挥步兵,他总是第一个投入战斗,交战之后,最后一个退出战场。他曾领着阿拉伯大军消灭了拜占廷的北非驻军,占领从突尼斯直到摩洛哥的马格里布,并以他们为主力部队,跨越直布罗陀海峡进攻西班牙,一举夺得西班牙三分之二的土地。
前年与拜占庭的那一战,他在陆地上所向无敌,即便海军覆没,他一样保证三军不败,退回阿拉伯。
莫斯雷马萨堪称阿拉伯帝国的第一智勇上将,也是奥马尔二世最为信任的人物。
“哈里发!”莫斯雷马萨以拳横胸,向奥马尔二世行礼问好。
奥马尔二世看着自己这位出色的弟弟道:“雷马萨,明年好像是东土皇帝的一个重要日子。东土可是一个好地方,有柔软滑腻的丝绸,还有精美的瓷器。但是我们对他,却毫不了解。我想派你去东土长安,去了解一下那个神秘的国家,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你可愿意?”
莫斯雷马萨毫不犹豫的道:“愿听吩咐,在下也对东土充满了兴趣,愿意一行。”
“好!就你去了!”奥马尔二世道:“这一次去东土,我们要带着我们的友好,但我更希望见到,我骁勇的弟弟能够带着大军踏入东土。”
拜占庭帝国!
拜占庭帝国源于昔年的罗马帝国,拥有者超凡的底蕴。
他们乃以取胜的“希腊火”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
对于他们,大唐这边习惯性的以拂菻国呼之。
利奥三世利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心腹总督查士丁尼道:“当真,奥马尔真的向唐廷派出了使者,意图参加他们的庆典?”
查士丁尼恭敬的道:“经过求证,确实如此。”
利奥三世肃然道:“仅一个奥马尔,我们都不好对付,如果再来一个唐廷,情况更加危险。查士丁尼总督,你愿不愿意出使唐廷?”
查士丁尼毫不犹豫的道:“愿意为您效力,我提议再叫上突骑施。我们与突骑施交好,同去也能让唐廷知道我们的实力不输于阿拉伯。”
“好!”利奥三世应下了。
吐蕃布达拉宫!
吐蕃武则天赤玛伦看着手中的密信,对着面前的隆朗赤道:“您老,再去一趟长安吧!”
第一章 可是觉得我大唐无人?
开元八年秋末!
虽未到入冬时节,但西北大地的冬天格外来得早,陇右大地已有萧瑟之感,不过这耐不住过往百姓商人的热情。
陇右道、乌鞘岭山道的开通,整个陇右为之收益。
这收益最大的莫过于鄯州,鄯州一跃成为寸土寸金的存在,往来的商人纷纷往城里钻,格外繁华。
王忠嗣走进了鄯州城,左右顾盼间,竟然完全没有三年前的影子了。
早在莫离驿,他便听说鄯州因为山道的开通,短短年余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以为只是变化而已,却不想竟然完全变了样。
左右街道的小店都修葺成了酒楼茶肆,只凭招牌以及外面的装饰,便知殿内定是豪华异常。
仅是城门口,便是这翻景象,深入城中,进入繁华地域,那变化只怕更大。
“走,我们快些回家见娘亲、旻哥!”王忠嗣开心的轻抚着爱驹的颈部。
昔年的小红马愈发的神骏,已经成长为一匹宝马神驹,还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义恩,取自为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人,外托兄弟之义,内结骨肉之恩。义恩在心,永不敢忘。
行至途中,王忠嗣突然想到小七小八。
一别多年,小七小八应该三岁了,自己这个当长辈的,还从未送给他们礼物。
摸了摸怀里这些年当兵积攒的薪俸,转道走向了记忆中的市场。
就算鄯州市场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方位也不会有多少变故。
如他所想的一般,鄯州的市场早非他记忆中的集会了。
街道给加了宽,两旁的店铺汇聚着南北杂货。
虽然天公不作美,但并不能影响商主们的热情。
信步入市,只见酿酒、醋酱、蜜浆、熟食、竹木、漆器、染料、牛马猪羊、筋角丹砂、帛絮细布、皮革药材、书籍字画……各行各业什么都有,商品琳琅满目,热闹非凡,令人耳目一新。
左右往来的还有许多金发碧眼之辈,以前这往来东西的商人都急着赶路,任谁也不会耽搁时间在陇右。但如今路程平坦,往来商贩也不急着赶路了。
鄯州固然不及长安,是天下商品汇聚之地,却也有当地特产,值得一逛。城里的异国商人,日渐增多。
王忠嗣花了好一番心思,在一家西域胡人开的杂货店中买了两个新奇的玩意,一个精巧的洋娃娃,以及一个木头雕砌的狮子玩具。
出了店铺,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玩具,大步走向节度使府邸。
“站住,前面的人,请留步!”
王忠嗣归心似箭,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
直到一人闪现身前,方才顿住了脚步。
“姑娘,这是在叫我?”
王忠嗣惊愕的指着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异族少女,个子很高大,匀称的骨架,修长的双腿,还有一头光亮的褐色长发。褐色刘海下是一张白玉般的脸蛋,高耸的鼻梁和一只又大又亮的眼睛,容貌堪称秀丽。
异族少女没有理会王忠嗣,双目却是看着王忠嗣手中牵着的神驹义恩,眼中似乎泛着些许泪光,如着魔一般,伸手去摸义恩的鼻尖。
王忠嗣惊骇欲叫,他与义恩一同长大,视其为至交。对之照顾,从不假手与人,亲力亲为。似乎也养成了义恩古怪的脾性,生人勿进。它格外神骏,脾气也极为暴躁。
陌生人别说骑乘,触碰到它都会遭受它的反击。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王忠嗣看直了眼睛。
生人勿进的义恩,竟然主动的将鼻子凑了上去,轻柔的舔着异族少女的小手。
异族少女热泪盈眶,囔囔道:“胭脂,果然是你!”
王忠嗣突然记起当初裴旻送他马的时候,曾说过义恩的来历,是从西市的一位马商手中买来的,那个马商手脚并不干净,跟西域的盗马贼有所勾结,心中隐有所觉,忍不住道:“姑娘,现在它叫义恩,是在下兄长,多年前于马市购得,送给在下的礼物!”
说着也带着几分眷恋的摸了摸马颈。
义恩撇下了异族少女,配合着高扬着头颅,舒适的打着响鼻。
异族少女见状,泪珠滚滚而落,道:“我知道,我明白!”看着壮实的义恩,捂着嘴巴道:“你将它照顾的很好。”
这时一群人蜂拥上来,一个俊朗的异族青年,来到少女身侧,目光打量了一眼王忠嗣,见他一身朴实的装束,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不去看他,讨好的对着少女道:“美丽的乌琪儿,你的眼泪让我心碎。是这个唐人欺负你了?英勇的瓦尔王子,给你出气!”
“别乱来!”乌琪儿忙摇头道:“胭脂给盗马贼偷了五年,能够再见已经是真神安拉的恩赐,不能奢望太多。”
瓦尔王子听罢想也不想,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宝石伸到王忠嗣的面前道:“这些够你买好几匹马了,你这匹神驹,本是美丽的乌琪儿的,来路不正。你们唐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物归原主。”
王忠嗣面色一沉,古人远比现代人更好面子,因故有士可杀不可辱一说。
瓦尔王子此举说好听的是买马,说难听的就算侮辱王忠嗣的人格。
王忠嗣理都不予理会,直接牵着马往一旁走去了。
乌琪儿怒视了瓦尔王子一眼。
瓦尔王子心中更是憋屈,乌琪儿是康国大将军乌普的掌上明珠。乌普手握康国军权,诚乃康国二号人物,而瓦尔王子是米国的二皇子,有心谋求米国国君的位子。
若能成为乌普的女婿,瓦尔王子手中的筹码将会大大增加。
何况乌琪儿姿容不俗,也值得追求。
他特地出面也是为了给乌琪儿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由将火气发泄在了王忠嗣的身上,喝道:“偷马贼莫走!”
他伸手去抓王忠嗣肩膀。
王忠嗣心头盛怒不闪不避,后撤一步,硬顶了上去。
瓦尔王子一时不查,给顶的后撤了三步,脸上更是羞愧难当,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个偷马贼给我拿下。”
西域弱肉强食的风气更重,他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一国王子,对付一个寒酸的百姓,就算闹上去,也不会惹什么大麻烦。
瓦尔王子身旁的十余护卫听到主人的喝令,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想着王忠嗣涌了过去。
王忠嗣一把抓过马背上的方天画戟,挥手一砸,已将两名护卫砸的倒飞了出去,威势惊人。
他大戟在手中舞了一圈,戟柄驻地,喝道:“还有谁想尝尝小爷的大戟?”
他年岁不大,此刻却显得极具气势。
其他护卫一时筹措不前。
瓦尔王子更是气恼,喝道:“愣着干什么,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其余人听到此处,也不管不顾了,并肩之齐上。
“哈哈!”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高笑:“西域小儿,可是觉得我大唐无人?”
一道剑光闪现,一袭白衣飘过,带着一丝酒香。
两人直接倒飞了出去,阵容裂开了口子。
白衣人顺着口子而入,三尺青锋呼啸而过,好似江河澎湃,涌向瓦尔王子。
瓦尔王子震撼之下,赶忙抽刀抵挡。
一剑两剑三剑……
白衣人的剑如同海潮,绵延不绝,一连三剑,剑剑击打在同一个地方。
瓦尔王子手腕吃重,弯刀应声落地。
白芒闪现,剑锋直指他喉间!
白衣人单手持剑,另一手却拿着一个酒壶,仰首将酒壶里的美酒往口中灌着,潇洒飘逸。
王忠嗣看着白衣人,眼中透着古怪,剑法好熟。
便在瓦尔王子被擒的同一时间里!
周边传出了数之不尽的兵器出鞘之声。
陇右本就民风彪悍,不缺好勇斗狠之辈。
白衣人的那一句“可是觉得我大唐无人?”戳中了周边武者心中的那一抹热血。
西域小儿仗着人多,在本土欺负自己人,岂能忍得?
一瞬间五十余路人将瓦尔王子团团围困起来,虎视眈眈。
各种杂乱声响起,但无一例外,群情激奋,有笑的有骂的,无一例外都是一个意思。
一个番邦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欺大唐无人?
瓦尔王子脸都吓白了,色厉内荏的喝道:“我乃米国二皇子,你们敢奈我何?”
白衣人笑道:“欺负我们的同袍,还管你皇子不皇子?就算是你父亲,我李白也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欺我大唐百姓,天王老子都不够资格。”他将长剑一送,直接在瓦尔王子的颈部划出了一道血痕。
瓦尔王子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乌琪儿也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转变,忙道:“一切都是误会,乌琪儿向你们赔罪了。”说着,她恭恭敬敬的向王忠嗣鞠躬赔礼。
李白收回了长剑,从容的回礼道:“我大唐是礼仪之邦,对于姑娘这类人,欢迎之至。”
乌琪儿不舍的看了义恩一眼,领着瓦尔王子一众人灰溜溜的离去了。
李白将手中的酒瓶递给王忠嗣道:“兄弟好戟法,好人品,敬你一杯。”
王忠嗣接过酒瓶大灌了一口道:“李兄弟好酒,却不知您跟裴国公什么关系?”
李白笑道:“国公乃白剑术书法两道恩师!”
王忠嗣笑道:“是自己人,我王忠嗣……”
第二章 龙争虎斗
李白一听“王忠嗣”三字,瞬间大笑起来道:“听师傅说过你,说你是头狮王,兼备兽王的勇猛与首领的冷静睿智,大唐未来的擎天玉柱。能得恩师如此赞许,你是第一个。”
王忠嗣亦然笑道:“旻哥在信中也提过你,说他说了一个文采斐然的徒弟,亦是当世绝顶的好人物!旻哥也从未如此夸赞一人,今日得见,果然气宇非凡,幸会!”
一个盛唐诗仙,一个盛唐第一大将,带着几分戏剧性的结识会晤。
“一同回去吧!师傅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李白见王忠嗣风尘仆仆,又买了孩子的玩物,知他归心似箭,他与随行的朋友告罪一声,与王忠嗣一同往节度使府走去。
王忠嗣问道:“旻哥,这是去哪呢?”
李白灌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王忠嗣,道:“恩师哪里闲得住,不是为民奔波,即是为军劳心。他领着半数陇右军去沙漠里练兵了。”
王忠嗣接过酒,惊疑道:“沙漠?”
“是的!”李白带着几分佩服的道:“师傅说了,一支真正的强兵必需适应任何环境的作战。自乌鞘岭山道与陇右道开通之后,他接连领着兵士训练丛林、沙漠作战,培养军队在恶劣环境下的战斗力。”
王忠嗣肃然道:“所谓忘战必危,正是因为旻哥如此,周边宵小才不敢窥视我大唐疆域。”
两人边走边聊,回到了节度使府。
王忠嗣先拜会了自己的母亲,又拜见了裴母、娇陈,将买来的礼物分别赠送给了小七小八。
小七小八皆不认生,围着王忠嗣“叔叔,叔叔”的叫个不停。
王忠嗣陪两小子嬉戏了一阵,跟李白相约后院花园,饮酒聊天。
彼此各自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李白一直在鄯州跟着裴旻学剑,裴旻成天忙这忙那的,不像其他师傅那般,能够每日言传身教。
一般的徒弟,遇上这样的师傅,十有八九毁了,哪怕师傅再厉害。
但李白不是一般的徒弟,天赋这种东西,固然不是成功的决定关键,可却是通往成功的捷径。
李白在剑道上的天赋毫不亚于公孙姐妹,仅比裴旻逊色一二。根本不需师傅手把手的天天传授,由他自行摸索,反而能使之更快的掌握剑法的精髓。他只要在关键时候,提点一二,纠正错误便可。
这种天才型的教学手法也让李白学的格外舒适,不但剑术大进,还用空闲时间,在陇右这一亩三分地混出了极大的名望,结交了不少文化圈的好友,浏览陇右名山大川,留下了几篇诗句。其中包括了《古风其四》中“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如此大气磅礴的字句。
而王忠嗣跟着封常清在莫离驿戍边,大唐、吐蕃重归友好,彼此不再侵犯。但是边境重地,小规模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
封常清在这方面处理的极为妥当,表现的强势之余,又不会盲目的扩大事件,制造矛盾。
彼此的不断冲突,皆在合理的控制之中。
王忠嗣一边体会边境的清苦,一边磨练自身,经年的敲打,越发拥有大将之器。
尤其是去年,吐蕃发生牧奴逃跑事件,王忠嗣正领着小队边境巡视,果断越境出击,领着十余人全歼了吐蕃八十名追兵。不但救了牧奴,还狡诈的做了伪装,清理战场,反咬吐蕃一口,说他们在大唐境内行凶杀人。
迫使吐蕃有理说不清,只能不了了之。
王忠嗣、李白一文一武,却相处的极为融洽。
比及年岁,王忠嗣由小李白一些,但依照辈分而论,王忠嗣是裴母义子,裴旻的兄弟,是李白的叔辈。
不过他们直接各交各的,放下虚礼,以朋友相称。
这几斤酒下肚,两人兴致一起,直接去了演武场,比划起来。
李白一抖手中的三尺青锋道:“人叫太白,这剑也叫太白!忠嗣担心了……”
王忠嗣方天戟平举,笑道:“旻哥的剑法固然天下无双,但某的薛家戟法,又何尝不是天下无对。太白也要小心了……”
他话音方落,方天戟依然挥舞而出,刚猛霸烈,夹杂着杀伐之气。
李白的太白剑毫不畏惧的顺势而上,如雪的剑芒直刺王忠嗣要害。
王忠嗣神色凝重,这一剑看似简单,但却封锁住了大戟还击的路线,那令人咂舌的速度,顷刻间就以逼近身前,避开了方天画戟最有效的进攻范围。作为长兵器的大戟,失去了最得利的范围优势,将会受制于人,难以自控。
轻轻的一剑,就逼得自己进退两难。
果然是旻哥叫教出来的好徒弟!
王忠嗣高喝道:“来得好!”
对于这一剑,王忠嗣知道不能退。李白施展的是草圣剑,只要他后退一步,对方的招式必会如洪水缺堤般攻来,直至被击败为止。
“锵”长戟斜斜刺出,转变成一条曼妙的弧线向前刺出四尺后停止。
“当”的一声,李白的长剑意外的刺不下去了。
王忠嗣手握方天画戟,在兵刃相交的瞬间,以方天画戟戟尖与月牙处连接的空心地迎击。在长剑刺入的那一刹那,飞速手腕一翻,戟锋飞速旋转,直接卡住了李白长剑进击的力量,将李白的攻势化为无形。
一合之下,李白未能如愿,王忠嗣也没有占得便宜,一个攻的漂亮,一个守的精彩。
王忠嗣再次出手,一寸长,一寸强,只有发挥方天画戟的优势,才能击败眼前的强敌。
比起武艺,王忠嗣更加精于军略智谋,正如兵法中所说的以己之长,克彼之短,人亦是如此。
李白脸色也跟着肃穆,尽管仅仅只攻守了一合,李白已然发现眼前的这位刚毅的少年,除了拥有超凡的武艺,还有一刻钢似铁的心,不为外物所动。
戟风迎面扑来!
李白亦毫不畏惧的挺剑而上,身形飘忽,力争先着。
戟风纵横,剑光闪烁。
只听得各种交错的兵器碰撞声,此起彼落。
王忠嗣好似一头威不可挡的猛虎,李白却是蛟龙,龙虎争锋!
“好一个龙争虎斗,算我一个!”
正在他们拼斗激烈的时候,一人一剑冲了进来,携带万均之势,同时接下了两人的攻击。
第三章 降龙伏虎
对于裴旻的出现,王忠嗣、李白并不显得慌张。
他们皆非等闲之辈,即便在拼斗之际,依旧能够察觉周边动静。
裴旻正大光明的从外边走来,他们焉有看不见的道理?
只是他们斗再酣处,无暇分心他顾。
王忠嗣、李白都是当世绝顶的人物。
这才高之人,必有心高之处。
一个盖世名将,一个绝代诗仙,谁又愿意输?
遂然没有加以理会而是用心对着面前的劲敌。
裴旻突然出手,确实出乎王忠嗣、李白的预料。
可他们的何许人物,反映之快,只在转瞬之间。
彼此眼神交汇,以明白各自心意。原本斗在一处的两人,同时攻向了裴旻。
王忠嗣大戟在前开路,李白的剑见缝插针,以王忠嗣做着配合。
裴旻以一敌二,毫无惧色,冷然自若,沉腕下挫,秦皇剑笔直刺出,准确无误的抵在王忠嗣攻来的方天画戟戟尖之处。
剑尖对戟尖。
“当”一阵金戈铁马交响声,立时火花四射。
“蹬,蹬,蹬!”王忠嗣连退三大步,手臂有些发麻。
论及履历,王忠嗣堪称天生神力,未来的他,力气必然胜过裴旻无疑。但是今年他不过十五六岁,固然身形高大,与成人无异,可力气上终究算是孩子,要逊色二十五六的裴旻不少。
何况裴旻手中长剑完全舒展,而王忠嗣大戟固然是重兵器,有着一定优势。
奈何裴旻出剑太快太准,在王忠嗣招式未能完全施展的时候,途中截击,让他的力量无法完全施展出来。
这份眼力技巧,高下立分。
不过对手可不只是王忠嗣一人,李白就如一名刺客,在裴旻一剑刺出,还未来得及收剑自顾的时候,太白剑划空而来。
李白深知自己这位师傅的本事,但凡出手,绝不留情,
裴旻微微一笑,长剑倏地刺出,一连五剑,每一剑的剑招皆苍然有古意。正是李白未学草圣剑之前,最擅长的峨嵋剑术,招数古朴,内藏奇变。
李白见自己擅长的剑法由裴旻使出,韵味截然不同,直接封锁了他所有的进攻线路,额上不免出了一片汗珠。当即当即长剑一晃,向右滑出三步,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很冷静的没有与裴旻拼上这一计。
“了不起!”裴旻赞了一句,以一敌二,最大的忌讳便是正面对上两人,陷入双拳敌四手的境地。
故而他先逼退王忠嗣,请李白入瓮。
却不想李白直接避开了这一招,展现出了极高的拼斗智商。
王忠嗣、李白互望一眼,眼神交流。
王忠嗣依旧先一步出戟,戟风走着弧线攻来。
裴旻眼中再次闪现意思赞许,王忠嗣这一手极为高明,也是薛家戟法的精华所在。常人使用长戟,大戟的攻势走直线,求快求准,务必一击毙敌,劲道威猛刚霸,势不可挡。但是昔年薛仁贵反其道而行之,戟锋尽走圆弧线,招招圆形移动轨迹,这一击不中,二击即来,避免了后力难以持续的不足,让重兵器的大戟,变得刚柔并济。
王忠嗣深得其中三味,他这一戟轰然挥出,进攻路线起伏不定,裴旻想要故技重施,却不可能了。
李白更是在一旁枕戈待旦,这些年,他不只是学了草圣剑。
裴旻的武艺剑技来至于天下,故而自己从未有门户之见,只要对方人品过关,有那个天赋潜力,他并不介意培养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豪杰。
李白的品性自不用说,值得倾囊相授。
只有斩虎剑法、越女剑法,这两套并不适合李白的剑法,其他适合他的皆以传授。
因为李白身形飘逸,下盘功底极佳,最适合轻灵多变的招式,大有刺客的即视感。
裴旻也没少传授他类似的剑招套路,而今他与王忠嗣一前一后,一明一暗,两人初次见面,配合却是天衣无缝。
即便是裴旻,此刻也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手腕一抖,越女剑法挥手而出,极尽诡奇之能事,动向无定,不可捉摸。
这一剑也是他全力施为,毕生功力之所聚,如云卷雾涌,光环乱转,霎时之间已将王忠嗣裹在一团剑光之中。
王忠嗣一声惊呼,他学习的是战场武技,以刚猛霸道为上。面对越女剑法这种变幻莫测到极致的剑法,实在难以应对。
尤其是裴旻这一次出手又不留半点余地,王忠嗣不由得目为之眩,有些无从入手。
若他独有一人,可以死防的住,可如今他背后还有一个李白。一但他陷入守势,李白将完全暴露。
正左右为难之际,耳旁传来李白的声音道:“我防,你攻!”
形势太快,根本容不得他多说许多,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越女剑法难得住王忠嗣,却难不住同走轻灵线路的李白!
太白剑东刺西削,使人眼花镣乱,看似胡乱出剑,却是防住了王忠嗣的周身要害。
裴旻见状,不得不后撤一步,以避开王忠嗣的风雷一戟。
王忠嗣、李白互望一眼,士气大震。
依葫芦画瓢,再次一起进攻,故技重施。
裴旻似乎无何奈何,再度用出了越女剑法。
相同的招式,在裴旻手中施展出来,依旧让王忠嗣眼花缭乱,但他此刻无畏无惧,有李白为他挡剑,他又何惧。
李白心中徒生不祥预感,心想:“面对师傅这样的高手,同样的招式真的管用?”
但局面以容不得他不出手,长剑展开,刷刷两剑。
这一出手,立觉不妙。
裴旻的越女剑法,压根不是攻向王忠嗣,而是他李白!
裴旻的剑本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比及的,又破判了形势分心去照顾王忠嗣,登时失去了先手,给逼退了三步。
王忠嗣见状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完全不顾李白生死,一戟猛戳到底。
裴旻暗赞一声,放弃了对李白的攻击,一边将剑鞘射向李白,一边身形扭动,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甚至向右近乎九十度角,避开了王忠嗣的一击,剑背在他胸前一划。
王忠嗣知道若是以剑锋对之,必定有死无生,不在动手。
李白想要支援以是不及,长剑还未刺到。
裴旻已经使出了斩虎剑法,同样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李白苦笑,明白退无可退,只能选择硬拼一记。
结果不言而喻!
太白剑险些把握不住,勉强握着,双手以无再战之力。
降龙伏虎!
第四章 教导王忠嗣
“旻哥!”
王忠嗣输了脸上并无任何不悦,他是给裴旻、公孙曦虐大的,输给裴旻并不觉得丢人。
他们经年未见,此刻再见,输赢什么的又有什么所谓?
“好!”裴旻双手抓着王忠嗣的肩膀,感受到他藏在衣服里的肌肉,给了一个热情拥抱道:“几年不见,长结实了不少,你的表现常清早与我说过,很不错,很了不起。”
李白也走上了上来,叫了一声:“师傅!”
与王忠嗣的理所当然不同,他脸上有些郁郁。
这位诗仙心性极高,他固然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赢裴旻,但是输得如此干净利落,依旧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他觉得他跟王忠嗣的联手,不至于输得如此凄惨。实是他们彼此不够了解,又不熟悉对方的习性套路,配合的不够默契的缘故。
“你们都很不错!”随着剑术境界的提升,裴旻的眼光越发的毒辣,从一开始两人的比试,已经看出彼此的水平。
李白于剑道天赋极佳,年岁不大,却以达随心所欲的境界,用剑灵动。而王忠嗣稳重如山,刚毅果决。薛家戟法在他手中,可是刚柔相济,差的只是火候而已。突然出击,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应变能力。
能在危险的时候将自己的所学武艺都展现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手。
空有一身武艺,关键时候施展不出来,平素练习的再好,亦是无用。
裴旻看着对两人说道:“为了奖励你们,过几日随我去长安吧,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这一听长安,李白、王忠嗣眼睛各自一亮。
天下诸国来年新年齐聚长安觐见,此事在天下早已传开。
如此盛事,谁不想凑个热闹?
天下的英雄豪杰,文人墨客,还有贵胄子弟纷纷往长安汇聚,一睹盛事风采。
李白早已决定要往长安一行,不愿意错过着千载难逢的景象,而王忠嗣也有此心,但他是军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要裴旻批准才行。
他们自己去,与裴旻带他们去,毫无疑问是完全两个概念。
他们自己去,不过是凑个热闹,而跟着裴旻去,那就是在热闹其中了。
“谢旻哥!”
“谢师傅!”
李白道:“师傅提前回来,也是为了长安之行?”
“嗯!”裴旻带着几分好笑的点了点头,他在沙漠中练兵,突然接到了李隆基的圣旨,让他准备一切,即日往长安一行。信中直言不讳的表示,大唐有今日之盛,他裴旻功居第一。明年的新年大典,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他裴旻,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都要放下。
李隆基心底明白的很,自从乌鞘岭山道、陇山道开通之后。陇右一切接上正轨,地方事务皆有地方刺史负责,各方军务又有军使掌控。
裴旻手上还有一群干略不菲的人才,足以应对一切。
以当前的局面,裴旻就算离开陇右,也不会给陇右带来什么未知的变故,是以圣旨是带着几分强迫性质的。
裴旻也明白李隆基的心思。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李隆基预计的情况。
对于目前这种局面,李隆基自己都是懵逼的。
他邀请昭武九国至长安,只想更好的控制西域,更好的将大唐的威势展现出去。
但他也很清楚,现今的大唐不比原来。
太宗、高宗时期,大唐的威势是打出来的,所以四夷臣服。如今并不适合发动战争,采用柔和的方式是唯一的选择。
西域是第一步,只有西域上下齐心,才能应对西域错综复杂的局面。
让李隆基没有想到的是,不只是西域昭武九国,阿拉伯帝国、拜占庭帝国、突骑施、吐蕃、葛逻禄、南诏、回鹘还有新罗、扶桑,莫名其妙的周边各国纷纷向大唐投书觐见,意外的呈现一股万邦来朝的景象。
李隆基惊喜之余,又带着些许的不安。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隆基非常清楚。现在的大唐确实崛起了,但真不足跟太宗、高宗的巅峰时期相提并论。
诸多国家前来,各有图谋,有裴旻在长安,他能安心许多。
即便裴旻外放为官,在李隆基的心中,裴旻依旧是最为可靠的外臣。有其在长安,他的胆气也能足上许多。
何况裴旻自己也想会一会来自于天下各国的英才俊杰,不想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直接应诺下来,提前回鄯州准备。
这一到鄯州,裴旻便得知王忠嗣回来的消息,而且还知道了市集上发生的事情,来到演武场找到了他们。
“对了!”王忠嗣念及先前发生的事情,道:“旻哥,刚刚发生了一些情况,我与太白兄一并得罪了米国的王子,不知会不会给旻哥带来不便?”
裴旻眯眼笑道:“这事我知道了,米国国王还告到顾刺史那里去了,要讨一个说法呢。说我们唐人野蛮无礼,伤了他的宝贝儿子。你旻哥……我理都不理,直接让人给那米国国君带了一句话,让他惹事的时候,想想自己在什么地方。在我大唐境内,是龙得卧着,是虎也得趴着。胆敢虎啸龙吟,喧宾夺主?那就抽了他们的龙筋,拔了他们的虎皮。我大唐以客待之,是礼数。他们想要反客为主,那就试试,够不够格……”
李白在这方面就是一个中二青年,赞道:“师傅说的在理,大唐哪有得他们异族嚣张的资格。今日还是那位姑娘通情达理,并未胡搅蛮缠。白,这才给她几分颜面,不然绝饶不过那什么米国二皇子。不过就是一城之国,有什么值得嚣张的?”
对于米国,李白还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他就是出生于碎叶城,对于西域有着一定的认识。
裴旻赞许对王忠嗣道:“忠嗣,这方面你得向太白学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要这样想,他是欺负到你头上,你才没吃亏,确实也可以不与他计较。但是今日对象要不是你,吃亏受委屈受欺负的就是我大唐百姓。在我管辖的范围内,百姓受外族欺辱,打的可是我这节度使的脸。这类事一旦发生,只要你们站着理,别怕后果,一切由我这做兄长的帮你扛着,只有让他们知道教训,才会明白收敛是什么意思。”
王忠嗣肃然道:“忠嗣明白了!”
第五章 滚出陇右 杀鸡儆猴
鄯州驿馆。
迪瓦什蒂奇趾高气扬的走进了大殿,看着颈脖缠着一层纱布的儿子瓦尔,笑道:“我儿放心,陇右节度使在外,鄯州最大的是他们的刺史。父王已经找了鄯州刺史。鄯州刺史是头好欺负的绵羊,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给你一个交待的。哼哼,到时候,父王再强势一些,逼着他们将人交由我们处置,父王将他们交给你,让你出气。”
瓦尔崇拜道:“父王威武……”说着切齿道:“我要当着乌琪儿的面,给他们两人施以鞭刑,要让乌琪儿明白,是唐人以多欺少,这才受制于人。”
迪瓦什蒂奇开怀笑道:“理当如此!好儿郎生存于世,便要如狼。要有狼一般的凶狠,狼一般的记仇,不择手段。唯有如此,才能在西域生存。不用担心别的,弄死了由父王扛着。不就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换做在米国,父王早就砍下他们的手脚,给王儿出气。”
他大腹便便的走上了首座,叫喝了一声:“去,让驿馆的人准备膳食。昨天的红烧蹄膀味道很不错,让他们弄上两份来,一份不够吃的。”
迪瓦什蒂奇在上首坐下,身子直接躺在席子上,等着享受美食。
“王,外边有鄯州的官吏求见!”
还没将地板捂热,已听卫兵传来消息。
迪瓦什蒂奇咧嘴冲着自己的儿子一笑道:“看见没,这就是效率。外交就是这样,别看咱们国小,比不上唐朝。可只要拿捏得好,处理的到位,我们在唐朝就是上宾,地方大员对我们一样要恭恭敬敬的供奉着。”
“让他进来!”迪瓦什蒂奇说了一声,将身子翻了一边,侧着身子对着大门,坐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见一位体态雄伟,眉目疏朗,须长四尺,很有威重的人物走进了大堂,迪瓦什蒂奇也不起身直接道:“人抓来了嘛?”
李林甫见状,也不行礼问好,只是笑道:“人是没有,某只是代我家国公大人传一句话。”
迪瓦什蒂奇神色一禀,赶忙起身道:“可是裴国公?”
在陇右也只有裴旻一个国公,迪瓦什蒂奇赶在刺史顾新面前猖狂,但面对那个手握重兵,屡破吐蕃的好人物,不敢有任何怠慢。
“然也!”李林甫随口道:“国公让在下来警告米王,这里是大唐,不是米国。逞威风,滚回米国去。在米国,你耀武扬威,没人管你。但在我大唐境内,是龙得卧着,是虎也需趴着。以免闹得来得了,回不去的下场……”
迪瓦什蒂奇瞬间涨红了脸:先前他儿子瓦尔跑来向他哭诉,说什么唐人嚣张无礼,为了一点小事,群起欺负他这个外乡人,为首一人更是无法无天到了极致,甚至动手伤了他,在他颈脖处割了一道口子。
迪瓦什蒂奇向来护犊心极重,见爱子颈部的伤口,只心疼的“哇哇”大叫。
这颈脖向来的人身体的要害,很容易致人死地。
迪瓦什蒂奇才不管李白的剑术信心,将一切都归罪为唐人护短,以多欺少,气急之下,直接冲到了鄯州府衙找刺史顾新抗议。
顾新是一介文人,在这方面的处理,难免患得患失,一方面不了解情况,一方面又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引起外交纠纷,以至于瞻前顾后,不够利索强势。让迪瓦什蒂奇耍了流氓反客为主,给逼着交人。
本以为一切抵定,却不想竟意外出现了变故。
一个不知名的小官,竟然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砰!”
米国国王气恼的一拳打在了案几上,道:“我乃大唐皇帝陛下请来的客人,这就是你们大唐的待客之礼?”
李林甫面不改色,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嘲笑道:“客分恶客,良客。良客来了,自有美酒。至于恶客,是刀剑还是什么,全看恶客自己是否识趣了。言尽于此,米王自己掂量掂量……”说着,他直接甩袖就走,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道:“什么红烧蹄膀,那是招待良客用的。对于恶客,并不提供。回头厨房会送些山菜来,吃不吃随意。”又走了两步,再度停了下来道:“国公大人特别吩咐了,别的地方,他管不着。可在这陇右这一亩三分地,米王想吃顿好的,真不容易。”
仰着头,挺着胸,李林甫大步的走出了驿馆,心头畅快之极。虽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但是这权势的滋味,真的不错。
迪瓦什蒂奇脸色阵青阵白,粗着嗓子叫道:“裴旻小儿,简直欺人太甚。”
将自己父亲如此受辱,迪瓦也是一脸怒意,叫道:“太猖狂了,父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迪瓦什蒂奇抓着案几上的空酒杯砸向了迪瓦喝道:“还能怎么办,人家不欢迎我们,还有脸在这里待着?走,回……”他实在鼓不起勇气说回米国,切齿道:“去长安!”
他真没有勇气给裴旻叫板。
米国国王,说是国王,可真正管辖的土地不过大唐的一个州。而裴旻执掌陇右军政大权,握有十二个州的政务,七万五千大军。
论硬实力他这个节度使、按察使远甩迪瓦什蒂奇几条长街。
迪瓦什蒂奇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与迪瓦什蒂奇一同来的各国大人物,闻讯之后,心底也不由的一紧:如今的大唐今非昔比,有强势的道理与实力,再三叮嘱随行而来的儿女,让他们收敛作风,低调一些。
就在迪瓦什蒂奇不远的驿馆别院,乌琪儿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水池,心中却想着她的胭脂。
胭脂是她祖父临终前赠送给她的礼物,希望胭脂能够陪着她一同长大,一同驰骋于西域大地。
作为儿时玩伴,乌琪儿对于胭脂有着极深的感情与意义,但因一次意外,胭脂为盗马贼所掳,再无踪迹。
胭脂有很明显的特点,全身毛红如血,四蹄洁白如雪,极为罕见。是故,只是一眼,乌琪儿就认出了它来。
“乌琪儿!”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爹爹!”乌琪儿强笑着,挤出了一个微笑。
“好孩子!”乌琪儿的父亲乌普,轻柔的给爱女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道:“真要舍不得,爹爹去找那个少年与他好好谈谈,也许有一线希望呢?”
乌琪儿摇着头道:“不用了,爹爹!他将胭脂照顾的很好,乌琪儿看的出来,胭脂对他很是眷恋。强行将他们拆开,胭脂也会难受的。胭脂过的好就好,能够再见,女儿已经很开心了。”
乌普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乌琪儿是否能将今日的事情经过跟爹爹细说?越详细越好……”
乌琪儿心底不解,还是将经过细细说明,最后才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乌普道:“米王迪瓦什蒂奇给裴旻赶出了鄯州,一国之主,颜面尽失。”
“哼哼!”乌琪儿愤慨道:“真是活该,要不是迪瓦那个混帐惹事。指不定女儿能跟那人交上朋友,也能好好的跟胭脂说上话了。”
“你不懂!”乌普拉着乌琪儿的手道:“这事情看是简单,这背后的深意可大着呢!从这件事情上,完全可以看出。裴旻,这个大唐最年轻的国公,军功最高的后起之秀对我们西域的态度。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好好谈,完全可以化为虚无。但是裴旻却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手段,可见他对于西域,对于我们昭武九国的态度如何。”
乌琪儿惊骇道:“难道天朝上国要对付我们九国?”
乌普摇头道:“不至于如此,我们九国与天朝上国共治西域,才有西域的繁华太平。我们彼此谁也离不开谁,少了天朝上国的支持,我们九国早已给阿拉伯帝国、吐蕃帝国、突骑施,甚至拜占庭啃的渣都不剩。可要是没有我们,天高朝廷远,天朝上国想要控制西域,维护商道的太平,也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我们彼此都维持着一定的和平,相安无事。”
“那?”
乌普叹道:“所谓的和平是不存在绝对的,不论是我们强大,还是大唐强大,哪一方越强,这份和平,越显得薄弱。现在天朝上国大有昔年所向披靡之气,这份和平能够维持下去,皆看此次会晤。天朝的皇帝陛下邀请我们九国国君一同入朝觐见,是一个征兆。意味着天朝对西域的重视,而裴旻用如此手段对付米国,也是一个征兆,意味着天朝要插手西域之事……他这是在杀鸡给猴看。”
“安逸了那么些时间,九国之间,表面以我康国为尊,但这背后的勾心斗角已经显现。有些国家不受诱惑,与吐蕃、阿拉伯帝国暗通款曲,天朝岂会不知,无动于衷?”
“现在西域就好比一块大饼,人人都想咬上一口。而大饼归天朝上国所有……毫无疑问,就凭裴旻今日表现出来的强势,完全可以看出,天朝上国非但不能容忍任何人窥视大饼,反而有心清除哪些两面三刀的国家……以爹爹预判……西域的未来,只怕就掌控在裴旻这个少年手里了。”
第六章 狮王莫斯雷马萨
“爹爹……”
“爹爹……”
来到后院,小七、小八小跑着迎了上来,分别向他炫耀王忠嗣送给他们的礼物。
两家伙已经三岁了,许是断奶断的早,又每天都喝牦牛奶的缘故,长得格外结实壮硕。
脸色也是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
“来!爹爹抱抱!”他一手一个,将小七、小八同时抱了起来,感受着双臂的重量,笑道:“再过年余,爹爹就抱不动你们了!”
“那小七要骑大马,多骑骑,免得以后骑不了。”小七高举起了手,也不知是宠的,还是怎么的,她有着男孩子一般的淘气,活泼过了份。
小八身为男孩都远远比不上小七爱玩爱闹。
对于自己宝贝女儿的要求,裴旻焉能拒绝,配合着将她扛在肩上,任由她爬上自己的双肩,抱在他的脑袋,左右晃动着。
小八眼中闪着欣羡之色,裴旻笑道:“等你姐玩累了,再换你上。”
小八开心的咧嘴一笑。
娇陈看着嬉闹的三人,问道:“怎么提前回来了?”
“长安如此盛景,焉能少的了我们?准备一下,回长安住上一季,也让小七小八见识一下长安的景象。顺便在长安给他们找几个课业西席,在过年余,可以传授他们课业了。陇右这个地方什么都好,但是文化氛围远不及长安洛阳。要不是舍不得,我真想将他们丢给弘文馆,跟着弘文馆里的大学士一同学习。”
父母对于子女,总是想给他们最好的。
其实就小七小八这个年岁,根本接受不了多少高深的文化,随随便便一个秀才就能当他们的老师,但裴旻却想请更有能耐的来教他。
娇陈却道:“妾身看来,郎君这是舍近求远了。若论学识,谁比得上张九龄?要比文采王之涣、王昌龄,甚至是太白,那一个不是当世绝顶之人。何必在长安、洛阳去求?”
裴旻一拍脑袋,笑道:“有道理,还真是关心则乱。那我就为小七小八组建一个世上最豪华的先生团,将什么李杜、孟浩然、王维什么的,有机会通通请来,就不信小七小八成不了才?对了张老哥似乎有消停的意思,他这些年游历了大江南北,意图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静下心来研究书法。”
娇陈感慨道:“叔叔是真正的雅士。”
“确实!”裴旻点头附和,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见世人对于名望是何等看中。但于书法一道,张旭是这个时代公认的第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以张老哥的脾性,就算给他安排个职位,他也干不来。索性给他一个不干事的闲职供养者,免得他老是写字换酒钱。随便还能给小七小八当先生,一举多得。”
经过了几日安排,裴旻将陇右的事物交给了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三人处理。
对于张九龄、袁履谦,裴旻是一百个放心。
但对于李林甫,裴旻心底很是复杂。在陇右最困难,人手最稀缺的时候,李林甫给了他极大的帮助,干了许多实事。
论及文化水平,他远不及张九龄、袁履谦、王之涣、王昌龄这些人万一,但是比及实干才华,处理实事的能力,也只有张九龄可以与之一比。便是袁履谦,也要逊色他一二。
而且张九龄、袁履谦、王之涣、王昌龄这些人秉性太过正直,很多事情,他们处理的就是不如李林甫手段灵活多变。
在关键的时候,李林甫的阴谋,远比阳谋更有效果。
裴旻一时间也不舍得对付他,任用着他的才华。至于秉性问题,裴旻暗中也有安排。
他早让负责情报的孙周暗自盯着李林甫了。
只要李林甫踏踏实实的干,裴旻可以给他一定的权势,以满足他心里的欲望。但是他想更进一步,成为历史上那个大奸臣,那就是痴心妄想。
以裴旻现在手中的权势,要弄死历史上的李林甫不容易,要整死未发迹的李林甫,那是绰绰有余的。
开元八年寒露,天上飘起了茫茫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裴旻决定前往长安的时日。
出门降雪,并不吉利,可裴旻向来不信这些,反而笑道:“这大雪相送,看来老天待我也是不薄。”
裴母、娇陈、王氏、小七、小八一家人上了一辆裴旻特地为家人出行而准备的豪华马车。马车四周以熊皮包就,以抵御风寒,里面也铺着虎皮,再辅以暖炉。车内温暖如春,毫无冬天的痕迹。
裴旻、李白、王忠嗣以及自然策马而行。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若一点风雪都受不得,焉有颜面立世?
一路东行,车内传来的裴母的声音:“旻儿,在陇右道的时候,稍微停一停。为娘,想看一看陇右道。看一看我儿开出的山道……”
裴母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充满了自豪。
乌鞘岭山道与陇山道的开通,是历史上的一个奇迹,而她的儿子正是这个奇迹的创造者。
乌鞘岭山道她没有机会一游,但是这途经陇山道,不下来看一看,怎么样也不甘心。
“好!”裴旻应了一声,在抵达陇山道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宽敞的大道,平坦紧实,距大道的建成已近两年。
这段时间里,每日皆有无数行人穿梭。各种货车,马车往来频繁。尤其是从西域而来的大型车队,几乎每月皆有一趟,往来负载的皆是重型货物。
面对如此考验,陇山道的地面依旧平坦如初。
显然经受住了真正的考验,并非豆腐渣工程。
裴旻搀扶着裴母下了马车。
裴母一手牵着小七,一手拉着小八,走在陇山道上。
小七、小八自懂事以来就没出过鄯州城,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好不开心。此刻更是身处奇景之中:左右皆是高耸的山崖,而一条宽敞的大道似乎将陇山劈成了两半,直通关中,称之为神迹,亦不为过。
两个小家伙左指右指,欢喜无限。
裴母也是一脸惊叹,欣慰道:“甚好,甚好!”
行了里许之地,但听得蹄声如雷,百余乘马疾风般从远处飞奔而来。马上乘客一色都是玄色薄毡大氅,里面黄色劲服。
人似虎,马如龙,人既魁梧,马亦雄壮。
每一个人都是魁梧的猛士,每一匹马亦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黄毛的神骏。
如此神骏的战马万中无一,这一下子出现了百余匹,委实壮观。
周边人不由自主的往远处眺望,小七小八也瞧了一眼,有些不由自主的往裴旻身旁靠。
他们年纪小,心灵纯净,看的也最为纯粹。那若有若无的杀气,他们最能体会。
裴旻也不由顿足眺望,微皱着眉头,心底盘算着是哪路人马。
这百人可不简单,每一个身上都有着杀伐之气,是那种久经战阵的气息。唯有身经百战的悍勇之士,才有如此可怖的杀伐之气。
对方只是寥寥百人,人数虽不甚多,但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
为首一人特别显眼,一个如狮子般的男人。
他四十来岁年纪,一身黄色轻甲,上面纹着一个咆哮的狮头。他长得头黄发黄须,满脸的胡须,配上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以及那张四方的国字脸,跟他胸前的狮子极为相似。
裴旻突然想到了昔年跟阿拉伯商人阿维叶了解阿拉伯帝国时,听过阿拉伯帝国有一支常胜之师,叫做狮军。
狮军统帅是阿拉伯帝国哈里发的弟弟莫斯雷马萨,他是前任哈里发与蛮族女子所生的私生子。
因为生下来偏向母系蛮族,全身黄毛,与阿拉伯的血统严重不符。前哈里发盛怒之下,意图将之处死。
是现哈里发偷偷将他藏了起来,交给国内大将军抚养。
莫斯雷马萨长大之后身上有着蛮人的神勇,又继承了阿拉伯人的智略,初次上阵,便凭借手刃八十余人,名震一时。
最后更是创建了战无不胜的狮军团,纵横亚欧非,鲜有败绩。
而莫斯雷马萨也有狮王,小汉尼拔的美誉。
他就是阿拉伯的狮王莫斯雷马萨?
裴旻心底暗思着。
来到近处,为首那个如同狮子般的男人突然拉着缰绳,在裴旻一行人身旁停顿下来。
对着裴旻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裴旻耸了耸肩膀,做出了一个听不懂的表示。
粗犷男人,招了招手,从末尾叫来了一个瘦弱的阿拉伯人,对着他叽里呱啦的一套说。
裴旻听不懂意思,但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于他之前的问题相同的。
瘦弱的阿拉伯人看向裴旻道:“亲王问你,可是陇右的裴旻,裴大人。”
裴旻淡然自若的道:“正是在下!”
瘦弱的阿拉伯人对粗犷男人点了点头。
粗犷男人翻身下马,大步走了上来,一手捶胸,恭敬的行了一个西方礼节,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
阿拉伯翻译解释道:“亲王说你是一个能够创造神奇的男人,他希望能够与你结识,并渴望与你在战场上交锋。”
裴旻闻言,眯起了眼睛道:“我也听过狮王莫斯雷马萨的大名,你可以告诉他,这一天会来临的!我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
第七章 命中注定的对手
翻译官将裴旻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莫斯雷马萨。
莫斯雷马萨听了翻译的话,目光炙热的看着裴旻,咧嘴一笑,热情的张开了双臂。
莫斯雷马萨一直负责西方与北方的战事,领着狮军在亚欧非战场上横行。
这些年他攻入过印度河流域,征服了印度次大陆西北部的大小邦国,也兵锋直指拜占庭帝国消灭了拜占庭帝国在非洲北部最后驻军,还占领从突尼斯直到摩洛哥的广袤土地。甚至跨越直布罗陀海峡远征西班牙,征服了西哥特王国。
他纵横疆场二十年,唯独没有向东用兵,在他们看来东面贫瘠困苦,并不值得大力发展。
而且毋庸置疑的是东方有大唐、吐蕃两大强国,为了并不富裕的土地,与大唐、吐蕃两国死磕,没有多少意义。
是故阿拉伯帝国向东打到帕米尔高原时,便裹足不前了,将军事的重心用于西方战场。
然而随着大唐的崛起,阿拉伯帝国的统治者奥马尔二世发现自己的父亲苏莱曼做了愚蠢的决定。
西域是否富裕,看的不是西域自身,而是跟东方的大唐。
大唐崛起富强,西域商道通畅,西域也跟着富强,大唐一但陷入谷底,西域亦跟着没落。
面对丝绸之路带动的经济效应,西域原本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瞬间就能变得香喷喷,人见人爱的财富中转之所。
阿拉伯帝国的国策是向西发展,以消灭拜占庭,攻取君士坦丁堡为上。
东面布置的军事力量最为薄弱,导致东方战场无力争夺西域。
面对大唐在西域的都护府以及昭武九国的军事力量,阿拉伯帝国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吃了几次的败战。
随着丝绸之路的繁盛,奥马尔二世越来越觉得往东方发展的必要,开始收买拉拢西域诸国,并且意图将自己的弟弟狮王莫斯雷马萨调往东方战场。
此次让莫斯雷马萨出使大唐,主要目的自然是通商,希望加深两大国家的交流,以实现双赢的局面。促进两国的经济,尽快恢复阿拉伯水军覆灭的影响。
其次未尝没有让莫斯雷马萨进一步的了解大唐之心。
知己知彼,为日后的征伐做准备。
莫斯雷马萨对奥马尔二世深沉的意思未必了解,但他本性好战喜战,是一个狂热的战斗份子。知道自己的兄长,有心将他从西方的战场中抽调往东方,对于东方诸国的军事实力也做了一些调查。
知道大唐最能打的两位统帅,一位是老将薛讷,另一位则是年轻的后起之秀裴旻。
莫斯雷马萨对于这两人并过多在意,击败对手,蹂躏对手,是他的乐趣,对手越强,越能让他兴奋,热血沸腾。
直到此次一路东来,经过乌鞘岭山道的时候,莫斯雷马萨为裴旻的杰作震撼住了。
那严峻的地形,八月飞雪的可怖环境,居然有人强行开出一条山道。
这份能耐,就如莫斯雷马萨当初兵临埃及时,第一次见到金字塔一样震撼,这才有了之前“创造神奇的男人”一说。
越是这样的人,莫斯雷马萨越期望与之一战。
这一路而来,莫斯雷马萨对于裴旻的兴趣远胜李隆基。
经过陇山道的时候,见裴旻的护卫人数不过八十余众,面对他们的蜂拥袭来,非但没有任何紧张惊慌,做出大敌当前的模样,反而镇定自若的摆开了阵势,只要他们露出半点敌视之意,立刻就能进入战斗状态,展现出了超凡的军事素质。
不经过战场的洗礼,没有经过严苛的训练,寻常护卫根本无法做到这点。
这支护卫必然出自于百战之师,莫斯雷马萨见领头人是一位格外年轻的青年,故而揣测他的身份,一猜而中。
为此莫斯雷马萨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向裴旻约战了。
裴旻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几个愿望中,其中一个正是改变历史,率领大唐在东西方两大最强国家的碰撞中取得胜利。
他的回应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示弱。
如此也对了莫斯雷马萨的口味,心底更加期待日后的一战。
对于莫斯雷马萨的热情,裴旻也张开了双臂,带着几分惺惺相惜的与之完成了一个男人间的拥抱。
“我也去长安,一路同行可好?”
裴旻对着莫斯雷马萨发出了邀请。
莫斯雷马萨从翻译官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意思,欣然同意。
两人的队伍混在了一处,显得格外威武。
裴母也看够了陇右道的情形,回到了马车里,一并往长安而去。
莫斯雷马萨口中赞着陇右道的壮观,不断的道:“唯有神迹,才能开这陇山,也唯有神迹,才能征服乌鞘岭。裴将军不愧是真神安拉选中的人物,也只有天神赐予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看似莽撞,实际却是旁敲侧听的打探黑火药的情况。
裴旻自然不会泄露黑火药的情况,随意敷衍了过去,反而问向了“君士坦丁堡”攻防战的情形。
那一场激烈的战役,裴旻已经从拜占庭的商人口中知道了大概。
但是对于神秘莫测的希腊火,裴旻依旧不是很了解,满心好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希腊火确实是水战利器无疑,即便在那种劣势的情况下,拜占庭依旧能够凭借希腊火扭转局面,足见希腊火的厉害。若非黑火药提前现世,称它为第一化学利器,毫不为过。
想着当初埋下的伏笔,不免暗思,也不知那个奸商是否用心。
那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希腊火再度神威大展,他几乎都要忘记此事了。
想来也没有什么进展,不然以奸商的性格,早就向他来领赏了。不至于现在,他连对方名字都记不起来的情况下,没有半点消息。
莫斯雷马萨豪气的拍着胸口道:“想看罗马火,这还不简单?只要你帮我炸开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要多少罗马火,给你多少罗马火。”
毫无疑问,莫斯雷马萨这头来自西方的狮子,已经先一步察觉黑火药的妙用了。
颠覆城墙!
若以黑火药轰炸开君士坦丁堡的城防,拜占庭帝国必然灭亡无疑。
裴旻当然无动于衷,任由莫斯雷马萨如何利诱也不动心。
莫斯雷马萨无奈,也不在此事纠缠。
尽管隔着一个翻译,两人彼此一路聊的极为尽兴。
他们心底皆清楚明白,这辈子彼此注定是对手,不可能成为朋友!
第八章 舔着脸
裴旻、莫斯雷马萨一并来到了关中,由城西开远门走进了千古第一帝都长安城。
莫斯雷马萨震撼的看着左右街道,看着广阔的长街,看着人潮涌动的行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如何?比之你们的都城大马士革,又如何?”裴旻带着几分自豪的说着,长安是华夏文明和华夏民族重要发祥地、丝绸之路的起点。
唐长安三个字就意味着举世无双,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世界史上第一个人口破百万的超豪华城池。
莫斯雷马萨无言以对,这一路而来,他们没少夸赞自己的国家,没少赞美彼此国家的繁华强大。
大马士革同样有着辉煌的历史,是世界史中人闻居住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几千年来,大马士革皆是西方强国角逐的中心,从古老的罗马帝国、波斯帝国、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甚至是后来的塞尔柱帝国、花剌子模、伊儿汗国、帖木儿帝国、奥斯曼帝国时代,大马士革一直被誉为“天国里的城市”。
悠久的历史使它留下了神奇的传说和众多的古迹,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给它带来了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生动景象。
论及年代的久远,大马士革由要胜过长安一筹。
但是面对伟大的华夏民族精心的规划发展,早在百年前,长安已经超越了大马士革,成为全世界最繁华的都会,世界的中心,将大马士革远远的甩在了屁股后边。
即便莫斯雷马萨心底的民族自豪感再强,面对唐长安城这牛皮也吹不起来,与身旁的护卫兵面面相觑,最终不得不叹服道:“都说东方有一个神秘古老的国家,伟大繁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马士革目前确实比及不上……”
“哈哈!”裴旻自得的笑了一笑,安排人将莫斯雷马萨送往礼部的四夷馆。如他们这类的异族使者,朝廷有特别的官员负责接待的。
裴旻若破格招待,有僭越之嫌。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不愿去干。
让人向朝廷汇报了一声,返回了裴府,裴旻问向了李白、王忠嗣:“对于这个莫斯雷马萨你们怎么看?”
李白毫不犹豫的道:“是个人物,从言谈举止可以看得出来。在他们大食,定是一个英雄。”
王忠嗣道:“忠嗣倒不觉得他是英雄,当是人杰无疑。他激进好战,麾下兵士如狼似虎,且对他奉若神明,估计让他们为自己的首领献上生命,也不会有任何质疑,是一位擅于打硬战的好手,这种人最得军心,也最不容易对付。”
两个人一个单纯的评价人物性格,一个从军事方面考虑,正符合他们性格。
裴旻赞同道:“你们说的都不错,西方的情况与我们不同。他们讲究以实力为尊,莫斯雷马萨率领狮军南征北战,几乎半辈子都在战场上滚爬,论及战斗经验,只怕太公也未必比及得上。有此对手,是我大唐的不幸,却是我等的幸运。能与如此人物,棋逢对手的一战,诚乃平身快事。记住了,这个快事,是要建立在打胜,打赢的基础上。要是打输了,可就不快了。对手如此之强,想要取胜,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这话当然是对着王忠嗣说的,李白的才略无法用于疆场。
王忠嗣才是大唐王朝未来军事的擎天之柱。
王忠嗣肃然道:“旻哥放心,弟一日不敢懈怠。只望能够追随旻哥,纵横西域,为我大唐开疆扩土。”
裴旻又对李白道:“太白,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见几个人。是为师在长安的酒友,相信你们定能合契……”
李白迫不及待的道:“定是张老哥口中的贺侍郎,李适之,焦遂等人吧!”
“当然!”想着饮中八仙,一个个的凑齐,裴旻心底也有些小小的激动。只是不知这八仙中是让自己挤掉了一位,还是多了一个第九仙?
小七小八迫不及待的从马车里跳出来,他们在马车里,见左右景象,已经按耐不住了,吵着要下车走路。这到了新家,姐弟俩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下了马车,围着马车嬉闹,笑语连连。
小姐弟也不算无法无天,并未离开大人的视线。
只是他们这跑来跑去,容易摔跤,又碍着事。
但是小孩子玩心一起,想要控制住又谈何容易?
怎么叫也是不听!
“都是你,老是拉着小七小八玩闹,将他们的心都玩野了!”裴母忍不住抱怨道。
裴旻自有法子,笑道:“娘,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他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会跑会跳才是最好。对付小七小八,还得看孩儿。小孩子嘛,将他们玩累了,自然就乖了。”说着,双手一合,笑道:“小七,小八,跟爹一起去看看新家怎么样?后院有一处梅园,现在可正是梅花开放的时候。”
“好!小七要骑大马,去看梅花。”
“小八也要,小八也要!”小八向来不喜欢跟姐姐争,许是来到长安过于兴奋,也不愿退让了。
裴旻想了想道:“行,都骑,都骑……”他一手提起一个,分别安置在左右双肩,抬着双臂将两小家伙固定好,向府里冲去。
裴母看着左摇右晃的裴旻,生怕自己的宝贝孙子孙女一个不慎摔下来,跟着大叫:“小心一些,小心一些,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正如裴旻说的,小孩子体力不济,玩闹一阵就将两个小家伙折腾累了,枕着裴旻的大腿呼呼大睡。
裴旻叫来王忠嗣,将两个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抱回了后院。
“替我准备一套好些的衣服,我去洗个澡,要不了多久,高内侍应该就要来传唤了。”裴旻很了解李隆基的心思,这特地将他从陇右叫来,哪有不召见他的道理。
果然,裴旻澡还未洗好,高力士已经先一步来了。
换了一身白色的劲服,裴旻与高力士一同往皇城行去。
虽然没有言明,裴旻与高力士之间有了若有似无的攻守联盟。
高力士是宦官中的异类,低调谦逊,没有诸多宦官的劣性,反而有着忠于朝廷忠于大唐的心。
对于极会做人的高力士,裴旻还是带着几分敬重的。
“高内侍!近来陛下的心情,应该很不错吧!”
“那是自然的!”高力士笑道:“如此多的国家来贺,陛下可是与有荣焉。只是这越逼近新年庆典,陛下的心情越有些紧张,不是滋味,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失了我天朝上国的颜面。”
“有此担忧在情理之中!”裴旻早料到这事态失控,李隆基玩大玩脱了,这份担忧也属必然。
“走!我这就去给陛下喂一颗定心丸,让他安心。”裴旻笑盈盈的说着。
高力士欠身道:“一切拜托了,也只有国公,才能让陛下彻底安心。”
两人一并进宫。
这一次李隆基并未在武德殿接见,而是选择了承乾殿。
承乾殿是当年秦王李世民居住的宫殿,当初李渊建唐之后,将东宫赐给了李建成,又将承乾殿、武德殿赐给李世民、李元吉,让他们如邻居一般居住在一起,相亲相爱。
结果怎么样,世人皆知。
不过承乾殿因李世民的关系,水涨船高,成为仅次于太极殿的存在。
“臣裴旻,见过陛下!”
李隆基正在殿中想着心事,并未注意他走进殿内,直到听他说话,方才回神,笑道:“静远来的正好。朕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呢,这好端端的要求昭武九国来长安赴宴,怎么,这天下诸国一并来了?太宗、高宗时期的万邦来贺,亦不过如此吧。”
裴旻笑言道:“陛下不会是怕了吧?”
李隆基哼声道:“朕怕什么,有什么呢好怕的,只是觉得意外而已。朕不是项羽,不摆鸿门宴。但朕也不想一群恶客来坏了朕的兴致。”
“陛下!”裴旻笑道:“目前为止,能够确定来的,有一定份量的国家有几个?”
“根据礼部记载,明确发国书的有大食、拂菻、突骑施、回鹘、新罗、日出之国,还有契丹、奚族,南诏……总之,能叫得上名字的,几乎全来了。”,这一个个的国家名字,李隆基早已倒背如流了。
“日出之国?”裴旻听得别扭,忍不住道:“是倭国?”
李隆基回了一句:“明知故问!”
裴旻忍不住吐槽道:“倭国就倭国,叫小日本也行,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日出之国。陛下,这屁大的国家,自我意淫,您也别理会他。直白的让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乱七八糟的国家名,我们一概不认,只认倭国。”
李隆基无语道:“朕在与你说这正事,你纠结一个海外小国的名字,做什么?”
裴旻正色道:“陛下,与臣而言,这是正事,不是小事。一个屁大的国家,舔着脸称自己是日出之国,这您能忍?”
“好好好!”李隆基无奈道:“依你依你,朕依你。力士,回头你去办,让倭国使者再上一份国书,我们只认识倭国,不晓得什么叫日出之国。”对于屁大的海外岛国,李隆基实无半点兴趣。
第九章 以奢靡腐化意志
李隆基对日本叫什么不感兴趣,亦有他的道理。
在这位李家三郎眼里,现今的日本就是跳梁小丑,是根本不值得一说的海外小国。
当年白江口之战,日本意图打出孤岛,以四万大军一千艘战船,对战两百艘战船不到,兵力仅有一万的唐军。
结果在刘仁轨的指挥下,唐军四战皆捷,水陆连胜,杀得倭奴军,死的死、降的降、跑的跑,那是落花流水。
从此以后,日本乖巧的跟绵羊猫咪一样,对于大唐只恨不得视为祖宗一样供奉着。
对于这种国家,李隆基实在想不通为何裴旻会如此在意。
裴旻亦知日本人对唐朝有着骨子里的敬重,但他更知道日本未来做过什么。
以目前唐朝的发展趋势,除非真正到了举目无敌的时候,顺势收拾一下日本。短期内攻打日本几乎不大可能,为了一个灾害频繁的岛国,劳师动众,实在不值当。
但是能恶心他,教训他们的时候,裴旻绝不手软。
什么日出之国,去他娘的。
大唐只认倭国,不认什么日出之国,愿意叫就叫,不愿意更好,滚回岛国去。
见李隆基妥协,裴旻也见好就收,道:“其实这一个个国家的汇聚,表面上让局面复杂混乱,可只要将他们细细分化开来,一切又会变得理所当然。我们不需要理会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目的,只要一个个的分析他们的动机用心,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快快说来!”李隆基露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裴旻笑道:“我们先说大食国,这大食国是西方第一强国,论及实力是当世唯一能与我们大唐正面抗衡的存在。依照道理而言,他们是没有理由向我们示弱的。但是陛下或许不知,西方的情况与我们这边不同。大食国最近六十余年都呈现扩张之势,不住的发动战争,侵略土地。是一个依靠战争崛起的国家,依靠掠夺来维持主要经济的国家。说白了,就是发战争财。用过战争,取得土地、奴隶等一切他们想要得到的资源。”
李隆基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这种战争方式是他不能够接受的。
裴旻笑继续说道:“这也是我们东西方文化差异之处。西方重视征服,以将对手踩于脚下为乐,说句不雅的就是掠夺对手的土地,霸占他们的妻女。而我们东方文化更加重视治理,自古皆有打天下易,守天下难之说。”
李隆基问道:“那以裴卿之间,这东西方的理念,谁更胜一筹?”
裴旻沉吟片刻道:“这两者之间各有利弊,但臣较为倾向我们东方的理念。西方的征服,固然会因利益使然,使得国民上下好战成性,使得兵卒骁勇无比,所向披靡。现今阿拉伯的狮军,就是一支纵横亚欧非,身经百战的铁血劲旅。但强权之下,祸患无穷。征服带来的只有反叛。正所谓过刚易折,一但出现个别意外,首领国王或者统帅阵亡。潜藏的危机瞬间爆发,偌大的帝国将会在短时间内崩奔离析。这点就如秦朝,秦能灭六国,确灭不了六国叛逆之心。始皇帝一死,帝国立刻崩塌。”
这类事情在西方不知有多少例子,最典型的就算亚历山大大帝打下的马其顿帝国,作为欧洲世上第一位征服者,他一去世,母亲、妻子和孩子都横遭杀身之祸,王朝崩塌。
“我们东方的做法是夺其地,攻其心,治其民,将不是我们的,变成我们的。只要处置得当,即便君王去世,百姓依然身受恩德,尽心尽力的效忠新皇……我们东方更适合承传,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文化能够代代相传,而西方诸多古文明直接灭绝的缘由所在。”
“那不足的地方呢?”李隆基沉声道。
裴旻苦笑道:“陛下才智绝伦,又何必问我?守成守成,安逸太久,成为如晋惠帝司马衷那样的傻子,又不是只他一例。”
李隆基也知裴旻不好细说,细听下去。
裴旻接着道:“这六十余年的征伐,固然令得大食国领土扩大数倍,掠夺无数百姓土地,可对于他们国内经济也是一种负担。能一直赢下去,倒也维持的过来。一但吃了败战,弊端立刻显现。很不巧,不久前,大食国吃了一场罕见的惨败!辛苦创建的大食水军,让拂菻一把火烧的干净,损失惨重。他们需要休息休整,来恢复大败而导致的经济问题。他们四处征伐,与四方的关系僵硬,谁愿意跟他们展开贸易?唯有我大唐了吧,丝绸之路的贸易额是相对的,我们这边受益,大食国一样受益。借此机会来我大唐,加深经济交流,一切皆在情理之中。而且随着西域日渐繁荣,以大食国的野心,他们焉有不觊觎的道理?顺便了解见识一下我大唐,对于他们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之?”
“陛下还不知道吧,臣在来的途中,碰巧遇上了大食国的第一大将狮王莫斯雷马萨,与他有过接触。他是一位非常直爽强势的悍将,此人定是我大唐未来劲敌无疑。他也不掩盖与我大唐交战的心,跟大食国将来的一战,已经随着我大唐的强势,不可避免。什么时候角逐,只是时间问题。”
李隆基并不知大食国水军覆灭一事,听得如此分析,不住点头:“那么既然知道大食国的用意,我们还有必要跟他们贸易?”
“为什么不呢?”裴旻反问道:“贸易是双赢的,没有必要为了抵制大食而自断财路。而且我们的丝绸、瓷器、茶叶等都属于奢侈品,以廉价的物品,换取百倍的盈利。我们才是真正的受益者。要知道,在西方人眼中,陶瓷可是用珍珠玛瑙制成的。”
这并非裴旻瞎说,事实正是如此。
西方人想不到光滑如珍珠一样的瓷器是用泥土捏成的,只以为是用珠光宝器制成,是以瓷器在西方是尤其昂贵的奢侈品。
“我们非但要跟他们贸易,同时还要加深贸易,将我们大唐的奢侈品卖过去,让他们所有贵族以穿我大唐的丝织品为荣,以用我大唐的瓷器为傲,以食用大唐的茶叶自豪。通过奢靡,腐化他们的意志……”
第十章 指点江山(上)
“这能成嘛?”
李隆基心里觉得这种计策太过简单,这卖给别的国家奢侈品,鼓动他们崇尚奢靡之风,就能腐化一个强国的心灵意志?未免有些耸人听闻……
裴旻正容道:“那是因为陛下身在我大唐,享用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奢靡的可怕,而西方未曾真正享受过奢侈,一但接触陷入,将无可自拔。”
他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存有事实依据的。
论及享受,由古至今,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国家比得上华夏。
从各种美艳绝伦的宫殿,到清新雅致的避暑山庄,再到豪华的地方行宫,各种休假机制,无不充斥着享受。
也因如此,华夏大地是周边异族向往贪恋之所,无时无刻不想从华夏身上撕咬一块肉下来。
这种情况在唐以后变得尤为明显,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辽、金、元,三个占据华夏土地的异族国家。
这三个国家无一例外,崛起于穷山恶水之间,崛起的时候战斗力尤为骇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纵横燕云十六州,可谓所向披靡。女真金国更是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至于元亦不用说,蒙古大军给世界带来的浩劫,是毁灭性的。
但是面对封建社会的“糖衣炮弹”,一群没有享受过的蛮人,接触到奢靡生活的时候,堕落的比谁都快。
原本骁勇的精兵强将,一个个在短期内成了软脚虾,腐败堕落之神速,令人汗颜。
让整个阿拉伯帝国瞬间腐化,这不太符合实际,然而只要令得他们其中部分人腐化,都能在无形中给阿拉伯帝国带来不小的伤害。
阿拉伯帝国最强大的地方在于宗教信仰,穆斯林战士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在信仰的加持下,人人皆有着可怖的力量。
从他们的信仰心灵入手,或许会有奇效。
这国与国之间的交锋,除了正大光明的战争,背地里的阴谋手段,也是不可缺少的。
言归正传,裴旻继续道:“是以,对于大食国,我们要表现出我们的强势。他们无心与我们交好,我们亦没有必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各取所需,谋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上策。”
“言之有理!”李隆基认真的点着头。
“次之是拂菻国!相比拂菻,臣更喜欢称呼他们为拜占庭!这个拜占庭如同我们华夏一般,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国家的后裔。臣称呼他们为罗马帝国,也就是秦汉时期的西秦帝国。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超凡的底蕴。他们与大食国是世仇……论及军事实力,拜占庭并非大食国的敌手。但是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就如我大唐的长安,位于大陆最西端的黑海与地中海之间,是一座横跨亚欧大陆,依海而建的巨城堡垒。大食国陆军强大,水军却是一般。何况拜占庭还拥有类似于我们火药的先进武器希腊火。倚仗这两点,拜占庭多次抵御了大食国的入侵,即便不敌也维持国祚不灭。”
“只是面对大食国的步步紧逼,拜占庭举步维艰,倚仗与突骑施良好的合作关系,方才仅能自保。以拜占庭的角度来看,他们自然不希望我们跟大食国达成盟约。大食国此次西来,他们心中难免恐慌。担心我们与大食国联盟,以应对拜占庭、突骑施的联盟。一但如此,拜占庭将无回天之力。”
李隆基点头道:“拂菻有此顾虑,也是理所应当。朕目前以稳固西域为上,并无觊觎他国领土之心。但大食国真要与朕商议共分拂菻之地,这心底未必不会动心。只是朕估摸着,大食国不会有如此心思……”
裴旻趁机拍马道:“陛下英明,大食国向来强势,将拜占庭视为自己囊中之物,岂会跟我国平分共享?拜占庭君主未必不知这个道理,可凡事皆有万一。大食国即来,拜占庭焉有不来的道理?至于突骑施,想必也是给拜占庭撑腰来的。据臣所知,拜占庭曾支援大量物资助突骑施渡过风雪冬季,而突骑施也曾出兵帮助拜占庭迎击大食兵卒,双方关系极为密切……”
“对于他们,我们可以展现我们的热情,与他们趁机通商,与他们交好,互补不足,甚至支持他们的经济发展。这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即便拜占庭与我们不是一心,亦没关系。我大唐真正的敌人,真正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唯有大食,还有不显山不露水的吐蕃。但无疑问,大食是我们的头号劲敌。”
李隆基再次道:“静远说的在理,对于西方的了解,满朝文武,真无一人,比得上你!”
裴旻颔首道:“因为臣深信一点,往西扩张,才是我朝发展的出路。只有对西方足够的了解,方能百战不殆。”
李隆基也随口说了一句:“西方之事,交由你来处理,朕也能安心。大食国、拂菻国、突骑施问题已经明了,至于南诏、回鹘、葛逻禄这些外族的心思,朕也略知一二。静远不妨说说,反正闲来无事。你我君臣二人,亦许久未见,朕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裴旻近年来一直研究李靖、苏定方、裴行俭的兵法,在战略远见上的精进尤为显著,此刻涉及这方面的知识,是游刃有余,大有诸葛亮指点江山的风采,说道:“南诏、回鹘、葛逻禄他们的目的极为简单,说白了就是行昔年薛延陀所行之事。”
薛延陀原是铁勒诸部之一﹐由薛、延陀两部合并而成,实力并不强大,属于突厥的小弟。
只是小弟当久了意图当老大,薛延陀的可汗夷男派遣其弟入贡,受到了李世民的接待,并且给予了鼓励支持。
于是薛延陀成为大唐灭突厥的一把尖刀,贞观四年,唐灭东突厥后,把大多数东突厥部众迁到黄河以南安置,设置了很多羁縻州府,而薛延陀也因此壮大,成为草原的霸主。
如今大唐与突厥的恶劣关系人尽皆知,尤其是他们意图以康待宾、何黑奴一行人策反六胡州所有异族叛唐一事,彻底激怒了李隆基。
即便事后突厥派遣使者入唐请罪,李隆基都未曾接见,双方毫无疑问的处于最恶劣的敌对状态。
突厥陷入绝境,焉能没有抱唐大腿,投井下石的存在?
回鹘、葛逻禄毫无疑问想成为第二个薛延陀。
就依照当前突厥的情况,回鹘、葛逻禄这两个部落,谁得到大唐的支持,谁就能成为北方雄主。
李隆基道:“百官亦是如此考虑的,他们一直觉得突厥既然养不熟,那就借刀将他灭了,换一个听话的来……朝中大多官员觉得回鹘不错,对我大唐足够敬重。支持回鹘的占据多数,唯有少部分支持葛逻禄。以你之见,我们是支持回鹘,还是葛逻禄?”
裴旻不答反问,道:“难不成陛下以为回鹘,葛逻禄是能养熟的狗?再熟,能比得上当初的薛延陀?”
当初的薛延陀对待大唐当真视为老子一样敬重,每年以马、牛、羊、驼、貂皮等进贡唐朝。数量之大,动辄千万,甚至数万,入朝进贡的队伍绵延数里。最后一样选择了与唐朝为敌,为李世民覆手灭亡。
李隆基不知道,裴旻却清楚的很。
回鹘、葛逻禄都不是什么好鸟。
历史上回鹘壮大之后,正逢大唐安史之乱的衰败,不但强行将劣等马强卖唐朝,还强迫唐朝给回鹘“岁币”每年二万匹绢,趁火打劫,无耻到了极致。
至于葛逻禄,东西方的军事碰撞,怛罗斯之战中,在最关键的时候,葛逻禄勾结阿拉伯人,从阵后偷袭唐军,直接导致了唐军的战败,令得安西都护府的精锐兵力损失殆尽。
这两个部落,就是反骨仔,裴旻都不打算放过。
面对裴旻的问题,李隆基有些无言以对。诚然大唐的对外政策中,涌现出一群忠诚可靠的优秀异族将领,却也养了不少的二五仔白眼狼。
大唐不会否认为大唐踏平塞外的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黑齿常之这些人的赫赫功绩,但白眼狼给造成的危害,亦是实实在在的。
李隆基也无法确定,回鹘、葛逻禄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薛延陀。
裴旻遂然道:“臣不同意支持回鹘,亦不同意支持葛逻禄。臣的想法是两边都支持……”他露着诡异的笑容道:“对于他们两个国家,我们应该分开来对待。在回鹘面前,赞回鹘而贬葛逻禄,在葛逻禄面前,赞葛逻禄而贬回鹘,各自离间,分别许诺他们好处。借他们的刀,替我们除去突厥之余,令得他们相互残杀。不管最后谁胜谁负,皆会损失惨重,无法对我大唐造成伤害。等我们解决了内忧外患,又何惧恢复元气的回鹘或者葛逻禄?就如当初的北方霸主薛延陀!他乖,他就是霸主!他不乖,我朝兵锋所指,直接让薛延陀从历史上消失。”
李隆基目光灼灼的瞧着裴旻道:“此法阴损,但比之文武的大道理却更利于我大唐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