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喜欲狂
林创并不是毫无底线的人。
对日本人他可以心狠手辣,但对中国人,无论那个人是不是得罪过他,是不是很无耻,总有个同胞之情。
所以,他整治徐寿先和陈白,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要的就是让他们低头,一是出气,二是立威。
如果这两个目的达到了,他可不想让人家身败名裂,一辈子带着个汉奸的名声。
太缺德的事,林创不干。
当然,这得看徐寿先和陈白的表现。就目前来看,陈白的表现让他非常失望。
从杨文轩办公室出来,林创立即去了审讯室。
陈震见他来了,赶紧带着笑迎上来:“组长,人已经带到了。”
另外二名打手也点头哈腰给林创打招呼:“长官好。”
林创心里叹道:“钱的魔力真是太诱人了。”
“唔。”林创面无表情,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坐到椅子上,看向被绑在刑架上的徐寿先。
“林组长,林组长,徐某人不懂事,不识抬举,请林组长高抬贵手啊。林组长,若能放过徐某人,我愿以一半家产相酬。”徐寿先被审讯室这些血淋淋的刑具给吓住了,别说加于身上,就是想一想,也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没等林创开口问话,先大声求起饶来。
“真特么说准了,你确实不懂事,这种事有当着人说的么?”林创心里暗骂。
“呸!徐寿先,我林某人为官廉洁,为人清正,谁会要你的贿赂?况且,对于日本间谍老子恨之入骨,收你贿赂不是通敌吗?”林创啐了一口,义正辞严地说道。
对于这番话,林创自己都觉得有些想吐。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陈震,发现这小子一脸的敬佩之色,好像被自己的话给感动了,心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是是,是徐某人胡说八道,林组长包文正似的人物,哪会受贿?不过,林组长,说我是日本间谍,那可是冤枉死人了。就算死,我也不会当日本人的狗啊。”徐寿先听了林创的话,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改口。不过,对于日本间谍这个帽子,他是绝对不肯受的。
“有袁佐才的口供在,岂容你抵赖?不说是吧,陈头,上刑!”林创决定给徐寿先一些苦头,让他长一长记性。
老虎凳、辣椒水都用过了,徐寿先虽然苦痛难忍,但只是大声求饶,并不认罪。
“行了,今天先审到这里。”林创见目的已经达到,吩咐陈震一声,抬起屁股走人。
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喂,哪位?”林创问道。
“林组长吗?我姓于。”电话里传来于高远的声音。
林创一喜:“莫非加入组织的事,有眉目了?”
“于老板,你好。”
“林组长,中午想请你吃饭,不知道能否赏光?”
“当然,当然。”
“那请林组长定个饭店吧?”
“中山东路有家鲁菜馆,去那里吧。”
“好。十二点,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林创激动地击了下掌:“这回好了!”
……
不到十二点,林创就先到了“鲁菜馆”。
他让掌柜的给找了个单间。
跟于高远的见面,可不能在大厅里。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以后或许会是个麻烦。
“掌柜的,我姓林,一会儿有个姓于的客人来找我,你把他直接带过来就是。”林创嘱咐掌柜的一句。
“是,先生。”掌柜的应道。
十二点刚过,房间的门被推开,于高远来了。
“于先生!”
“林先生!”
林创站起来,上前紧紧握住于高远的手。
林创激动的神情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于高远面前,于高远暗暗点了点头。
菜上来后,林创起开一瓶酒,给于高远倒上,二人边喝边低声谈话。
“双十二事变”之后,国共开始第二次合作,紧张的关系有所缓和。其实两党都明白,这个缓和不过是为了抗日这个大目标所需要的暂时缓和,一旦外敌被赶走,斗争还会继续。所以,虽然生存环境得到了改善,但地下党仍不敢公开活动。
所以,二人的见面必须尽量避开耳目。
“于先生,我的事情怎么样了?”林创低声急切地问道。
“上边对你的调查已经结束,决定接受你加入组织。”于高远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林创闻言大喜,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啊,真是太好了。于先生,不瞒你说,无论是在警察局,还是在特务处,虽然有几个好友,但上上下下都打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人真正为这个国家和百姓着想。我啊,有时感觉就像在黑夜里的独行人,感觉很孤独,很迷惘。这下好了,终于得到组织的承认,以后,我就不再孤独了。”林创放下酒杯,兴奋地说道。
“是啊,林创同志,以后我们就是同志了,你的战斗,再也不孤独了。”于高远看到林创如此激动,也高兴地说道。
“高远同志,组织有什么指示?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就一个字,急。”林创急切地问道。
“呵呵呵,林创同志,别急,听我慢慢说。”林创的表现,似乎让于高远看到了一颗赤子之心,他欣慰地笑出声来。
“林创同志,组织上同意接纳你,但很遗憾,暂时还不能介绍你入党,请你理解。”于高远正色道。
“理解,理解。我还没有给组织做贡献嘛。”林创道。
“不,你上次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非常及时,给咱们的部队解决了药品这个大问题,很多伤病员得到救治,上级对你提出了表扬。”于高远连忙纠正道。
“嘿嘿,我那是慷敌人之慨,算不得数。”林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要谦虚,你做的工作,组织上看得非常清楚。没有你,我们就不可能解决资金困难的事。”于高远道。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高远同志,组织上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吗?”林创摆了摆手,不想再提那件事,再次追问道。
“你呀,真是个急性子。有,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
第四十七章 难度很大的任务
“林创同志,组织对你的情况有了一个基本了解,知道你是警察局督察处的情报组长,同时也有特务处的背景。这个身份非常重要,组织上要求你利用好这个身份。”
“你的代号‘紫薇’,‘紫薇’是道教对于北极星的命名,其中含义你应该明白。另外,这个代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人,也是对你的保护。”于高远道。
“明白了。”林创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小燕子呢”,听于高远一解释,才明白这个代号的含义。
“我是你的直接领导,代号星河,隐蔽战线的同志见面要互相称呼代号,这是纪律。”
“是,星河同志。”林创顺口就改了称呼。
“鉴于我的掩护身份早已经为人所知,所以咱们不宜经常见面,组织上会给你另派一个专门交通员,联络点会设在离警察局很近的地方。联络暗号是……。”于高远细细地把联络暗号和联络方式以及特殊情况如何跟组织取得联络等说了一遍。
林创牢牢记在脑子里,又重复了一遍,得到于高远的确认无误之后,才作罢。
“至于你的任务,有三个。第一,保护好自己,不要暴露,像颗钉子一样,牢牢地扎下去。这个任务最为重要,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危机,都不要暴露自己。”于高远郑重地说道。
“任何情况都不要暴露?”林创追问了一句。
“对,任何情况。”于高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创闻听此言,非常感动。
第一个任务就是让自己生存下来,这一条,就足见组织对自己的关怀。
要知道,任何情况的涵义可太广了,他没想太具体,但也明白,隐蔽战线最困难的不是对敌斗争,而是被自己人误解还不能解释。
他来自于后世,自是知道有好多人因为要恪守秘密,而被自己人当成汉奸,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还有的人,因为失去了组织联系,自己做的贡献无人证明,一辈子都在委屈中度过。
相比于前者,后者的遭遇最难。因为前者心里没病,他知道暂时的委屈是为了保守秘密,总有一天会正名,心里是有盼头的;而后者,却是满肚子委屈无处诉,是绝望的。
回到这个“任何情况”上来,也就意味着,如果条件不允许,就算看到自己的同志被捕、受审、甚至牺牲,都不能暴露身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可以做一些坏事,表面上可以做一个坏人。
这当然是为了保护他,但却也面临着被误会的风险。
这个事现在不能提任何要求,只能当自己遇到这种问题时,再做考虑。
“星河同志,谢谢组织上的信任和关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林创道。
“第二个任务。现在是国共第二次合作时期,一至对外是大政方针。所以,你要密切搜集日本方面的情报,打击日特在南京的势力。”于高远道。
“是。”林创一听,这个任务还是没有实指,跟自己的工作密切相关,也没有什么难度,连忙问道:“第三个任务呢?”
“第三个任务是一个具体任务。”于高远说完喝了口酒,抄了口菜。
“紫薇同志,我们NJ市委领导下的地下组织有一位功绩卓著的老地下,代号‘关山’。他长期战斗在敌人心脏,给我党立下了很多功劳。可惜,去年十月份,他由于叛徒出卖被捕,后惨遭杀害。”于高远心情沉重地说道。
“谁出卖了他?”林创问道。
“他的交通员,名叫李伏兴。李伏兴先于‘关山’被捕,他没有抵抗住敌人严刑拷打,把‘关山’给出卖了。‘关山’同志牺牲后,组织一直在寻找李伏兴的下落,却是一直没有找到。组织上判断,这家伙知道我党对于叛徒是绝不容忍的,所以他极有可能隐藏到了特务处,或者成了特务处的一员。唉,‘关山’同志的仇一天不报,我这心里一天不安哪。”于高远摇着头叹息着说道。
林创看到于高远难过的样子,心想:“‘关山’一定是于高远的亲密战友,二人感情一定很深。”
林创知道地下工作的纪律,不该问的绝对不问,所以,他忍住了好奇心,没有问于高远与“关山”的关系。
“我的任务就是找出李伏兴来并击毙他?”林创问道。
“找出他来,执行的事你不用管,我来安排。”于高远咬着牙说道。
“好。星河同志,有没有时限?”林创问道。
“没有时限。我知道,你虽然有特务处情报员的身份,但没有居于核心。特务处掌管特工数千人,要寻找他,是大海捞针的事,所以,没有时限要求。”于高远道。
“好,我记下了。请你给我说说李伏兴的情况,有没有他的照片?”林创问道。
“没有照片。李伏兴是宜昌人,今年二十六岁,身高一米七左右,当兵出身,枪法好,平时沉默寡言。”于高远介绍道。
“没有照片这难度就大了。”林创沉吟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爱抽烟。最爱抽的牌子是‘老刀’,其它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于高远道。
“女人呢?有没有听说他有相好的女人?”林创又问道。
“没有听说过。”于高远摇了摇头说道。
林创心想:“李伏兴的特点,其实就是没有什么特点,辨识度很低。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往哪里找去?好在没有时间要求,慢慢找吧。”
“好,星河同志,我记下了。另外,我有一个情报要向组织汇报。”林创道。
“你说。”
“前几天我抓了几个日本间谍,从他们的供述中,得知日本人将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他们将在七月初进攻北平,八月中旬进攻上海,请组织上早做准备。”林创把前世知道的历史知识,当作情报汇报给组织,希望对组织有所帮助。
“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于高远闻言脸上露出喜色,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情报”的价值。
见林创眼露不解,于高远连忙解释道:“紫薇同志,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对我国民众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对这一点,我党高层早已经有所预判,所以我并不感动惊讶和愤怒。之所以感到有些高兴,是因为当前我党在争取编制问题上,与委员长出现了巨大分歧,谈判陷入僵局。这个情报一定可以促进谈判的进程,对于我党我军的发展,极为有利。”
“我能理解。”林创道。
他当然能够理解,因为他知道这一段历史。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情报”,也正是为此。
第四十八章 一语成谶
回到警察局,在办公室坐了许久,林创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
“喂,小宅,乐什么呢?”就在这时,吴良策推门进来,看到林创眼里带笑,奇怪地问道。
“你说乐什么?大功在手,升官发财就在眼前,你说能不乐吗?”林创笑道。
“嘿嘿嘿,你别说,我昨天晚上就是笑醒的,一想到咱有了那么多钱,简直能美死。哎,告诉你,今天一整天,我走路都不带恋地的。”吴良策咧着大嘴笑道。
“那事办成了?”林创悄声问道。
他问的是法币换美元的事。
“当然办成了。我办事还是很有谱的。”吴良策吹嘘道。
“好吧,为了庆贺,咱们晚上是不是吃点好的?”林创问道。
“行,你放心吧,只要没任务,我让你天天吃炖鸡。”吴良策乐呵呵地说道。
“那敢情好。”林创也乐。
“哎,上午小瑜把我找去了。”吴良策趴到桌上,神情有些怪怪地说道。
“她找你干什么?”林创问道。
“当然是为你。她问我,你为什么现在变了。”吴良策答道。
“你怎么回的?”林创紧张起来。
“实话实说呗,你也知道,我可不敢对她有所隐瞒。”吴良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道。
“你怎么能说实话?你跟我近还是跟她近?”林创急了,瞪着眼珠子凶吴良策。
“瞧你,急什么?实话实说怎么了?我觉得你那种想法就是杞人忧天,我看小瑜现在对你挺上心,为什么就不能成就一段男欢女爱的佳话呢?说实话,我还真希望她成我弟媳妇。”吴良策道。
“你不懂,我和她根本就不能走到一起。”林创气哼哼地说道。
“我是不懂,可你既然这样想,当初追人家干啥?噢,追到半截不追了,把人家闪了,你这不是坑人吗?”吴良策不愤地说道。
“行了行了,赶紧去买**,给你说不明白。”林创不耐烦地挥挥手,往外撵吴良策。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吴良策撇撇嘴怼了林创一句,转身走了。
“这叫什么事啊。”吴良策带来的消息,让林创本来睛朗朗的心情顿时一黯。
他和田碧瑜没有未来,尤其今天之后,更是如此。
战乱年代,属于同一个阵营的人,都很难保证是个喜剧结局,更何况不属于两个阵营的人?
所以,尽管自己打心眼里喜欢田碧瑜,面对已知的悲剧结果,再去谈感情,那就是不负责任。
“一定要疏远她,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讨厌我,她那么高冷的性子,一定受不了冷遇。好在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战争爆发,全国军民一齐抗战,到时她一定会跟随总部撤往重庆,而我的命运还不知道如何呢。且拖过这三个月吧。”林创暗自思忖着,打定了主意。
“给范一统汇报汇报工作吧,毕竟他是我的上司。原来还想趁破获了这个日谍大案,请师兄走走李处长的路子进特务处,现在看来,组织上需要我保持这种双重身份,个人感情上也不允许更加接近小瑜,那就只有跟上司搞好关系了。范一统市侩了些,但若在警察局混,这种人还是不得罪的好,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会给你下个绊子呢。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哪。”林创强制自己把思绪从田碧瑜身上转移到现实中来,思考着接下来自己如何做更好。
打定主意,林创起身去范一统办公室。
敲了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林创推门进去。
只见范一统坐在办公桌后面,正一手支腮发呆。
“科长,我来跟你汇报汇报抓捕‘小林’组的案子。”林创见范一统神情萎靡,就连平日梳得光亮水滑的头发,都有些蓬乱,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消沉。
“汇报?林大组长,别消遣我了行吗?”范一统把手拿开,一脸的不爽,奚落道:“你都把事办完了,再来跟我汇报?”
林创遭到奚落,也觉得不好意思,确实因为跟他不对付,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科长,我想了想,在为人处世方面,确实跟你有不小差距。以后,我会多向你汇报的。”林创真真假假地说道。
“真的?”范一统问道。
“自然是真的。”林创道。
“这才对嘛。林创,说真的,你破案能力是无人可比,我自愧不如。不过,说到世情练达,你还真欠点火候。”范一统高兴起来,走到一边的沙发前,请林创坐下,自己随后也坐到了林创对面。
“林创,我看啊,事情不要做绝,尤其徐寿先这件事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总之要多栽花、少种刺,对你有好处。”范一统兴致起来,开始忽悠林创。
“我考虑考虑。”林创这回没有拒绝,而是给了个活口。
“那就好,那就好。”范一统自然听明白了林创这句话的意思,在这方面,他的领悟性很高:“我让陈经理好好给你准备一份谢礼,总之不会让你吃亏。”
林创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谈了一阵,林创起身告辞。
刚站起来,冷不丁范一统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人啊,今日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及时行乐吧,别想那么多。”
林创一愣,心道:“好不好的,怎么来这么一句不吉利的话?”
……
六点整,林创打卡下班。
刚回到家,吴良策刚刚把一盆香喷喷的鸡端上来,忽听电话响起。
林创赶紧接起电话,就听话筒里传来段以德急促的声音:“林创吗?赶紧到五马街,范一统被杀了。”
“啊?处座,我没听错吧,范科长被杀了?”林创闻言大惊。
“是真的,我刚接到侯明的电话,赶紧的,记着叫上吴良策。”段以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卧槽!下午还好好的跟我讲世情呢,怎么转眼就拜拜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语成谶’?!”林创放下电话,心神不定地想到。
第四十九章 凶手是个高手
林创放下电话,急匆匆出了房间,见吴良策正把一盆鸡放到院子里一张石桌上,连忙说道:“胖子,别吃了,快走,范一统死了!”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那么盼着他死呢?”吴良策一愣,随即笑嘻嘻地说道。
“这事能开玩笑吗?处座刚打来电话,说范一统在五马街被杀了,叫我们赶紧过去。”林创道。
“啊!真的?这……,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吴良策见林创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信了,惊得嘴巴成了“O”型。
“快走吧,赶紧到现场看看情况再说。”林创催促道。
“哎。”吴良策赶紧回屋拿了件衣服,跟着林创出了院子。
林创开车,吴良策坐在副驾驶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脑海里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唉,这家伙跟咱兄弟不滑栓,可他死了,我怎么觉得那么可惜呢?”沉默良久,吴良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打狗还有个狗腥气呢。”林创回道。
“哎,你说谁会杀他?这家伙平时很会做人的,社会上朋友也多,跟局里大大小小的头头关系也都融洽,除了跟咱俩不大滑栓,没听说有什么仇人啊?”吴良策道。
“是啊,多栽花、少种刺,这是他下午跟我说的。”林创应道。
“他就是太世故了。为了送人情,有时也太没有底线了。我觉得他不像个警察,倒像个拿人情做买卖的商人。不过,这样虽然不好,但也罪不至死呀。”吴良策道。
“你的意思,不是仇杀?我看未必,为人再好,也背不住会得罪人。有些恨他的人他未必就知道,甚至他怎么得罪的人家都不知道。”林创摇摇头道。
“反正我觉得他这样的人,不会是仇杀。”吴良策坚持自己的观点。
“别乱猜了,看看现场再说吧。”林创道。
说话间,车子已到五马街,林创见前面已经被警察封了,拉起了警戒线,很多百姓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把车停到白下路,和吴良策步行走过去。
两人虽着便服,但值勤的警察认识二人,见他们过来,连忙打了个敬礼:“长官好!”
林创和吴良策抬起手回了个礼,往圈里走去。
只见范一统的车头东尾西停在五马街上,车底下淌了一大滩血。段以德铁青着脸背着手站在车头处,第三处刑事科科长胡才三、副科长方圆带着几名手下和法医宋林正在车里车外忙活着。
“处座。”林创赶紧走过去,跟段以德打招呼。
“看看吧。”段以德用手指了指车里,对林创道。
“是。”林创答应一声,又冲胡才三、方圆、宋林点点头,绕过那滩血,往车里看去。
只见范一统仰头坐在驾驶坐上,眼睛瞪着,脸上的表情扭曲,显然是被死前的痛苦折磨所致。
令林创很惊奇的是,范一统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身西装,脚上皮鞋锃亮,头发虽有些散乱,但很光滑油亮,看得出他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神透着惊诧,好像在给人传递着什么。
“有人动过里面的东西吗?”林创问跟在自己身边的方圆。
“没有,就等你来呢。”方圆答道。
“等我?”林创不解地问道。
“是的,段处长说让你主查此案,我们科配合。”方圆答道。
林创点点头,心道:“刑事科是主管刑事案子的,一般刑事案子归他们管。不过,因为范一统身份的特殊性,让调查科主办此案也在情理之中。让调查科和三处刑事科携手查办此案,可见处座非常重视了。”
“林组长,致命伤在背部,根据车上的情况推测,凶手上了范科长的车,趁其不备,从后面用左手捂住范科长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然后用一柄匕首之类的凶器,从后面范科长刺死。”方圆介绍自己先期观察到的收获。
林创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戴上一副手套,左手捂住鼻子,从另一侧打开车门,爬到车上仔细观察。
他相信,任何犯罪都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只要用心,就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他观察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后座上没有任何东西,地板上也没有留下脚印,仔细看了看,地板上有擦拭的痕迹。看来,凶手作案后,怕留下脚印,把脚踏过的地方擦拭干净才离开。
车里的血腥气很浓了,即使即使捂着嘴,林创仍然被熏得头晕。
他赶紧从车里出来,来到段以德面前。
“处座,凶手非常狡猾,是个高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过,卑职以为,这一定是熟人作案,所以卑职建议,一,把范科长的遗体运到医院,让宋法医做进一步检查,以确定死亡时间;另外,遗体送走后对这辆汽车进行全面仔细地检查,二,立即对局里和周围店铺进行调查,目的是摸清范科长今天的行动轨迹,他来这里等谁,晚上有什么活动安排等,希望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三,对范科长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林创汇报道。
“林创,我已经请示了局座并得到他的批准,此案由你们情报组主查,行动组和三处刑事科配合,警察局上上下下所有部门人员,无论用到谁,都由你全权调度,不用请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段以德道。
段以德语调虽然平静,但林创听得出,他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和悲伤。
“是。处座,范太太那里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我觉得不能瞒着,而且,有些事必须得问她。”林创悄声问道。
“唉,这种麻烦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吧。我想,她短时间内情绪稳定不下来,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你再问吧。现在你就看着安排吧,希望尽快破案,以慰一统在天之灵。”段以德皱着眉说道。
林创对段以德这种安排非常感激。
不得不说,段以德是个好上司。
“是,处座,我一定尽快破案。”林创答道。
……
第五十章 调查展开
段以德把胡才三、吴良策叫过来,对他们说道:“此案非常恶劣,是对我们警察局的公然挑衅,局座非常震怒,严令三天破案,并命林创领衔,才三、良策协助,希望你们精诚合作,尽快破案。”
“是!”林创、胡才三、吴良策立正齐声答应。
“好了,林创,你们抓紧干活吧,我派人去通知范太太。”段以德说完,上车急匆匆走了。
林创目送段以德离开,心里为他默哀三秒钟。
“三哥,我看你就别跟着了,让方圆配合我就行,你回家搂着嫂子睡觉去吧。”林创等段以德离开,回过头来对胡才三说道。
虽然督察处牛逼,但林创的警衔不如胡才三高。胡才三的警衔是二杠四星,跟范一统一样,而林创、吴良策、方圆等都是二杠三星,所以,让胡才三听他招呼,有点不大合适。
“小林子,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你‘神探之名’?秃子跟着月亮走,我也沾沾你的光。”胡才三是个能人,虽然身份高林创一点,但素来与林创处得好,二人平时说话很随意。
林创知道他不会走。这是局长重视的案子,他敢撤离职守?
他不过是客气客气,而胡才三也是明白人,只字不提局长重视什么的,只是说跟着林创沾光。
“那好,我可就不客气了。”林创道。
“哪那么多废话?该怎么办,直接说就是了。”胡才三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老宋,你带人把遗体弄走,抓紧检查,确定致命伤在何处以及死亡时间。”林创先对宋林说道。
“是,林组长。”宋林答应道。
“三哥,你带人检查车辆,车里所有物品,哪怕是根头发丝也不要放过。”林创对胡才三说道。
“好。”胡才三痛快地答应了。
“良策,你招呼你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调用下白分局的人,调查周围商铺,看看有无目击证人。”林创对吴良策道。
“好。”吴良策应道。
“这里离下白分局较近,我去那里询问报案人情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今天我会一直在那里办公。各位发现什么情况立即报告。”
“好。”众人应道。
“好了,分头行动吧。”林创一挥手,各人都分头去忙了。
“三哥,是谁先发现的?报案人在哪里?”林创又问胡才三。
“巧了,发现老范被害的,正是下白分局的两名巡警。喏,侯明和那两个巡警等着呢。”胡才三一努嘴,林创才看到站在警戒线外的下白分局局长侯明,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两名巡警,还有一个是他的秘书朱兴。
“三哥,让方圆在这里忙,你陪我去分局坐镇。”林创一拉胡才三,朝着侯明走过去。
“行行行,你拽我干啥?”胡才三知道林创毕竟不好意思让自己亲自干活,跟着林创去见侯明。
“侯局长,你好。”林创与侯明自是认识,走到跟前,伸出手与侯明相握。
“林组长,唉,你说这是怎么说的?前几天还和范科长一块喝酒来着,怎么这就阴阳两隔了呢?”侯明伸出两只手,与林创相握,边握边叹息。
侯明是东北人,个子不高,大概不到一米七,但双手很有力。
林创知道,侯明跟范一统私交不错,从很大程度上说,他能做到下白分局局长这个位子,跟范一统有很大关系。所以,对他所流露出来的悲伤非常理解。
“谁说不是呢,下午我和科长还聊天来着。”林创附和着,拍了拍侯明的胳膊两下,提醒他回到现实中来:“侯局长,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去你们分局吧。”
“好,林组长,胡科长,请!”侯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创和胡才三在侯明的陪同下,步行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下白分局。
侯明想请林创和胡才三到三楼局长室,林创没有同意:“侯局长,我们要在你们这里呆一段时间,不能鸠占鹊巢打扰你办公,还是找个会议室吧。”
“不不不,林组长,只要能找到杀害范科长的凶手,下白分局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绝对全力支持。不就是一个办公室吗,你何必这么客气?我那办公室很宽绰,十来个人开会很方便,你就在我那里办公就行。再说了,你和胡科长到分局来,是给我侯明面子,我怎么能让你去会议室呢,那岂不是太不懂事了?走走走。”侯明很会说,而且带着东北人特有的豪气,不由分说,拽着林创往自己办公室走。
“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林创只好跟着上了三楼。
侯明的办公室在三楼东侧,占了三间房子。
办公室两间,里边还有一个套间作卧室。
在他办公室对面,是秘书朱兴的办公室,朱兴的办公桌正对着门,桌上有一部电话,一个座钟,还有纸笔什么的。
平时朱兴的办公室室门是开着的,一来能随时听到侯明的召唤。二来也是把关,谁要想见侯明,必须先到朱兴这里问一下,看侯明方不方便接见。
侯明办公室里家具很豪华,办公桌是红木的,靠西墙和北墙则是一圈大沙发,沙发前都摆着红木小几,南面靠窗位置弄了一张红木圆桌,桌旁有四把红木椅子,桌上是一套黄花梨木的功夫茶具。
林创看到这种布置,感觉跟后世某些官员的办公室很相似。只不过,跨越几十年来到民国,再看到这种布置更凸显了侯明这家伙很会享受,更会摆谱罢了。
林创进了办公室没有客气,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先拿起电话打到局里,让值班人员马上通知张强和组里其他人员到下白分局接受任务。
做完这些,他对正在亲自沏茶的侯明道:“侯局长,把那两位巡警叫进来,我问问情况,另外,我这里缺人手,请朱秘书暂时先帮帮忙,做一做记录。”
“好。”侯明执行力很强,办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立即把朱兴和那两名巡警叫进来。
朱兴拿了纸笔坐到沙发上,做好了准备。
那两名巡警站到办公桌前,看得出,他俩有些惶恐不安。
“两位,你们先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说一说是如何发现范科长被害的。”林创问道。
“是,长官,我叫陈阿庆……。”两个巡警中年龄稍长的那位先开口了。
第五十一章 报案疑团
“长官,我,我叫陈阿庆,他叫邓小柱,我俩是巡警,主要巡查分局,分局往西到五马街这一段路。”陈阿庆显然比邓小柱好说话,面对林创的询问,虽有些紧张,但还是很顺畅地作完了自我介绍。
而邓小柱比他紧张多了,林创看到他时,就发现他面色发黄,到现在脸色也没有正过来。
“或许是被范一统的惨状给惊吓到了吧。”林创看着二人的脸色想道。
“你们是怎么发现范科长被害的?”林创平静地问道。
“长官,我俩从五马街南边过来,走到拐角的地方时,忽然看到了范科长的车,车是着着火的,看样子像是在等人。我俩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路边,想等范科长过去之后再回分局。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车开走,就一直停在那里。我们不敢就这么离开,就想再等一会儿。后来,小柱眼尖,他悄悄告诉我,说觉着不大对,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怎么看着范科长一动不动,头一直靠在座椅上。我还怪他大惊小怪,说可能长官太累了,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又等了一会儿,车子还是不动,小柱说范科长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说,算了,过去给长官打个招呼吧。于是,我俩就向车子走去。”陈阿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叙述着,说到这里时,他舔了舔嘴唇。
接着说道:“直到车子跟前,我才看清范科长的样子,他就一直睁着眼一动不动。我一看他的眼神,是那种怎么说呢,是那种那种不知道看向哪里,这个词叫什么来?”
“是不是空洞茫然?”朱兴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空洞、茫然,对对对,就是这个词。还是朱秘书有才啊,张口就来。”陈阿庆回头冲朱兴一笑,带着谄媚的意味赞了一句。
“接着说事!”侯明锁着眉头,低声令道。
“是,局长。”陈阿庆赶紧缩回脖子,面向林创:“长官,我年纪大些,见过死人,一看范科长这个样子,就觉得不好。于是,我走到车前喊了两句长官好。因为是隔着玻璃,还着着车,我怕范科长听不到,所以用的声音很大。结果,范科长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觉得坏事了,刚要打开车门查看,小柱突然发现了车底下有血,大声叫了起来。我一看,粘乎乎的鲜血正从门缝里滴滴嗒嗒地淌出来,吓得我和小柱撒腿就跑。跑出去几步,我才想起我们是巡警,范科长死了,咱得保护现场,所以,我乍着胆子在那里看着,让小柱回分局报告。”
陈阿庆叙述完了,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而邓小柱面色更加黄了,很显然,他是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
“见到范科长的车子时,是几点?”林创问道。
“我们没有表,不知道啊,反正不会超过六点,因为当时五马街人流很少,等我们发现事情不好时,才看到街上人多了起来。”陈阿庆回道。
“好好想一想,这个时间对于破案非常重要。”林创道。
“长……官,我……们回回分局之前,在青山茶庄吃茶,动身的时候,我我看过他们店里的钟表,是五点半。”邓小柱结结巴巴地说道。
“噢,对对对,是小柱提醒了我一句,说快下班了,所以我们才离开那个茶庄。”得他提醒,陈阿庆也想起来了。
“林组长,小柱说得没错,他跑回分局,直接就来找局长,当时我看了一下钟,五点五十,再有十分钟就下班了。”朱兴这时补充了一句。
“好。”林创放过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们说当时车是着着火的,那是谁把车灭了火?”
“是我。”侯明道:“我接到小柱的报告,感到事情严重,先给段处长打了个电话报告,然后带着人赶到现场,我打开车门,确认范科长已死,随手把钥匙一拧,关了火。然后布置警戒,等着局里来人。后来胡科长、方科长他们就来了。”
“嗯。”林创点点头,思索着陈阿庆带来的信息:“范一统的车牌号是‘警0666’,很好认,陈阿庆认得这个车牌号不足为奇,大概整个南京警察系统,不认识这个车牌号的人不多,毕竟范一统掌管着纠察大权。不过,普通长警有可能知道这个信息,但如果没有见过这个车,很难第一时间就确定是范一统的车。这说明,陈阿庆过去见过范一统的车,所以才会一眼认出。”
想到这里,林创又问:“陈阿庆,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是范科长的车?”
“长官,范科长经常来我们分局,我们分局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车号。再说了,我在五马街也见过几回这个车。”陈阿庆回道。
“哦?”林创闻言,眼前一亮,心道:“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咳,是这样的。不瞒林组长,我和范科长私交不错,他经常来分局找我喝茶,所以下边的人对他都熟悉。”侯明赶紧解释道。
“他经常去五马街干什么?我记得他家住在逸仙桥附近吧?难道五马街有好友旧识?”林创心想:“他去五马街的目的,必须搞清楚。”
“陈阿庆,你说见过范科长几次在五马街,那你清楚他去那里干什么吗?见过什么人?”林创问道。
陈阿庆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有些迟疑地说道:“这我可不知道,长官们的事情,咱当小兵的,可不敢乱猜乱说。”
林创看到他这个表情,感觉这里面肯定是有事,否则,他不可能这么说,不会用“乱猜乱说”这样的词。
那他是在顾忌什么呢?要知道范一统已死,他难道还会怕死人找他算帐?
难道他是怕侯明?那是不是说范一统经常去五马街跟侯明有关?
这个念头一闪,林创就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那你们在五马街见过范科长几次?大概都是什么时间?”林创换了个问题。
“几次记不清了,不下三次吧。时间的话……,都是下午下班前后。”陈阿庆答道。
第五十二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
林创闭上眼,把陈阿庆和邓小柱的话从头捋了一遍,思索着其中有用的线索。
想了想,他敏锐地发现了两个疑点。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对陈阿庆和邓小柱道:“好了,问话先到这里,你们回去以后再想一想,看有没有其它遗漏的,随时可以来找我,好吧?”
“是是是,长官。”陈阿庆和邓小柱答应着,退出房间。
“三哥,你怎么看?”林创问胡才三道。
“我的看法有两点:第一,凶手选择在白天而且是在繁华地段杀人,其动机肯定是为了报复警察局,或者向警察局示威。刚才我一直在想,像这种情况,一般是我们办了冤假错案,才会发生的。而且,办这种案子的一般是我们刑事科,跟调查科搭不上边啊?要杀也是杀我呀,关什么老范什么事?”胡才三道。
“第二呢?”林创不动声色地问道。
“第二,肯定是熟人作案。老范把车停在五马街拐角处,车没熄火,肯定是在等什么人,而凶手上车从背后下手,不是熟人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我建议,重点查一查最近调查科办过的案子,再一个就是查他的熟人中谁跟这些案子有牵连。我想,只要把熟人与案子结合起来,凶手很快就可以显现出来。”胡才三道。
林创点点头,对胡才三的分析能力给予了肯定。
不过,对于他这个判断,林创只相信一半。
相信的一半是熟人作案,这是明摆着的,不用脑子想也能想到。
不相信的一半是跟调查科办的案子相关联。
原因很简单,近期调查科办的案子都是日谍案,除了徐寿先和陈白之外,没听说他跟其它涉案人员相熟。更何况,他总是一副说情人的面貌出现,光栽花了,没有种过刺,哪有被报复的可能啊。
“凶手非常冷酷、狡猾,杀人利索,痕迹消除得很彻底,所以这个人一定不是第一次杀人,很可能是个惯犯。我们的对手很强大啊。”林创对胡才三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感叹了一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来!”侯明喊了一句。
张强和陈鲁从门口进来了。
“组长,我们来了。”张强道。
“科长遇害的事你们知道了吧?”林创问道。
“知道了。”张强回道。
“李群呢?没通知他来吗?”林创皱了皱眉问道。
“通知他了,他说处座带着他去安慰科长太太去,所以没来。”张强答道。
“哦。”林创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这个案子处座交给我主查,胡科长、侯局长、吴组长他们协助。这样,你带人去查科长的办公室,看看有无可疑之处,另外查一查他今天所有的活动,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接过谁的电话,电话内容是什么,都要查清楚。”林创吩咐道。
“是!”张强答道。
“陈鲁你带几个人,重点查一查科长的关系网,跟谁关系最好,最近跟谁见过面,吃过饭,有没有经济方面的来往。”林创又吩咐陈鲁道。
“是。”陈鲁道。
“好,你们去吧,我就在分局,有事可以打侯局长电话。”林创道。
“是!”张强和陈鲁立正朗声答道,转身出去了。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侯明看着二人出去的身影,赞了一句。
“猴子,你别光巴结小林子,我刑事科的人比他的人差很多吗?”胡才三不满地说道。
“嘿嘿,三哥,你可真是的,太小气了吧?有当老大哥的样子吗?”侯明笑着回敬一句。
林创知道胡才三爱开玩笑,不过,今天这个场合真不适合说笑话。
侯明也不对,口口声声说跟范一统多好多好,刚才还一副非常悲伤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忘了?这才死了多长时间,你就喜笑颜开?
真是“人情薄,世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啊。
“叮铃铃……。”就在这时,侯明桌上的电话响起。
侯明走过去接起,听了一下,随即把电话交给林创:“组长,找你的。”
林创接过电话,一听是宋林打来的。
“林组长,我是老宋。”
“听出来了,老宋你说。”
“林组长,我有重大发现,你能不能来一趟陆军医院?”
“好,我马上去。”
林创放下电话,对胡才三道:“三哥,老宋打来的,说有重大发现。我去医院看看,你在这里坐镇。”
“好。”胡才三答应下来。
“组长,让朱兴开我的车去吧。”侯明站起来说道。
“嗯,好吧,那就有劳了。”林创道。
“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小朱伺候你,那是他的造化。”侯明笑着说道。
朱兴的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陆军医院。
“朱秘书,你在车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林创吩咐道。
“是!”朱兴简短地答道。
林创来到医院安息间,找到宋林。
见宋林正在检查范一统的遗体。
“老宋,有何发现?”林创问道。
“林组长,有一点可以确认,范科长的死亡时间是在五点半左右。”宋林见到林创,先汇报了一下可以确认的情况。
“五点半?不会是六点?”林创一听这个时间,赶紧追问一句。
“不会是六点,最多不会超过五点四十分,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宋林肯定地说道。
“哦,你说有重大发现,是什么情况?”林创点点头,问道。
“林组长,你看。”宋林指着遗体上的两个伤口,问道:“能看出什么来吗?”
林创凝神看去,宋林指的两个伤口在背部以下,腰部以上,左右两个伤口。
他看了看,道:“从表面看,左边伤口小,右边伤口大。不过,这两个伤口怎么相距这么大?难道是凶手先刺了右边一刀,然后再绕过车座在左边来一刀?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林创忽然感觉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没有抓住。
他敲了敲脑袋:“是什么呢?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第五十三章 丧命原来因贪花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林创始终再没抓住。
他摸着下巴思索着,问道:“凶手先扎了一刀,难道不足以致命?”
“林组长,这两刀入口很深,我没解剖尸体,但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右边这一刀应该扎到了肝胆,而左边这一刀肯定会扎到脾胃。重要脏器受创,而且出血量这么大,任何一处都足以致命。我想不出凶手再扎第二刀是何用意。或者是为了加速范科长的死亡?但任何一刀都足以在数分钟之内让人毙命,再加一刀也没有多大意义,缩短不了多长时间的。”宋林道。
“是啊,第二刀没有多大意义,而且还隔着一个座椅,应该有泄愤之嫌。老宋,你说这第二刀凶手是怎么扎的,难道是范科长挣扎了,然后扎到了左边?”林创道。
“不是。一刀入体不至于当即毙命,疼痛之下他肯定有过挣扎,从现场情况看,范科长应该没有进行太多挣挣扎,我推测他很快就没了力气。另外从刀口形状看,应该是右手刺了一刀,然后左手执刀又刺了一刀。”宋林道。
“这第二刀既然对范科长的死没有多大意义,你说凶手是不是刻意在隐瞒什么呢?”林创思着问道。
“有这个可能。就是不知道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宋林回道。
“这种杀人方式确实有些问题。按常理说,凶手手里既然有刀子,捂住范科长的嘴,只需割断喉咙就可以,为什么近道不走走远道呢?”林创问道。
“是啊,割脖子死得快,一下就完事。凶手反而去刺后背,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的一爪吗?”宋林点点头,发出同样的疑问。
“行了,老宋,我知道了。尸检情况不要对外说,如果有人打听,你就应付过去,然后立即向我报告。”林创道。
“好,这事我明白。林组长,可不可以通知范太太收尸?”宋林道。
“先不忙。让医院里的葬仪师给范科长整理整理遗容,不要让范太太看到伤口,那样更会增加她的痛苦。”林创道。
“好。”宋林应道。
……
林创从安息间出来,上了车,对朱兴道:“走,回分局。”
“是。”朱兴答应一声,启动了汽车。
路上,林创看到一个卖烟的小贩,叫朱兴停车,叫过小贩买了一盒大前门和一盒火柴。
林创没有烟瘾,不过,于高远给他设的联络点是一个烟酒杂货铺,为了方便联络,他必须学会抽烟,必须让人们都知道他有抽烟的习惯。
“唉,这一忙起来,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不知道何时完成了。”林创心想。
回到分局,发现方圆、吴良策、张强、陈鲁都回来了,侯明正殷勤地给他们倒水。
见林创回来,侯明赶紧把他面前的水杯添满水。
“说说情况吧。”
林创顾不上喝水,坐到正位上,立即开始听取大家的汇报。
干活的人以方圆的地位最高,自然是他先来汇报。
“林组长,我们对车子进行了彻底检查,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不过,我在储物箱里发现了这个。”方圆递给林创一盒火柴。
林创拿过来一看,这盒火柴跟自己买的那盒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区别之处就在于,在范一统车里发现的这盒火柴上面贴了一张画,画上是一个露胳膊露大腿的香艳女人,而且反面还写着“秦淮楼”三个字。
“这是秦淮楼的火柴?”林创问道。
“是的,我已经去秦淮楼问过了,是他们的火柴。”方圆答道。
“秦淮楼就在附近吗?”林创问道。
“从五马街往南,是下白塘,秦淮楼就在下白塘边上。”方圆答道。
林创一听,心中顿时明白:“噢,怪不得陈阿庆和邓小柱不敢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们一定是见到过范一统往秦淮楼方向去。”
“那么,今天范一统把车停在五马街,是不是在等人一块去秦淮楼呢?不会是等侯明吧?他俩私交不错,侯明请他喝个花酒非常正常。”林创暗自琢磨着。
这个念头一出来,林创再想到范一统那一身特意的打扮,油滑光亮的头发,感觉这个解释是行得通的。
至于范一统为什么把车停在五马街拐角处,也可以解释得通。
因为自“新生活运动”以来,妓院虽没有取缔,但政府绝对不提倡,更不允许官员明目张胆地狎妓。
所以,范一统去“秦淮楼”肯定要背人,更何况他还是督察处的重要官员,他是要正人的,哪能自己先做了不正人?面子上的事,总要做一做吧?
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么,只要拿着范一统的照片到秦淮楼调查一番,就一定能查清楚。
“你只是问了火柴的事吗?”林创问道。
方圆作为刑事科副科长,林创不相信他做事这么毛躁。
“不,我拿了范科长的照片,问了问秦淮楼的老鸨,老鸨一眼就认出来了,说这位每隔个十天半月就会来吃一回花酒。还说,每次都是大光警察分局张局长陪着去的。”方圆答道。
“张学平?确定吗?”林创问道。
“确定。老鸨说秦淮楼短不了跟警察打交道,平时也没少孝敬张学平,所以跟张学平很熟。”方圆答道。
“还有呢?”林创接着问道。
“我问她,范科长他们每次来,会不会提前打电话预约?她回答说是的,因为经常陪范科长的那个妓女是头牌,必须事先确定她是否有客人。”方圆答道。
“然后呢?”
“然后我又问她,今天范科长或者张局长有没有预约?她说没有。”
“还有吗?”
“没有了,暂时就这些情况。”方圆答道。
林创对方圆的调查还是满意的,看得出这是个精细人。
“良策,你说说你调查的情况。”林创又把目光看向吴老铁。
“我们调查了五马街和下白路所有的商铺,有三个人说看到过那辆车,但只有一个人说,看到了凶手。”吴良策道。
“什么?看到了凶手?那人长什么样?”林创大喜,站起来问道。
第五十四章 很会做人
“没看清脸,只说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不到的样子,头上带着礼帽,脸上还带了一个大墨镜。”吴良策道。
“没看清脸你说看到了凶手?”林创颓然坐下,白了吴良策一眼。
“是啊,是看到了凶手,我说错了吗?”吴良策看了看众人,双手一摊,一副很冤枉的样子。
“对对对,你没说错。”胡才三笑着点头:“是小林子和我们的理解能力太差了。”
“就是,你们这理解能力就是太差了,看到了不等于看清脸,更不等于看清是谁嘛……。”吴良策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行了,别耍穷腚了。往下说!”林创没好气地说道。
“目击者是个妇女,她的商铺就在拐角处,是个裁缝,当时她正给客人量尺寸,偶一抬头,看到一个人从范科长的车上下来,拐到下白路,往西匆匆走了。”吴良策接着说道。
“她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林创问道。
“你可问到点子上了。她说,她之所以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很特别,上身穿着一件青色西服,下身穿黄色裤子,很板正,青上衣、黄裤子这种搭配她还没看到过,所以,才多看了那人一眼。”吴良策道。
“哦,这就可以解释得清了。她这是犯了裁缝的职业病,再加上女人对穿戴搭配特有的敏感性,注意到这个人就不足为奇了。”林创点头道。
“林组长,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身高不到一米七,这个说法是可信的?”方圆问道。
“我觉得可信,裁缝嘛,整天拿个尺子量来量去,对身高的判断应该比较准确。”林创答道。
“还有别的有价值的线索吗?比如,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时间?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近车子?”林创接着问吴良策。
“没有了。时间我也问了,她说她没在意,只说不到六点。哦,对了,她说那人左手还拿着一包,像是经常见到的公文包。”
“好,身高不足一米七,男性,青色上衣,黄色裤子,公职人员,这就是凶手的画像。”林创总结道。
众人点点头。
“张强,你有什么发现?”林创把目光转向张强。
“报告组长,范科长办公室里的物品很简单,分为两类,一类是办公用具、公文,一类就是头油、发胶、手绢。在他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空白纸,上写‘小桃红’三个字。我已经带过来了,请组长过目。”张强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林创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小桃红”三个字。
“是范科长的笔迹。”林创道,说完再次看向张强。
“范科长今天一直在局里,上午跟处座和局座见过面之后,就没有出过办公室。下午组长去过他办公室,李副组长随后也去了,二人聊了不到半个钟头,李副组长就出来了,其他再没有跟别人接触过。”张强汇报道。
“另外,我查了他的电话。他一天共接了十一个电话,打了两个电话。这是通话记录。”
张强说着又递过来一张纸。
林创一看,上午范一统共接了五个电话,一个是杨文轩的,一个是段以德的,一个是陈白的,另外一个是李群的,还有一个不认识,是金帝贸易公司的经理金大华。
下午接了六个电话。
三个是本局几位科长的,另外三个,一个是段以德的,一个是玄武湖分局局长李威的,还有一个电话最为可疑,是在大光路一个收费电话打来的。
林创想了想今天下午跟范一统见面的情况。
自己进去的时候,范一统神情萎靡,发型散乱,心情不佳。现在看来,他之所以心情不佳,肯定是挨了杨文轩的训,或者是陈白找他说情,他感觉无能为力。
从他死时情状看,这家伙显然经过了精心打扮,心情好转起来。
如此说起来,自己走后,肯定有一个电话邀请他下班后去秦淮楼吃花酒,这才是他心情好起来的根本原因。
只是他没想到,邀他去吃花酒这个电话,成了他的催命符。
“张强,重点查一下这个陌生电话。”林创令道。
“是。”张强答应一声,坐下来。
“陈鲁,该你了。”林创问陈鲁。
“组长,因为时间问题,还有现在没办法询问范太太,所以我的调查还不深入。只是打听到几个表面的关系。跟范科长要好的,内部跟张学平局长、李威局长、侯局长他们关系不错,经常在一齐喝酒聚餐。外部,跟金帝贸易公司经理金大华关系莫逆,他们是同乡,都是长沙人。暂时就这些,其他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或者问一问范太太。”陈鲁汇报道。
“仓促之间查到这些也不错了。”林创看得出陈鲁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所以先出言肯定成绩。
事实上,短短时间能摸出这些情况,也算有成绩。
“接下来你继续深入调查范科长社会关系。范太太那里你不要去,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亲自去问吧。”林创接着说道。
“是!”陈鲁应道。
“方科长,你把张学平、李威请到局里去,问一问相关情况,尤其问一问他们今天下午的活动轨迹。”林创对方圆说道。
“好,我马上去办。”方圆说完,站起来就走。
“慢!林组长,大家伙都忙得连饭都没吃,我已经安排人弄了一大桌子菜,让方科长他们吃点饭菜,喝酒的再整上两口,干起活来不是更有劲吗?”侯明听到这里,连忙站起来阻拦。
林创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看了看很会做人的侯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是我疏忽了。这样吧,侯局长既然已经准备了,大家就吃点,酒不要喝了,吃饱肚子抓紧干活,有些活就不能拖到明天。”
“还是林组长体恤下属啊,跟着这样的上司干活,就是一种福。”侯明感叹道。
……
第五十五章 豁然开朗
办公大楼后面有一排平房,共五间,这是分局食堂,最南边是一个单间。
侯明把就餐地点就定在这个单间里。
房间里家具、餐具都很上档次,装修也豪华。
林创到没什么,装修得再豪华,比之后世那也是小巫见大巫。
其他人可没他这种眼界了,见了这么豪华的房间那是赞不绝口。
“啧啧,猴子,真有你的,天高皇帝远,你这土皇帝当得滋润啊。”胡才三赞道。
“就是,我看比中央饭店也差不了多少吧?”吴良策四处打量着,赞了一句,接着开始挑毛病:“就是差了一点,若是有留声机,放个周璇的歌,那才叫有品味呢。”
“哼,你身上的土掉下来都能撮个坯了,说的跟去过中央饭店一样。还周璇,这里是警察局,不是百乐门,你懂不懂啊你?”方圆撇了撇嘴,一脸的蔑视。
“没规矩,我土你不土?你去过中央饭店?我看也就侯局长去过吧?”吴良策丝毫不让,反唇相讥。
“几位长官,别拿咱老实人开涮了行不行?开这个食堂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手底下二百多号人呢,好多人吃饭没个定点。还有,你们上官天天来检查督导工作,总得有个吃饭的地方吧?在内部就餐,一是干净卫生,二是显得咱们从警清廉嘛。”侯明赶紧说道。
“呵呵,猴子,真有你的,把个会搞关系也说的那么高尚。”胡才三笑道。
“大家快坐吧,别辜负了人家侯局长的一片心意。侯局长,弄几个大盆菜,再整一盆馒头、米饭,吃饱了好干活。”林创把胡才三让到正位上坐下,自己坐到他的身边。
“林组长,我就是这么安排的。一盆小鸡炖蘑菇,这是我们东北特色,那蘑菇可是好东西,都是山上采下来的,纯正的东北货;一盆茄子炖肉,一盆冬瓜排骨,另外还有一盆鸡蛋汤,这样安排可以吗?”侯明道。
林创对侯明这样安排非常满意,点点头道:“侯局长费心了。”
“谁要是想整上一口,这里有酒,大家随意哈。”侯明又指着柜子上的一瓶酒说道。
“上菜吧,肚子都饿瘪了,叨叨啥呀。”吴良策不耐烦地说道。
“来喽!”
吴良策话音未落,就见一位中年人端着一盆鸡进来。
“这是我的副局长陈开明。”侯明指着那位中年人跟林创、胡才三介绍道。
“长官好。”陈开明放下鸡,过来跟林创、胡才三敬礼。
“让副局长当小二,侯明,真有你的。”林创暗暗吐了吐槽。
“陈局长,你好,不要这么客气。”林创伸出手跟陈开明握了握。
“哎,猴子,你不是有两位副局长呢吗?那位傅副局长呢?”胡才三跟陈开明握了握手,回头问侯明。
“三哥,没你这样埋汰人的,哪有这么称呼的?莫非我若姓郑,你还称呼我郑正局长?”侯明道。
大家哈哈笑起来。
“你说傅生啊,人家天生清高,不屑与我等俗人为伍。”侯明话中带着一股子酸气:“再说了,那家伙的方言我也受不了,我怕他来会影响大家食欲。”
“怎么呢?”胡才三问道。
“他管饼子叫什么?叫粑粑!要是我们上一盘油饼,他一个劲地说油粑粑,你不吐了才怪!”侯明道。
吴良策闻言说道:“侯局长,看来这位傅副局长跟你不大合拍啊,那还客气什么?想办法把他弄走不就行了?别跟我说你没这个能力。”
“吴组长,您这可就冤枉我们局长了,傅生可是段处长亲自安排的,我们局长能把人家挤走?”陈开明在一旁笑着解释道。
林创听到这里,心中一震:“粑粑是宜昌方言,不会是陈伏兴吧?伏兴,傅生,别说,还真有可能。”
饭菜很好吃,大家一人一碗,很快就吃饱了。
吴良策这个炖货专家,对小鸡炖蘑菇中的猴头蘑非常感兴趣,吃过饭之后,立即去找大厨了。
林创掏出烟,刚去摸火柴,侯明比他动作快,从兜里掏出火柴,“刺啦”一声点着了。
林创注意到,他是左手拿火柴,右手拿火柴盒,这说明什么?说明侯明是左撇子。
“左撇子?”林创一下豁然开朗,在医院安息间一闪而过的灵感一下子抓住了!
“组长……。”侯明见林创发开了呆,不往火上凑,连忙小声提醒道。
“哦,谢谢。”林创凑上去,点着烟,随口道了声谢。
“组长,我跟范科长关系很好,刚才陈鲁在汇报中也提到了我的名字,你看,我是不是也接受方科长的调查?”侯明凑到林创跟前,以一种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
林创此时已经全盘想通了,也已经有了计划,连忙说道:“不用。你没有作案时间嘛,完全可以排除嫌疑。不过,明天让朱兴去局里,把下午的事说清做个记录留查就行了,也省得李威、张学平乱嚼舌头。”
“那就谢谢组长信任了。”侯明满脸堆笑,表示谢意。
“客气啥。侯局长,我很喜欢你这种性格,豪爽、大气,等案子结了,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好不好?”林创道。
侯明猴精猴精的人,哪能听不出林创的招揽之意?
他知道范一统一死,调查科科长的位子十有八九是林创的,而且这人也很有本事,跟了他,可就意味着官位坐稳了。
所以,一听林创说完,立即回道:“谢谢组长看重,我家里还有一根二十年的老山参,等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家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创伸出手与侯明重重一握,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诸位,今天叨扰侯局长、陈局长了,明天咱们就回局里办公,不能再骚扰人家了。行了,都去干活吧。”林创看大家都吃完了,吴良策也提了一袋子猴头蘑回来,站起来吩咐道。
“是!”
方圆、吴良策、张强、陈鲁等齐声答应着,匆匆走了。
“三哥,侯局长,咱们是不是去慰问一下范太太?”林创问胡才三、侯明道。
第五十六章 凶手露出水面
这个时候去范家慰问,非常合适。
第一,这么长时间了,范太太的情绪大概已经平和了,不用担心遇到麻烦;
第二,如果明天再去,那就显得很不义气了,好像人走茶凉一样。
“好,我们是应该过去看一看。”胡才三点头答应了。
侯明更是高兴。
他倒不是真心慰问好友的遗孀,他是从林创这个安排上,看出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组长这个安排很好,若不是因为查案子,我早就该过去看看的。”侯明道。
“那好,咱们走。”林创道。
……
来到范家,屋里、院子里好多人,每个人都脸色凝重。
好在没有听到哭声。
林创、胡才三、侯明三人进了屋,看到段以德表情凝重、李群如丧考妣,二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到范太太。
“处座!”林创走过去,跟段以德打招呼。
“你们怎么来了?案子有眉目吗?”段以德见三人同来,不由一愣,小声问道。
“没有眉目,乱糟糟的,一时间理不清头绪。”林创皱着眉头一脸忧郁地回道:“处座,毕竟范科长是我的上司,不过来看看,心里不安啊。”
“是啊,处座,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侯明跟段以德握了握手,说道。
“唉,范太太情绪刚稳定了,刚才大哭大闹,要跟一统去,我太太和李太太在里面安慰她呢。这时候你们就不要见她了,心意我会代为转达,还是先办案子吧。”段以德小声说道。
“处座,老范的女儿呢?”胡才三问道。
“接到我家去了。”段以德回道。
“处座,我让老宋请葬仪师给范科长整整容,估计这会儿早就整好了,随时可以让范太太去看一眼。”林创小声道。
“嗯,这样好。”段以德看了林创一眼,道:“你们别在这里呆着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去忙案子的事吧,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挑灯夜战,辛苦点吧。”
“是,那我们回去了。”林创应道。
说完,跟胡才三告辞走了。
侯明没走,等他们走了,对段以德说道:“处座,我案子上没事,就留在这里吧。”
“也好,你跟一统是好友,留下来尽一尽心意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有什么事跟我联系。”段以德道。
“行,处座,我跟李组长在这里就行了,保准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帖帖的。”侯明道。
“好。”段以德回了一声,又叫出自己太太叮嘱了几句。
……
段以德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警察局办公室。
而林创和胡才三正等在他办公室门口。
“说吧,有什么发现?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在这个当口去范家。”进了办公室,段以德对林创说道。
林创和段以德没有任何言语上的门外流,也没有任何暗示。
他能从自己去范家这件事上判断出自己有事要请求,这种默契真让林创感到很舒服。
“处座,我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凶手了。”林创道。
“什么?小林子,不可能吧?”胡才三闻言大惊。
他以为,林创拉上他给段以德汇报案子进度呢,没想到他说已经找到凶手了。
他感觉不可能,因为,他参与了案子的整个过程,除了没去医院。
“是的,虽然不能最后确认,但我有九成把握。”林创肯定地说道。
“快说说,凶手是谁?”胡才三催促道。
“侯明!”林创斩钉截铁地说道。
“侯明?”段以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创。
他想看看林创是不是疯了?
“什么?侯明?不可能!”胡才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不可能?”林创问道。
“作案时间对不上啊。老范遇害的时间是在六点之前,而那时候侯明还在分局,有朱兴可以作证嘛。”胡才三道。
“三哥,你说的没错,作案时间是第一个大问题。不过,时间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有意为之的话。只要再询问两个人,我相信就一定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林创自信地回道。
“哪两个人?”胡才三问道。
“一是朱兴,二是门口警卫。”林创答道。
“朱兴?警卫?”胡才三道。
“是的。老宋判断,范科长的死亡时间是在五点半左右,最晚不会超过五点四十。最早发现范科长遇害的是陈阿庆和邓小柱,他俩是五点半从五马街另一头往回赶。他们之所以这个点往回走,是想赶在六点前回到局里,然后下班回家。从他们的出发地到出事地点,他俩以平常速度走,大概五点五十到,然后用十分钟的时间回分局,正好六点。所以,他们遇到范科长车子的时间,应该在五点五十左右,这一点,与老宋判断范科长的死亡时间正好吻合。而且,他们也说了,当时街上人流很少,只是在发现范科长遇害之后,人流才多了起来,这说明,他们发现范科长遇害时,已经是六点以后了。”林创道。
“可是,朱兴说,邓小柱回到分局报案时,才五点五十啊。”胡才三道。
“是啊,三哥,陈阿庆和邓小柱与朱兴之间一定是有人在说谎。邓小柱就算跑着回分局时间缩短一半,那也得有五分钟时间吧,如果他俩的证词是真的,人流多了起来,说明时间已经在六点零五分之后了,要知道人们下班不可能六点准时出门,怎么都会延迟几分钟,加上他到达分局的时间,应该是在六点十分到二十之间。而朱兴说才五点五十,中间差出来的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哪去了?是谁在说谎呢?”林创道。
“是啊,陈阿庆和邓小柱一看就是普通长警,看到死人还吓得半死呢,不像是凶手,而且他俩的行动很容易找到佐证,也没有自己杀了人,然后再当作第一目击证人去报案的,与情理不合。那么,只能是朱兴在说谎了?”胡才三分析道。
“不,朱兴也没有说谎。”林创摇了摇头,道。
“什么?”胡才三愣了,你刚才那些判断,不就是说朱兴在说谎,怎么自己又否定了?
第五十七章 动机是什么?
“不是朱兴说谎,而是侯明在朱兴的闹钟上做了手脚。”林创道。
见段以德和胡才三都露出不解的神情,林创进一步解释道:“朱兴是秘书,没有侯明的允许,一刻也不能离开办公室。所以,他的行动受到了侯明的限制。况且,若是朱兴说谎,他不可能主动说起‘五点五十’这个时间。”
“那你为什么说是侯明呢?还有什么依据?”段以德问道。
“处座,凶手行凶之后,从车上下来,被一个裁缝看到了,那个裁缝说凶手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恰恰跟侯明的身高对得上号。而且,凶手上身穿青色西装,下身黄裤子。那么,谁会穿黄裤子呢?除了我们警察之外,我想不出有人这样怪异穿搭。所以,我断定,凶手一定是一名警察,他平时穿警服,作案时来不及换裤子,只好把上衣换掉以隐藏真实身份。”林创道。
“还有吗?”段以德追问道。
“还有一个关键证据。老宋在进行尸检的时候,发现致命伤在背部,但奇怪的是,两处伤口分在左右两处,距离不小,而且左边伤口小,而右边伤口大。当时我就感到非常疑惑,凶手一刀就可以致命,为什么会扎这第二刀?即使要扎为什么不扎在同一侧呢?”林创叙述道。
“是啊,如果凶手一手捂住一统,一手用刀子杀人,连捅两刀必然会在同一侧,不可能杀了人之后,再把尸体翻过来,往另外一侧扎一刀,不合常理。”段以德想像着当时情景,赞同林创的分析。
“也就是说,凶手如此而为,肯定是在有目的的隐藏什么?”胡才三跟上了林创的思路。
“是的。他是在有意隐藏什么,那么他隐藏什么呢?后来,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侯明给我点烟,我一下子明白了,凶手在隐瞒自己是左撇子这个特征!”林创轻轻敲击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说道。
“左撇子?”胡才三一时没想明白。
“林创,你是说,凶手根本不是左手捂嘴,右手杀人,而是右手捂嘴左手杀人?”段以德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是的,处座。凶手是左撇子,他右手捂住范科长的嘴,左手绕过车座将范科长刺死,然后等范科长死后,再将刀子换到右手,根本用不着移动尸体,就能制造一个大一点的伤口,这样就可以成功地转移我们的侦破视线。”林创分析道。
“解释的通,我们常人惯用右手,右手力大,而左手力小。而左撇子则不然,左手固然力大,但右手也能挥动自如,力气也不小。”胡才三道。
“还有,种种迹象表明,范科长是要去‘秦淮楼’喝花酒,把车停在那里,肯定是在等人。这个人会是谁呢?能跟他一块喝花酒的,肯定是熟人,也肯定是平时要好的朋友。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很多,侯明、李威、张学平甚至金大华都可以。但是,能熟知陈阿庆、邓小柱的行动规律的,成功地在二人到达出事地点之前杀了人再悄然遁去的,却只有侯明一人。”林创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别说,如果真是侯明,我心中的一个疑问也可以解释得通。凶手为什么不抹脖子呢,那样老范不是死得更快吗?现在想起来,凶手刀刺老范后背肯定是为了避免老范前胸出血,若是前胸甚至脸上沾满了血,肯定会被其它行人看到,那样就不利于让陈阿庆和邓小柱无意中给他做假证了。”胡才三道。
“是的,还有一点令人怀疑,汽车一直没有熄火,是范科长所为,还是凶手所为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想来,肯定是凶手所为。因为如果车不熄火,平常百姓谁也不会去注意一辆随时准备开走的汽车,而只有熟悉这个车号的人,才会注意,也才会进一步发现车上人已经死了,进而可以给他提供没有做案时间的假证明。”林创道。
“这么说起来,侯明的嫌疑确实最大。”胡才三同意了林创的分析。
“还有一点,我在和处座商量这事的时候,侯明一直等在警戒线外,处座即使不吩咐把专案组的办公地点临时设在下白分局,我想,他也一定会争取设在下白分局。而且,我们到下白分局之后,他执意让我去他办公室办公,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旁听者,我们总不好把主人撵出去吧?这样就达到了他掌握侦破信息的目的。”林创接着说道。
“有道理,当时我就有些奇怪,按说我们在讨论案情的时候,他应该避避嫌,可他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还有,他派朱兴开车拉你去医院,大概也是想探听点什么吧。”胡才三道。
“应该是这样。可惜,我没让朱兴下车,在车上也没有谈论任何有关案子的事。”林创道。
“林创,我听了半天,你一点扎实的证据都没有,全是推论,这可很难说服人啊。”段以德道。
“只要再询问一下门卫范科长下午出门时间,再问一问朱兴下午侯明是否单独出过两次门,基本就可以断定了。至于证据,我猜侯明一定把那个藏着凶器的公文包和青色上衣放到了他的车里,应该就在后备箱里。只要搜查一下他的车,就一定能查到。”
“当然,他在动手之前一定到大光路打过一个电话,其目的肯定是为了嫁祸张学平。只要拿着他的照片到那个收费电话和裁缝铺问一问,一定会得到证实的。”林创道。
“噢,怪不得你小子今天在餐厅说,不用他来接受讯问,只让朱兴来说说情况就行了,原来那时候你就想明白了。”胡才三道。
“是他给我点烟的时候,我才全盘想通。”林创回道。
“那,他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会杀一统?无冤无仇,平时关系又好,而且他的局长位子还是一统给他谋划来的,照他下手,说不过去啊?”段以德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是的,处座,这正是我想说的,第二个大问题。”林创道。
第五十八章 两条线
“你有什么判断?”段以德问道。
“处座,我实在想不出侯明杀范科长的动机。二人关系很好,没听说有什么仇,仇杀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为财?也不可能,他那个位置,不会缺进项,而且也没听说范科长多有钱。难道为色?二人会不会因为女人争风吃醋?这个可能性有,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只须稍一调查就能查清楚。如果这个可能性也被排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侯明是日本特务!”林创郑重地说道。
“啊?这……。”这个判断一说出来,段以德和胡才三全都惊住了。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在细细地考虑这个可能性。
“嗯,有可能。你看啊,侯明是东北口音,但不一定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极有可能是移民到东北的日本人,很多日本间谍,都是这种来路。这是一。”胡才三眼睛很亮,显然他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而且越想越有道理。
“杀人选在闹市区,而且还是在下班前,目的肯定是想造成轰动,是想给咱们警察局一个警示。一般的杀人案,除了临时起意的,没人会选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段杀人。也只有他是日本特务这一条,可以解释得通。这是其二。”
“小林子刚刚破获了一桩大日谍案,抓了他们那么多人,一个小组的成员无一漏网,可以说对日本特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上海方面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可能不采取报复行动。这是其三。”
“可是,具体办案者是我啊,日本人若是报复,也应该找我啊,为什么找上范科长呢?”林创问道。
“这个问题好解释。日本人只知道是警察局督察处调查科办的案,并不知道具体办案人,这是一种解释。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一统这个人的性格有问题,他爱好大喜功。他一定在外面吹嘘过,这个案子是他办的。咱们可以假设这样一种可能,上海影佐机关命南京另一个潜伏小组调查‘小林组’全军覆没的原因,假设侯明是其中一员,这个任务一定会交给他,因为他的身份打听这事有便利嘛。而他经常跟一统在一起,顺口打听一下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一统极有可能自吹自擂,把功劳都拉到他的身上。所以,日本方面就下令除掉了他。”段以德接口道。
林创与胡才三面面相觑,若真是段以德假设的情况,那可太滑稽了,吹牛还能打命搭上?
“合情合理,老范这人确实是这样的性格!”胡才三琢磨一会儿,想一想范一统为人处事的风格,觉得段以德的这种说法很有道理。
“林创,我明白了,你只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就来找我,你是想将计就计,不要打草惊蛇?”段以德这时候反应过来,才明白林创的用意。
刚才他还在嘀咕,林创没有真凭实据,仅凭自己的推理,就推定侯明有罪,是不是太草率了?为什么不等问过朱兴之后,把证据弄实在之后再来汇报?他完全可以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侯明,搜查他的办公室和汽车,找到证据还难吗?
原来他不是草率,而是思虑长远。
如果真那么做了,范一统被害案倒是很快就破了,但是,侯明的日谍身份也就被掩住了,更别说破获他所在的整个小组了。
“是,处座,我确实是样想的。”林创道。
“妙,妙啊,小林子,你拉着我来见处座,是想让我配合你演出戏?”胡才三这时也反应过来。
“嘿嘿,三哥,说什么呢?这不是想让你立功吗?有好事兄弟怎么能落下你?”林创笑道。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份情我领了。好兄弟,以往哥哥没白疼你哈。”胡才三笑着回道。
“林创,你一定还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一并说出来?”段以德叙着眼问道。
“嘿嘿,处座,我就是孙悟空,你就如来佛,我能耐再大,也跳不出你的手心。”林创笑着承认了。
“快说,别藏着掖着了。”段以德道。
“处座,我想接下来咱们分明暗两条线进行。明线,让三哥大张旗鼓地查张学平、李威,包括朱兴的问话,都让三哥来做,最好暂时委屈一下张、李二位,给侯明造成一个假像和错觉,让他进一步消除警惕性。暗线由我和良策来查,重点查他的上线是谁,然后给他来个一窝端。”林创献计道。
“可以。不过,在你行动之前,必须先确定侯明的杀人嫌疑。”段以德道。
“当然。三哥,你可得辛苦一下了。第一,派人从五马街那个茶庄到出事地点走一趟,看看用多长时间,再从出事地点到下白分局跑步用多长时间。另外,询问一下门卫,范科长的车出门是什么时间,开车到他出事地点,又用多长时间。第二,询问朱兴侯明今天下午的活动,最好都有具体时间。第三,今天晚上你就派得力人员,看能不能暗中搜查一下侯明里间办公室和他汽车后备箱,看能不能找到凶器。这一点很难,侯明如果真是日本特工,他虽然不一定有时间把凶器和衣服扔掉,但一定会留下暗记,所以,只要一查这两处,很可能就会打草惊蛇。但是,不查这两处,这两个直接证据就有可能被销毁。所以,请处座拿主意吧。”林创道。
“先不要搜查侯明。只要其他都对上号,有没有直接证据无所谓,警察办案哪里讲那么多规矩?另外,才三,现在李威和张学平已经由方圆在问话了,看看谁的嫌疑大,先关起来再说。一切以林创这边为重。”段以德很痛快就拍板了。
“好,明面上的调查就交给我了,小林子,你就集中精力办你的事吧。”胡才三也是非常痛快。
“那好。处座,我今天听到侯明说了一个人,是他们的副局长傅生,好像跟他不对付,还听说是你的人,你看,能不能把他利用起来?毕竟咱们在下白没个内线,有些事不好操作啊。”林创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傅生身上。
第五十九章 粗坯坏蛋配称公子?
“傅生确实是我安排的,不过,他不是我的人,是特务处闻组长的人,所以,这个人能不能用,我不敢说。”段以德淡淡地回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不知,在胡才三和林创二人心中却是响了一声惊雷。
“啊?特务处的人?处座,特务处为什么会往下白分局安插人员?有什么目的吗?”胡才三惊诧地问道。
“不是特务。我估计是闻组长的亲戚吧。闻组长当初给我说,让我给他谋个安乐一点的职位,所以,我就跟局长说了声,把他安在了下白当副局长,分管后勤、内务,虽然没有多大权力,但安乐二字还是做到了,也不枉闻组长托付。他在下白分局可不是跟侯明不睦,而是行事低调,凡事不愿意出头罢了。”段以德介绍道。
“嗯,还有可能怕引起别人注意吧?”林创一听是闻雪凇荐来的,对傅生的身份产生了极大怀疑。
“怎么进一步了解一下傅生呢?”林创稍一思忖,有了主意。
“处座,这个案子我想还是跟特务处通一下气,毕竟牵涉到了日谍案,不说一声不好。”林创拿定了主意,向段以德提议道。
“嗯,那是当然,像这种案子,办好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没办好,如果不事先通气,会落不是的。”段以德同意林创的提议。
其实,段以德对林创的这个提议还是很满意的。
他知道,林创完全可以不用请示,自己就可以向特务处直接报告——上一个案子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能当面向自己请示,就是一个不小的进步,说明他的心已经向警察局倾斜了。
或许,跟范一统的遇害有关吧?
“那好,明天我就向闻组长报告。”林创道。
“好,今晚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分头行动吧,我还要把这个情况跟局长报告一下。”段以德站起来说道。
“是!”林创、胡才三站起来,立正应道。
……
从段以德办公室出来,跟胡才三分手,林创没回办公室,直接回了家。
东屋里黑沉沉的,没有听到如雷的鼾声,说明吴良策还没有回来。
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林创回了自己屋,也不开灯,除去鞋袜,合衣躺在床上想事。
“傅生是李伏兴的可能性极大。要证明这一点,非常容易,只要把这个消息传给地下党,地下党自会辨认清楚,后续就没我什么事了。看来,明天跟我的联络站要取得联系了。”
“难点就在于如何跟踪监视侯明,拿到确凿证据。警察局这些人都不行,因为侯明都认识,就算远远地监视,暴露的可能性也很大。看来,还得借用特务处的力量了。”
“行了,两桩事先放一放吧,对侯明采取措施,也得等胡才三那里的消息。”
想了一会儿事,感觉困意涌上来,林创赶紧起来把门闩上,也不洗漱了,脱掉衣服上床睡觉。
“叮铃铃……。”
迷迷糊糊中刚要进入梦乡,电话响了。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声音更大,震得耳膜直响。
“玛德,老子把你调成静音!”林创烦躁地坐起身来,看着桌上的电话机咒骂道。
“电话不是手机,今生不同往世啊。”林创叹了口气,赶紧把听筒拿起来。
“小宅,我今天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你怎么才接?!”听筒里传来田碧瑜埋怨责怪的声音。
林创一听是田碧瑜,很快联想到吴良策早上给自己说的话,心想:“这叫什么事啊?我躲还躲不开了?”
“小瑜,小姑奶奶,求求你了行不行?我忙了一天,刚刚睡着,就被你给弄醒了,半夜三更打什么电话?真是的!”林创怨气十足地说了一通,不等田碧瑜反应过来,“吧嗒”一声,把电话挂断。
“嚯,长本事了?敢挂我电话?”
电话那头,田碧瑜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音,又气又恨地想:“哼,你小子想反天,那本小姐就放下身段倒追你!本小姐貌美如花,若是放下身段追你,不信你不五迷三道。还想甩我,没门?要甩也是本小姐甩你!行,等让你回心转了意,本小姐就像甩大鼻涕一样甩了你,看你难受不难受!”
田碧瑜放下电话,左手掐腰,右手兰花指一指空处,学着评戏《花为媒》里阮妈的念白腔调:“看你难受不难受?!”
“扑哧!”田碧瑜被自己逗笑了。
“呵呵呵……,小姐,你想让谁难受啊?”一直陪着田碧瑜的郑妈在一旁笑了两声,问道。
见郑妈也笑自己,田碧瑜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阮妈!不,郑妈,明天早上多做两个人的早餐。”田碧瑜道。
“小姐,有客人来啊?”郑妈问道。
“没有,我给林创和吴良策送去。”田碧瑜回道。
林创和吴良策郑妈是熟悉的,也知道林创追小姐的事。
一听小姐竟然提出给林、吴二人送早餐,登时一喜:“小姐,你终于开窍了?我看林公子很不错,生的俊,脾气好,对你又体贴,这么些年了,人的品性也看出来了,我看赶紧成亲,趁着我壮实,还能给你们看起几个孩子来……。”
“郑妈,你说什么呢?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林创那样的粗坯坏蛋也配称公子?你别瞎想啊,我只是听说胖子查案很辛苦,慰劳慰劳胖子罢了。姓林的跟着胖子沾沾光而已。”田碧瑜打断郑妈的话,板着脸纠正郑妈的称呼。
“吴公子?那可不行,小姐,他太胖了,看着也不如林公子机灵!小姐,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你可不能拿着黄瓜当香蕉啊。”郑妈急道。
田碧瑜闻言是又气又急:“郑妈,哪跟哪啊?黄瓜、香蕉我还分不清?哼!不理你了。”
说完,扭着细腰昂着头,回了卧室。
“你分得清?那还不理人家林公子?吴公子也不错,但比林公子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唉,小姐还是年轻啊,拿着黄土块当了金元宝,眼光不怎么样。”郑妈小声嘀咕道。
……
第六十章 口是心非田碧瑜
“哐哐哐……。”
林创睡梦中被一阵砸门声惊醒。
“玛德,朱兴这小子这么早就来了?这不扰人清梦吧?送礼也特么不会送!”
林创判断砸门的人是朱兴。
因为侯明许了自己一枝老山参,他那么会做人,一定会早早把礼送来。
不过,尽管断定是朱兴来送礼,他也没动窝,把被子捂得紧紧的。
他在等吴良策起来。
他知道吴良策一定也在等自己起床开门,但他性子急,一定靠不过自己。
“不对,不是朱兴。”听着砸门声越来越响,林创感觉不对。
“朱兴不会砸门,更别说这么用力砸门了。一定是别人。会不会是找胖子的?对,一定是他手下那帮糙货。”想到这里,林创安心再睡。
“谁呀?大清早不让人睡个安生觉!”
听到胖子的声音,林创心里一乐:“哼,就知道你个死胖子靠不过我,从小到大,你就没靠过我。”
听着大门开了,然后听到胖子惊叫:“怎么是你?”
“我靠,不会吧?小瑜怎么来了?”
接着听到熟悉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林创彻底没了睡意,骨碌一下子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衣服,慌里慌张把衣服穿上,用手拢了拢头发,赶紧打开屋门。
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田碧瑜曼妙的身姿,正往院里小桌上放早点,而胖子跟哈巴狗一样乐呵呵地在一旁帮忙。
显然,这是送早点来了。
对于田碧瑜的心,林创哪有不明白的?
他一屁股坐到门槛上,双手捂头,心道:“唉,战争可以让人性扭曲,而政治可以让爱情之花枯萎,同样是残酷无比啊。若是和平年代,小瑜这样的美女,我是豁出命去也要追到手,可现在……追到手就等于豁出命啊。”
“真是农村出来的,土得掉渣!是不是给你端个大碗来,蹲在门槛上吃?洗脸去!”田碧瑜看到林创的样子,回头冲着他嚷嚷道。
林创无语,心道:“看来,想竭力保持距离,把与她的关系维持在同学和好友这个层面上,不容易啊。谁能想到她会这么疯狂啊。”
林创苦恼地站起来,进屋去洗脸。
没想到,田碧瑜竟然跟进屋里来。
“瞧瞧,你这屋里乱成了什么样子,跟猪窝差不离!白毛巾都成黑的了,被子快成铁的了,真不知道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田碧瑜捂着嘴,在屋里走了一遭,看到哪里都不顺眼。
“这还用问吗?哪个单身男人有个好样?”林创心道。
不理她的唠叨,林创自顾自洗脸,然后拿起毛巾就擦脸。
“你恶心不恶心啊?毛巾不光黑,都酸了不知道啊?”田碧瑜走过来,一手夺走了他手里的毛巾,放到鼻子前嗅了嗅,随手给扔到了地上。
“哎,你别糟蹋东西好不好?就这么一块毛巾,用什么擦脸?眼杀得慌。”林创刚用了香皂,眼杀得睁不开。
“装什么会过日子的?你买块毛巾的钱都没有?给!”田碧瑜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林创。
“嚯,赠送香帕吗?”林创心道。
手帕果然很香,纯棉的,吸水性也好,把眼睛擦了擦,回手递回给田碧瑜。
田碧瑜对林创这种不解风情的动作给气着了,不接手帕回身就走:“你用过了,我才不要了呢,熏死个人。”
林创无奈,只得把手帕揣进裤兜。
来到院子里,吴良策已经把碗筷都备好了。
小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一盘子蒸包,一盘回卤干,三碗皮蛋瘦肉粥。
既来之,则吃之。
林创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就吃。
见他开动,吴良策也赶紧开吃,田碧瑜没动包子,只是端起一碗粥小口喝着。
“唔……,小瑜,这包子一咬一流油,真好吃,郑妈的手艺真不孬。”吴良策吃了一口包子,赶紧献媚。
“那就多吃点。这些包子都是给你的做的,小宅也就是跟着你沾光。”田碧瑜道。
“听到了没?小宅,你别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不觉哈。”吴良策一点电灯泡的自觉都没有,得意地冲林创炫耀着。
嘴上这样说,心里在暗暗心疼:“可惜我苦心孤诣炖的那盆鸡了,晚上回来就得溲了。”
“包子是不错,不过,我觉着还是你炖的鸡好吃。”林创头也不抬,回了一句。
“你不说废话能死啊,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小瑜给你送早餐你还端上了?你就是个土得掉渣的穷哈哈好不好?看来,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这只癞蛤蟆要是吃上天鹅肉才真是稀奇哩。”吴良策心里暗暗骂道,觉得老伙计有点太不知趣了。
他偷偷瞧了一眼田碧瑜,发现田碧瑜竟然没有生气,而且嘴角还弯了弯。
“啊,她竟然没有生气?还笑了?什么状况这是?”吴良策有些犯迷糊。
“把大门钥匙拿来。”田碧瑜向吴良策伸出手。
吴良策没问缘由,跑到屋里拿来一把钥匙,递给田碧瑜。
“干吗?”林创问道。
“让郑妈过来给你们收拾收拾,换换被褥。哎,你别误会啊,我是看胖子的面子啊。”田碧瑜道。
“听到没,小宅?以后对我好点哈,沾我多少光了你?还让我整天伺候你,你倒跟个大爷似的。”吴良策撇着个大嘴,翻着白眼说林创。
不过,听到田碧瑜这句话,他倒放心了:“行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张纸。小宅这只癞蛤蟆应该可以吃上天鹅肉了。”
林创想了想,觉得田碧瑜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自己肯定会早早投降。
要不跟她谈谈吧,把话说开了,让她意识到危险就在不远的将来,估计她也就撂开了手。
“小瑜,吃过饭我去处里找闻组长汇报个案子,你跟我的车一块走吧,我有话要跟你说。”林创道。
“行吧,既然顺路,那就给你个机会吧。你别乱想啊,给本小姐效劳,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田碧瑜以为林创是专程送她上班,心里一甜,说出话来却是一点不落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