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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渝人     权少请关照txt下载     权少请关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2章 凉茶醒脑,香烟浇愁

    似是没有看到男人眼里的自责与愧疚,沈婠冷冷开口:“松手。”

    权捍霆愣住,薄唇稍抿。

    但力道却没松。

    沈婠轻而易举挣脱,顺手捞起茶杯塞到他手里,音色淡淡:“这茶,已经凉透了。”

    就像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从焦虑到漠然,中间只差一个消息、一句回音,仅此而已。

    可就连这么简单的东西,她费尽心思,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

    “热茶喝太多,成了理所应当,正好凉茶给你醒脑。”

    说完,转身离开。

    权捍霆手执茶杯,一脸风尘,原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女人热情的拥抱、兴奋的香吻,如今却只能看着沈婠一点一点走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他站在原地,苦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茶水,非但没尝到其中的茶香,反而留下一嘴涩然与冷凉。

    心口猛地收紧,呼吸也变得浊滞。

    凌云见状,迅速上前将他扶住:“我马上去叫邹先生。”说完,转头就走。

    “回来!”

    “爷?”凌云不解。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不必惊动他。”

    “可……”

    “按我说的做。”权捍霆冷冷开口,强势不容置喙。

    “……是。”

    沈婠回了房间就没再下楼,连晚饭都没吃。

    Lolita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偌大的饭厅,沉寂无声。

    空气逐渐凝滞。

    凌云眼巴巴望着面前的菜,又摸了下自己干瘪的肚皮,却不敢贸然动筷。

    楚遇江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

    最后,还是权捍霆发话——

    “吃吧。”

    气氛才渐趋和缓。

    只不过席间却没人开口,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响。

    入夜,凌云早早回房休息,楚遇江也不在客厅乱晃。

    权捍霆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中间插播广告也不见他换台。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男人的瞳孔并未聚焦,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九点,他关了电视,上去二楼。

    停在主卧门前足足两分钟,才终于抬手搭上门把,就势用力……

    原本已经做好会被拒之门外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轻轻一拧,开了。

    男人眼里闪过诧异,来不及细想,迈步入内。

    可惜,目光扫过四周,并未见到沈婠。

    眉心骤然一紧,调转脚步往浴室而去。

    还是没有。

    权捍霆站在原地,目露茫然,倏尔心头袭上一抹慌乱。

    “婠婠?婠婠?!”一声比一声大,一次比一次急。

    就在男人几欲抓狂的时候,一股烟味钻进鼻孔,他顺着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阳台?

    权捍霆上前,一把掀开窗帘,只见浓郁的夜色中,微弱的月光下,女人一身单薄的睡衣,正背对他,倾靠在栏杆上。

    目光投向远处,眼神彻底放空,漆黑的瞳孔比漫天星辰还要幽邃三分。

    一阵风过,吹动她宽松的睡裙,本就纤瘦的背影,愈发羸弱。

    权捍霆先是松了口气,目光触及她指间的时候,却骤然一凛。

    女人手臂修长,腕口纤细,顺势往上,素白的指间却夹着一根香烟。

    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白色烟雾袅绕升腾,模糊了她的侧脸。

    “婠婠……”轻声低喃。

    女人却并未回头,对于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权捍霆目露痛色,小心翼翼上前,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别这样,我很担心你……”

    “是吗?”她淡淡开口,平稳的声线波澜不惊,“你也知道什么叫‘担心’?”

    他骤然失语。

    因为心虚。

    “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沈婠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谅?

    权捍霆的出发点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可正因为他的无声无息而让沈婠陷入更加忧虑,甚至恐慌的境地,有错吗?

    可能他自己并不觉得,所谓的“道歉”和“原谅”不过是安抚她情绪,平息她愤怒的一种方式。

    仅此而已。

    “你真的认为自己有错吗?”

    权捍霆顿了顿:“……有。”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却让沈婠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

    她勾唇,笑容之中渗出几分幽凉:“那你说错在哪儿?”

    “不该自以为是地封锁消息,最后反倒弄巧成拙。”

    “还有呢?”

    “……”

    “说不出来?”沈婠惨然一笑。

    扳开男人的手臂,一点一点撤离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她说,“权捍霆,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眉头狠狠一拧,男人咬牙:“我怎么没有相信你?”

    “在你眼中,我永远都是被保护的对象。是,我承认,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我无能为力,的确需要庇护,可这并不代表我脆弱到连承受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第823章 深夜交心,伤在哪儿

    权捍霆遇险为什么不说?

    表面上看,诚如他所言,是不想让她担心。

    可往深处想,为什么不愿意让她担心?

    因为——

    在男人的潜意识里,他觉得沈婠承受不了。

    “说到底,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扯了扯嘴角,女人笑意凉淡。

    权捍霆张了张嘴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他相信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相信她的真心、她的忠诚、她对自己专注的爱意。

    正因如此,权捍霆才会想方设法、竭尽所能地把沈婠排除在危险之外,不让她受到半点风雨摧残,当然也包括自己可能给她带来的危险。

    他把她当做需要呵护的娇花,恨不得造出天底下最大的温室来为她提供营养,看她伸展枝叶,可他忘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

    他的婠婠,不仅拥有聪明的头脑,缜密的思维,还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她不是只会依附的娇花,也不是多做攀缠的藤蔓,而是——

    能与他并肩而立、共担风雨的大树!

    他的庇护对她来说既是轻慢,也是伤害。

    “我明白,我都明白……”

    沈婠从他眼里看到了沉重与反思,手里的香烟不知什么时候燃到尽头,只差一点就烧到手指,权捍霆伸手夺过,直接将火星碾灭在指尖。

    仿佛不知道烫,也感受不到痛。

    沈婠皱眉,眼里下意识涌现出心疼,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收敛的时候,早已被男人捕捉得一清二楚。

    权捍霆笑了——

    “我担心你,就像你也不由自主担心我那样——习惯性做出更利于对方的选择,而忽视自己的感官。”

    这是爱一个人的本能。

    “可能唯一的不妥就是我给的东西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前提下,强塞过去,要你被迫接受,偏偏你不是没主见和习惯被安排的那种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婠相信他是真的明白了,不过——

    “你竟然知道,为什么还……”

    “婠婠,”他沉沉开口,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心爱女人的保护伞,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我也不例外,甚至这种想法比普通人来得更强烈。”

    权捍霆身处的环境,代表的势力,以及其强大的家世背景,都注定他会比普通人遭遇更多的危险和变故,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机会与挑战。

    沈婠是他爱的人,爱到深处就成了软肋。

    第一反应当然是严加保护,可如今沈婠却用满眼的坚定与固执告诉他,其实还有另一种方式——

    让这处软肋历尽风霜的打磨、暴雨的洗礼、狂风的吹折,一点一点变得强大起来,最后坚固到不再是他身上的软肋,而成为他最强硬的部分。

    四目相对,权捍霆眼里的温柔与怜惜似要满溢而出:“想好了吗?你会很累,很辛苦,也许还有生命危险。”

    沈婠挑眉,唇角上扬,只是这次笑意却直达眼底,“怎么,你小看我?”

    男人苦笑:“怎么敢?”

    倏地,女人收敛起微笑,沉静带着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伤在哪儿?”

    权捍霆一顿。

    “别想找什么理由和借口搪塞,我要听实话!”

    他目露无奈:“……炎岛的极端天气害我体内原本被药物和温泉压制的寒气重新活跃,好在凌云提前联系占鳌,那边迅速派人上岛支援,可那个时候我已经陷入昏迷,直到三天前才醒。”

    这也是为什么沈婠让楚遇江发送的通讯信号最终石沉大海。

    权捍霆人事不省,临昏迷前,曾亲口下达命令封锁消息,在这种情况下,谁敢给沈婠回音?

    别说占鳌其他人,就连凌云都无法擅自做主。

    沈婠抿唇,上前一步,主动靠到男人怀里。

    刚才撤离的是她,如今主动的也是她。

    权捍霆一颗心又酸又胀,特别是女人小心翼翼的动作和担忧心疼的眼神,明明大大小小受过无数次伤,寒气发作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他自责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辜负了家长期望的孩子,既委屈,又愧疚。

    “医生怎么说?”沈婠垂下双眸,以此掩盖眼中的酸涩,以及酸涩之下被隐藏很好的泪光。

    她知道,权捍霆不想看她哭。

    眼泪只会让他更难受。

    “都好了。”三个字,轻描淡写,可其中经历的危险与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婠也只能靠猜。

    追问也没用,因为他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只会是天下皆安、我自太平。

    这和信任无关,而是权捍霆真不觉得有什么。

    生生死死,站到他今天这样的高度,早已看淡,若非多了沈婠这个生命中唯一的意外,权捍霆想,他可能还在刀口舔血,无所畏惧……

第824章 不能不罚,去睡客房

    佛语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因为爱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权六爷开始怕死。

    曾经“杀得万万人,方为王中王”,如今却只愿“岁月静好,现世无忧”。

    “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沈婠靠在他胸前,请嗯一声。

    “所以,”喉结轻滚,权捍霆:“可以原谅我吗?”

    “下次还瞒不瞒我?”

    立马摇头,他怎么敢……

    权捍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婠满意地笑了,“好,我原谅你……”

    六爷还来不及目露欣喜,下一秒,重回地狱——

    “但犯了错,不能不罚。”

    “?”

    “房间已经打扫过,床单被套也都才换,就劳烦六爷在客房将就一晚。”

    权捍霆:“?!”

    他裤子都准备脱了,结果来这么一出?

    一刻钟后,久置未启的客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权捍霆苦笑入内。

    啪嗒——

    霎时灯光骤亮。

    果然如沈婠所说,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窗户半开着通风,床上的床单被套还隐隐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

    啧……

    早就准备好了,在这儿等他呢?

    没有再做无谓的抵抗,权捍霆拿上从主卧带出来的睡衣进了浴室。

    很快,传出哗哗水声。

    十分钟后,冲完澡的权捍霆挟裹着一身水汽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倚坐在床头。

    晕黄的灯光下,男人眉目沉凛,若有所思。

    倏地,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如同结冰的湖面霎时漾开波纹,所有冰冷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这晚,主卧的门没锁,客房也同样平静。

    权捍霆乖巧得不像话,即便沈婠让他去睡客房,他也不曾耍赖纠缠。

    半夜,凌云起来喝水。

    拿着空杯下去客厅,却在饮水机旁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脚下一顿——

    “爷?”

    权捍霆侧头朝他看来,扫过凌云手里的玻璃杯,然后拿着自己已经接满的退开半步,让出位子。

    凌云恍恍惚惚上前,接了水,又晕晕乎乎地跟权捍霆一起上楼。

    客房在左,主卧在右。

    本该分路的时候,凌云惊奇地发现权捍霆居然和他朝同一边拐。

    呃!

    “爷,您……是不是走错了?”

    权捍霆幽暗深邃的目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凌云只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权捍霆径直越过他,走了。

    不过,走的却是左边。

    凌云站在楼梯口,一脸茫然,直到……亲眼看着权捍霆推门进了他隔壁那间客房。

    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爷被赶出来了,只能可怜巴巴睡在客房。

    凌云忍不住朝右边主卧的方向行注目礼,然后在心里默默对沈婠说了句——牛X!

    第二天,凌云生物钟准时作用,将他唤醒。

    洗漱完,七点半,下楼吃早餐。

    却在开门瞬间撞上权捍霆,他整个人僵住,愣在门口,“爷?”

    小心翼翼,语露试探。

    “嗯,昨晚睡得如何?”

    “还、还行……”凌云见鬼一样盯着他,一个劲儿猛咽口水。

    权捍霆握拳,清咳两声,“小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跟了我这么久,应当心知肚明吧?”

    啊?

    茫然无措。

    权捍霆嘴角微抽,咬牙提醒:“昨晚——”

    凌云是比较沉默寡言,可并不代表他傻,当即点头:“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权捍霆目露满意,还伸手摸了摸他那颗蘑菇头:“乖孩子……”

    凌云:“?”我已经成年了。

    ……

    沈婠比权捍霆后一步到饭厅。

    彼时,Lolita已经将丰盛的早餐端上桌,笑着同她打招呼。

    沈婠好心情地回了她一句,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却不是她常坐的那个位子,而是正对权捍霆,一抬眼就能看到彼此,可中间却隔着整张餐桌。

    男人脸色瞬间变臭。

    连凌云都感觉到了,拿余光睃他,吸溜面条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可沈婠却毫无所觉,端起牛奶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小口。

    味道浓郁,齿颊留香。

    就这样,她在权捍霆沉沉的注视下又吃完一个三明治。

    凌云着实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可转念一想,爷对谁发火都不可能对她发火,所以……

    作吧。

    紧跟权捍霆后脚回来的胡志北,察觉到权捍霆和沈婠之间古怪的气氛,转眼又见凌云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顿时兴致高涨。

    “我说老六,昨晚睡得还行吧?”

    “……嗯。”惜字如金。

    再看表情,不露分毫。

    胡志北没看出什么名堂,调转枪头对准沈婠:“咳咳……弟妹啊,你昨晚……”

    “谢谢关心,”沈婠不等他说完,微微一笑,“一觉到天亮,好得不能再好。”

第825章 拿他开刀,鲜血来偿

    不对!

    肯定有问题!

    凭借强大的八卦本能,胡志北愣是嗅出几分不同寻常。

    所以,凌云吃完早饭,下去靶场练枪的时候,还没进电梯就被堵了。

    “三……爷?”

    胡志北把住电梯口,一身肌肉五大三粗,配上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活脱脱一土匪。

    “小蘑菇啊……”

    “?”茫然又防备。

    “三爷平时对你不错吧?”

    “还、行。”咽了咽口水,心头慌得一匹。

    “那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意思意思?”

    “……您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凌云对上他含笑的双眼,霎时警惕:“我突然想起爷交代的事还没做,先不去靶场了。”

    说完,扭头就走。

    胡志北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去:“别急啊,就两句话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凌云正色:“很急。”

    “那咱们就快问快答。”

    “……”

    胡志北咧开一口大白牙,嘿笑两声:“老六跟弟妹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凌云懵然。

    “嘿,我说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装傻了?还像模像样,不得了!”

    “三爷,我真不清楚……”

    胡志北啧声,两根手指曲起来对准自个儿眼睛:“看清楚,这像白长的吗?如果不是知道点什么,刚才在饭桌上你能那副表情?当爷瞎呢?”

    凌云一脸冤枉:“我什么表情?”

    “说不说?”胡志北语带威胁。

    凌云摇头,下意识把嘴闭紧。

    “得!不打自招,看来是真知道点什么,嘿嘿……”摩拳擦掌,不怀好意。

    “三、三爷,你要冷静……”

    “我看着像很冲动吗?”

    凌云点头:“有一点。”

    “废话少说,坦白从宽。”

    回应他的是少年抿紧唇瓣,一脸坚决的样子。

    胡志北:“……”擦!

    同一时间,书房终于迎回了它真正的主人。

    权捍霆坐在皮椅上,隔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楚遇江低眉敛目,垂手而立。

    他早就有预感,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说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楚遇江:“……起初,沈小姐联系不上您,就已经开始有所怀疑,我按照您的吩咐在问话的时候,尽量隐瞒,但后来凌云那边也联系不上,我想应该出事了,一时之间方寸大乱,不够警惕,就被套了话……”

    权捍霆眉心骤紧。

    若非楚遇江这边口风不牢,又怎会给沈婠顺藤摸瓜的机会?

    不瞒就坦白,可一旦决定要瞒,那必然要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这才像权捍霆的风格。

    但最后还是被沈婠窥破。

    这和权捍霆该不该瞒她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既已下令,楚遇江却没能瞒住,那就叫失职。

    眼下正秋后算账。

    作为权捍霆身边追随多年的“老将”,楚遇江太清楚自家爷的脾气,从他选择对沈婠和盘托出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事到临头,还算坦然。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想说——

    “沈小姐不傻,瞒得了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她早晚都会察觉。”

    楚遇江并非为自己开脱,只不过在陈述一个事实。

    权捍霆比谁都清楚这点,“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个原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最起码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楚遇江霎时噤声。

    “训练项目翻倍。”权捍霆冷冷开口。

    “是!”他轻舒口气,这已经算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

    问完这一茬,权捍霆并没有让楚遇江离开,反而表情愈发凝重,显然接下来才是重点——

    “殡仪馆遇袭是怎么个情况,你说清楚……”

    从楚遇江的角度看过去,六爷还是那个六爷,表情如故,镇定自若,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多眨一下眼。

    可只有权捍霆自己知道,平放在膝头的双手在隐隐颤抖。

    想到沈婠差一点就……

    如果不是沈谦替她挡了那一下,他如今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权捍霆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眼中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是谁干的?”

    楚遇江只觉一股寒气霎时笼罩整个书房,冰冷入骨,冻得他险些说不出话:“……杀手是血狱派来的,幕后主使是沈春和,但两者之间却是沈家嫡系的人在牵线搭桥。”

    “阎烬,沈春和,沈家嫡系……很好!”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楚遇江汗毛倒竖,为那些被点名的默哀两秒。

    “看来,当初放阎烬一马是放错了……”一声沉笑逸出唇畔,乍一听,状若轻喃,却在无形中透露出肃杀的意味。

    权捍霆:“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遇江垂眸:“知道。”

    阎烬,第一枪要打的出头鸟。

    ……

    市中心,一家私人茶楼。

    苗苗和李复到的时候,沈婠已经泡好了茶,虚位以待。

    两人对视一眼,“沈总。”

    异口同声。

    “坐。”沈婠扬了扬下巴,示意眼前的空位。

    两人依言,盘腿落座。

    “假期过得如何?”

    苗苗点头,眉眼俱弯:“有趣。”

    李复眼里也闪过一抹轻松:“还不错。”

    “既然玩够了,那就该忙正事了。”说话的同时,将斟好的茶水分别推至两人面前,“尝尝。”

    苗苗双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顿时满嘴留香,余味悠长。

    但这还并不足以让她目露狂喜,而真正的原因是——

    “我们终于要返工了?!”

    看那副急切的样子,好像生怕假期太长,缺了工作。

    李复虽然不如苗苗情绪外露,但沈婠话音刚落,他眼里骤然蹿起的亮光足以说明一切。

    这一个两个都排着队要当工作狂。

    对此,沈婠也只能摇了摇头,无奈失笑。

    一杯茶的功夫,来时汗流浃背的两人在充足的冷气中,慢慢变得凉爽,心头的燥热也逐渐褪去。

    这时,沈婠才缓缓开口:“明达是回不去了,我打算重新成立一家公司……”

    这场谈话整整持续了两个钟头,苗苗越听越兴奋,李复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只有沈婠,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就像她面前摆放的那杯清茶,香气缭绕,自吐幽芳。

    如果你因为这样便觉得她寡而无味、清淡浅薄,那就大错特错。

    茶水掩盖之下是深沉翻涌的谋略,香气遮蔽之中是蠢蠢欲动的野心。

    苗苗:“……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需要着手准备?”

    沈婠点头:“我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慢慢来,不着急,一步一个脚印把路踩实。”

    李复皱眉:“三个月,半年,还是五年,总会有个期限。”

    “没有。”沈婠如是回应。

    “可……”

    “准确来说,是现在没有。”

    李复更加疑惑:“现在?意思是将来会有?”

    “说不定。”

    “为什么不是现在?”他没有被绕进去,而是直接回到最初的问题。

    沈婠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将来的事,谁也不敢打包票。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

    顿了顿,她勾唇:“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需要静下心来,慢慢等待。”

    李复继续追问:“等什么?”

    “时机。”

    “什么才算您口中所谓的‘时机’?”

    “一场大乱。”

    “?”

    沈婠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白雾朦胧了她清冷的眉眼:“古语有云,时势造英雄。乱才是稳的开端,就像分裂割据之后,必有太平盛世出现。”

    李复若有所思。

    沈婠眼皮不抬,素手执壶,将茶杯注满。

    她丢了一个饵,至于那人会不会上钩,全看造化。

    不上钩,算盘落空,沈婠只能另作打算,重新布局。

    可若是她上钩,就别怪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那场暗杀,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沈谦的一条命,也总得有人用鲜血来赔……

第826章 手不要了,河豚六爷

    该说的说完,要问的也解释清楚,沈婠先一步离开。

    刚下楼,躲在暗处保护她的黑衣人闻风而动,各自找好隐蔽点,警惕又慎重地打量周围,杜绝一切危险。

    这批人是权捍霆亲自挑选出来的,比之前楚遇江安排的那批更为训练有素。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沈婠也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

    而权捍霆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派出一批能力不俗保镖,就必定有他的考量以及这么做的必要。

    沈婠隐约能够猜到一些,可她没问。

    坐进车里,一路疾驰,如果有心留意不难发现,后面跟着两辆车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回到东篱山庄,才下午四点。

    盛夏时节昼长夜短,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沈婠想了想,上楼换身衣服,直奔地下靶场。

    权捍霆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练得也少了,正好找找感觉。

    宽敞空旷的靶场,只听砰砰几响,沈婠平静地摘掉耳塞,用遥控将靶移到近处看环——

    总共五发,两发十环,三发九环。

    看着不错,实则比以往的成绩还是退步了。

    沈婠抿了抿唇,重新上膛,再来!

    不知过了多久,迸发瞬间产生的后坐力已经令她手腕发酸,伴随着隐隐疼痛从骨头里钻出来。

    她面无表情看了眼靶心——

    很好,全中!

    这才丢开手里的家伙,用另一只手摘掉耳塞。

    突然,她动作一顿,仿佛察觉什么,猛地回头,只见楼梯中间,男人身形挺拔,只是表情却……冷到掉渣。

    沈婠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

    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本就是他的地盘,人家怎么不能在这里?傻!

    好巧,你也来练靶?

    啧,假!

    索性最后什么都不说,只一双清凌凌的黑眸注视着他。

    男人眼中说不清什么情绪,脸上也无法分辨具体什么表情,总之复杂得很。

    最终这些纠缠的复杂悉数化作唇畔一声轻叹,“你啊……”

    多少无奈与心疼,都包含其中。

    权捍霆上前,将她汗湿的耳发拨开,四目相对:“如果一直没全中,你是不是还要继续?”

    沈婠一顿,在男人严肃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打算射到全中为止。

    “傻不傻?”

    沈婠皱眉,“全世界就你聪明,行了吧?”说完,转身就走。

    下一秒,被男人长臂截住,捞回来:“说话就说话,生什么气呢?”

    沈婠嘴角抽搐,扯他箍在自己腰上的那条手臂,可任凭她如何用力,都徒劳无功。

    最后她也懒得管了,安静下来,仿佛顺从的姿态。

    一是,挣也挣不开,由他去,又不是没抱过。

    二是,沈婠实在累狠了,懒得计较,只想休息。

    突然,手心一热,只见权捍霆将她的右手握住,拢进掌心,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让她因汗湿而稍显冰凉的手瞬间暖和起来。

    连带心头也跟着变热。

    “这么拼做什么?又不是要你上战场。”权捍霆一边说,一边替她揉捏手腕,辗转至虎口冷不防加重力道。

    “嘶……”沈婠倒抽一口凉气,“轻点。”

    男人眉心霎时收紧,如果不是疼得狠了,依沈婠的性子根本不会出声。

    “你就是该!”咬牙切齿,语气凶狠,像头觅食的狼。

    话虽如此,下手的力道却轻了不少。

    沈婠暗骂:口是心非。

    当然,并没有戳穿,还是怕把某人惹急了,再跟她横。

    就这样,一个细致地按摩,一个惬意地享受,时间恍若静止,温馨蔓延,呃……前提是忽略男人阴沉中带点郁闷,又夹杂无奈的表情。

    “下次别练这么狠了。”半晌,权捍霆突然开口。

    沈婠把手抽回来,转身与他面对面:“为什么?”

    “过犹不及,怕你伤了自己。”

    “强度都是一点一点加上来的,习惯就好。”她变得固执起来。

    深深看了她一眼,权捍霆:“婠婠,你是在……自保吗?”

    沈婠没有否认,只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终究还是要自己立得住,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倚仗的时候,才能绝处逢生。”

    权捍霆目光一痛:“对不起,你遇险的时候我不在身边……”

    就在两个小时前,楚遇江把遇袭当天追悼会现场的监控录像送到他手里。

    权捍霆看得心惊肉跳。

    他无法想象,如果沈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感激沈谦。

    感激他用身体护她周全,用性命换她无恙。

    沈婠看着他,莞尔一笑,语气温柔:“说我傻,你也不见得多聪明。未来那么长,你能保证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不管任何危险都能一一杜绝?”

    权捍霆张了张嘴,哑口无声。

    因为……

    他确实不能。

    沈婠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他身上的挂件,也不会甘心当他的附庸,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事做,不可能不出门,不可能不交际。

    权捍霆固然能像今天这样派身手最好的手下跟着,可万一对方有备而来,并无所惧呢?

    不管怎么做,怎么安排,总归都有风险存在。

    很多时候往往就是这一点风险,便足以致命!

    权捍霆不敢赌,也赌不起。

    沈婠见他脸上表情变换,时而凝重,时而沉痛,心也跟着一抽,不过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微笑:“阿霆,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那时你也在危险边缘游走,自顾不暇,我帮不了你什么,但也绝不对不能拖你后腿。”

    她这条命,除了对自己负责,还要对权捍霆负责。

    男人眼底隐隐翻涌的偏执让沈婠清晰意识到,如果她死了,权捍霆只怕会疯!

    而“疯子”做出来的事——只会天翻地覆,搅动血雨腥风!

    “婠婠……”权捍霆抬手抚上女人脸颊,自责又怜惜,“我不想你太辛苦。”

    沈婠反扣住他手背,脸颊在男人掌中轻蹭。

    她说,“我不苦。”

    重生归来,她不信老天爷只是为了让她平平淡淡、默默无闻地走完这一生,总要和上辈子不同。

    她的路,权捍霆可以陪着,但终归还是要她自己一步一步去走。

    若这点都无法做到,又何谈与他并肩而立?

    也是这次权捍霆出事让沈婠深刻意识到,她如今得到的东西多半来自权捍霆的“大方”。

    比如,她想调查一个人,有权捍霆的人脉网,还有楚遇江鞍前马后,自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得到最准确的消息。

    可假如有一天,权捍霆不再“大方”,失去倚仗的她会不会一头雾水、两眼抓瞎?

    这个假设让沈婠后背发凉,以前不曾重视的危机感铺天盖地袭来。

    她想,她可以试着做些什么,至少要有一定准备,等那天真正来到的时候,才不至于惊慌失措。

    就拿这次来说,如果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就可以直接越过楚遇江调查权捍霆的消息。

    能不能查到是一回事,但总不至于束手无策,只能被迫接受,煎熬等待。

    权捍霆根本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会沈婠产生这种想法,而且还想得这么深、这么透。

    他以为上次的袭击事件让她产生了自保的念头,才会一反常态,追求绝对武力。

    殊不知,沈婠在防止危险的同时,也是在防他!

    倒也并非权捍霆不能依靠,只不过有备无患,在必要时候能够掌控主动权而已。

    她再也不想当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飞;也不想在等待的过程中又一次品尝担惊受怕的滋味。

    别人有再多,那也是别人的,给你的时候给你,不给的时候不给,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拥有……

    沈婠心里门儿清,但并没有告诉权捍霆,只道:“我会保护好自己。”

    “嗯。”

    “现在时间还早,一起练?”

    权捍霆顿时黑脸,气得直咬牙:“手不要了?!真当自己是女金刚,铁做的?!”

    沈婠直发笑:“你知道河豚吗?”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六爷:“?”

    “你现在生气的样子就有点像它。”

    晚饭后,六爷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平板电脑,页面停留在某搜索引擎——

    河豚生气什么样子?

    回车一敲,瞬间出来不少词条,然后他看到了一只气鼓鼓的东西。

第827章 不准进屋,大乱之始

    权捍霆:“……”他像这玩意儿?

    胡志北从旁边经过,偷瞄了一眼。

    河豚?

    要吃?要养?还是用来炼毒?

    天将擦黑,权捍霆就坐不住了,丢开平板,直奔二楼主卧。

    没落锁,嘿嘿……

    正准备进去,谁知手还没碰到门,它就自动从里面开了,沈婠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

    权捍霆心下暗喜,作势往里。

    可她却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男人微愣:“天气怪热的,还是冲个澡舒服……”

    沈婠:“回你的客房洗。”

    “为什么?”这语气,就像小朋友问家长自己为什么不能吃零食,明明已经忍了一天。

    “我有答应你今晚可以回主卧吗?”

    “?”懵。

    “没有。”沈婠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所以,要冲凉还是回你的客房吧。”

    说完,轻轻往男人胸口上一推,权捍霆后退,然后……

    砰!

    门关了。

    躺在客房的六爷,双手枕于脑后,看着窗外惨淡的月光,油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捂着胸口低咳起来。

    起初声音很小,到了后面他好像忍不住,咳得越来越狠,双颊也浮现出一层薄红。

    怕声音传出去惊动外面的人,他先是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见没什么效果,索性又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

    声音小了,隔着一扇门更听不出来,只是棉被下动静不小,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

    苗苗从茶楼离开,回去之后一直在想沈婠说过的话。

    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

    创立一家“泛娱乐”公司?

    苗苗先上网查了一下,什么叫“泛娱乐”,官方定义是基于互联网与移动互联网的多领域共生,打造明星IP。

    但在苗苗看来,就是广义上的文化产业。

    其实,沈婠会有这个想法,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相反还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与果然如此的笃信。

    因为——

    从启航游戏,到航亚广告,再到飞扬娱乐和洋葱视频,一个巨大娱乐产业网正缓缓铺开。

    涉及领域包括游戏竞技、广告策划、公关团队、明星经纪、影视戏剧、文学动漫等等,将这些整合起来,糅在一起,不就是一个“泛娱乐”框架模型吗?

    就像……

    国内俨然巨头一般存在的千度和腾亚两家公司!

    对!就是这两家!

    将“泛娱乐”概念玩得飞起来,触角深入互联网时代方方面面!

    如果沈婠的新公司成立,再将启航、航亚、飞扬等纳入进来,是不是有望成为互联网经济的第三大巨头?!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

    苗苗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最后索性觉也不睡了,翻身下床,在床边来回踱步。

    假如……

    苗苗深吸口气——

    假如,这是真的,那沈总的野心不是一般大,未来将要面临的挑战也不是一般多。

    可她却无半分退缩怯战之意,反倒有种难以言喻的澎湃在血液中涌动。

    她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

    同一片月色下,李复也没睡着。

    看着床头晕黄的灯光,心里却暗自琢磨沈婠的用意。

    但焦点却不是集中在“泛娱乐”这个概念上,毕竟,他不像苗苗那样,知道沈婠手里还握着“启航”、“飞扬”等产业,因此也没往深处想。

    他想的是沈婠口中所谓的“时机”。

    乱才是稳的开端,就像分裂割据之后,必有太平盛世出现……

    所以,究竟什么样的“乱”才有时势造英雄的效果?

    肯定不是小打小闹!

    就在他入神之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屏幕上“苗苗”两个字让他有一瞬纳闷儿,都这个点了……

    “喂?”

    “李复,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今天下午沈总说的话?”语速极快,直奔主题。

    “嗯。”相较而言,李复平静得多。

    苗苗听到男人不甚热烈的语气,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她找李复叨叨什么?

    有些东西他根本不知道。

    就算要告诉他,那也只能从沈婠嘴巴里亲口说出来,而不是她在这儿模棱两可地暗示。

    “怎么了?”李复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苗苗原本激动的情绪骤然冷却,稳住呼吸和声线:“哦,有点疑惑,想问问你,不过刚才一瞬间我突然又想通了。”

    “这样?”男人挑眉。

    “嗯,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早点休息,晚安。”

    言罢,不等李复有所回应便急急忙忙挂断。

    男人握着手机,一头雾水:“?”

    不过李复只当小插曲,并未放在心上。

    临睡前他还惦记着那“一场大乱”,究竟会“大”到什么程度……

    这一刻,李复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疑问会那么快得到答案。

    本月13日,证监会对上市公司泰安文化发布行政处分——

    泰安文化、恒翔科技等涉嫌信息披露违规,将正式立案调查!

    而泰安文化却是由明达集团直接控股,通知一发,明达被拉下水,彻底洗不干净了。

    第二天,股市开盘不到半个钟头,明达刚升回去不久还没恢复元气的股价再次跌停。

    沈春航盯着大盘,眉眼沉沉,面覆寒霜。

    这时,秘书推门进来,大气不敢多喘一下:“沈总,众董事都已经到齐,现已经等在会议室,您看……”

    沈春航合上电脑:“我现在过去。”

    言罢,起身离开座位,大步走出办公室。

    秘书见状,咬了咬牙,小跑着跟在后头。

    从昨天证监会处分通知下发,整个公司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会议室内。

    “泰安那边究竟怎么回事?!眼看就要收购成功,怎么会在临门一脚突然被查?”

    沈春航刚坐下来,一名董事就迫不及待开口问责。

    “如果我没记错,成立恒翔科技,利用杠杆收购泰安的计划是一年前就定下的,那时我连公司大门都很少踏入,按理说,在座各位应该更清楚,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当初,由项目部提议,投资部附议,提出以三百万注册资本成立恒翔科技,预备用八千万自有资金向金融机构借贷筹集四十亿收购泰安的计划。

    简言之,就是用一家小公司收购上市公司,俗称“蛇吞象”。

    可这是一年前就拟定的计划,那时,明达还在沈春江的掌控中,项目部经理也还由沈如担任。

    而这么高风险的投资计划,不可能不告知的董事会。

    也就是说,在场的除了沈春航之外,都是知情者!可笑他们竟然还有脸来质问他?

    这一刻,沈春航终于切身体会到被这群老家伙逼迫、压榨、围追堵截、当狗一样呼来喝去是什么滋味儿。

    他甚至在想,当初沈婠坐到这个位子上是不是也如他此刻这般面临过同样的困境?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春航话一出,董事们脸上彻底挂不住,总算不再七嘴八舌,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依然摆得很足。

    可笑!

    荒唐!

    有这么一群唯利是图又想置身事外的老东西在,明达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沈总,你这话什么意思?指责我们当初审核不严?”

    八千万撬动四十亿,多么可观的利润,多么诱人的结果?加上沈春江拍着胸脯打包票,沈如信心十足的样子,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

    沈春航冷冷看了那人一眼。

    那位董事却不憷他,冷笑两声:“现在是相互责怪的时候吗?你不想想大伙儿,也要想想公司,明达绝不能让一个小小的泰安拖垮!”

第828章 沈绯出手,见沈春航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现在问责追究没有任何意义,解决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沈春航不言,沉凛的表情让人猜不透真实想法。

    其他董事反倒急了——

    “现在算怎么个意思?”

    “你倒是说句话啊!”

    “……”

    七嘴八舌。

    砰——

    沈春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够了!”

    一瞬安静,鸦雀无声。

    “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次被罚明显有人举报?否则证监会的通知能下来得这么快,事先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表情相当精彩。

    就在这时,沈春航突然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圈,冷笑着丢下一句:“对方有备而来,明达已经被人盯上了——这都还听不懂吗,蠢货?!”

    吼完,大步离开,丢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骂我们什么?”半晌,才有董事反应过来。

    蠢货?

    “反了!他沈春航算哪根葱?凭什么……”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那些老东西的怒骂,可沈春航不在乎,甚至有种莫名的暗爽。

    去他妈的狗屁董事会,全是一群妖魔鬼怪……

    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正准备拨给那个人,可对方的电话反倒先进来。

    沈春航迅速接起,不等那头开口,便先行抢白:“沈婠,你之前说为了阿谦,也要守好明达,如今还算不算数?!”

    那头一顿:“……当然。”

    “好,那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昨天证监会公布行政处罚通知,泰安文化和恒翔科技已经糊了,明达也被拉下水,今天一早股市开盘不到半个钟头就跌停,上次的风波还没过,这次卷土重来恐怕没那么好应付。”

    沈春航以最简短的语言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之后便不再开口。

    他在等,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终于……

    那头传来女人淡淡的嗓音:“我都知道。”

    那一瞬间,男人如释重负,几番想要张嘴,连带喉结也跟着上下轻滚,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

    “那就好。”三个字。

    沈婠:“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谈?”

    “什么地方?”

    “你来东篱山庄。”

    沈春航浑身一震。

    ……

    一小时后,沈春航按照沈婠发来的定位信息,将车停在铁门前。

    透过菱形的镂空,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的布局。

    他微微抬头,而后环顾四周。

    这园子依山而建,却并不偏僻,门前几条大路通往闹市繁华区,路面铺叠平整,大气宽敞。

    他在宁城这么多年,好歹也算“地头蛇”,不说将这座城市熟悉烂透,那也是条条大路谙熟于胸,却从不知近郊地界儿,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六爷不愧是六爷……

    就在沈春航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的时候,铁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

    表情冷肃,目光凛冽。

    沈春航认识他,权捍霆的左膀右臂,好像姓……楚?

    “沈先生,里面请。”对方并未多言,侧身,抬手。

    沈春航顿了顿,抬步入内。

    进到里面,又是和外面看不一样的感觉,花草林木错落有致,排列布局似乎有着某种特定的规律,无形中更添美感。

    原本燥热的空气在通过大门的瞬间,明显凉爽起来。

    明明头顶的还是同一片天,所处的也还是同一个环境,就连里外空气和空气之间也是流通的,可温度偏偏不同。

    沈春航皱眉。

    说来可笑,如今明达火烧眉毛,稍不注意就可能全军覆没,他却还有兴致研究别人的园子。

    沈春航勾了勾唇,目露自嘲。

    他这算不算破罐破摔?

    尤其在被董事会那群老家伙逼得无路可退,转身就是万丈悬崖的时候,他想,其实明达没了也挺好……

    可叹他学的是金融,教的是管理,可真正运用起来算什么狗屁?

    达不到沈宗明的高瞻远瞩,做不出沈春江的虚与委蛇,更学不来沈婠的运筹帷幄,如今连最基本的公司管理都让他头疼。

    自从接手明达以来,诸事不顺,这让沈春航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拉沈婠下马的决定是否正确。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但他的脖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力,足以支撑“王冠”赋予的重量……

    见面的地方并不隐蔽,甚至连屋都没进,就在花园的凉亭里。

    沈婠:“坐。”

    随后,亲手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沈春航依言坐到对面,刚好与沈婠正脸相视。

    头顶骄阳,却不晒,亭中还有清风送爽,这温度控制得实在诡异。

    沈春航垂下双眸,执起茶杯,忍住没有多问。

    茶水刚入口,他动作陡然一顿。

    “凉的?”

    “这个季节,应景,”沈婠微微一笑,目光平和,“也提神。”

    比起权捍霆这种刀口舔血苦日子过来的人,对于饮茶并不讲究,凉的热的,甚至滚烫都能接受。可沈春航不同,他是老来子,沈宗明的金疙瘩,从下养在富贵窝,躺的高床软枕,见的是风花雪月,对于吃喝方面自然讲究。

    到底忍不住,“……凉茶伤胃。”

    “我以为小叔现在的处境,早已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沈春航眼里闪过轻嘲:“习惯使然。”

    沈婠目光淡下来:“明达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她突然进入正题,男人稍显怔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这次证监会突然出手,是因为收到一封检举信——有人盯上了明达!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跟京平那边脱不了干系。”

    沈婠:“沈绯背后的人出手了。”

    对此,沈春航似乎并不惊讶,或者说早在上次两人交流之后,他就隐隐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

    “她为什么对明达下手?”

    沈绯和沈婠之间的仇和怨,七拐八绕牵扯到明达身上?

    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不是有点太过……迂回?

    明明沈婠已经抛售股份,彻底退出。打击了明达,也祸害不了她,沈绯背后的人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除非……另有打算!

    沈婠却只轻轻一笑:“谁知道呢?”

    尾音吹散在风中,似慨似叹。

    沈春航在东篱山庄待了整整两个钟头,凉茶喝了满满一大壶,倒是沈婠,一直在往他茶盏里添,却不见她多碰一口。

    对此,沈春航:“……”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虽然他不喝,沈婠也不能强迫,但他有个习惯,思考的时候手里总要拿点东西才沉得下心。

    而茶盏又恰好放在面前,不由自主就拿到了手上;拿都拿了,总不能不喝。

    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场谈话的具体内容。

    沈春航来时焦虑愁闷,去时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他眉眼之间纠缠的阴郁散去不少,多了几分狠色与决绝。

    直到后视镜里,山庄逐渐消失,沈春航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看上去好像无关紧要——

    沈婠为什么约他来这里碰头?

    权捍霆身份特殊,牵扯复杂,敬他的人多,畏他的人不少,想要他命的也不是没有。按理说,他的住处不会轻易暴露人前。

    这点从沈婠前几次都是约他在外面谈事便可见一斑。

    那为什么这次……

    沈春航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沈婠对他这个小叔多么推心置腹、信任百倍。

    目光平视前方,看着宽敞的路面,男人熟练地操纵方向盘。

    路口转弯,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

    沈婠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

    为什么?

    沈绯既然已经对明达下手,又怎么可能不对沈婠这个正儿八经的仇人做点什么?

    他还记得追悼会当天,殡仪馆内发生过的惊心动魄。

    京平那边既然可以派人击杀沈婠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正因为东篱山庄是权捍霆的老窝,无论安保防御,还是人手配置,都相当齐全,所以沈婠才会选择留在这里,不踏出大门半步。

    谁也不敢保证危险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那些跃跃欲试的要么太自负,要么就是太蠢,只有待在确保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耐心蛰伏的才是聪明人。

    显然,沈婠属于后者。

    也从侧面说明,沈家旁系一脉这次来势汹汹,动真格了!

    要想安然无恙渡过难关,恐怕没那么容易。

    但沈婠的平静与坦然给了沈春航绝对的信心,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去仔细深究过这里面的原因,他就是相信沈婠能够打赢这一仗!

    ……

    第二天,沈春航召开部门大会,紧急下发两项通知。

    第一,公司外联部将组织记者招待会以及股东听证会。

    前者将广邀财经圈名记,对此次被罚做出一个专业性的公开披露,并且不做任何公关举措,让其如实报道。

    后者将安排场地,欢迎广大股东到场,进行信息公布,并现场回应质询。

    两场会议将在一天之内,分上下午举行,若满足条件,都可以参加。

    无疑,这是积极的应对措施。

    在被罚和跌停的双重打击之下,一定程度上稳住了股民。

    第二,将石泉湾广场项目的招商引资提上日程,并且不惜以商场份额作为筹码,吸引合作方。

第829章 沈婠出谋,沈绯疯狂

    在短时间内能够引起公司股价大幅波动的原因有很多,战略性的公司决策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比如,并购、拆分、重组。

    再比如,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并且双方缔结深度合作关系。

    简言之就是强强联合,或者对方实在太强,也可以称之为“背靠大树”。

    为此,明达不惜以商场份额作饵,可见其“钓大鱼”的决心。

    不得不说,这两项通知都挠到了痒处。

    一个在于控制舆论,稳定军心;而另一个则在自保的基础上,寻求反击。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态度摆出来了。

    沈春航命令一下,慌乱无序的公司上下仿佛瞬间找到主心骨,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明达项目部。

    “嘶……我怎么觉得这些手段……”

    “似曾相识?”同事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全。

    “对!”那人眼前一亮,“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我们跟宏辉合作开发的生态旅游项目,结果被竞争公司恶意窃取创意方案,紧接着又出了药品走私事件,海关亲自出手扣货,没两天就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商界都震动了!”

    “怎么不记得?那时,咱们项目部首当其冲,舆论就跟天上下针一样,报刊杂志、新闻电台,到处都是讨伐的声音。”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便过去这么久,阴影也依旧存在。

    “你们不觉得这次被罚和上次药品事件很像?”

    “哪里像?两件事原因不同,严重程度也不一样。”

    “我指的是处理手法——同样直面舆论,积极应对,连召开记者会的具体措施都一模一样。”

    “这……”

    面面相觑。

    良久,有人小心翼翼开口:“莫非是……沈总?”

    这个“沈总”自然不是说的沈春航,能叫项目部这一个个真正心服口服的也只有……

    大家都默了,因八卦而高涨的情绪在转瞬之间低落下来。

    幽幽一叹:“做事吧,越说心里越不好受……”

    半个月前新来的实习生正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话说一半突然没了,勾得她心痒难耐,便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旁边的老员工:“张姐……”

    “怎么?”

    “你们刚才两件事很像,然后呢?怎么就断了?”

    “唉……因为大家都不想提伤心事。”

    “啊?”

    “这次的危机处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前总裁的风格,你不知道吧,前总裁可是从咱们项目部出去的。”

    “就是刚才小马哥说的……沈总?也姓沈?”

    “当然。明达本来就是家族性质的企业,现总裁和前总裁是叔侄女的关系。”

    “侄女?前总裁是个女的?!”实习生惊呼,“像这种家族企业不都传男不传女吗?”

    张姐下巴一扬,带着几分骄傲,又有几分轻蔑,“是这么说没错,可谁让咱们沈总有本事?一个女的做起事来比三个男人还顶用,这年头,不是看带没带把,而是看谁拳头硬、能力强。”

    “张姐张姐,那你跟我说说前沈总的事儿呗,有这么厉害吗?”

    “你还别不信,我跟你讲……”

    项目部清楚这是沈婠的手笔,其他人未必看不穿,比如董事会那群老家伙,再比如在背后设局之人……

    京平,某私立医院,SVIP病房。

    哐当——

    门从外面被人撞开,粗鲁的力道带起一阵劲风,砸在墙壁上又反弹两下。

    沈续闯进来,一脸怒容:“是不是你搞的鬼?!”

    沈绯躺在床上,脖颈下面垫了三个靠枕,头被抬得很高,而她正对面支起一块小桌板,桌上放了台笔记本电脑,页面停留在股价波动图,那一条条细密的折线还在实时变化,呈现出忽高忽低的波浪形。

    沈绯闻言,无甚波动。

    甚至连看都没朝他多看一眼。

    当然,也不排除她动不了的原因,在双手双脚都无法用力的情况下,哪怕一个简单侧头的动作对她来说也极其艰难。

    索性便不为那些无足轻重的人浪费力气了。

    沈续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刺激到,眼冒凶光:“我他妈问你话,明达股价跌停是不是你干的?!”

    沈绯这次皱了皱眉,仍是不看他,只沉声提醒:“哥,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我跟你讲,我现在已经是忍了又忍。”

    “是吗?那可真是难为你了。”轻描淡写,却怎么听怎么敷衍,怎么听怎么搓火。

    沈续咬牙:“少拿你那副阴阳怪气的调调跟我讲话,你告你,这个时候动明达,无异于玩火自焚!”

    “嗤——”女人牵起唇角,勾出一个讥嘲的弧度,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扭曲和诡异。

    沈绯:“你未免太看得起这么一家小公司,毁了就毁了,怕什么?”

    “真的是你!”沈续两眼泛起火光,烧得通红,“疯了——”

    “我没疯!”沈绯突然发狂,“我就是要整明达,你能拿我怎样?!爸爸已经把手里所有资源,包括资金、人脉等等,都交给我全权支配。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沈续目光一刺,被戳中痛脚。

    他不明白,自己才是家里的长子,比起沈绯,他拥有健康的身体,传宗接代的能力,但沈春和偏偏……

    偏偏喜欢一个丫头片子!

    从小就是这样,好东西沈绯先选,挑剩下的才轮到他;长大之后,沈绯能接触到公司机密,能献计献策,甚至间接插手生意上的事,沈春和对她言听计从,可他却被排除在生意之外,有花不完的钱,却没有实际握在手里的权。

    凭什么?

    如今,沈绯疯了,沈春和不阻止,还要陪她一起疯。

    想到沈绯那句“爸爸已经把手里所有资源,包括资金、人脉等等,都交给我全权支配”,沈续就抑制不住妒火中烧。

    “我没资格指手画脚?你特么现在败的是沈家产业,里面没我的份?”

    “呵……哥,你说漏嘴了。”

    沈续一惊。

    沈绯:“爸爸还没死,你就迫不及待惦记上家产,简直不孝!”

    “你!”

    “明达今天开盘又跌停了,再跌下去,不出半个月就会彻底完蛋。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输?”

    男人冷笑:“因为,你斗不过沈婠。”

    输了一次,再输第二次也不过是分分钟。

    “上回,你付出了健康,这回,又打算付出什么?”

    女人表情骤凝。

    沈续笑得恶劣,不是只有你沈绯才会戳人心窝,揭人伤疤。

    “我、不、会、输。”一字一顿,恨不得从牙龈间咬出血来。

    沈续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怒容渐渐平息,眼神却更显阴鸷:“就算真的让你整垮明达又如何?对沈婠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你这一拳非但没能击中要害,反倒白费力气。”

    “谁说的?”沈绯情绪比他变化更快,前一秒还歇斯底里,转眼之间又笑靥如花。

    沈续后颈窜上一丝凉意,瘫痪后的沈绯好像越来越邪门……

    只见女人惨白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我们派去的人没能弄死沈婠,却阴差阳错干掉了沈谦,无论报恩还情,还是心中有愧,沈婠都势必会为他保住明达。”

    沈续不以为然:“就怕你想太多。”

    “哥,是你脑子太简单,怪不得爸会骂你蠢。如果不是为了保住明达,你觉得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卸任总裁,甚至连股份都一并出手,将自己和明达完全分开?”

    不等沈续回答,沈绯便咯咯笑起来,接着开口:“因为啊——她怕我们反应过来会因为报复她而对明达下手。只可惜,被我识破了,她越想保护的东西,我就越要毁掉,越是舍不得,就越要从她身上个割下这块肉来!”

    沈续恍然,瞳孔紧缩:“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知道摧毁一个人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吗?”沈绯并不需要他回答,兀自轻叹,尾音袅袅,“当然是打碎她最在意的东西,还必须当着她的面打碎。”

    “哐——清脆得很!”说着,她笑起来。

    笑声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钻进男人耳朵里。

    沈续头皮发麻,只一遍又一遍重复骂她:“疯子——”

    沈绯却浑不在意,她说:“疯就疯吧,反正早就该疯了……”

    忽而又喃喃:“谁知道呢?”

    铃声响起,沈续掏出手机,接通。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看向病床上无法动弹的沈绯,眼神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同情,或者其他……

    “……好,我知道了。”结束通话,沈续并没有第一时间收起手机,而是对着屏幕点了几下。

    然后才抬眼直视沈绯:“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是聪明人?你能布局,别人也能破局,你能使坏,别人可以反击。”

    沈绯眉心骤紧,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蔓延开:“你什么意思?”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

    说着,将手机举到沈绯面前。

    是明达集团记者招待会现场直播!

    “请问,泰安文化和恒翔科技被罚,明达认不认?”

    镜头转向台上站立于话筒前的沈春航:“恒翔科技由明达直接控股,恒翔被罚,明达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如果你口中的‘认’是‘认罚’,那明达自然是要认的;但如果你口中的‘认’是‘认输’,那么对不起,明达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这两个字。”

    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那位记者也不是软脚虾,应该说,今天到场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830章 她的在乎,她来安排

    “沈总提到‘认输’,那么请问敌人是谁?证监会?广大股民?还是我国的法律法规?”

    这个问题明显是在挖坑,财经记者的犀利与灵敏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春航也不慌,沉吟一瞬似在组织语言:“对证监会的处分,明达心服口服,所以才有“认罚”一说。”

    “对广大股民,我们本着负责的态度召开股东听证会,旨在回答疑问、公开信息,时间就定在下午,在场各位如果有空,欢迎列席。”

    “不管对被罚的恒翔科技,还是如今面临困局的明达集团来说,法律法规都是不可逾越的最后底线。我们秉持着遵纪守法的原则,从不以侥幸心理做事……”

    那记者勾唇一笑,仿佛抓到什么把柄,直接打断沈春航:“你拍着胸口为明达和恒翔打包票,但证监会的处罚恰好从侧面证明两家公司并不无辜,这算不算自打嘴巴?”

    沈春航闻言,儒雅一笑:“记者朋友,如果你听我把话说完,就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请——”抬手,风度顿显。

    “如果触碰到了红线,请大家相信,并非我方本意,可事情已经发生,是不是本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积极正面的态度做出应对,解决问题,相信这才是大家乐意看到的。”

    话音落,沉默起。

    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响起一记孤零零的掌声。

    而后,众人相随,掌声雷动。

    沈春航不偏不倚:“这位记者朋友,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回答。”

    这才只是一个记者,坐下来后,第二个站起来——

    “这次违规,归根结底是信用风险。但不同以往的经济高波动下行、企业盈利式微的宏观环境,也并未以国企、城投等为主,而是以信贷受限的民企为主,收杠杆的政策周期影响,融资节奏收紧,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恒翔科技还要顶风作案,如果说不是故意的,在座各位恐怕都不会相信。对此,沈总有何辩说?”

    “不需要辩,只有犯错的人,才会想要借助言语进行苍白的反击。就如刚才所言,我们不想犯错,可如果犯了错,要做的不是‘辩’,而是解决问题。”

    记者:“您在避重就轻。”

    沈春航:“发生的事非人力可更改,我今天站在这里,组织这场记者会——这就是我的态度。”

    对于这样的答案,记者显然并不满意,却又找不到突破口进行反击。

    只能皱着眉头,悻悻落座。

    第二个铩羽而归,第三个接踵而至——

    “恒翔科技一方面放出风声,要收购泰安文化,使一些信任明达的股民大量购入,安泰股价在短时间内迅速上涨。在引起相关部门的关注后,恒翔突然跳出来澄清只预备持有百分之八的股份,也就是说,收购一事不过虚晃一招,实则在把股民当猴耍、狗来遛。恒翔无法增加持股,又被困调查疑云,股民投资信心骤降,进而导致泰安股价连续跌停,跟风股民血本无归……”

    记者会还在继续,沈绯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剜出一个洞来。

    沈春航不疾不徐的嗓音在沈续收回手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退出直播,笑着睨了眼沈绯:“明达能走到今天,不是你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毁掉的。哪怕你手上握着爸爸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显然,沈春航不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回应,摆正态度,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沈绯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笑容重回脸上:“很好,比我预想中快了很多。”

    沈续见鬼一样盯着她。

    “如果你研究过沈婠,足够了解她,就会发现沈春航现在用的这套,就是她一惯的行事作风。”

    男人皱眉。

    沈绯笑着叹了口气,后颈放平,这样会让她躺得舒服一点,两只眼睛直勾勾看向天花板,口中轻喃:“还说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给沈春航支招?”

    沈续头皮一麻。

    ……

    下午,股东听证会准时举行,不少参加了上午记者会的“财经铁杆”还真应了沈春航的邀约旁听下午场。

    沈春航站在台上游刃有余,无论是回答股民的提问,还是在信息公开环节的陈述,俱都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这中间所表现出的个人魅力以及作为企业领导者的担当,展露无遗。

    结束之后,他回到顶楼办公室,拨通沈婠手机——

    “两场会已经结束,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不用了。”

    沈春航一怔:“……什么意思?”

    “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安排。”

    说完,直接挂断。

    沈春航还保持着通话时的动作,手机迟迟没有放下来。

    第二天,沈春航早早守在大盘前,等待开盘。

    上午,9:15,开始交易。

    半小时后,明达的股价再次无甚悬念地……跌停。

    沈春航:“?”

    说好的她来安排呢?

    董事会一片丧气声,“看看你干的好事!”

    怒急而哮。

    众人看向沈春航的目光不由流露出失望。

    偏偏他毫无所觉,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大盘,闪现沉思的深光。

    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这……你们看他什么态度?!”

    “本事没多大,人倒挺狂。”

    “……”

第831章 土豪我婠,在线砸钱

    “欸!涨了涨了!快看——”

    一声惊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惊起万丈狂浪!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沈春航脚下猛地一顿,而后迅速折返,整个人扒在大盘前,双手撑住桌延,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离得近点,再近一点,就能看得清楚。

    董事会那群老家伙也傻了。

    一个颤抖着嘴唇,声音不敢太大:“真……涨了啊?”

    一个激动得两股战战:“涨了涨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默契使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不约而同望向沈春航。

    只可惜,后者鸟都不鸟他们,只一个劲儿盯着盘面,恨不得看出一朵花儿来。

    其实之前并未跌停,但离跌停也不远了,谁都没抱希望,就连沈春航也不由灰心,才会转身便走,却不料突然之间起死回生……

    明达股价在连续四天跌停之后,终于在第五天迎来上涨。

    大家都以为是沈春航积极回应的效果,连董事会那群老家伙也这么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即便那一系列应对措施有效,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力挽狂澜,必定还有其他原因。

    而沈春航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沈婠!

    所以,他离开现场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沈婠的手机号。

    “小叔。”清清淡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沈春航愣住,恍然之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半晌,他沉声:“是不是你做的?”

    “是。”干脆得不可思议。

    他连具体情况都没说,脱口而出一句质问,她却问也不问就承认了。

    沈春航发现,时至今日,他仍然不了解这个“半路出家”的侄女。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婠:“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砸钱!”

    那头不说话,默认了。

    沈春航忍住倒抽凉气的冲动,压低嗓子,腮帮却咬得很紧:“沈婠,你是不是疯了?!”

    在股价连续跌停的前提下,要想改变颓势,逆风翻盘,得砸多少钱——他连想都不敢想,可偏偏就有人这么做了。

    还做得轻描淡写、不痛不痒,就像……挥一挥手那么简单。

    “你需要时间冷静。”丢下这么一句,沈婠毫不犹豫结束通话。

    沈春航:“?”气得肝疼。

    半小时后,当沈婠重新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时,男人已经平复下来。

    这回,沈春航不敢骂她“疯了”。

    主要是怕沈婠又挂电话。

    “我们好好谈一谈。”他如是说。

    沈婠语调不变:“想谈什么?”

    “你……砸了多少钱进去?”

    “……”

    “不方便说?”

    “不是。”

    沈春航:“?”

    沈婠:“金额太大,记不清了。”

    “你都不记个大概数目?”男人表示震惊。

    沈春航从来没缺过钱,名下动产不动产一大堆,但价值多少,总资产几何,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个数。

    像沈婠这样漫不经心,连花出去多少都不知道的,啧……

    活久见!

    沈婠轻笑:“每一秒都有大笔资金砸进去,你让我怎么记?”

    沈春航哑然。

    一己之力对抗大局,杠杆几乎不起作用,在这样的前提下,沈婠竟然将股价成功拉回,即便是沈春航当学者搞研究的时候,也不敢做出如此大胆的假设。

    连想都不敢想!

    “……再多的钱,也有耗尽的时候,这么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沈婠:“放心,永不了多久。”

    没等他细问,那头已经挂了。

    沈春航:“?”又来?

    第三天,明达股价继续上涨,虽然涨幅不大,但这个势头已经足够让人惊喜。

    第四天,稳中求进。

    第五天,同样如此。

    沈春航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盯大盘。

    看着明达股价一天天稳定下来,形势一片大好,他却心惊肉跳,忍不住想沈婠又砸了多少钱进去……

    期间他明确表示自己也可以拿出资金,承担一部分。

    可沈婠怎么说的?

    “杯水车薪,你还是省省吧。”

    听听!这叫什么话?说他的钱就像一杯水,根本救不了明达这把火。

    “呵……就你沈婠能,你沈婠行,别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一出口,沈春航自己都愣了。

    酸!

    真他妈酸!

    当初想要沈婠参与进来,拉明达一把的是他,如今人家不遗余力、不计代价地去做了,愤愤不平的还是他。

    简直疯球了!

    可令人惊奇的是,沈婠听罢,并未像之前那样回怼,而是沉默许久。

    半晌,轻轻开口:“……你有心了,我都懂。”

    沈春航狠狠一震,嘴硬;“你别多想……就字面儿上的意思……总之不是为了你……”

    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他人也越烦躁。

    最后干脆闭嘴,不说了。

    反正,沈春航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担心沈婠,他不过是心疼那些钱而已。

    对!就是心疼钱……

    沈婠也不戳破,她和沈春航之间还隔着“夺权之仇”,如今不过是因为目标刚好一致,全靠共同利益在维系,永远不可能像普通叔叔和侄女那样,相敬相亲。

    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通电话,就已经很好。

    “我也没说你是为了我。”

    沈春航:“……”得!他自作多情。

    “沈婠,”他语露郑重,“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沈春航:“……”妈了个巴子。

    深呼吸,重新开口:“那你给我个准话,到底有几分把握?”

    那头,语气依旧凉淡:“上了赌桌的人,你说有几分?”

    开大开小,赢和输,几率各占一半。

    “你!”

    沈婠似乎没有多余的耐心再浪费口舌:“你按我说的做,该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不该知道的,也不用问,因为——”

    她沉声:“问也问不出结果。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

    沈春航:“……草!”

    秘书刚推门进来,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粗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悄咪咪退了出去。

    他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东篱山庄,主卧。

    沈婠坐在化妆台前,还有心情捣鼓香水。

    权捍霆这几天客房睡得几近崩溃,想尽各种办法哄她开心,就是为了能够尽早结束当和尚的日子。

    这不,眼巴巴地送了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香水过来。

    用一个玫瑰造型的玻璃瓶装着,上面也没有标签。

    阳光下,液体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沈婠拔掉瓶塞,没错,不是盖子,也不是喷嘴,而是一个密封红酒的木塞。

    许是因为型号要小一些,看上去格外秀气,有种酒香味浓的暗示。

    有人看着觉得“四不像”,有人却会因为“四不像”而产生好奇,忍不住闻一闻究竟什么味道。

    沈婠就是后者。

    瓶身稍倾,倒了一点在腕口的位置,左右相合,轻轻晕开。

    一股玫瑰夹杂红酒的味道扑鼻而来。

    嘶……

    沈婠第一反应是冲!

    再多闻几下又觉得别样勾人,因为,足够新奇。

    她之前用过的香水,没有哪一款是这种味道,就连相似的都没有。

    “闻出点什么了?”

    不知何时,权捍霆已经站到她身后,透过面前的镜子,含笑打量着她。

    沈婠挑眉,不急着回答:“你怎么进来了?”

    “我怎么不能进来?”嘴角一勾,邪气四溢,再配上他那张精致完美的脸,活脱脱一只男妖精。

    沈婠被惊艳到,很快又克制下来:“因为我没让你进。”

    “这是你的房间,难道不也是我的房间?”

    沈婠:“你是你,我是我。”

    男人捂住胸口,表情夸张:“宝贝,你这么说,爷心都痛了。”

    “噗——”沈婠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近一个星期,她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

第832章 玫瑰雄狮,沈续来电

    目光落到她手里的香水瓶上,男人眼中笑意更甚:“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闻出什么了?”

    “香。”

    六爷嘴角一抽:“……认真点。”

    “我看上去像不认真吗?”沈婠把手拿近,贴上去再次闻了闻,玫瑰的诱惑夹杂酒精的刺激,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人迷晕。

    她用过很多香水,但没有哪一瓶香得如此强悍,只闻着味儿就能让人联想巍峨山巅、幽幽深涧,一股子草莽气,却又偏偏夹杂着精致的玫瑰香,矛盾却诡异地和谐。

    “香——难道不是对香水的最高评价?”

    权捍霆恍然有所悟,而后低声笑开,胸腔震动产生的共鸣,磁性又好听:“没错,是这么个理。”

    沈婠勾唇,垂眸看了眼瓶身,淡紫色液体将其原本的寡淡幻化为精致,隐隐带着几分高贵的奢侈。

    “哪儿来的?”她问。

    “你说呢?”似笑非笑。

    “定制?哪个品牌?”

    男人神秘一笑,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摇头。

    “不是定制……”沈婠挑眉,“难道是自己调的?”

    她也就随口一说,调香真那么简单的话,那调香师也就不会像宝贝一样被各大品牌捂得严严实实。

    据她所知,那些真正懂得调香的大师在签约的时候,合同上会有明文规定不能以公开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内,否则将承担天价赔偿。

    没想到权捍霆却点了点头,反过来问她:“爷的手艺如何?”

    沈婠目露惊讶:“还真是你自己调的?”

    他挺了挺胸膛,眉眼含笑:“现在才知道你的男人有多全能,会不会太晚?”

    长得帅,会打架,会拳击,有钱,有事业,有腹肌,能说情话,还能调香。

    完美!

    沈婠看着镜子里一脸优越、傲娇嘚瑟的男人,莞尔一笑:“不晚。”

    四目相对,权捍霆微微怔住。

    她继续开口:“好茶越往后品越回甘,好书越往后读越精彩,至于人……了解越深越知其内涵。”

    权捍霆俯身,凑到她耳边,看着镜中交颈的彼此,唇角漾开一抹淡笑:“没错,我们有一辈子时间。”

    再晚,都不算晚。

    沈婠拔掉瓶塞,在空气中轻轻一划,浓郁而炽烈的香氛蔓延开,满室生香:“它叫什么名字?”

    “玫瑰雄狮。”

    “……一部电影?”

    “Rose&Lion”——当年,夜辜星进军好莱坞的封神之作,也让她一举摘得“奥斯卡影后”桂冠,至此,全球无人不知Athena·Ye的大名。

    沈婠看过,不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记忆太过久远,很多细节已经褪色,她只隐约记得女主角是个杀手,而男主角也不简单。

    一场艳遇般的邂逅,两人温存一夜,而后各奔东西,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成为她的任务对象。

    随着故事发展,男女主不断交手,强强碰撞产生的火花绚烂而致命。

    她是带刺的玫瑰。

    他是轻嗅玫瑰的雄狮。

    就像这瓶香水,爱得浓郁而惨烈,至死无悔。

    “当年,我外祖母会接下这部电影,就是因为男女主角的爱情像极了她和外祖父的相遇相爱相知,穿过枪林弹雨,历经风霜疮痍,最终携手白头。”

    沈婠不止一次听说过影后夜辜星的传奇,毕竟是活跃在银屏的公众人物,但对她背后那个呼风唤雨的男人却知之甚少。

    占鳌的主人,安家的家主,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物。

    “你收了‘玫瑰雄狮’。”

    “所以?”

    “我们注定要白头到头。”

    “美得你!我可没夜影后那么优秀,你也不是安家主。”

    有些传奇,不可复制。

    权捍霆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那就重新创造一段传奇。”

    “也要枪林弹雨,惊心动魄?”沈婠半开玩笑。

    “我更希望平平淡淡,安然无恙。”

    “那还叫什么传奇?”

    权捍霆抬手将她拢进怀里,下巴放在女人肩头,轻轻陷进去,这个位置仿佛为他量身打造,无比契合。

    “外祖父和外祖母站在权势之巅,我跟你大可以登上财富顶峰。你不是摩拳擦掌,想要自立门户吗?凭你的本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积淀,未来商界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沈婠眉眼轻动。

    她不曾说过这些,他却能够一言道破她的野心和抱负。

    “介时,我就可以过上被富婆包养的日子,靠着出卖男色,混口饭吃。”

    “噗——堂堂六爷就这点儿出息?”

    他却振振有词:“人人都想不劳而获,自然我也不例外。”

    “……”

    “包养”这个话题在沈婠的沉默中被迫结束。

    某人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沈婠:“……”

    “话说,你怎么会调香?”

    “学的。”

    “跟谁?”

    “你未来婆婆。”

    “……”

    安安,夜辜星和安隽煌最小的女儿。

    “我妈那个人……”权捍霆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算了,等以后见面你就知道了。”

    沈婠:“?”

    权捍霆放开她,站直,然后把沈婠整个人从妆凳上拉起来,面对面,笑意稍敛:“最近在忙什么?”

    “你指哪方面?”

    “明达,股市,还有京平那边。”

    “啧,做什么都逃不过你权六爷的眼睛。”

    “婠婠,我不是……”监视你。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一根手指抵住唇瓣:“嘘!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她动用辉腾的人脉,又让楚遇江在中间上传下达,权捍霆想装聋作哑都难。

    毕竟,天底下哪有拔羊毛不被羊知道的?

    权捍霆没有追问她这么做的原因,虽然某个瞬间脑海里闪过沈谦那张讨厌的脸,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留下一句:“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当晚,六爷凭借温情攻势,重回主卧,吃了个八分饱。

    留两分可持续发展。

    第二天,九点十五分钟,股市开盘,明达股价仍然稳中求进。

    好像一个星期前的“跌停”风波是场梦,如今梦醒,一切回归现实,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然而事实却是,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安宁之中危机酝酿。

    沈婠看了眼搁在一旁的手机,沈春航已经不再打电话过来,所以整个上午都安安静静。

    她勾唇一笑,也不着急。

    下楼吃了个午饭,又去花园散步消食,然后在凉亭里坐上半个钟头,喝完一杯热茶才回主卧午休。

    换了睡衣,躺下不到两分钟,手机铃声响起。

    一串号码,没有姓名备注,但归属地却显示京平。

    沈婠笑了,指尖轻轻一划。

    “沈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男人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丝邪性。

    “托沈大少的福,还不错。”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焦头烂额,毕竟,明达这堆破铜烂铁要你一个人拉,实在费劲得很。”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们亲手把明达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那头顿了顿,似乎被惊到,语气明显有所不同:“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然,你怎么会把我和他们划为一类?”

    沈婠冷笑:“出生在乌鸦窝,却说自己不黑,可能吗?”

    沈续音调泛冷,言语之间嫌恶不加掩饰:“别把我跟那个贱人相提并论。”

    “你既然这么讨厌她,那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不狠一点?留这么个祸害,打狗不成害我如今反被狗咬。”

    “你以为我不想?!谁知道她命那么大,这都能活下来。”郁郁不忿,咬牙切齿。

    沈婠没说话,显然对他的说辞有所怀疑。

    两人之间仅靠利益维系,要说“信任”,都是鬼话。

    相互猜忌才正常。

    “……不管你信不信,我打这通电话只是想告诉你,沈绯已经掌握了老头子手里所有资源,准备集中火力猛攻明达,前几天股价跌停就是她的手笔。”

    “你想让我怎么做?”

    一个利己主义者,不会无缘无故善心大发打电话提醒她。

    沈续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沈婠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沈小姐玲珑心思,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重点。”隐隐不耐烦。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有何难?难的是怎么让人痛苦死去,含恨而终。”

    “哦?”沈婠挑眉,“沈大少有什么建议?”

    “有个词,叫——杀人诛心!”

    “怎么个诛法?”

    那头沉沉一笑,散发的冷意即便隔着电话,也让人不寒而栗:“沈绯眼高于顶,骄傲渗进骨头里,全身瘫痪也不肯服输,不愿低头。这次攻击明达,在她眼里是场毫无悬念的必胜局,如果你能搓一搓她的锐气,最好损兵折将,相信会是一个不啻于瘫痪的打击。”

    沈婠:“逼疯沈绯的同时,还能顺便让她失去沈春和的信任,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没错。”那头认得干脆,既然所有的恶已经暴露在沈婠面前,沈续并不介意让她看到自己更恶的一面。

    沈婠凉凉勾唇:“都说最毒妇人心,沈大少作为男人也不遑多让。”

    “我从不否认自己狠毒,事实如此,但我还相信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言下之意竟把沈婠和他归为同类。

    沈婠也不反驳,“损兵折将?你怕是太看得起我。”

    “如果你没有这个本事,那明达股价只会一跌到底,根本不会出现如今稳步回升的情况。沈小姐,既然已经开了头,自然要一鼓作气,否则你前期砸进去的钱可就白费了。不过……”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太可能半途而废。”

    “好话谁都会说,只有刀割在自己肉上才知道疼。”

    沈续也没了耐心,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其实做与不做,你自己心里早就有杆秤,不会因为我三言两句就改变决定,你可以当做没接到过这通电话!”

    “哦。”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沈续嘴角狂抽,暗骂这女人不上道,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眼神骤然一暗,深呼吸,放缓语气——

    “沈小姐觉得我只是动一动嘴,没有付出实际行动就想坐收渔利,是吗?”

    “是。”直白又干脆。

    “……”

    沈续再次忍下:“既然如此,那我来一趟宁城,咱们见个面,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将不遗余力。”

    沈婠没说话,像斟酌,又似怀疑。

    那头语气加重:“这就是我能拿出的所有诚意,既然沈小姐不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准备挂断。

    沈续咬牙,犹豫着放慢动作,终于在最后一刻听到那头传来一声平静寡淡的“等等”。

    他长舒口气,这才惊觉冷汗浸湿了后背,衬衣皱巴巴贴着肉。

    不过,终归是赌赢了。

    沈婠又怎样?

    呵……

    也不过如此。

第833章 不给面子,杀与反杀

    第二天,沈续南下抵达宁城,约沈婠在“品茗轩”见面。

    下午两点,沈婠到了,被服务员引进一个包房。

    沈续盘腿坐在屏风之后,面前摆放着茶案,一袭轻薄绸袍,领口交叉,随着他低声一笑,喉结轻滚。

    “沈小姐来了?坐啊,客气什么?”

    看了眼他因沾水而根根分明的头发,再结合这身穿着打扮,沈婠笑了。

    一边坐下,一边缓缓开口:“沈大少爷好兴致,早就听说‘品茗轩’后院有眼汤泉,女人泡了有美容养颜之效,男人泡了有补血壮阳之功,只可惜,从不对外开放。京平沈家,好大的面子,即便相隔万里的宁城也有人买账。”

    这话,沈婠说得不咸不淡。

    可听在男人耳朵里,却格外畅快。

    不是沈续得意忘形,而是“京平沈家”的确当得起她一番夸。

    宁城算什么?明达又算什么?就连沈婠在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也不过蝼蚁般卑微的存在。

    “言重了。”话虽如此,笑容却流露出几分明显的优越感。

    同一眼汤泉,我能泡,而你不能,这就是区别和差距。

    沈婠表情平淡,“我倒是很好奇沈大少所谓的‘诚意’?”

    她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回男人脸上:“在哪儿?我没看到。”

    “不急,”沈续提起茶壶,将面前的空杯注至八分满,然后推给沈婠,“尝尝?”

    沈婠没动。

    “怎么,怕我在里面加东西?”说完,沈续自己都笑了,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婠表情不变,佛面一般,看不出恶,却又不够慈悲,反而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凛冽威严。

    她像看小丑一样看沈续表演,可惜,后者并不自知,又重新斟了一杯推过来。

    “请吧。”抬手做请,稳了几秒却没收回去。

    看这架势,好像沈婠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

    女人笑了,原本平和寡淡的眉眼仿佛镀上一层亮色,如冰消雪融、旭日初升,刹那间绽放出绝色光华——清而不媚,凛而不冷,纯而不妖。

    沈续眼前骤亮,是一个正常男人看女人时才有的惊艳。

    可惜,下一秒,沈婠嘴里吐出来的话便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涌动的热情呲一声,灭了——

    “既然上一杯你都喝了,那这一杯要不要继续?”

    男人笑意骤敛。

    沈婠却毫无所觉,直白道:“且不说我没有喝茶的习惯,即便有,你刚才的行为也只能证明第一杯茶没有问题,这第二杯……谁知道呢?”

    “沈小姐未免太过草木皆兵。”

    沈婠不以为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你怀疑我在里面加东西?”男人视线落在茶水表面,幽青澄澈的茶面,茶叶于其下沉浮,白汽自杯口萦绕,而男人的脸已经彻垮下来,眸色暗沉,表情冷郁。

    沈婠不语,始终没动那杯茶。

    半晌,“呵呵……”一阵低笑蔓开,男人恢复如常,“既然沈小姐不喜欢喝茶,没关系,让服务员上别的。”

    “不用了,我今天来不是喝东西的。”

    沈续:“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哦,那就姑且觉得自己招待不周吧。”

    “……”明明已经快要气炸,却仍然努力保持微笑。

    沈婠都替他憋屈得慌。

    可转眼间,沈续又跟没事人一样,僵硬着腮帮,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也好……那我们进入正题?”

    “你想让我怎么对付沈绯?”

    “……她手里握着不少资源,又有老头子撑腰,如果你想凭借现在这样的小打小闹击垮她,那我劝你趁早收手,因为根本不可能,介时熬鹰不成反被鹰啄瞎眼,得不偿失。除非……”

    他话音一顿。

    沈婠倏然抬眼,追问:“除非什么?”

    “你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怎么个破釜沉舟法?”

    “用全部身家,博一个最终结果——成王败寇。”

    沈婠眸色一暗,目光深处掠过诡谲,却在对方看过来的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只留一派若有所思。

    “想要对付沈绯,就必须掌握同等资源,人脉这些都不说了,但资金总不能差太多,我家老头可是把一辈子积蓄都交给他那个宝贝女儿瞎祸祸了……”说到这里,沈续自嘲一笑。

    “那你呢?”沈婠突然开口。

    男人一顿:“我?”

    沈婠站起来,居高临下打量着他:“我拿出全部身家和沈绯死磕,那你呢?你能做什么?或者换个更粗俗一点的问法,你有什么用?”

    沈续皱眉。

    她笑起来:“该不会是让我打头阵,你却躲在背后坐收渔利吧?”

    “我像那种人吗?”嗤笑出声,偏过头的瞬间目光微闪。

    沈婠:“你说这句话的样子像极了不负责任的渣男。”

    “……”

    “还是那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要达成目的,首先得付出代价,可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我今天坐在这里,难道不就是最大的诚意?”

    “沈大少,你觉得自己是镶金了,还是贴钻了?你坐在这里?然后呢?给我倒一杯不喝的茶就感觉自己劳苦功高?”

    言下之意,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男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仰头对上沈婠俯视的目光,暗自咬牙:“好,你想要诚意,那我就给你最大的诚意——”

    砰!

    茶盏落地,摔得粉碎。

    下一秒,包间门从外面打开,迅速涌入一群黑衣人,以身作墙,将沈婠围在中间,插翅难逃。

    一个个生得五大三粗,满脸凶神恶煞。

    沈续慢条斯理站起来,见状,眼中流露满意之色。

    沈婠:“你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的诚意,看见了吗?”男人双手摊开,笑得无比畅快。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是合作关系。”

    “So?”他耸了耸肩。

    沈婠视线缓缓扫过围住自己的壮汉,讽刺爬上嘴角:“这算合作?”

    “当然不算。你所谓的合作不过是一厢情愿,还真以为谁都可以任你搓圆捏扁?”沈续眼底掠过狠色。

    之前被沈婠压制的气焰,此刻无限高涨。

    就像被绷到极致的皮筋,反弹起来也更厉害。

    “理由。”沈婠冷冷开口。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沈婠:“难道我们不是利益共同体?”

    “曾经的确如此。”

    她恍然大悟:“沈绯给了你什么好处?”

    “啧啧,”沈续踱步上前,双手负于身后,隔着黑衣人与沈婠对视,“你很聪明,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确实厉害……”

    女人不为所动,“沈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一个这么厌恶她的人,转投麾下,替她办事?”

    麾下?

    沈续皱眉:“注意你的措辞,我们是合作关系。”

    “她在京平安枕无忧,你来宁城做打手,这就是所谓的‘合作’?可我怎么觉得你就像被她呼来喝去的一条恶狗?你在动手之前,就没想过计划失败,会被反杀?”

    “哈哈哈……”沈续好像听到什么了不起的笑话,乐不可支,“反杀?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机会吗?”

    “怎么没有?”沈婠微微一笑。

    沈续表情骤僵,“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另一批人冲进来,虽然同样身着黑衣,但明显这些人的气势比之前那批强,甚至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真本事和花架子的区别,只通过眼神就能分辨。

    前一批徒有其表,后一批才是真正的杀气腾腾。

    很快,沈续的人被制服,前后不过三分钟,甚至连血腥的打斗场面都没有,直接秒杀。

    沈婠轻笑,踱步至他面前……

第834章 欠两条命,诛杀沈续

    “你使诈!”沈续咬牙切齿,扑向沈婠。

    不等他靠近,两名黑衣人便一左一右将其压制在地,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脸朝下,额头触地。

    凭着一股怨气,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下一秒,后颈抵上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

    男人浑身僵硬,很快反应过来是高跟鞋鞋跟。

    而在场穿高跟鞋的就只有……

    沈婠脚下微微用力,男人半昂起的脖颈再次贴回地面,颓废而徒然,无力抗争。

    “只许你演无间道,不准我玩谍中谍,这叫什么道理?”

    “个贱人!”沈续红着眼,破口大骂。

    下一秒,闷哼自喉头逸出,抵在他后颈的鞋跟此刻已陷进肉里,像要把那层薄薄的皮子戳出一个洞。

    黑衣人从正面望去,恰好能将沈续困兽般的反抗和脖颈上暴起的青筋悉数纳入眼中,目光顺着几乎快要钉入皮肉的鞋跟顺势往上,只见女人白皙的脚背、纤细的脚踝,以及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

    雪白匀称,皮肉紧绷,形成一道平坦滑腻的弧度,没有一处不在透着精致,也没有一点能挑出瑕疵。

    煞红与莹白,狼狈与悠然,一文不值和高高在上,如此明显又具备冲击力的对比,还真是叫人……同情。

    当然,同情的对象是被踩在地上摩擦的那个。

    “啊——”再也强忍不住,沈续惨叫出声。

    饶是经过大风大浪,习惯了处变不惊的黑衣人也不由小弧度侧头,避开耳朵,这叫声可真是……堪比杀猪。

    沈婠朝最近那人扬了扬下巴:“聒噪!你教教他怎么闭嘴。”

    “是。”

    只见那人走到沈续面前,蹲下来,静静观察了几秒。

    “你……想做什么?滚开——离我远点!”嘶吼,咆哮,挣扎,可惜都是徒然。

    黑衣人充分展现了作为“打手”的超强素质,充耳不闻,就连眼睛也不多眨一下。

    在沈续惊恐的注视下,那人迅速抬手,不过瞬间便卸了对方下巴。

    “唔唔——”只听一阵闷哼乍起,沈续根本叫不出来,但痛苦却令他本能地呜咽,整个人好像一只惊跳的虾米,紧绷着,颤抖着,恐惧无处安放。

    沈婠收回脚,站定地面,高跟鞋愈发拉长她小腿线条,裙摆摇曳出风情的弧度,如果说她是天上的云,那沈续就是地上的泥。

    胜负一目了然,高下纤毫毕现。

    “差不多了。”沈婠淡淡开口。

    黑衣人心领神会,又在抬手一晃之间将沈续的下巴装回去,而后起身退至一旁,表情麻木,眼神冷肃。

    “现在学会好好说话了吗?”

    沈续似乎还沉浸在剧痛之中,浑身湿透,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沈婠的目光早已不复先前的张狂,只余深深的忌惮和无法消褪的畏惧。

    不怪他这种反应。从小长在富贵窝,二十多年顺风顺水,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又怎么受得了如何冷酷严苛甚至于血腥残暴的对待?

    可沈婠要的就是他“受不了”!

    沈续趴在地上,两个黑衣人早就松开对他的钳制,但他却无法动弹,更无力反抗。

    “你想怎样?”哑着嗓子,缓缓开口,却埋着头不看沈婠。

    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

    黑衣人上前,抓起他头发,迫使沈续抬头。

    四目相对,他看见沈婠眼里浮动的嘲笑,而嘲笑之下则藏匿着深渊,“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想怎样?或者说,沈绯想怎样?”

    “呵呵……”男人笑起来,浑身都跟着颤抖,“你觉得呢?”

    “她让你来要我的命?”

    “可惜啊可惜,”沈续眼眶泛红,脸上狠色与憾色交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贱人真是蠢到家了!”

    “你更蠢。”

    男人狠狠一愣。

    沈婠:“难道不是?甘为蠢货走狗,替她身先士卒,冒着被反杀的危险,不遗余力,你说是不是更蠢?”

    “哈哈哈——”

    沈续癫狂大笑,笑得脸红脖子粗,笑得边呛边哭:“是啊,谁让我蠢呢?我怎么就这么蠢呢?她让我来,我就来了,她让我动手,我就动手,明明我最讨厌的就是她啊?”

    说到最后,男人自己都茫然了。

    “因为她画的饼太大,大到可以让你暂时忽略厌恶,摒弃讨厌,啊,”沈婠手掌合拢,饶有兴味,“让我来猜猜究竟是什么……”

    沉吟一瞬,她突然蹲下来,与沈续面对面:“是她手里握着的所有资源?还是未来你们这一系掌权人的位子?又或者一个永不想相争的承诺?”

    沈续目露惊骇。

    沈婠勾唇:“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猜对了。”

    “没错!沈绯答应如果我能把你解决干净,她不仅会说服老头子让我继承家业,还会把她如今掌握的所有人脉和资金全都交到我手上,而她大仇得报,活着也没什么意义,等事成之后,会去国外进行安乐死。”

    “安乐死?”沈婠像看神奇物种一样盯着他,“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她现在本来就已经半死不活,离断气只差那么一步,活着比死更痛苦。”

    “嗤——看来你不是蠢,是愚昧不自知,贪婪得不知东西南北。”

    沈续咬牙:“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沈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会轻易结束生命?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都能给你致命一击!这样的人会主动接受安乐死?”

    “不……不会的……她没有理由骗我……”

    “怎么没有?”沈婠笑得残酷,一点一点击垮他的自欺欺人,“最陡的一步让你来跨,最险的一棋让你来下,而她只用待在医院,安安稳稳地躺着,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对她来说,都无关痛痒。”

    男人眼里逐渐溢满崩溃,一个“不”字仿佛成为最后的倚仗,不断重复。

    沈婠怜悯地投去一眼。

    她还以为沈续段位多高,没想到还是被沈绯当猴耍。

    实在没劲透了。

    她站起来,对着领头黑衣人吩咐:“剩下的交给你们了,不要留痕迹。”

    “是!”

    沈婠作势离开。

    “站住——你等等!”沈续突然紧张起来。

    她驻足回头:“还有话说?”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舌尖抵住牙齿,才勉强让自己不打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觉得老祖宗这句话说得很有意思,你认为呢?”

    沈续后背泛凉,头皮发麻:“你……要杀我?”

    “你不是也要杀我吗?”

    男人哑口无言。

    沈婠冷笑,朝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迅速上前抓着沈续,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人提起来。

    “放开我!住手——沈婠,你不能这么做!”

    歇斯底里。

    人只有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才会知道害怕,才会惊慌无措。

    “哦?你倒说说,我怎么就不能了?”沈婠抬手,黑衣人得令,随手将沈续一丢。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强自镇定的眼神仍然泄露了一丝后怕:“咳咳……冤有头,债有主,沈绯想要你的命,我只是受了她的诓骗,恰好成为执行者,难道你的怒气不该对着罪魁祸首发?”

    “该。但是——”话锋一转,“动手的人同样不可饶恕!”

    “我可以帮你对付沈绯!”

    “你已经玩过一次无间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第二次?”

    沈续目露惶然:“你……”最终吐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不能杀我……”

    她轻笑,眼里却沉淀着暗光,俯身拍了拍他染血的脸,一字一顿,“从你决定和沈绯结盟,甘为她用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可你明明早有防备,分毫未伤,就连那杯茶也……”没沾。

    沈婠恍然:“原来那茶真的有问题。”

    男人瞳孔骤缩,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我……”

    “如何?”

    他深吸口气:“我确实错得离谱,但也罪不至死,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不能。”

    沈续脸部肌肉轻颤,眼中似乎酝酿着怨恨,挟裹着凶狠,最终却都尽数消散,化为一片颓丧。

    再恨又如何?

    凶也无用。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由宰割。

    “为什么?”极度惊慌之后,便是极度的平静,沈续不抖了,也不再挣扎,原本绷直的脊背遽然弯折,仿佛被外力压断。

    “因为——你不仅要还我一条命,还有沈谦的。”

    他狠狠一震,“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杀你,我认了,可是沈谦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沈婠双眸微眯,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笑容,仿佛拥有一双上帝之眼,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所有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没、有!”

    “真的没有?”第二遍,女人那双清泠的黑眸倒映出他狼狈的模样,以及那双闪烁的眼睛,“沈大少爷,可要仔细地想,慢慢地回忆,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再说一遍,沈谦的死与我无关!”

    “是吗?”沈婠直起身,抬手,一个黑衣人将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交到她手里,“人之将死,不妨让你当个明白鬼。”

    说完,手里的文件劈头盖脸朝他砸去。

    沈续直挺挺受了。

    纸张纷飞,如同墓前被风吹散乱飞的纸钱。

    荒诞,怪异,萧索,森寒!

    沈续狠狠闭眼,安静的包间内,只能陆续听见纸张落地的声音。

    再次睁眼,他随手捡一张,只一眼,浑身便无法抑制地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到极点。

    啪嗒——

    冷汗自额间滚落,砸在木质地板上。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手不自觉哆嗦。

    纸上是他出面和血狱中间人交换信息,并支付头款时的场景——

    “……沈婠的个人资料,收好。花了这么多钱雇佣你们,连动手的时间地点都铺垫好了,你们只要找到这个女人,”食指在照片上轻点两下,“才不枉我们苦心布局,拿沈宗明一条老命为你们创造机会。”

    “血狱办事,收钱见血,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这是头款,事成之后,结清尾款。”

    “成交!”

    从回忆里挣脱,沈续只觉手脚皆凉,如坠冰窖。

    指尖一松,白纸落地,就像他的命,即将陨落。

    “想起来了?”沈婠轻笑,嗓音温柔。

    听在男人耳朵里,却宛如魔咒,“我……只是出面……背后的人是老头……”

    “放心,你和你爹,还有你那个妹妹,一个都跑不掉!”言罢,大步离开,行至门口脚下一顿,“忘了告诉你,这家品茗轩是我男人开的,死前享受一回这里的汤泉,就当做你不远千里来这儿送命的谢礼,想来,你也是极满意。动手!”

    “沈婠——你不可以——”

    门合上的同时,也隔绝了惨叫。

    女人踩着高跟鞋,脚下不停,每一步都迈得从容不迫。

第835章 墓园探望,不会再来

    沈续来得匆忙,“走”得安详。

    俱是偷偷摸摸,不为人知,也恰好方便了他们行事。

    楚遇江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现场已经被清理过,血腥味被消毒水掩盖,好像这里只是做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大扫除。

    “……江哥,东西怎么处理?”为首黑衣人上前,垂眸敛目,姿态恭敬。

    楚遇江扫过角落里鼓囊囊的蛇皮袋,表情不变:“老规矩。”

    眼神骤凛,不敢耽搁:“是!”

    这边,有楚遇***善后,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那厢,沈婠离开茶楼,直接开车去了墓地。

    入园之前,在门口生意寥寥的鲜花店买了一束马蹄莲。

    沈谦的墓立在半山腰视野最开阔处,前有湖,后靠山,筑作别墅样,富贵至极。

    沈婠亲手拂开碑前落叶,清出一片空地,将马蹄莲摆到正中,靠于碑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后退站定,隔着墨镜打量照片上的男人。

    由于做过特殊处理,照片经日晒雨淋也不褪色,所以现在与最初并无差别。

    阳光下,男人模样清隽,眼神温润,含笑的嘴角挑起一抹儒雅的弧度。

    与记忆中那个谦谦君子完美重合。

    “最近怎么样?钱还够用吗?你这种人不管到了哪儿应该都忍不了穷、吃不了苦吧?”

    回应她的,只有烈日灼光。

    “从小生在富贵窝,死了也住的是别墅,群山环抱,景色优美。这地儿我挑的,满不满意都这样了,安心住着吧,来伺候你的人应该已经在报到的路上,叫沈续,跟你一个姓,京平放出来的疯狗,你闲来无事可以好好调教,所以,看到他千万别惊讶。”

    风过无声,撩起女人发端。

    “天水我交给谭耀管了,凭他对你的忠诚,定会竭尽所能,比我更投入,听说最近在北三省那边标下一个大项目,已经开始组织实地考察和市场调研了。至于明达……”

    沈婠顿了顿,“不算太平,但也没糟糕到那个地步。沈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熬鹰一样故意拉长战线,想在心理上对我施压。最开始,小叔有些乱了方寸,好在,他足够警惕,也足够聪明,很快洞悉对方用意,找我合作。”

    “放在以前,我绝对不可能答应,毕竟,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想看到沈氏覆灭,明达破产。不过,我最后还是同意了,保一个天水是保,再保一个明达也不难。”

    “……”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想起沈家曾经的好,更加不是对明达有感情,只不过为了报恩而已。”

    “报你的恩。”

    树叶沙沙作响,原本干净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太阳也躲起来不再露脸。

    天与地仿佛瞬间黑沉,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沈婠却不为所动,“你可能觉得我自私,报完你的恩,就可以不用活在愧疚中,不用再自责懊悔,心下难安。我不反驳,因为我的确这么想的。你用命护我,我感激、感动,却不能被困在其中……”

    沈谦用命为她画了一座监牢,不要奢求这个男人会有“你幸福就好”、“爱她就放手”之类的觉悟,因为他那样的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连爱情和付出都带着偏激。

    他想让沈婠记他一辈子!

    愧疚动容,自责难当,最好因此与权捍霆产生嫌隙,这辈子都不得相守,无法善终!

    沈婠掩在墨镜后的眼神看不分明,只能隐隐看见她垂眸的动作,以及颤动的睫羽。

    红唇微启,喃喃吐出一句:“……你又何尝不是自私?”

    漾漾尾音飘散在风中,轻不可闻。

    “你救了我,”她抬眼看向碑上的照片,音色凉淡,“所以,我不愿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你,姑且就当你只为了救我,但你休想让我停在原地,用往后余生来为你做祭。”

    狂风席卷,长发烈烈扬起。

    “以后没有特殊事情,我不会再来,你就安安心心在下面等我把伺候你的几个人送到。自然,逢年过节不会少你的钱用。”

    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

    背影决绝且凉薄。

    碑上,照片依旧,画中人笑意如故。

    走到半路还没出园,雨就落下来了。

    沈婠穿着高跟鞋不能跑,很快就被淋湿。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车又停得有段距离,这时,旁边花店老板从小窗里探出头:“姑娘,进来躲一下吧!”

    沈婠推门进去:“谢谢。”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薄汗衫,夹趾拖鞋,一把老蒲扇,挺着个巨大的啤酒肚,满面油光,笑容憨厚。

    邋里邋遢的形象与他身后一片花海格格不入。

    这些花多以白色为主,毕竟是开在墓园外的鲜花店,所以看不到玫瑰、芍药这类占尽娇艳的人间富贵花,不过这些素净花朵却生机蓬勃,开状饱满,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着的。

    “姑娘,给——”

    老板递来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雨水,别看天热,还是容易感冒的,而且热伤风不容易好。”

    说完,也不管沈婠作何反应,直接往她手里一塞:“放心,我老婆洗过的,干干净净。”

    “……谢谢。”

    老板摆摆手,摇着蒲扇坐回太师椅上,旁边有个小窗,就是他之前伸头出来叫住沈婠的那扇,窗前摆了张木案,案上放了个搪瓷盅。

    此刻,他旁若无人地窝进椅子里,闭着眼睛,小曲儿哼哼,优哉游哉,好不自得。

    沈婠收回目光,拿起毛巾擦头发,一股淡淡的洗衣皂清香传来,手里的毛巾触感绵软,却不像新的,大约是洗干净后,还用滚水煮过。

    可见这老板的妻子,必然是个蕙质兰心、体贴贤惠的女人。

    “您在这儿开店多久了?”沈婠闲聊般开口。

    “擦完那儿有热茶,要喝自己倒。”老板闭着眼睛,没睁开,随意得很,“多久了……我算算啊,得六七年了吧。”

    “生意如何?”

    “平时人不多,有新坟立起来会比较热闹,然后就是清明、七月半这几个鬼节,过年前后也还行,其余时间就像今天这样得过且过。”

    擦完头发,把毛巾翻了个面,沈婠开始擦衣服:“那有得赚吗?”

    老板倏地睁眼,笑眯眯转头:“姑娘一看就是精明人,应该是做生意的吧?一个店如果没得赚,不是早就关门大吉,还能让我拖个六七年?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

    沈婠点头:“是这个道理。店面营业时间几点到几点?”

    “看情况,看心情。”

    她笑了:“看来老板是个懂生活的人。”

    “嘿嘿……不是我懂,是我老婆教得好,她可比我通泰多了。”

    “那你们感情一定不错。”

    老板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吵吵嚷嚷,两口子嘛,多数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年纪大一点,才发现年轻时候那些事儿都不叫事儿,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相互理解、彼此包容的?想通了这点,自然也就不吵了。”

    沈婠若有所思。

    “你们做这一行,不害怕?”

    “怕什么?”

    “毕竟是在墓园外。”

    “你也说了是在墓园外,”老板刻意把“外”字咬得很重,“我不偷不抢,就卖个花儿,该怕的应该是那些违法犯罪的人吧?人活在世,警察可比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厉害多了。”

    “再说,我老庄肉多,力气大,能吃能跑,阳气贼旺,邪魔鬼祟只有躲着我走的份儿,还敢叫我怕?”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像在说——“别开玩笑了老妹儿,不存在的。”

    沈婠抿唇一笑,“你这马蹄莲倒是跟别家的不一样。”

    “那当然!这店里所有花儿都是我老婆亲手伺候的,不能吹着、晒着,也不能闷着、阴着,浇水还得用量杯定量,待遇比我还好。”

    “您妻子倒是个惜花人。”

    “嗨——女人嘛,就喜欢这些花儿啊草的,尤其是那马蹄莲,平时碰都不让我碰。我也就是看你长得符合我老婆审美才会卖给你,碰上不顺眼的,我直接就说非卖品了。”

    沈婠状若不经意道:“看来,你们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必须呀!”老板从太师椅上坐起来,他体型大,肉又多,很是挣了几下才成功,顺手操起案桌上的搪瓷盅,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旋即一声长叹,眼角眉梢流露满足的惬意,“养养花,遛遛狗,吃喝不愁,有老婆陪着,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再顺便赚点小钱,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沈婠挑眉,状若玩笑般:“不求腰缠万贯,成为人上人?”

    “腰缠万贯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住在里面的一抔黄土?”老板拿着蒲扇,指了指墓园的方向,“这是富人墓,每平方比阳宅还贵,睡的全是人上人,可还不是只能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呼吸,连思想都没有。呐,我就不一样了,能跑能跳,还能喝茶养花,偶尔跟老婆出去旅游,不知道多潇洒。”

    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沈婠把毛巾拿在手里,“我擦完了,放哪儿?”

    “给我吧。”

    老板接过,用衣架挂起来,晾到通风处:“喝茶吗?”

    “不渴,谢谢。”

    男人也不勉强,只管往个人的搪瓷盅里注满,又趿着拖鞋躺回太师椅里,随着一行一步,肥肉抖擞,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觉得猥琐油腻。

    沈婠:“有纸和笔吗?”

    “你面前立柜左手边,顺数第二个抽屉里,要用自己拿。”

    “谢谢。”

    他摆了摆手,又开始闭着眼睛哼哼他那不成调的小曲儿。

    窗外雨声如注,室内安静宁和。

    一时间,只听小曲儿断断续续,沈婠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沙沙轻响。

    夏天的雨,一阵一阵,来得急,去得也快。

    待到云销雨霁,天空放晴,世界如同被水幕洗染,青的更青,幽的更幽,比任何时候都干净明澈。

    沈婠起身,离开前台的高脚椅,落地站定,头发衣服因为擦拭及时,水已经干了,丝毫不显狼狈。

    她走到门边停住,转头对着太师椅里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睡着的男人开口:“谢谢你的毛巾,雨停了,就不再叨扰,前台水杯下面压着我的回礼,告辞。”

    说完,推门离开。

    老板哼唧两声,仿佛才睡醒,缓缓睁眼,恰好透过旁边那扇小窗可以看见女人走远的背影。

    不知何时,她身边多了个穿黑衣服的大汉,正替她撑着伞。

    原来,不是雨停了,只是雨小了,留不住客。

    “不简单呐……”

    他叹息一声,突然有点好奇对方留下的“回礼”。

    起身行至前台,只见玻璃水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有字……

第836章 C座1号,订花十年

    字迹清秀,恰如其人。

    再看内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C座1号,马蹄莲。

    旁边放了张银行卡。

    这时,二楼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女人温柔的询问:“老庄——外面是不是在下雨?”

    他忙不迭迎到楼梯口,“吵醒你了?”

    “没有,这个点本来就该醒的。”

    “那正好,你来尝尝我泡的茶,刚才让人喝,人看都不看,被嫌弃了。”

    “谁啊?”女人停在他面前,自然而然抓住男人伸过来的手,扶着下完最后一级台阶。

    雨后新阳,光芒穿过玻璃窗,斜斜照进室内,同时也照亮了女人五官。

    不难看出这是个中年美妇,即便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印痕,也依旧无损美丽。

    少了年轻赋予的风情,却平添时光洗礼后的风韵。

    用烂大街的说法就是——

    有气质。

    老板小心翼翼将她扶到一旁单人沙发坐下,如果还有第三个人在一定会忍不住目露惊讶。

    因为,女人一条腿显得有些僵硬,走路姿势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好像……是个瘸子?

    扶她坐下之后,男人顺势蹲到她面前,亲手将女人右边裤腿挽起,调整假肢:“……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嗯。”

    男人这才满意地笑了。

    “你刚才说,谁嫌弃你泡的茶?”

    “一个买花进园的客人,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下暴雨,浑身都淋湿了,我就让她进来躲一躲,还好心邀请她喝茶,结果……哼!”

    “男客人?”

    他摇头。

    老板娘却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一个女人独身在外,警惕些也很正常,换做我,也不敢轻易喝陌生人的东西,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迷药?”

    “我我我……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别说,还真挺像。”

    男人蔫了,一脸无可奈何:“老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现在又没外人,留面子给谁看?”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差点就信了。

    “还是说,你真想勾搭人家?”

    “怎么可能?!”男人像被针扎一样跳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激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其他女人都是浮云!老婆,你这么怀疑我,也会伤心的。”委屈巴巴。

    “紧张什么?瞧你这点儿出息,我就随口一说……”

    他捉住女人的手:“随手一说都不行,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鉴!”

    女人扑哧一笑:“肉麻!对了,那位客人买的什么花?”

    “马蹄莲。”

    “眼光不错。”

    “她夸你花养得好,蕙质兰心。对了,临走前管我要了纸笔,留下这个……”老板屁颠屁颠跑到前台,抓起那张纸,然后又回到女人身边,连同银行卡一并递过去,“这什么意思啊?我可不懂女人的小九九,还是你看吧。”

    老板娘抬手接过来,下一秒眉心微蹙,低声喃道:“C座1号?怎么像是……墓地?”

    “啊?”

    “对面园子里那些墓,不都是按几座几号来排的吗?”

    “哟!还真是!”

    女人若有所思:“C座……住的别墅,1号应该是朝向最好的那个方位,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看出来了,能眼都不眨买下那束马蹄莲,不是创一代,就是富二代。”

    “嘶……”女人听完,迅速反应过来,“你又漫天开价了?!”

    “怎么能叫漫天开价……我那是因人而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反正你亲手养出来的东西不能这么轻易卖出来。”

    “那之前你怎么折价也要卖给别人?”

    “价值是对比出来的,虽然同样一束马蹄莲,之前那小孩儿拿着五块钱,想自己买束花送给奶奶,五块已经是他全部身家,咱们的花儿自然不算折价。至于刚才那位,我要她五千,纵观宁城就没有哪家花店的马蹄莲能卖出这个价,自然也不掉档。”

    “歪理!”

    “嘿嘿……”他也不反驳,只一个劲儿咧嘴,“老婆,你说她留下这些什么意思啊?还学电视剧里动不动就扔银行卡,对了,还没说清楚密码呢……”

    老板娘仔细问过两人的对话,沉吟一瞬,“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想订花。”

    “啊?”

    “给C座1号的那位。而这张卡里,应该就是订花的钱。”

    “敢情她自己不来,想叫我们替她送?!”

    “有什么好惊讶的?花店本来就要提供配送服务,只不过我们的配送对象特殊了些,其他也没什么不同。”

    “这……”

    “去把店里的POS机拿过来,我看看这卡里有多少钱……”

    “哦。”

    五分钟后,两人盯着机器上显示的余额,瞠目结舌。

    如果按照五千一束,每星期换一束新鲜的……

    “……老庄,你算算要送多长时间?”

    男人抓了抓头皮:“一百多个月,十、十年?”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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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852/ 第一时间欣赏权少请关照最新章节! 作者:渝人所写的《权少请关照》为转载作品,权少请关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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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少请关照介绍:
宁城沈家,好女成双。大小姐沈如精明能干,二小姐沈嫣娇俏可人。某天,多出一个三小姐——沈婠。
沉默寡言,貌不出众,像一株风中小白梨,柔弱无依。
沈父:“养着吧。”
沈母:“贱人生的女儿,还是贱人。”
沈如:“一股小家子气。”
沈嫣:“祁哥哥最讨厌菟丝花。”
沈婠冷笑:别着急,慢慢来,一个都跑不了!
……
前世,沈婠鲜血流尽,内脏掏空,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终年三十,无儿无女。
今生,她为复仇而来,步步为营,把宁城搅得天翻地覆,却无意间招惹了大魔王。
权捍霆,人敬一声“六爷”,冷心无情,身份成谜。
【小萌包】
据说,权宝宝出生那天,权爸爸痛得死去活来。
嗯,被权妈妈咬的。
……
【食用指南】:双处双洁,无虐无误会,苏爽甜腻撩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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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拽媳》:http://www.xxsy.net/info/815424.html权少请关照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少请关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少请关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