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占鳌奋战,阎烬现身(二更)
东篱山庄。
陆深揪住凌云,“这次你们从岛上回来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凌云两眼迷茫:“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谁啊!”陆深跺脚,遇到个天然呆,可真急死人。
“谁?”
陆深:“……Lolita,你来告诉他。”
“楚遇江!小江江!”
“真乖~”陆深拍拍她的金属脑袋。
最近邵安珩不在,Lolita已经很久没被格式化,芯片记忆逐渐熟悉了陆深,演化成行为习惯,所以格外听他的话。
凌云沉吟一瞬:“他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行动保密,无可奉告。”说完,凌云走掉,没有再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
陆深:“切……不说就不说,玩什么神秘啊?”
Lolita机械地重复:“不说不说!”
“还是你最可爱。”
……
夜色凄迷,月明星稀。
整个占鳌岛笼罩在一片雾茫之下,如同薄纱覆体,朦胧不清。
远处天边,几个黑点逐渐靠近,顺利穿过雷达扫射区,又畅通无阻闯过红外监控,缓缓降落地面,正眼一看,竟是三条黑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Devin,你从左边先走,我和Baron一前一后。”
“Gale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眨眼间,三人消失于黑暗中。
五分钟后,Gale率先回到原地,等待。
十分钟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距离约定碰头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十秒,心中警报拉响,他迅速套好降落伞,朝一处高地跑去。
突然,一声沉响传来,似人的呜咽传来,他面色剧变,加快奔跑速度——那分明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不好!
被发现了!
只要跑到前方高地,纵身一跳,借助风势,他就能逃出生天。
脚步骤停,男人缓缓举起双手,因为,前方一排黑洞洞的武器已经从各个角度,瞄准了他。
眼皮猛跳不停,他转身回首,企图寻求最后的生机,却见灯光大亮,仿如白昼,一群岛上保镖蜂拥而上,每人手里都有家伙,将他仅剩退路彻底封死。
已然是成为“笼中鸟”,“瓮中鳖”!
子弹退膛,枪械坠地,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束手就擒!
保镖从中间分开一条道,男人定睛一看,却见本该与他按时会和的Devin和Baron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不请自来,你们‘血狱’好大的胆子!”一声冷喝,男人的声音夹杂着酷戾、森寒,带着血腥的杀伐之气。
Gale循声望去,只见黑衣肃杀的男人缓缓走来,眼中冷色如同极地寒冰,笑容诡异。
他站在一群保镖中间,左右几十把枪口,如同希腊神话里走出的战神,挥手之间便要夺人性命。
“你就是安绝?不……不对……”安绝没这么年轻。
楚遇江冷笑一声:“擒你何必惊动家主?”
“家主?难道你是……权捍霆?!”
“呵……”楚遇江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直升机轰鸣的声响渐行渐近,Gale面色一变,惊恐地瞪大眼,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远程报警装置,投掷在地,霎时爆裂声起,火光迸溅——
“快走——阎!”
远处一架潜伏的直升机顺势而动,火速调头,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后来的三架直升机赶超包围,迫不得已盘旋空中。
楚遇江见状,眼里跳动着兴奋,上次六爷高抬贵手放过他,没想到这人转头就对占鳌下手。
这次,势必要他有来无回!
血狱首领又如何?
注定沦为阶下囚!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扩音器,音色平和,“客人深夜拜访,我占鳌以礼相待,三催四请,还是藏头露尾,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众保镖嘴角抽搐,如果“围追堵截”也算“以礼相待”的话,那占鳌的待客之道只能用俩字儿来形容——牛X!
半晌,直升机才有缓慢下降的趋势,楚遇江勾唇,直接对盘旋的三架直升机传话——
“保持距离,跟随着陆。”
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被包围的直升机却猛蹿而上,螺旋桨刮起的大风如同鞭子甩向众人,险些睁不开眼。
笑意僵硬在唇畔,楚遇江面色大变:“围上去!准备火药——”
今天出动的三架直升机都是战斗机型,配备火药攻击装置,其中一架甚至可以发射小型榴弹,威力堪比TNT炸药。
既然对方要垂死挣扎,他也不介意撕破脸,亲手送人上西天!
六爷说了,网破也得让鱼死!
众保镖错愕地看看着他,沉默一瞬。
好吧,他们虽然也很想干掉这个罪魁祸首,但也仅限于动手动枪,比不上权爷的人,直接炮轰……
Gale面色剧变。
占鳌飞机战斗力强悍,对方也不差,只是三对一的压倒性优势太明显,不到一刻钟,阎烬所在的飞机已经被接连炮轰三次,尾部起火,霎时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一旦火势蔓延至油箱,整架飞机都难逃爆炸的噩运。
“最后一次机会,是生,是死?!”楚遇江再次伸出橄榄枝。
到了这个关头,只要不是傻子,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偏偏,还真就遇上个傻的!
挟裹着满身焰火,飞机的速度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加速向前,以流星坠落之态,划出一道饱满的弧度,然后,傻驴似的,一头栽进了海里。
刹那间,巨浪翻飞,水帘惊起,灼人火光骤然大亮——
轰隆!
爆炸声响。
楚遇江愣了,众保镖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接傻掉!
就这样,完了?
道上传言要人性命如同收割稻草的血狱首领就这样随着飞机残骸,葬身大海?
“阎——”被压制在地狗一样趴伏的Gale声嘶力竭,目眦欲裂,“啊——该死!你们都该死——”
楚遇江眉头一蹙。
狂躁的吼叫声拉回他思绪,阎烬就这么……死了?
众保镖一脸兴奋,楚遇江却面无表情,眉头紧拧。
“把那两个人带上来。”
Devin和Baron被拎上前。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闭嘴!”眼底冷光乍现,楚遇江沉声开口,伸手掐住其中一人的脖颈,将他甩向岸边,蹲身在侧,“看见了吗?你们的首领,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阎,就在刚才,跟着飞机一起坠毁,成了大海之上一缕漂浮的游魂……”
那人瞳孔紧缩,疯狂摇头——“不!他不会死!不可能死!他是阎啊!那么强大……哈哈哈!你骗我,是不是?!我不会上当的——”
“看清楚那堆漂浮的残骸了吗?仔细看……那上面是血狱的标记!”
“不可能……不可能……”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楚遇江双眼微眯,掐住男人脖颈的力道再次收紧,“不要再自欺欺人,你们的首领,死了!”
男人眸色骤然凌厉,“住口!他不会死!”斩钉截铁。
楚遇江眼底划过一道深光,“可他掉进了海里,这片海域除了占鳌可供着陆以外,方圆十里,再无其他岛屿……”
“你亲眼看见了吗?!亲眼看见他掉进海里了?!胡说八道——”
“呵呵……”楚遇江笑了,掐他脖颈的手改为拍脸,“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亲、眼、看、见!”
猛然起身,拔枪上膛,直指Gale,瞄准,扣动扳机,他动作太快,众人全都是蒙的。
子弹飞出的瞬间,被死死扣住的Gale纵身而起,一改悲怆癫狂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寒霜,就地一个翻滚,子弹堪堪擦过侧脸,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楚遇江冷笑勾唇,第二次攻击接踵而至。
Gale原本平淡无奇的瞳孔陡然爆发出一阵摄人的亮光,在黑夜中,透明逼人,以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避过了子弹的袭击。
没有再给他第三次攻击的机会,男人猛冲而上,脊背躬起,如暗夜中潜伏已久的猎豹,蓄势待发,血脉贲张,只为发起致命一击,先前被擒的狼狈早已不复存在!
楚遇江眸光一紧,不退反进,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两拳相击,骨节因碰撞而发出的咯吱声清晰可辨。
楚遇江倒抽一口凉气,吃痛闷哼。
由此更加确定这人绝对不是一个小喽啰!
Gale咧唇一笑,“你、找、死!”
楚遇江咬牙,右手提举,呈刀状,劈头盖脸向男人颈部袭去,一记悬踢接踵而至。
男人侧身一避,扣住他手臂,狠狠一拽,就着侧身的动作,将她朝前方猛摔而去。
楚遇江压低重心,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眼底战意愈演愈烈。
提拳再攻,楚遇江伸腿一踢,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下一秒,拳头落在男人大腿根部,闷哼声响起,他屈膝一顶,直击男人脆弱部位。
他实力有欠,只能剑走偏锋,必要时候使点下三滥的招数。
很多时候简单粗暴,往往就是致胜良方。
目的达到了就好,别管用什么方法。
“你!”Gale怒瞪,双眼喷火。
楚遇江冷笑,屈膝再次一顶,Gale匆忙躲闪。
瞅准时机,楚遇江脱身,退开两步,举械,瞄准,而后扣动扳机。
男人匆忙闪避,眸光泛狠,一记后踢朝他胸口袭来,挟裹着凌厉的气势,劲风猎猎。
楚遇江后退半步,避开攻击,接着开了第四枪、第五枪——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活捉!”怒喝乍响,一群保镖顺势而动。
Gale见状,放弃进攻,如同离弦之箭,一冲而出,竟以血肉之躯,在没有任何进攻武器的前提下,冲破真枪实弹层层封锁。
察觉到对方意图,楚遇江面色骤变,“快!看好这两个人,别让对方把人救走!”
一拥而上的保镖中有人迅速调头,却还是晚了。
只见一道火光直冲天际,一架黑色直升机浴火而来,速度奇快,两根钛合金钢丝从机舱位置垂坠而下,Gale扯过一根绑在自己腰上,正准备替Devin和Baron也绑上,无奈保镖迅速聚拢,枪响此起彼伏。
他干脆一把捞起两人,直升机迅速上升,将三人同时带离地面。
楚遇江抢过一旁保镖手里的GTA狙击,上膛,瞄准,聚精会神,而后,扣动扳机——
子弹擦着脚下而过,眼看距离越来越远,他放弃了射人的想法,转而瞄准直升机正中靠后的位置,那是油箱所在。
砰——
一击!
准备再来第二次的时候,却可恨地发现,对方直升机已经出了射程范围,逐渐远去。
楚遇江低咒一声,摔了枪,胸口起伏不定。
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那个救走剩下两人的就是阎烬!而那架坠海的直升机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第703章 谈谈沈绯,闹脾气了(一更)
正当楚遇江懊恼之际,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张狂的笑声——
“安家占鳌名不副实,权捍霆也不过尔尔。”
男人的叫嚣经设备放大,幽幽回荡在海域上空,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楚遇江两眼光火。
众保镖群情激奋。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股硝烟味。
楚遇江皱眉,倏地眼神骤凛——是火药!
下一秒,对众人大喊——“全部趴下!”
话音未落,爆炸声起,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震荡,火光冲天,黑烟弥漫。
楚遇江一个翻滚躲到岩石后面,却还是无可避免受到波及。
“快——去叫医生——”
脚步声混合着说话声,一阵混乱。
半小时后,楚遇江靠在诊疗室的病床上,任由医生替他包扎。
一个保镖进来,停在病床前,低声汇报:“……对方用的是特制火药,纯度高,威力大,破坏性强,应该有特殊的购入渠道,初步判断来自M国的军火商。”
“我们的人情况如何?”
“重伤一个,轻伤十二个,身体状况暂时稳定,没有生命危险。”
“这个血狱……”真是好大的胆子!
还有阎烬,楚遇江怎么也想不通,他在被海鲨那群女人追杀的情况下,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有精力来招惹安家,挑衅占鳌?
嫌命太长,活腻歪了?
“……整体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楚遇江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保镖躬身退出去。
楚遇江陷入沉思。
很快,伤口包扎完毕,医生打了个结,系紧绷带,“好了。一个星期内最好不要沾水,也不能用力,如果有发炎的情况,一定要马上就医。”
楚遇江看了眼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右手,下意识皱眉。
跟在权捍霆身边,风里来雨里去,遇见的大风大浪不少,也栽过跟头,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猴一样戏耍,不仅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还吃了一嘴火药,伤了不少兄弟。
楚遇江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阎烬先伪装成“血狱”普通杀手摸上岛,在发现另外两个同伴可能出事之后,当机立断策划了一场坠机事故,企图令他们放松警惕。
等众人沉浸在击杀对方的喜悦中时,他再动手救出另外两人就容易得多。
好深的算计!好狡猾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的身体不用会暴露,两个同伴也能得救。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楚遇江:“我的手机呢?”
医生:“现在就要?”
“嗯。”
从旁边抽屉里取出来,递给他。
楚遇江单手接过,拨了一个号码,五秒之后,那边接通。
他表情一凛:“爷……”
“事情办妥了?”
“抱歉……”
楚遇江陈述了事情经过,既没夸大自身作用,也不否认过程中存在的失误,像个公正客观的第三者。
那头沉吟一瞬,突然:“受伤了?”
“……嗯。”垂敛的眼中闪过一抹难堪。
“早点回来。”
“……是。”
权捍霆挂了电话,转身从阳台进到卧室,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进去,伸手将女人捞进怀里。
然后闭眼,沉沉睡去。
沈婠侧躺,背对男人。
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
从晚宴回来,她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躁和不安。
这种状态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她身上。
记忆不由回到前世……
她被沈春江接回沈家的第二年,四小姐沈绯出现。
比她小一岁,身体不好,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身上常常带着一股药味,喜欢对人笑,但笑意从不达眼底。
但沈春江对她却格外偏爱,即便她对沈春江的态度并不算好。
而这种“偏爱”总带着一种怪怪的感觉,不像父亲对女儿常见的“慈祥”,倒像是下层对上层的一种讨好。
沈婠常常会有一种荒谬的想法——
沈绯才是爹,而沈春江在她面前就是个孙子!
比如,同桌吃饭,沈绯喜欢咖喱,即便沈春江对那个味道过敏,多闻两下都会吐,严重一点甚至可能出现窒息,却还是让厨房做给她吃,并且端上桌。
而他自己则会事先吞两颗抗过敏药。
上辈子,沈春江对沈如亦是疼宠万分,却做不到委屈自己来成全她,尤其还是在饮食这样的生活细节上,可偏偏对沈绯,他不仅做了,还做得高高兴兴,事后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种“疼爱”近似于一种讨好和奉承。
可一个当父亲的会去奉承自己的女儿吗?
沈婠不信。
却也并未深究这其中的原因。
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和工作上,努力提升自己,全力以赴为了公司。
但很多时候,你不惦记别人,别人却偏偏惦记上了你。
重生以后,沈婠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能对沈春江和沈绯之间的怪异引起重视,想办法查一查这当中的牵扯,或者在日常相处中稍稍留心,也许下场就不会那么悲惨。
直到被推上手术台前一刻,她才终于当了回明白人。
可惜,再明白又有什么用?
她连命都快没了。
这辈子,沈婠提前布局,早早回到沈家,本想挖一个陷阱,等人自投罗网。
没想到,那人竟比前世早了四年!
这才是沈婠最担心的地方。
她提前回归,是因为重生了,那沈绯提前出现,又是因为什么?
她也重生了?
不对……
有沈嫣重生在前,如果沈绯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
真当这种幸运是大白菜吗?
当初,沈婠判定沈嫣重生是有根据的,如今,她还没见到沈绯,不能就这样妄下论断。
归根结底,还是要见了面,看到真人,才有摸清真相的机会!
一夜无梦。
第二天,沈婠接到沈谦的电话——
“我们谈谈。”
她挑眉:“谈什么?”
“……沈绯。”
眼里暗芒稍纵即逝,沈婠:“时间,地点。”
“现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厅。”
半小时后,沈婠停好车,推门进到店里。
沈谦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一杯咖啡还冒着热气,目光触及她的瞬间,唇畔漾开一抹浅笑。
“喝什么?”
“一杯柠檬水。”
这是两人从京平回来之后,第一次单独坐下来说话。
很快,店员端着托盘出现:“请慢用。”
沈婠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不是要谈沈绯吗?怎么不说话?”
男人看着她,眼里百般复杂涌动,好似有千言万语压抑其中,却无法出口。
半晌,“对不起。”
沈婠皱眉:“为什么道歉?”
“在京平宴会上,我没能及时出现让你受委屈了。”
至于,这个“及时”指的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却一笔带过,不予细说。
对自己转身就走、见死不救,只字不提。
沈婠笑了:“如果你指的是看见沈辉对我动手动脚却置之不理,大步离开这件事,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毕竟,人是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动物。”
莞尔一笑,平静道:“你不是我的谁,自然不必为我冒险。这很正常,我怪不着你,你也没对不起我。”
沈婠说得云淡风轻,可落在男人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乍响。
“你知道?”瞳孔一缩。
原本,他不提,沈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沈谦却又当又立,那她只能把一切摊开。
天底下总有那么些人,什么好处都想占,把其他人当傻子,那就要随时做好翻车打脸的准备。
沈婠点头:“知道。”
“权捍霆告诉你的?”
小山眉轻轻一挑,隐约惊讶,而后缓缓摇头,“不是。”
沈谦皱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沈婠直接打断——
“我亲眼看见了。”
男人狠狠怔住。
她又补充:“就在你转身,退回拐角里的时候。”
“为什么不开口求救?”沈谦抬眼,目光有爱有恨,“难道你觉得我听见了,还会袖手旁观扥,不上去救你吗?!”
恨?
呵!沈婠冷笑,凭什么?
明明是他自己“见死不救”,到头来却变成她有错,没开口“求”?
“你从来没犯过错,对吗?”
男人一顿,目露不解。
沈婠目露讽刺,唇畔挂起一抹讥嘲的笑:“因为所有锅都被你甩给别人,你自然是干干净净、无错无罪的。”
沈谦眼神惊痛,“原来你是这么看我……”
她不为所动。
“如果我知道是你,绝对不会让沈辉……”
沈婠反问:“难道别人就可以?”
沈谦:“婠婠,我不是慈善家,相信你也不是。本质上,我们都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趋利避害。既然是不相干的人,我又为什么要救?”
“你是不想得罪沈辉!”
“我不否认这点,但前提是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沈婠:“事情已经过去,再讨论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现在,她依然是平静的。
没有为沈谦的“不救”而责怪,也没有因他的“狡辩”而生气。
因为,她从来不奢求关键时候,这个男人能伸手拉她一把。
对于陌生人来讲,“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沈婠对他的期待从来不曾超过“陌生人”的范畴,所以,她既不失望,也没有力场去苛责。
显然,沈谦也意识到这点,心中一片惨然。
“如果你让我来是为了这件事,那完全没必要,我先走了。”沈婠作势离开。
“站住。”
她回身。
“坐,我们谈谈沈绯。”
“……好。”
沈谦:“你怎么看?”
“我连她真人都没见过,你觉得我能看出什么?”
“爸的态度,”话音一顿,“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婠不动声色:“哪里奇怪?”
“他对这个女儿的存在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所有人。”而这点,和沈婠当初的待遇完全相反。
她没能被承认,完全是靠她自己努力得来,并非沈春江主动促成。
按理说,有沈婠这个女儿野心膨胀,夺权在前,他应该会更加谨慎防备,怎么会对沈绯如此上心?
沈婠:“也许爸开始破罐破摔了。”
沈谦摇头:“谁都可以破罐破摔,但他不会。”
沈春江对公司大权有多热衷,对自己的面子有多看重,就注定他不会轻易认输。
即便此刻不得不蛰伏,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重回权力中心。
“所以?”
沈谦:“我怀疑他想扶持另一个人来与你抗衡。”
这种“养虎杀虎”的事,确实像沈春江的手笔,只不过——
“你觉得那个连宴会都不能出席的人,有什么资格被扶持?”
这也是沈谦疑惑的点。
如果沈春江想重新培养一个女儿,沈如都比这个沈绯得用。
沈婠:“我可是听说,咱们这位小妹身体不怎么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一半都在医院度过,全靠药养着。”
“听说?你听谁说的?”宴会之后,他已经立马派人着手去查沈绯的相关资料,没想到沈婠的消息比他更灵通。
想来,这其中少不了权六爷的手笔。
呵……
他可真会哄女人!连情报系统都能让她随便用。
“你好像一点都不慌?”沈谦目光灼灼,不错过女人脸上任何表情。
沈婠勾唇:“我为什么要慌?”
“爸对沈绯的偏爱,你感受不到?”
“那又如何?”
男人一噎。
沈婠:“依我跟爸现在的状况,就算没有沈绯,你觉得他又能对我偏爱多少?”
董事会上夺权那日起,她和沈春江之间就再也没有缓和关系的余地。
所以,沈绯出现,占据沈春江多少偏宠和疼爱,沈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反正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沈春江装模,沈绯作样。
他们唱戏,而沈婠只负责看看就好,等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再反烧回去,上辈子的仇就算报了。
今天这场谈话,让她确信了一点——
沈谦暂时还不知道这两人在谋算什么。
所以,不算白来。
再多的消息也问不出来了,沈婠没有兴趣再留:“爸对谁好,偏着谁,我半点意见都没有。反倒是你,也许他对这个女儿宠着宠着就超过了你这个儿子也不一定呢?”
说完,告辞离开。
沈谦第一次反应是荒谬,竟忘了留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对沈绯的重视会越过他?
怎么可能!
沈婠没说假话,上辈子,当沈春江知道沈绯能给他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之后,他对沈绯的态度可以说好到极点,甚至忽略了沈谦这个亲儿子!
……
回到东篱山庄,已是傍晚。
权捍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见她回来,头也不抬。
沈婠以为他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更不好过去打扰,便直接上去二楼。
还刻意放轻脚步,就是为了不影响他。
等她冲个澡,又换身衣服下来,男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好像连拿平板姿势和角度都没怎么变。
沈婠挑眉,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抬步走过去,途中她故意放慢脚步,就是为了让权捍霆发现她。
明明睫毛都动了,明显已经看到,但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沈婠眼里划过一抹深色。
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笑着问:“在看什么?”
谁知权捍霆竟然啪的一声扣下平板,在女人错愕的注视下,猛然起身。
沈婠:“?”
哪根筋搭错了?
正当她想看看这人究竟要闹什么的时候,权捍霆闷头吐出四个字——
“我去洗澡。”
说完,也不管沈婠有何反应,直接上去二楼。
沈婠有点懵。
或者说,从头到尾她脑门儿上都挂着一个大问号。
半晌她才意识到,权捍霆这是……闹脾气了?
她不由反思,今天上午都还好好的,下午她又不在家,按理说不该惹到这位大爷啊?
他朝着她撂什么脸子?
沈婠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跟着上去二楼。
主卧,浴室门外。
沈婠先抬手敲了敲:“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回应她的,是哗哗水声。
“别装傻,我知道你能听见。”
“……”
“不说话是吧?行,那我走了。”
“……”
“真走了。”
刚跨出两步,就听男人低沉的嗓音混合着水声从里面传来,“站住——”
还挺横的!
“做什么?”沈婠撇嘴,视线落在门把上,忽然心念一动。
权捍霆洗澡向来没有锁门的习惯,不过她还是没做什么。
“怎么了?话说一半。”
“浴袍没拿。”
沈婠哦了声,很快,拿着浴袍折回门前:“喏——”
男人已经开门出来,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想起自己苦练多时才有的马甲线,沈婠站在镜子前面和他比了比。
据说,男人叫人鱼线,女人才叫马甲线。
前者纹理和线条更加清晰,也更难练成。
权捍霆却一言不发,闷头就走。
嘶……这人转性了?
绝对有问题!
沈婠追过去:“我说你……”到底哪儿不痛快?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扣住双肩,眼神微凉,居高临下。
“去哪儿了?”他问。
“市中心一家咖啡厅。”沈婠实话实说。
“一个人?”
“不是。”
男人眸色骤沉。
沈婠主动坦白:“还有沈谦。”
果然——
一声冷哼从他鼻孔里冲出来,“为什么跟他见面?”
“谈沈绯的事。”
权捍霆皱眉:“沈家新认的那个?”
“嗯。”眼珠一转,“怎么,吃醋了?”
男人松开。
沈婠坐到床边,仰头看他,突然抬手扶了扶后颈,“你蹲下,我脖子疼。”
权捍霆一开始还愣着,没过两秒,终是轻声一叹,似无奈,又像纵容。
然后,乖乖蹲到女人面前,还伸手替她揉捏脖颈。
沈婠眨眼,以前这男人可是要闹上天的,恨不得时时刻刻宣告主权,如此心平气和,倒还头一遭。
“我知道你不高兴。”她凑近。
沐浴乳的清香扑面而来,男人咬牙,调整呼吸。
声音还是闷沉沉的:“嗯。”
他确实不高兴。
“你说,就这么点小事,至于乱洒醋吗?”
“不小。”男人梗着脖子。
沈婠牵过他的大掌,紧扣:“这样够了吧?”
摇头。
又抬手摸了摸他头发。
还是摇头。
后来改亲脸。
依然摇头。
“不来了!”她推开,作势起身。
权捍霆扣住女人手腕,轻轻一带,“这就没耐心了?”
“哼!”
男人眼底总算见了几分笑意。
沈婠同样勾唇。
啪嗒——
灯灭,莫负大好良宵。
第二天,沈婠睁眼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在室内地板之上,投下一片光晕。
乍一看,有些晃眼。
动了动四肢,抻个懒腰。这两天都在惦记沈绯的事,晚上根本没睡好,不料这一觉却睡得格外香甜。
果然,漂亮的女人是睡眠养出来的。
拉开窗帘的瞬间,阳光刺眼,她一时怔愣。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沈婠侧头看他,“我们都起晚了。”
男人沉邃的眸中闪过一抹轻笑:“晚起不是很正常?”
沈婠抬手摸了摸鼻梁,笑容讪讪,“你这是正大光明找借口?”
权捍霆伸手捏了捏女人鼻尖,一本正经,“爷从来都是理直气壮,不需要借口。”
沈婠嘴角一抽:“你可真能!”
男人心头得意,面上却绷得一本正经,嗯了声,半点没有推辞客气之意,反觉当之无愧。
“厚脸皮——”她嗔道。
权捍霆眉眼一深,“其实,我不介意再厚脸皮一点。”
沈婠微愕。
突然,她好似想起什么,“九点了,其他人会不会在等我们吃早餐?”
比如,小七爷陆深。
“管他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吧。”权捍霆一双沉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又黑又亮,只怕苍穹繁星也比之不及。
沈婠冷不防撞进这样一双夺天地造化的眼中,一时怔愣。
总之,两人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起。
沈婠因为睡眠充足,精神不错;而权捍霆则是因为今天上午要去集团开会,不能再继续腻歪。
瞪了正在对镜穿衣的男人一眼,沈婠拉开卧室门,下去一楼。
走到一半,忽然闻见厨房传出的饭菜香,她摸了摸肚子。
好吧,她饿了。
权捍霆跟在后面,眼神灼灼地盯着女人的背影,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忽然,唇畔勾出一道浅浅笑弧,眼中隐有得意之色。
……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沈婠始终没能见到沈绯。
但她已经不着急了。
等待虽然消磨毅力,却也可以锻炼耐心。
与其长时间处在焦虑中,还不如做好当前事,走好脚下路,该来的终究会来。
第704章 宴会相遇,夜奔出城(二更沈苗
项目顺利进行,各部门高效运作,沈婠这个总裁当得格外轻松。
加上和沈谦去了一趟京平之后,顺利谈下永林的合作项目,董事会那群老家伙相当满意,自然也不会挑刺。
落实项目细节有沈谦不遗余力,分工配合又有部门经理统筹安排。
她多数时间都花在调查沈绯上。
也幸好楚遇江回来,让她有人可用。
不过——
“你手怎么伤的?”
他把袖子往下扯了扯:“意外。”
沈婠没再追问,直入正题:“替我查个人,最好往京平的方向深挖……”
下午,她没去公司。
苗苗把扫描之后的文件发到邮箱里,沈婠就直接在家办公。
三点,她接到苗苗电话——
“一个星期前腾跃集团发来请帖,邀请您参加总裁千金徐静的十八岁生日宴,您看……”去还是不去?
沈婠:“推了。”
“可是……今年年底明达和腾跃有一个价值十亿的合作项目上线。”
十亿虽然不多,项目也不大,甚至不需要沈婠亲自过问,直接交给部门跟进就行,但去或不去直接关系到明达对待合作方的态度是否友好。
就算沈婠不露面,也要派个人到场意思意思。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还是老规矩,礼金从财务部过账。”
苗苗不是第一次代替沈婠出席这样的场合,当即应下,轻车熟路。
宴会当天,苗苗一袭红色长裙,从踏足宴会厅那一刻起,她就挂上了无懈可击的微笑,和认识她的人招呼寒暄,和不认识她的人道明身份。
忽然,目光一滞,脚步骤停。
与此同时,正与朋友交谈的沈春航也看到她,不由眼前一亮,对朋友说了声抱歉后,大步朝她走去。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装,定制工艺,高端剪裁,衬得他愈发挺拔。
苗苗双眸微眯,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不愧是她心中第一男神——真帅!
沈春航也同样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比起初见时的臃肿模样,眼前的女人宛若化茧后的蝴蝶,褪去了笨重的蛹身,轻盈美丽地振翅飞舞。
曾经她有多不起眼,如今就有多么惊艳。
“你怎么也在这里?”
“好巧!你也在!”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皆是一愣。
四目相对,缓缓笑开。
苗苗:“我替沈总来的。”
沈春航:“徐小姐曾经是我的学生。”
徐静是他的学生不假,但也不是非来不可。
毕竟,他有那么多学生,如果每个过生日都请他,那沈春航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参加宴会就行了。
主要还是老爷子要求他走一趟。
听电话里的口气,好像还有那么点撮合他跟徐静的意思。
简直荒唐!
且不说两人年纪相差太大,就是曾经学生和老师的这层关系也让他跨不出这道坎。
但沈宗明难得一次对他提要求,沈春航虽不赞同他的想法,但也还是来了。
突然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
宾客入场完毕,宴会正式开始。
先是腾跃集团的徐总上台答谢宾客,再花式夸奖一番自己的女儿,并表达了一个父亲最美好的期盼和祝愿。
然后是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徐家千金徐静上台。
眼看到了开场舞的环节,徐家小公主将从现场宾客中选择一位男士共同完成。
就在这时,苗苗突然感觉手腕一紧。
转眼便对上男人含笑的目光,而她的手腕正被他握住。
沈春航:“还要留下来吗?”
苗苗下意识摇头,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的,没想多待。
“那就走吧。”
“什么?”两眼一懵。
等苗苗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沈春航已经离开宴会厅,站在外面的小花园。
天边月色皎洁,近处灯火璀璨。
而里面搜寻无果没有找到人的徐静,小脸一耷,目光幽怨,随手指了个男人,满是嫌弃地与他滑入舞池。
爸爸不是向她保证过,沈校长一定会来吗?
骗子!
……
夜风轻掠过静相而立的两人,沈春航指着身后金碧辉煌的大厅,问:“确定不进去了是吗?”
苗苗点头,又摇头。
点头:确定。
摇头:不进去了。
连起来:确定不进去了。
沈春航朗笑出声:“那正好,我也是,不如我们自行安排?”
苗苗:“?”
自行安排?
安排什么?
目光相接,沈春航拉着她手腕始终没松:“带你去个好地方。”言罢,牵着她往外走。
“等等——”苗苗忽然开口。
“嗯?”他停下,目露疑惑。
却见女人挣开他的手,然后将脚上那双10厘米的高跟鞋蹬掉,动作干脆利落。
最后,单手把鞋子抱进怀里,另一只手递给他:“好了,走吧!”
沈春航笑意愈发温润,自然而然地接过,牵着她一路狂奔向前。
后面,苗苗反客为主,比他还兴奋,跑到前面去了。
沈春航被扯得差点没跟上,险些一个踉跄,却不恼,不怒,反而眉目舒展狭,笑得如诗如画。
两人最终气喘吁吁停在一片空地上,已是人迹稀少之处。
对面的坡地稀稀落落分布着几户人家,微弱的灯光衬得满天繁星格外明亮。
苗苗转头看他:“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沈春航点头,又摇头。
“你是想带我来这儿看星星吗?”
沈春航调整好呼吸,正准备开口,只听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两人头顶传来。
苗苗抬头,一架直升机正向他们靠拢,螺旋桨刮起大风,将地上沙土狂卷而起,大有武侠小说里飞沙走石的意境,顿时豪气干云。
但前提是忽略她手忙脚乱压下被风吹起的裙摆时,那副窘迫又慌乱的样子。
因裙摆是高开叉设计,风一吹,布料往两边飞,除了用手去压,苗苗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
这时,沈春航手机响了,他接通——
“Boss,油箱、零件、模式设定已检查完毕,都没问题。”
“好,低空盘旋,准备登机。”说完挂断,收起手机,去拉苗苗的手,不料落了空。
男人回头。
苗苗朝他尴尬一笑。
天知道,她这个时候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春航无奈摇头,走到她面前站定,然后毫无预兆地屈膝蹲在她面前。
苗苗惊得后退半步。
他伸手稳住她的身体,抬头一笑,顿时一双黑亮的瞳孔仿佛陷落了漫天星光,美丽璀璨。
苗苗愈发窘迫,眼珠不安地乱转。
男人低笑一声:“别怕,我不是大灰狼,不会吃了你的!”说完,端详一瞬,然后直接动手将过长裙摆挽起来,打了个结。
“这下就不会乱飞了。”说完,站起来,径直朝放下的软梯走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地发生,他蹲在她面前的时候,没有半点尴尬,好像这样做再正常不过。
“还不快跟上?”他回头叫她。
苗苗一咬牙,连忙追上去。
一个钟头后,直升机在Q市平稳降落。
他们竟已跨省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苗苗觉得不可思议,忽然闻到一阵咸腥的味道,伴随着夜风徐徐送来,接触皮肤后,有种幽幽的凉意。
她嘶了一声,目露惊讶:“我们现在是在……海边?”
只有海风才有这种味道和触感。
第705章 深夜出海,校长主动(一更)
Q市沿海,大片水质优良的海域令其成为著名的海滨旅游景点。
白天,阳光映照沙滩,海水泛蓝。
夜晚,月光铺洒海面,金辉万千。
沈春航牵着她站到高处。
苗苗俯瞰眼前壮丽的景象,神色微怔。
“这是什么地方?真漂亮……”
“月牙湾。”
“我们在Q市?!”苗苗惊呼。
换来男人含笑点头。
“大晚上,来这儿做什么?”
“呐——”沈春航忽然抬头,望向远处。
苗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艘游艇赫然立于海面,忽然,艇身灯光大亮,宛若一座水上宫殿。
“这……”苗苗傻眼,良久才找回声音,“是你的?”
沈春航看她吃惊的样子似乎有些好笑,唇角轻轻上扬。
“它有名字。”
呃……
“什么名字?”
“Poseidon。”男人的发音低沉醇厚,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苗苗听得耳朵发痒,“波塞冬?”
“嗯。”
海神波塞冬,手持三叉戟,轻轻一挥就能翻江倒海。
“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怎么了?”沈春航目露询问。
电光火石间,苗苗突然想起一则曾经看过的新闻——
超豪华游艇“Poseidon”曾在纽约最大的拍卖行进行过为期三天的拍卖,高达一千万美金的底价让一些中东富豪也望而却步。
最后却被一个华人买家收入囊中,没想到……
沈春航:“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苗苗不禁感慨:“没想到为人师表也挺能赚钱。”
男人失笑:“为人师表也得养家糊口,不好好赚钱怎么行?”
她偏头,莞尔勾唇:“你家不是只有你一口人吗?”
言下之意:单身汉,自己吃自己,还养什么家、糊什么口?
“总有一天会变成两口人,三口人,甚至更多。”
苗苗微愣,下一秒,笑意扩大:“也对,总有一天会告别单身,步入婚姻。校长如果有好消息,一定要请我去喝喜酒。”
苗苗并非强颜欢笑,她是真的高兴。
原本以为沈春航性格太淡、眼光太高,对伴侣人选诸多挑剔,恐怕比较排斥婚姻。
但漫漫人生路,如果一个人走该有多寂寞?
虽然他曲高和寡,但有个听众相伴总是好的。或许这个听众并不懂他,无法产生共鸣,但至少拥有鉴赏能力,能看到他的独一无二,爱上他的与众不同。
苗苗知道,自己不会成为陪伴他的人,但只要他愿意敞开心扉去接受,那么总会有一个人出现,能陪在他身边,听高山流水,吟晓风残月。
她倒是高兴了。
男人脸色却倏地冷淡下来,对于“喝喜酒”这茬儿也不作回应。
呃……
苗苗是个相当敏感的姑娘,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开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沈春航摇头,然后笑着伸出手,“走吧,今晚月色正好,风也不大,适合出海。”
苗苗微怔,犹豫的情绪只在她眼里存在了一秒,而后,笑着将手递过去,“那我有福了,沾大佬的光,有生之年能上一回这么豪华的游艇。”
等上了船,苗苗又被狠狠惊艳了一番——清爽而豪华的内部设计、出类拔萃的结构和工程技术、无与伦比的观赏性和实用性,都让这艘游艇与众不同。
不愧是游艇中的“神”,Poseidon完美到无可挑剔!
苗苗站船头,夜风吹乱一头长发,迎着月光,长腿笔直,单看后背便美得惊人。
“穿上。”
苗苗回头,男人手里拿了件针织长衫递过来,是低调的浅灰色。
“船上风大,你穿太少,容易感冒。”
苗苗这才感觉到海风刮进骨头里的冰凉,由于裙摆被截断,她的双腿几乎完全暴露在凉风之中,已经冷得有些泛红。
接过他递来的长衫,苗苗穿上,长度刚好及膝,既然保暖,又不显臃肿。
她满意地咂咂嘴,“船上连衣服都有?”
“当然。”沈春航耸耸肩,当仁不让收下夸奖,“除了衣服,还有其他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容不下的。”
“是吗?”苗苗挑眉,不太信。
“现在就表演给你看。”说着,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按了下,两人踏足的甲板骤然一分为二。
沈春航连忙带她站到边上。
只见分开的甲板中间露出一个巨大的暗格,在幽幽蓝光的照射下还呲呲冒着冷气,让苗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呆了?”男人揶揄。
苗苗一本正经:“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想你这艘船是不是专门用来杀人越货的?毕竟,暗格、冰窖都有了,会不会还有地下迷宫?”
沈春航哑然失笑,从打开的暗格里端出一个银色大盘,又顺手拿了瓶红酒,外加两只高脚杯,一并放到旁边的白色小圆桌上。
一边动作,一边开口:“看来你上了贼船,怎么办?至于地下迷宫,是个不错的建议,改天让人看看,能不能捣鼓一个出来。”
苗苗:“……”
至于上了贼船……
说实话,她现在都还有点懵,搞不懂为什么前一秒还在宁城的宴会上应酬交际,下一秒就跟沈春航一起飞到Q市出海夜游。
本来,他们不该这么亲密,关系也远远没有好到这般地步。
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沈春航突发奇想地邀请,她鬼使神差地答应,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潜意识里苗苗还是想多和他相处亲近的,到底是这么多年的男神,就像小姑娘追星,谁不希望能和爱豆近距离接触?
倒并非怀着什么龌蹉的想法,只不过想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仅此而已。
“过来。”沈春航围着圆桌盘腿而坐,笑着朝她招手。
苗苗上前,这才仔细去看那个银色盘子里的东西:“鱿鱼足?”
“新鲜的,要不要试试?”
她学着他的姿势,盘腿坐下来,“好啊。”
接下来,就是沈春航的个人表演秀。
只见男人修长的手拿起一个细长的不锈钢夹,把鱿鱼足从盘子里夹起来,放进滚水里,不到一秒又飞快捞起来,如此便熟了。
沈春航:“蘸醋,还是蘸芥末?”
苗苗:“我能都要吗?”
“哈哈……”男人低声笑开,眼角眉梢流露出愉悦的神情,“当然。”
沈春航先蘸了醋,又在芥末酱里轻轻一点,再用筷子夹起来,伸到女人面前。
苗苗一顿,原本以为他会放在碗里,没想到直接递到嘴边。
“发什么愣?”
“我自己……”
“张嘴。”
其实,她挺没骨气的,苗苗想。
能够做到克制自己,不逾矩,不出格,不主动招惹沈春航,就已经用尽她所有力气。
在这样的前提下,还要让她远离沈春航的靠近,拒绝他的体贴,苗苗真的没有那么伟大高尚。
她有自知之明不假,也清楚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可她是个正常人,会做梦,会奢求,而沈春航现在的举动恰好满足了她所有痴心妄想,苗苗根本没有拒绝的勇气和毅力。
本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怎么舍得“不要”?
下意识张嘴,就着男人喂食的动作,换换吃进嘴里。
沈春航:“味道如何?”
一阵芥末的辛辣直冲鼻端,在这种刺激性气味之下,又隐藏着一点酸酸的味道,是醋!
两者混杂在一起,彼此中和,竟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苗苗点头:“好吃。”
“非沿海地区的人很多都吃不惯这个味道。”
鱿鱼足自带海腥味,外加芥末的刺激,又呛又冲,的确不符合大众口味。
当然,苗苗除外——
“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胖成那样吗?”
沈春航摇头。
“因为,我什么都吃。”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男人紧跟着勾唇。
海风轻拂,气氛温馨。
之后,苗苗自己动手,先把足从新鲜鱿鱼身上切下来,再过滚水烫一次。
起初,她动作还比较生疏:“为什么你切得比我好看呢?”
苗苗看了眼自己的盘子又瞄了瞄沈春航的盘子。
足的切法随意却也讲究,想要切得赏心悦目可不容易。
“我看看……”沈春航把她切的夹起来,提在半空中,那专注的眼神,认真的表情就像在研究什么重要课题。
苗苗目光微闪,很快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太久,不合适,下一秒,移开视线,余光却仍放在他身上。
“从根部,斜刀四十五度角,再切下去……”
苗苗跟着他的步骤,角度可以调整,但手法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因此,还是免不了有些笨拙。
沈春航见状,不由叹气,索性坐过去,抓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教。
苗苗:“这样能行吗?”
小声嗫嚅,唇瓣轻动。
男人视线扫过她不太自在的侧脸,眉间染上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怎么不行?看我怎么做的……”
风起潮涌,明月高悬。
寂静的海域上空,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随风散开很远。
……
清晨第一缕阳光为甲板上静躺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辉。
男人一只手臂张开,平放在甲板上,与身体刚好成90度角,而女人正蜷缩其间,浓密的睫毛微动,似要醒来的模样。
苗苗艰难地撑开眼皮,看着淡蓝色的天,听着海浪涛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是黑夜白昼交替的黎明破晓,远处一轮红日正悄悄从海平面升起,橘红的光染透了远处大片天空,缓缓上升,越来越高。
苗苗忍不住想到了那句“日出江花红胜火”。
昨晚两人喝了点红酒,最后直接躺在甲板上就睡过去了。
眼下还有些头晕,但她却不想再睡,伸手摇了摇身旁仍在沉睡的男人,苗苗:“沈校长,醒醒,有好看的东西!”
沈春航很快便醒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缓坐起来,还没完全睁开眼就听见身旁女人惊呼:“快看!已经完全出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远方海天交接处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已经露出了整个圆形的轮廓,橘红光铺洒在湛蓝的海平面上,海风吹过,碎成万千粼粼波光。
苗苗仿佛看呆,喃喃出声:“真美……”
在初升的朝阳下,她周身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高鼻梁在脸上投下一方小小的阴影,略微凌乱的长发在海风中恣肆飘扬,像不如归去的仙,又似从天而降的妖。
沈春航就这样凝视着女人的侧脸,倏地轻笑出声,点了点头附和:“确实很美。”
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睛此刻仿佛蕴藏了炙热的光亮,带着难以言喻的温和热,似要点亮一切。
海风轻轻,人儿静静。
各自看着各自眼中的美景,岁月浅浅,一切都好。
第706章 杨岚流产,沈绯露面(二更)
这厢,海上日出,岁月静好。
那头,却风波迭起,并不安宁,连带整个沈家也乱了。
首当其冲,还是那位不曾露面的沈家四小姐沈绯,得沈春江亲自保驾护航,一意孤行也要让她认祖归宗,甚至不惜先斩后奏。
是的,杨岚作为沈春江的妻子,沈家女主人,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好丈夫又多了个女儿。
“……阿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传遍了,大伙儿都在猜是不是你两夫妻认的什么干女儿。结果,你老公亲自站出来辟谣,一口咬定是亲生,还打算在生日宴上把她正式介绍给所有宾客。”
那位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朝杨岚投去同情的目光。
“得,你家女儿倒是多,去年认了个老三,今年要认老四,明年是不是还有老五、老六在排队?”开口的是平日里与杨岚关系不怎么好的一个贵妇,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这男人呐,就像猫,猫哪有不偷腥的?咱们也只能盼着他在外面吃完能把嘴擦一擦,别这么明晃晃地招人烦。没想到这老沈也是,你偷吃就偷吃,家里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过去了,谁知道你还搞出个小孽种,这就有点……过分了。”
“谁说不是?咱们当个正牌夫人图什么?钱?人?可拉倒吧!在场的有谁娘家缺那几个钱?只要想什么神仙小狼狗找不到?说到底,图的不就是那点儿颜面?”
“你找人可以,玩玩也就罢了,还整出个崽儿,这可是把咱们的脸面往地上踩,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姐妹七嘴八舌,有人替她不值,有人替她鸣冤,还有人言语宽慰,心下却暗自偷笑。
杨岚整个人都是懵的。
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就像一堆苍蝇让人恶心。
可真正恶心的哪里是苍蝇?
明明那坨恶臭的屎!
所有人都知道,就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最后还是从别人口中,以奚落嘲笑的语气知道一切。
沈春江把她当成什么?将她置于何地?
圈子就这么大,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介时,要她情何以堪?!
“阿岚?阿岚?!”
“……什么?”杨岚回神,眼珠总算不定在一处,轻轻转动,却仍然有些呆滞。
“你没事吧?”
她试图扯出一抹笑,终究徒劳,“……没事。”
“沈太太,你真不知道啊?”另一个女人开口,满眼八卦精光。
杨岚:“怎么会?他跟我商量过……”
“啊?这你都同意?!我记得去年不是才接回一个?这才多久,又来了。要我说,你就是太大度,惯得你们家老沈肆无忌惮,如果换成我,肯定要闹他一场,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小芬说得没错!就该这样!妻子太贤惠,丈夫就得寸进尺,你要没点脾气,他今天带个私生女回来,明天就能把野女人领进门。”
“……”
一个个大谈驭夫之道,说得有板有眼,可落在杨岚耳朵里,就成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事情没发生在她们身上,当然可以夸夸其谈。
深吸口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慢慢玩,我就先走了。”
“别啊……急什么?该不会是赶回去跟你家男人大闹一场吧?”
杨岚勉强勾出一抹笑:“张太太说笑了,我真有事。”
“行了行了,沈太太有事就让她先走吧,咱们打咱们的,又不是三缺一非拉她凑角儿。”
杨岚维持着仅剩的风度,背影从容地离开。
可跨出门口的瞬间,泪水倏然滑落。
沈春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内心疯狂咆哮,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坐上车,直接让司机开车回老宅。
踩着高跟鞋大步跨进家门,杨岚直奔客厅,却见沈春江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表情舒缓、语气轻柔地和对方讲话。
“……乖一点,别闹,我明天去看你。”
“想!怎么不想?你上次不是说去巴厘岛吗?正好我过两天有空,到时候陪你去,好不好?”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巴厘岛而已,值得你这么高兴?”
男人眉眼含笑,病态的面容染上几缕红光,好像年轻了十几岁。
杨岚愣在原地,比听到家里多了一个私生女还要沉重百倍的打击落到她头上,砸得她头脑发晕,两眼懵傻。
沈春江从来没对她这么温柔地说过话,即便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也很少这般体贴细致,更别说主动带她出去旅游。
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女人心脏,一次比一次用力地搅弄,痛苦蔓延到全身,舌尖尝到及其苦涩的滋味。
忽然,男人话音一顿,余光发现了杨岚的存在,他没有惊慌,甚至连一点心虚都没有,压低声音对那头说道:“好了,我还有事,注意休息。”
结束通话,沈春江才正眼看向杨岚:“回来了?”
轻描淡写,凉薄如水。
“你在跟谁打电话?”
男人面色骤沉:“与你无关。”
“呵,又是外面哪个小贱人吧?”
“闭嘴!”
“怎么,我才说她一句‘小贱人’,你就受不了了?”
沈春江冷笑:“我以为你有自知之明。”
“呵……如果你说的‘自知之明’是指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对着别的女人大献殷勤,甚至私生女一个接一个带回家,那我宁愿自己没有这种东西!”
见杨岚隐隐癫狂的状态,他忍不住皱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难道不清楚?”
沈春江目光微闪:“有话就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还没恭喜你,又当爹了,平白多出这么大一个女儿。”杨岚死死盯着他。
男人脸上却没有半点愧疚和歉意,反倒理直气壮:“既然你已经知道,宴会当天就好好配合我。”
杨岚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沈春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那个私生女?!难道我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一而再,再而三,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声声质问,句句泣血。
男人却不为所动,“当初你既然能够接受沈婠,现在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沈绯?”
“沈绯?呵……原来她叫沈绯?又是哪个老情人给你生的?做过亲子鉴定了吗?”
沈春江听不得她话里带刺,鼻腔甩出一声冷哼:“用不着你多嘴!”
“用不着?难道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在你决定之前,是不是也该跟我商量一声?”
“我现在不就是在跟你商量吗?”
杨岚目露讽刺:“你所谓的商量,就是在圈里宣扬一遍,然后通过别人的口来告诉我?”
沈春江这才意识到关键所在,眉心骤然一紧:“你又听谁胡说了什么?!”
“胡说?你要让那个野种认祖归宗是假的?”
“杨岚!注意你的措辞!什么野种,那是我女儿,你嘴巴放干净点!”
“哟,还护上了?”杨岚心中哀痛,眼眶却干得流不出一滴泪。
沈春江被她的胡搅蛮缠烦透了,加上他本来就为自己的身体发愁,眼下已经开始化疗,还不知道结果怎样,顿时糟心到极点,自然语气也冲——
“我已经决定认回阿绯,你再闹也没用!”
“如果我不同意呢?”杨岚双眸半眯,藏起所有失望与心酸,只剩下凌厉与固执。
男人狠狠盯着她,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妻子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不、同、意、呢?”
沈春江嗤笑一声:“你不同意又如何?”
杨岚没有决策的权力,也没有干预决策的影响力,她的“不同意”,仅仅只是三个字,并无威慑。
这就是沈家媳妇的悲哀,既握不住权力,也留不住丈夫,无权无宠的下场就是你的愤怒和反抗毫无意义。
因为,无人重视。
但凡今天这样的情况,换成沈婠强硬表态,沈春江纵使心里对她再多不满,也会心存忌惮,只因她是明达总裁,手握重权。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你不用多说。”强势丢下一句,沈春江起身往楼上走。
杨岚愣在原地,满目荒凉。
她后悔了……
如果当初跟那个人一起,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
突然,杨岚冲上楼梯,抓住男人的手。
沈春江这段时间又是化疗,又是吃药,还顶着压力瞒下众人,身体已然虚弱到极点。
杨岚愤怒之下,力气不小,竟险些将他拽倒。
幸而沈春江及时伸手扶住楼梯,才勉强稳住身形。
顿时怒火骤起,直接挥手甩开杨岚。
谁知女人发起怒来,根本不管不顾——
他甩她,她就死拖住他,竟是连身份和形象都不顾了,跟大街上耍横的泼妇没什么两样。
“松手!”沈春江咬牙切齿。
杨岚恨恨抬眼:“你对得起我吗?啊!沈春江,你对得起我吗——”
“你这个疯女人!”
“哈哈哈——是啊,我早就疯了,都是被你逼的!”
“来人,把她给我拖走!”沈春江朝下面的佣人大声咆哮。
杨岚尖锐的嗓音接踵而至:“我看你们谁敢!”
沈家分工一向明确,男主外,女主内,沈春江或许在公司更有威信,但家里却是杨岚的天下。
这些佣人的去留全在女主人一念之间,早就习惯服从杨岚的命令,一个个不敢上前。
“好啊!我还支使不动你们了?!”他怒极反笑。
杨岚:“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不准走!”
“松手——”
“不松!”
男人眼神一狠:“我他妈让你放开。”
杨岚死死攥住,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沈春江心下一恼,直接用力把她往外推。
杨岚倒下去的时候,惊恐的眼神对上男人错愕的目光,她凄然一笑。
随后,便是乒乒乓乓的重物滚落声,一直从楼梯中间滚到楼梯下面。
“太太——”
佣人围拢,想伸手去扶,却又不敢。
杨岚额头磕伤,满脸是血,双腿也无法动弹,忽然,她表情一痛,猛地抬手捂住小腹:“疼……”
“血!快看!”一个佣人尖叫。
只见鲜红的血液不断从杨岚下身涌出,染红了她的浅色长裙,一股铁锈味逐渐在空气中蔓延。
血……
孩子……
杨岚清楚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慢慢从她身体里剥落,逐渐离她远去。
沈春江如同怔傻般站在楼梯中间,也正因如此,让他得以居高临下地看清杨岚如今的状态。
血,越来越多。
不仅染红了裙摆,还淌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他忽然有种荒谬的猜测,紧跟着,面色剧变:“快——备车——去医院!”
说着,大步冲到杨岚身边,想要把她抱起来,却倍感无措,看着一大滩血渍,竟不知从何下手。
“你……现在……满意了?”杨岚挣扎着用双手从地面撑起来,幽幽含恨的目光紧盯沈春江,隐约嘲讽。
她开口,一字一顿:“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
男人如遭雷击,脸色一瞬惨白。
半小时后,杨岚被紧急送往市中心医院。
急诊室。
“怎么弄成这样?”医生接诊,以最快速度戴上无菌手套,然后询问家属。
沈春江:“是、从楼梯上摔下来……”
“楼梯有多高?”
“大概……四五米高。”
“滚下去的?”
沈春江:“……是。”
“怀孕几个周了?”
“……”
医生扭头。
旁边的护士推了沈春江一把:“刘医生问你话。”
“医、医生我……根本不知道她怀孕了……我……”
“做丈夫的,连老婆怀没怀孕都不知道?不是头胎吧?按理说也是当过爹有经验的人……”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
“更何况这还是个高龄孕妇,稍稍不小心,很容易有危险,你究竟是怎么当人老公的?”
沈春江何曾被一个陌生人像孙子一样数落?
可眼下,面对医生,他只能低着头,乖乖挨骂,心中一片惶然。
杨岚怀孕,孩子没了——
就像一个魔咒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荡。
“孕妇大出血,马上转妇产科!”
“是!”
场面一度混乱,消毒水的味道,各种仪器冰冷的嘀嘀声,伴随着杨岚低声的痛吟,沈春江觉得眼前一切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想早点醒来,可事实却告诉他——都是真的!
在经过四十分钟的紧急抢救后,终于,灯灭了。
医生护士鱼贯而出——
“谁是病人家属?”
“……”
“病人家属呢?!”
沈春江靠着墙壁,两眼呆滞,根本不知道医生在说些什么。
直到——
“喂!叫你呢!”
他这才浑浑噩噩上前,“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大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孩子……没能保住。”
沈春江身形一跄,直往后退,还是两个护士上去把他扶了一把。
“原本孕妇这一胎就会很艰难,毕竟年龄到了,生育的苦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所以,很大可能建议孕妇趁月份小流掉,这样对母体的伤害也能降到最低。”
沈春江目露怔忡。
“当然,我不是说孕妇这胎一定保不住,还是有可能母子平安的,不过现在……既然已成定局,那你就想开点吧。”
医生说完,摇摇头,准备离开,下一秒却被突然冲上来的沈春江拦住——
“你……刚才说母子平安?母子?”
“是啊,孕妇怀的是个男孩儿。”
沈春江脸色一白,浑身颤抖。
随后,护士推着昏迷中的杨岚出来,沈春江站在旁边,也不看一眼,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病人家属不一起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上。
杨岚住院的第四天,就是沈春江的生日宴,即便妻病子夭,也依旧无法动摇他认回沈绯的念头。
可惜,那天宴会上,沈绯并未出现。
沈婠猜到杨岚心中不快,应该不会出席,毕竟,上辈子她就因为沈绯的出现彻底黑化,无论心机,还是手段都十分了得,像是被激发了身体里所有的阴毒,为此,还给沈绯添了不少麻烦。
要不怎么会说“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本就不傻的女人,在经受过刺激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聪明,自然心也越狠。
这辈子沈绯提前出现,也不知道杨岚的段位能不能有所提升?
但让沈婠出乎意料的是,杨岚缺席并非不想来,而是来不了!
“……流产?”她挑眉,听着手机那头沈谦略带薄怒的声音,不由反问。
“我妈人现在还在医院。”
沈婠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
“宴会前四天。”
“怎么弄的?”
“……”那头沉默一瞬。
而这样的反应,根本不用说出口,沈婠就能猜到是沈春江的“杰作”。
如今老宅里,除了他还有谁敢对杨岚这个女主人做出这种事?
呵……
自己把自己儿子给作没了。
也不知道宴会当天,沈春江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出现在宾客面前,带笑寒暄,还迫不及待要把他第四个女儿介绍给大家?
只能说,心够狠,没什么做不到。
上辈子倒是没听说杨岚流产,不过,没听说不代表没发生。
她黑化总是有理由的。
而这个理由必定与沈绯密切相关!
两辈子都是如此,只能说重生又如何?命运依然强大。
……
市中心医院,高级VIP病房。
一左一右住着一对母女——
母亲流产,正坐小月子;女儿昏睡,是个植物人。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室内,微风送来几许清凉,帘脚微动。
可再灿烂的阳光也映照不出女人脸上的血色,再清凉的风也吹不散她眼底积聚的阴霾。
杨岚就这么坐在病床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空荡荡挂在她身上。
短短几天,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清减。
虽然家里的佣人鸡汤一罐接着一罐的送,营养餐一顿接着一顿的做,杨岚也喝也吃,十分配合,但这些东西似乎都对她的身体不起作用。
长发由于干枯已经开始泛黄,中间偶尔夹杂几根白发,这在以前是从来不被杨岚允许的。
她是沈家太太,豪门贵妇,精致就应该从头发丝一直到脚拇趾。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美丽精致如何,消瘦苍老又如何?
她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
他还那么小,悄咪咪就投生在她肚子里,最后却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狠心无情生父亲手扼杀!
如今,她还住在医院,为这条无缘的小生命伤心祈祷,而沈春江却毫无愧疚地过正常日子,该认女儿认女儿,该陪情妇陪情妇。
他怎么做得出来?!
杨岚一双手倏地揪紧床单,眼中恨意泛滥成灾。
“妈?”沈如目露错愕。
杨岚力道一松,抬手轻轻抚平褶皱:“阿如来了……”
温温凉凉的嗓音,却仿佛隔着山和水、雾和云,让人听不真切。
沈如点头,“今天好点了吗?”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杨岚:“好多了。你爸呢?”
“爸他……在忙,所以今天我来送饭。”沈如观察她的表情,措辞小心谨慎。
杨岚莞尔一笑,脸上并没有出现失望或暗淡,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沈如心中怪异更甚。
却听她温声开口——
“没关系,他忙他的,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沈如赶紧把保温盒一个个打开,碗筷递到她面前。
杨岚认真地,一口一口地吃进饭菜,最后还喝了半罐鸡汤。
沈如没有多留,等她吃完之后,就收拾饭盒离开了。
本该最亲密的母女,如今相处却带上了几分生疏。
阿如怪她,当初在安排去粤省的时候没有帮忙说话,杨岚知道。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明白。
所以,眼中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出现悲伤或者失望的情绪。
儿女长大,都有自己想法,渐行渐远才是最终的宿命。
如今的杨岚不再强求,突然发现一身轻松。
早就应该这样了……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沈绯终于露面。
沈春江推着轮椅进来,而苍白的少女就坐轮椅上,对着众人盈盈浅笑。
无疑,少女是美丽的。
瓜子脸,柳叶眉,长发披肩,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又孱孱妩媚,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惨白,清晰可见皮下埋藏的青色血管。
她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色棉质连衣裙,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脚上一双黑色芭蕾鞋,朴素又简单,像一只纯白高贵的天鹅。
沈婠挑眉,看着比前世稚嫩许多的少女,倏然勾唇。
又见面了,沈绯!
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她的器官,让她惨死在手术台上的女人,比起前世修炼到炉火纯青的楚楚可怜,此时的她尚有几分青涩,不过也是一朵合格的小白花了。
沈谦目光一闪,不由多看了少女两眼。
忽然,表情划过一丝怪异,转瞬即逝。
像……
太像了……
也是这副怯弱无辜的样子,同样的棉质连衣裙……
恍惚之间,沈谦仿佛又重新回到初见沈婠那日。
盛夏傍晚,游离的火烧云将天空渲染成饱满且明亮的橘红色。
夕阳余辉从西边的落地窗斜斜洒进室内,将沙发上静坐的少女笼罩其间。
少女低垂着头,以安静的姿态映入眼帘。
温柔,孱弱,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绵软。
一如此刻的沈绯。
但沈谦却没有那种一眼惊艳,怦然心动的感觉。
轮椅上的少女美则美矣,却少了灵魂,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沈春江:“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妹妹,我刚认回来的女儿——沈绯。未来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她身体不好,你们当哥哥姐姐的要多看顾一下……”
“这种场合怎么能不通知我?”杨岚的声音由远及近,含笑的调子,却让众人一怔。
第707章 短暂交锋,留宿老宅(一更)
只见杨岚穿过玄关,径直步入客厅。
一袭月白色旗袍勾勒出窈窕的身段,长发盘起,端庄地固定在脑后,略施淡妆,气色红润。
比起医院时顾影自怜、哀伤无助的模样,此刻的杨岚表情恬淡、眼神温柔,褪去了一身的凄苦和幽怨,甚至比普通人状态更好。
一行一步,一举一动,都拿捏着豪门太太独有的优雅与高贵。
沈婠挑眉,不动声色退开两步,将战场留给该上去的人。
她明显发现,杨岚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然怎么说女人最了解女人?
尤其是都被伤害过、经历了绝望再重新站起来的女人。
杨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终于不再当“包子”了?
沈婠忽然很好奇,她能狠到什么地步。
“你怎么回来了?”沈春江眉心一紧,隐约涌现防备之色。
杨岚嘴角上扬,眼底飞快掠过一抹讥讽,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再怎么说这孩子回来以后,都得叫我一声‘阿姨’,如此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够缺席?”
音调平淡,温和如水。
完全不似两人争执那天的泼妇行径。
沈春江第一反应——不对劲!
当时杨岚的态度有多强硬,他都看在眼里,短短半个月不到时间,她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转念一想,失去孩子的打击也许让她彻底认清事实。
想要保住“沈夫人”的地位,就必须听从他的安排,如此,好像也说得通。
再看女人眉眼含笑,目光友好,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怨气和恨意,想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思及此,沈春江这才稍稍放心。
“既然回来了,那就见一见吧。”他指着杨岚,视线却落在沈绯脸上,放缓语气,好像大点声都能把她吓到,俨然一派慈父模样,“这是我的妻子,你应该叫阿姨。”
沈绯浅浅一笑,从善如流:“阿姨。”
杨岚笑意不改,应了声,既不会太热情,也不会太疏远。
尺度拿捏刚刚好。
显然是在极度理智下,做出的最佳反应,甚至为这一刻演练过千万遍。
而煞费苦心,则必有所图。
如果沈春江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如今的杨岚已经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蠢女人”了。
可惜,他除了满意杨岚的识相之外,并未察觉女人身上的变化。
就算有所察觉,也必定不会引起重视,毕竟,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接下来,沈绯又挨个儿朝沈谦和沈婠问好。
左一声“大哥”,右一声“三姐”,同时羞涩地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沈婠不为所动。
沈谦也同样一语不发。
气氛逐渐滑向尴尬,偏偏沈春江在这两人面前,还不敢随便发脾气。
他一个被撸下来的前任总裁,在现任CEO和现任总裁面前,不自觉少了几分底气,人也矮了大截。
以致于所有不满都只能憋着,最后通通咽回肚子里。
沈绯没有得到两人的回应,只收获了一道比一道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全部洞穿。
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双目茫然,仿佛被两人这样的态度惊到,一片无措和无辜。
但这次,沈春江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她说话。
沈绯眼底划过一丝暗沉,带着几分埋怨和责怪。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就……先吃饭?”半晌,沈春江才开口。
沈婠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沈谦虚扶着杨岚,径直往饭厅走去。
“妈,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出院?”
“住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可是……”
“没有可是,”音调稍缓,带着几分宽慰之意,“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沈谦不再开口。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尴尬。
杨岚端着架子,沈谦和沈婠也不怎么说话,至于沈如就更没资格插嘴。
只有沈春江不时往沈绯碗里夹菜,好声好气,耐性十足。
“……听说,你从小在京平长大?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我们南方的饭菜。”杨岚忽然开口。
沈绯握筷的动作一顿:“我不挑食,什么地方的菜都能吃。”
“那就好。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什么时候让你母亲也过来吃顿饭?权当认个熟脸。”
此话一出,沈绯顿时红了眼眶。
而沈春江则表情尴尬。
“抱歉,我母亲她……已经不在了。”
“是吗?那你这样,谁照顾你呢?”
沈春江冷眼一扫,他就知道杨岚没安什么好心,说话句句带刺,专挑敏感地方下手!
“行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阿绯已经回到沈家,以后都不用再受苦。”
杨岚被发作,既不羞,也不恼,表情淡淡,眼神无波。
沈绯暂时被安排在一楼客房住下,等沈嫣的房间收拾出来,她再住进去。
按杨岚的脾气,谁要占她女儿的房间,必定不会轻易松口。
但这次,她却一语不发,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沈谦看在眼里,不止一次皱眉,而后陷入沉思。
沈婠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杨岚还真是没让她失望……
当太阳落山,天边隐去最后一丝光芒。
沈婠和沈谦还留在老宅,没有一个开口说要走。
沈春江起初还能不动声色,随着时间推移,看见这两人还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他开始变得烦躁。
最直接的表现是,他把手里的报纸翻来覆去,倒腾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
“天已经黑了,你们不急着回去吗?”
沈谦:“妈还没好完,我留下来照顾她。”
沈春江皱眉:“家里这么多佣人,哪用得着你?”
“用不用得着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当儿子的总该尽点心意,您说呢?”
沈春江无言反驳,转而看向沈婠。
后者的理由更简单:“很久没在家里住过了,正好趁此机会留宿一晚,爸不会不欢迎吧?”
沈春江勉强扯出一抹笑:“怎、么会?”
“嗯,那就好。我先上楼了。”说完,起身朝二楼走去。
沈春江:“你——”
沈谦:“爸,那我跟妈也先上去。”
言罢,扶着杨岚离开。
偌大的客厅,只有沈春江和沈绯还在。
两人独处的时候,并不如人前那般“父慈女孝”,沈春江不再嘘寒问暖,沈绯也不再笑得像个白痴。
沉默蔓延。
“阿绯,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上……”
“等一下,爸爸。”她将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要,提醒他演戏做全套,否则很容易穿帮。
沈春江回头:“还有事吗?”
虽然他竭力释放为人父的“慈祥”与“关切”,但怎么听都有些僵硬和别扭。
沈绯苍白着一张小脸,瞳孔却又黑又沉:“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
“一句不清楚就算了?”沈绯直视他,如果有第三个在场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怎么女儿反倒颐指气使,当爹的却词穷气短?
不像父女,倒像下级对待上级,有一种天然的恭敬服从和逆来顺受。
沈春江没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婠和沈谦这两个小崽子,如今他是管不了了,一个比一个主意大。
而且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双儿女正和他渐行渐远。
沈婠不说了,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夺权逼宫,害他狼狈至此,在圈里抬不起头。
可沈谦是他辛辛苦苦培养的继承人,寄予厚望的亲儿子,如今也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算怎么回事?!
沈春江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可他根本抓不住……
第708章 沈谦示好,六爷难眠(二更)
夜色冰凉,月光如水。
沈婠回到之前的房间,心中并没有故地重游的感慨。
住下来,只不过是想找一个能和沈绯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凌晨十二点。
沈婠下楼喝水,去厨房的路上经过客房,里面没有灯光。
她脚下不停,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准备上楼。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她目光一定,出口的声音透着几分恼怒:“大半夜不睡觉,故意跑出来吓人?!”
“呵……”男人轻笑:“你会被吓到?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沈婠皱眉,不想和他啰嗦:“让开,你挡我路了。”
沈谦:“……谈谈?”
“谈什么?”
“沈绯。”
她目光一闪,“上去再说。”
两人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夜风轻拂,没有灯光,黑暗中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沈谦:“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
“爸对沈绯的态度。”
沈婠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据沈绯自己所说,她母亲已经去世,那么就不存在爱屋及乌的可能。”沈春江或许会因为对曾经的情妇还有几分留恋,而善待两人的女儿;但绝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女人,而如此放低姿态。
没错,就是放低姿态!
他对沈绯的好,特殊得有些过分。
“沈绯丧母,又拖着病怏怏的身体,甚至到了需要轮椅代步的程度,从功利的角度来讲,这样一个女儿并没有太多利用价值,接回来可以理解,但关心成这样,未免说不过去。”
沈婠勾唇:“确实说不过去。”
“我已经派人去京平查她的过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沈婠却笑得不以为然。
上辈子沈谦有没有对沈绯产生这样的怀疑,沈婠无从得知,但黑化后的杨岚是肯定有所怀疑,并且花了大力气去查的!但最后都无功而返,还指望沈谦能查出点什么?
“你不信我?”男人拧眉,将她唇畔笑意尽收眼底。
“查到再说吧。”转身离开。
“站住!”
沈婠止步,回头。
男人沉默一瞬:“……我们会是同伴,对吗?”
沈婠挑眉,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脸,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她说:“在我们利益一致的前提下。”才是同伴。
比如,提防沈绯。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倏地,漾开一抹浅笑。
……
同一片夜色下,沈婠已安然入睡,有人却坐立难安。
“六哥,能不能歇会儿?你做着不累,可我数得口干舌燥,咱就歇会儿,行吗?真的就一会儿会儿……”
地上正在做俯卧撑的某人充耳不闻,动作一次比一次标准,起伏速度一次比一比更快。
陆深:“……”妈呀,谁来救救他?
沈婠留宿老宅,第一个反对的就是权捍霆。
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她,无奈点头。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大半夜,权捍霆突发奇想,要做俯卧撑,还把陆深从床上挖起来计数。
小七爷奋力反抗,舍不得离开被窝,奈何战斗力太弱,直接被人拎小鸡仔似的拽起来,苦逼地当了个计数工。
“三百零七……三百零八……”
数一个数,打一个呵欠,两只眼睛要闭不闭,脑袋一点一点。
“给我打起精神!”权捍霆沉声一咤。
陆深蹭的一下站起来,“三百一十一!三百一十二!”
声音不拖,俩眼不闭,瞌睡瞬间无影无踪。
但五分钟后——
“三百六十七……三百六十八……”
故态复萌,重新被睡意笼罩。
权捍霆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他还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嘴角一抽,权捍霆懒得叫他,直接扯过毛巾擦汗。
陆深数到五百二十七的时候发现不大对劲,用力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下一秒惊坐起来:“六哥,你故意的!故意整我!”
权捍霆把用过的毛巾一丢:“闭嘴。”
“……”怂成一团。
运动完,擦了汗,他直接乘电梯回主卧。
嗯……
这下总该能够睡着了。
被丢在训练室的陆深:“?”
两眼懵逼。
就这么走了?
走了……
了……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还是个宝宝啊!
“哼!明明就是抱不着女人,睡不着觉,装什么勤奋?”
主卧里正准备躺下的权捍霆:“阿嚏——”
是不是婠婠也在想他?
唇畔漾开一抹满足的微笑,他枕着平时沈婠那个枕头,嗅着女人独有的香气,缓缓沉入梦乡。
可怜了陆深后半夜瞌睡全无,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睡——
给气的!
第二天,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下楼吃早餐,再配上那幽怨的小眼神儿。
楚遇江顿了顿:“小七爷,您昨天……去动物园了?”
“?”
“不然怎么想起cos胖达?”
“……滚!”
第709章 气晕沈绯,摊牌沈嫣
清晨,生物钟准时叫醒沈婠。
许久不曾住人的房间有一股明显的灰尘味,所以昨晚她并没有睡得太好。
起床,洗漱,然后下楼晨跑。
七点,佣人推着沈绯出门。
“麻烦你了。”
“应该的,四小姐。”
“我想一个人逛会儿花园,你去忙吧。”
“这……”佣人目露为难。
少女和善一笑:“没关系,如果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那行,四小姐您慢慢逛,我在前面打扫,喊一声就能听见。”
“好。”
佣人离开。
沈绯自己操控轮椅沿着花园小径徐徐前行。
偶尔看到一朵好看的花便停下来,凑近,细细观赏。
恬静的侧颜犹如露水中含苞待放的荷花,美得出尘高洁,清新雅致。
沈婠目光微闪,走过去,笑着招呼:“早上好。”
少女仿佛受惊一般,猛地抬头,四目相对,唇畔逐渐绽开笑意:“三姐,早。晨跑吗?”
见她一身运动装,又满头大汗,才有此一问。
这声“三姐”叫得格外顺畅,没有半分别扭或赧然。
沈婠点头,眉眼含笑:“怎么不多睡会儿?起这么早?”
“我……”她抿了抿唇,目露羞涩,“有点认床。你起得不是比我更早?”
沈婠不赞同:“你跟我怎么一样?你是病人,我又不是,既然生病了,那就应该好好休息。”
少女笑容一顿,眼神愕然。
你是病人,我又不是……
你是病人……
病人……
尖锐的词语不断在耳边回荡,沈绯已经竭力控制脾气,但脸上还是无可避免泄露了一丝凉意。
沈婠却状若未觉,一副我为你好,你应该感谢的样子。
沈绯看着她,眼神流露一丝锐利,透着打量与审视。
有口无心?
还是故意讽刺?
沈婠任由她看着,视线不闪不避,一派坦然。
半晌,沈绯:“谢谢关心,我以后会注意。”
“那就好。不过,你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连保证睡眠质量和时间这种基本小事都不清楚?常言道,久病成医,可你怎么一窍不通?”
病了这么多年……
久病成医……
一窍不通……
字字戳心!
沈绯勉强维持的笑容彻底耷拉下来,眸色沉沉:“三姐,你什么意思?”
“啊?”沈婠一脸无辜,“什么什么意思?我这话……有问题吗?”
沈绯:“……”
“你怎么不说话?刚才那个眼神怪吓人的,好像跟平时不大一样,所以,你是不是会变脸啊?”
沈绯:“……”
“呃……我又说错了什么吗?你怎么这样看我?”
沈绯眼皮一跳,太阳穴突突发涨,这人是不是傻?
沈婠依旧保持那副“我get我不到”的样子,无礼又冒犯,却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沈绯突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不是说这位从亲生父亲手里夺权,强势坐上明达总裁之位,无论手段心机,还是工作能力,都让人不敢小觑,可为什么她一点也感觉不到那种气场和魄力?
反而像个……大傻子。
横冲直撞,情商低下。
沈绯不想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尴尬的气氛让她难以开口。
但沈婠却目不转睛盯着她,静静等待下文的样子,让人格外堵心。
“没有……你没说错……”最终,她只能干巴巴挤出这么一句。
“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沈绯没接话。
沈婠却压根儿不管她,自顾自往下说:“你母亲死了,那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在京平,又是这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状态,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能自己躺到床上吗?能一个人上洗手间吗?”
“三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何必用这种方式羞辱我?”终于忍无可忍。
“羞辱?”沈婠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别人的关心在你眼里都是羞辱?还是说,你自己是这样,所以看其他人也是这样?”
“你!”沈绯两眼发直,可见气到极点,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咳咳……”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沈婠双眸微眯,厉光稍纵即逝,“以致于你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咳咳咳……”沈绯咳得更严重,双颊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
“你看你,才说两句话就要死要活,这还没做什么呢,就变成这样了,真难想象丧母的你是怎么在京平活到现在。”
“我有……咳咳……养父母!”
“养父母啊?”沈婠故作惊讶,这些楚遇江交给她的资料里都有,但是真是假只有沈婠最清楚!
沈绯连爹都可以乱认,伪造一对养父母又有何难?
“那你就这样回了沈家,他们不会伤心吗?毕竟也养了你二十年,还不嫌弃你一身是病、行动不便,你怎么狠得下心?”
“咳咳咳咳……”沈绯捂着胸口,咳嗽声又急又促,宛若破旧的风箱。
沈婠眼里一片冷静,没有半分多余的同情或动容,反倒紧盯女人的表情神态,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可惜,暂时并无发现。
“难道说,你看上了沈家的富贵,相过千金小姐的生活,所以不惜抛弃养父养母?”
“你——咳咳咳咳!你闭嘴!”
沈婠挑眉:“难道不是?”
“咳咳咳……”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沈绯现在只觉身体里面所有器官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翻搅,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每一次开口都宛若针扎。
她实在想不通,沈婠为什么要装傻充愣故意激怒她?
难道只是为了看她难受,以满足自己的恶趣?
沈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思却百转千回。
她能肯定沈婠对自己有恶意,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用这种幼稚的手段跟方法。
就在这时,沈春江的冷斥声远远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然后走到沈绯身旁,目露关切,脸上焦急不似作假。
“慢慢呼吸,不要急,调整好情绪……”
沈春江的到来,加上沈婠不再出言讽刺,沈绯慢慢平静下来。
只见她无力软靠在轮椅背上,像一条离开水后濒死的鱼,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
由于太过艰难,期间好几次出现翻白眼儿的情况。
沈春江猛然抬眼,责怪的目光直击沈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个病人,你就不能仁慈一点?!”
“爸,”沈婠勾唇,似笑非笑打量他,做戏做到这个份上,不去当演员实在可惜,“你连问都没问清楚,就这么着急给我定罪?”
“还用问吗?难道不是你把人气成这样?!”
沈婠不理他,径直看向沈绯:“小妹,你来说句公道话,我欺负你了吗?”
沈绯:“……”
“亏你想得出来!”沈春江冷冷一哼:“她现在这种情况,你让她怎么开口?!”
“既然开不了口,又凭什么给我定罪?”反将一军。
“你!”
沈婠已经大概知道自己想要的,最后看了沈绯一眼,“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径直离开,背影潇洒。
沈春江只能恶狠狠瞪着她走远的背影,心里直骂“白眼狼”!
而沈绯此时已经呈现半晕厥的状态,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沈春江的手:“叫……医生……”
离开老宅,沈婠直接去了公司。
她故意激怒沈绯,就是想看她发病。
上辈子,沈绯在她二十五岁那年,经一位老中医的调理,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发病时也没那么难受了。
据说这位老中医给了她一张药方,专门针对她这种病,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痛苦,并达到温养身体的效果。
当然,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摆脱病根,只能移植健康器官。
刚才,沈婠见她发病的样子,无论神态表情,还是一些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比如肌肉抽搐、额冒冷汗,都不似作假。
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可控,但正常的生理反应却没那么容易。
期间,沈绯咳得险些窒息,差点晕死过去。
如果这都能装,那沈婠也只能认了。
假设沈绯重生,带着前世的记忆,她不会不用那张药方调理身体、缓解痛苦。
要说为了装得像,就有药不用、硬生生挨痛,沈婠觉得不太可能。
且不说沈绯没有这等坚强的意志,就算她有,也不会有装给谁看这种想法,毕竟,她并不知道沈婠重生了。
所以,重生的假设不成立!
既然在沈绯身上没有发生这样的机遇,一切按照前世的轨道前进,那为什么她会提前这么多年来到沈家?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忽然从她脑海里闪过,沈婠眼神骤凛。
她忘了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人是异数!
苗苗在公司门口看见沈婠的车,还以为自家老板终于良心发现要好好工作,正欲上前迎接,没想到车头只在她面前打了个圈儿,然后一百八十度调头,嗖的一下朝相反方向……开走了?
独自站在风中凌乱的苗苗:“……”
市中心医院,SVIP病房。
杨岚出院之后,这层楼就只剩下——
沈嫣!
“欸,你找谁?”值班护士把人叫住。
沈婠镇定回头:“我来看我亲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四目相对,护士瞳孔一缩,认出了她——
“是你!”
沈婠挑眉:“看来你还记得我,正好,我就直接进去了。”
上次她来看沈嫣,也是这个护士值班,还让她做了身份登记。
“你站住——”
护士从值班台里绕出来,挡在沈婠面前:“抱歉,你不能进去!”
“哦?”沈婠不疾不徐,“原因呢?”
护士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能这样理直气壮,“上次你割破病人手腕,差点害她悄无声息地死在病房,这次你还想作什么妖?”
沈婠目光一厉:“这位护士小姐,我警告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你说我割破病人手腕,那么请问证据呢?况且,我也没有收到医院的通知。按理说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你们是不是应该告知病人家属呢?”
护士一愕,被堵得哑口无言。
沈婠勾唇:“以后再听到这种言论,我不仅告你诽谤,还会告你作为医务工作者隐瞒病人病情,损害家属的知情权。”
“你!”
“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
沈婠直接往里走,这次,没人再拦她。
护士反应过来,却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咬牙,突然,她想起什么,小跑回到值班台,拿起座机拨通一个号码:“张、医生,那个女人她又来了!”
抬手搭上门把,沈婠推门而入——
病床上,女人苍白着一张脸安静平躺,各种仪器的管子插在她身上,发出冰冷的嘀嘀声。
“我知道你醒了,也能听见我说话。”
“……”
“本来你要是乖乖当个植物人,安分守己,我也不介意高抬贵手,放你一马。但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添堵,从明达总裁之争你让姚筠菱给沈谦通风报信,到现在沈绯提前回到沈家,你以为我不知是你在中间搞鬼?!”
病床上的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可沈嫣自己却能清楚感觉到全身肌肉紧绷,尤其是脸部,若非竭力克制,只怕现在已经开始抽搐。
她竟然知道!
还这么快怀疑到她头上!
忽然,沈嫣感觉到一个人影靠近,挟裹着凌厉的气势朝她扑面而来。
那一刻,她竟忍不住汗毛倒数,浑身戒备全开。
可惜,她不能睁眼,否则一定会在里面看到类似“惊恐”的情绪。
沈婠站在床前,缓缓俯身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气息冷沉——
“上天给你这个机会重头再来,可你不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你能重来一次,还能重来两次三次吗?机会有限,机遇更是可遇不可求,浪费了,就没了,知道吗?”
沈嫣不寒而栗。
浪费了,就没了?
什么意思?
难道……她想要她命?!
“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日子,活着比什么都好,就算变成植物人,也总比没命强。”
可惜,有些人无形中就已经挖好了坟墓,根本不用别人动手,她自己都会往里跳……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第710章 沈如蹦跶,一招打压(一更)
沈婠走得干脆,却留给沈嫣满心忧虑与焦躁。
咔哒——
门合拢。
静静躺卧的人倏然睁眼,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睡意。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门从外面推开,值班护士进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里里外外、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确定病人身上没有出现伤口,而各种仪器管道也还好好插在她身上以后,长舒口气。
护士重新替她掖好被子,转身离开。
沈嫣绷紧的肌肉这才缓缓放松,如同卸下千斤重担。
这一刻,她忽然很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
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连个护士都能让她草木皆兵。
明明沈婠才应该像老鼠一样永远躲在阴沟里,人人喊打,可为什么会变成自己?
沈嫣气得抓掉身上的管子,狠狠甩开,就是这些可恶的东西把她困住,让她过着囚犯一样的生活!
可五分钟后,当她平静下来,又不得不把这些管子捡起来,重新插回去。
然后倒下,平躺,像只僵尸慢慢地、无奈地、绝望地闭上双眼。
……
沈婠离开医院,开车回公司。
苗苗望眼欲穿,急得在总裁办公室门前踱来踱去,忽然目光一定,抓起资料大步迎上前——
“您总算回来了,十一点的部门经理会……”
“边走边说。”
苗苗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沈婠脚下不停。
一个快速汇报流程,一个边听边提出疑问。
等走到会议室门口,两人同时止步,对视一眼,深呼吸,然后推门而入——
“久等了,我们开始今天的会议流程……”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沈婠带着苗苗率先离开,来去如风。
好一会儿,各部门经理才从会议室鱼贯而出,一个个脑门儿冒汗,脸色发青。
开个会,他们却像刚从战场下来,彼此之间不说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回味前一刻的惊心动魄。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怎么才三十分钟?明明感觉像过了两个世纪……”
“兄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度日……哦,不,应该是度秒如年!”
“咱们以前开部门总结会要花多少时间来着?”
“两到三个钟头。”
“……”
全场一寂。
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牛批!”
沈婠的高效率他们之前就有所耳闻,但上个月和沈谦以及他旗下几个部门一起开会的时候,没发现沈婠这么变态啊!
大家认真一点,还是能跟上节奏的。
但这次沈谦不在,偌大的会议室变成沈婠一个人的主场,尽情slay,然后——
他们就惨了。
这位祖宗思维反应之快,看问题之犀利,常常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所有部门主管,包括项目部她的亲传嫡系关欣桐,就没有一个能跟上她节奏的。
末了,还丢下一句:“你们必须尽快适应我的做事风格,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还是这种状态,我会慎重考虑你还适不适合在这个位子上继续待下去。”
警告威胁,打击鼓舞,一步到位。
这场会开下来,所有人就像被暴雨打蔫的花,自尊碎了一地,骄傲零落成泥。
难怪她能成功从亲爹手上夺权——
是个狠人!
惹不起!
中午,沈婠跟苗苗一起到员工餐厅用餐。
刚落座,便见沈谦和沈如兄妹俩并肩走来,不时低头交谈。
苗苗收回视线,不由冷笑:“她倒会给自己找靠山。”
沈婠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像这两人加起来还不如面前的菜饭吸引她。
当初沈婠就任总裁一职,力挽狂澜救回石泉湾项目,作为交换条件,她要求沈如退出明达。
这才过了多久,死灰就想要复燃?
呵……
离开之后,沈如就一直住老宅,大多时间都不露面,窝在自己房间与世隔绝。
就连早中晚三餐都是佣人送上去。
之后杨岚流产,她主动提出去医院照顾,出现频率这才多了起来。
看她如今这架势,打算走沈谦的路子重回集团?
苗苗冷哼:“她想得美!当初您辞职离开项目由她接手的时候,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草包就是草包,没有能力怎么领导下属?”
彼时,沈婠和苗苗递了辞呈,走得干脆又潇洒。
眼不见为净!
但项目部其他同事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亲身经历过沈如和沈婠的领导,自然心里有杆秤——
谁好谁不好?
谁有能力谁是绣花枕头?
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因如此,沈婠离开,沈如上位的那段时间,整个部门士气低落、怨声载道的。
有几个平时和苗苗走得近的同事经常打电话和她抱怨,所以,那段时间苗苗虽然不在,但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沈如的“光荣事迹”。
“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她重新回来吧?”苗苗气得差点把汤喂进鼻子里,“嘶……”
“急什么?”沈婠眼皮不抬,细嚼慢咽,“这不是还没回来吗?”
“真到那一步可就晚了。”
“不晚。”
苗苗:“?”
沈婠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嚼烂,咽下,轻描淡写:“我能把她踢走一次两次,就能三次四次。”
苗苗瞬间切换崇拜脸,两眼直冒小星星。
沈如中午出现在明达职工食堂不是没有理由的,人事部下午交上来的“调岗任职”名单里就出现了她的名字。
“……沈总,这是根据您的要求,结合员工本身的能力,综合考虑之下研究出的调任名单,您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的?”
文件总共三页,名字、职位通篇下来密密麻麻,沈婠还是耐心地一页一页看完,但速度却不慢。
人事经理以为她只是粗略浏览,并未细看,然而事实证明——
“这个王川能说会道,酒量也好,是个交际应酬的好手,你为什么把他调去后勤部?”
徐明,即人事经理,没想到她居然对一个普通员工这么了解,想起这份名单里的猫腻,他猛然一个激灵,冷汗如注。
“徐经理,说说这怎么回事?”
“我……”
沈婠脸色骤沉:“这样的行为让我忍不住怀疑你是在公报私仇,打压真正有能力的员工!”
徐明身形一颤:“沈总!这份名单是由整个人事部经过几次开会探讨,才最终定下的,绝对没有半点私心啊!”
“哦?这么说还是人事部的错了?”
“……”
法不责众,他倒是想得美,可惜,遇到了软硬不吃的沈婠——
“人事部有错,你作为经理负责人更是难辞其咎!”
徐明表情一僵。
沈婠忽然上下打量他几眼,笑了:“徐经理,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我找你递辞职信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遵从上头的命令,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怎么,现在出了问题就打算推卸责任?让整个部门替你背锅?!”
男人肝胆俱颤。
他就知道沈婠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当初把人给得罪了,如今她得道升天,随便跺一跺脚就能碾死他。
想到这里,徐明脸色一白。
“沈总!我能看看这份名单吗?”
沈婠冷笑一声,扔给他。
徐明翻开看了两眼,视线扫过“王川”这个名字的时候,猛然一顿,看到了旁边另外一个名字——“沈如”!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沈总,实在抱歉,这份名单——”他咬牙,状若懊恼,“根本不是最后拟定的结果!”
“哦?”沈婠挑眉,看他表演。
“这应该是第一次会议时草拟的名单,后面还进行了大量调整删改,也怪我来之前没仔细检查,秘书拿错了文件都不知道!实在是……”
“拿错了?”
徐明点头。
沈婠勾唇,心说这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去拿吧。”
半小时后,当徐明再次出现在沈婠面前,那份名单里已经没有了“沈如”的名字。
第711章 沈谦颓然,沈如拦路(二更)
“婠婠——”
闻声止步,沈婠回头:“有事?”
沈谦走过去,与之面对面:“那份调岗名单……”
“没错,是我授意把沈如的名字划掉。作为一个因过错而离职的员工,我不觉得有什么恰当的理由可以让她复职。”
不等沈谦开口,她又接着道:“如果你对这个结果有异议,请直接向董事会反应。”
言下之意,找她没用。
沈谦笑了,目露无奈:“我只是想说,那份调岗名单我事先并不知情,刚刚才看到。”
沈婠挑眉,上下将他打量一遍,对上男人深邃澄明的目光,微微一愣。
半晌,“……抱歉,是我误会了。”
“婠婠,难道在你看来,我会做这种事?”
沈婠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他:“沈如是你亲妹妹。”
一根藤上两个瓜,不说亲近与否,但血缘却无法更改。
“你帮她,情理之中。”
沈谦轻笑:“就算我肯帮,你认为董事会能同意?”
沈婠语气淡淡:“那是你的事,我并不清楚。”
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们不是敌人。”
“我相信,但只在利益趋同的前提下,这样的论断才能给人安全感。”
沈谦竟然哑口无言。
沈婠:“没别的事,我先下班了。”
说完,大步离开。
沈谦垂眸,他已经见过无数次她走远的背影,这次他不想再看!
……
“沈婠!”
第二次被叫住,但语气却和之前截然不同,女人尖锐的嗓音如同刀片刮擦玻璃般刺耳。
沈如飞快从后面跑上来,拦在她面前。
表情愤怒,两眼光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婠后退半步,与她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不好意思,你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一句,让我怎么回答你?”
如果说面对沈谦是同等段位的直截了当,那么面对沈如便是逗猫遛狗的弯弯绕绕。
逗得她上蹿下跳,遛得她心力交瘁——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跟我装傻?”沈如冷眼相看。
沈婠不咸不淡,“有事说事,没事让开。”
“你!”
沈婠作势欲走。
沈如再次拦住:“人事部的调岗名单上,我的名字被无缘无故划去,是不是你在搞鬼?!”
“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吗?我好像没看见。”沈婠耸肩,两手一摊。
“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不承认?!有意思吗?”女人情绪激动,陡然拔高的音调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意味。
“我承认?承认什么?人事部的决定,你非要我来背锅?”
“难道不是你干的?!”
沈婠:“我确实收到了一份调岗名单,可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至于是不是被划掉……之前徐经理交上来一份,但他说拿错了,所以,我看到的是重新交上来那份,而里面确实没有‘沈如’两个字。”
“狡辩!”
相比沈如的愤愤不平、满心积怨,沈婠则平静如水,无波无澜:“你可以亲自去问徐经理,相信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婠,你何必赶尽杀绝?我没得罪过你吧?”
“有。”她忽然开口。
沈如眉心骤紧。
沈婠:“你不记得,可我心里一清二楚,要不要一件一件数给你听?”
李文瑾入狱之后,沈如对她的敌意就不再收敛,以前的自矜自持、高高在上全部化作浮云,她也开始手染鲜血、心惹尘埃,不遗余力对付沈婠。
这就好比,一个杀人犯拿着刀,不承认自己杀人,却说刀杀人。
可是,当这把刀被毁,杀人犯不再手持武器的时候,他还是要继续杀戮。
李文瑾就是那把刀,而沈如就是那个杀人犯!
永远改变不了嗜杀的本性,即便没了外在武器,也会自己动手。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麻烦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沈如摇头:“不可能……徐经理明明答应……”
话,戛然而止。
沈婠挑眉:“答应什么?”
“……”
“答应看在沈谦的面子上,拉你一把?原来这就是你今天和沈谦一起出现在员工食堂的目的。他知道自己被亲妹妹利用吗?知道以后又该作何感受?”
“你闭嘴——”恼羞成怒。
沈婠真的就不说了,只道:“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威胁之意虽未戳破,却已透露在言语之间。
沈如咬牙,然后,缓缓侧身,最后退到一边。
沈婠冷笑,大步出了旋转门。
下一秒,不由愣在原地。
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在宾利旁,男人一袭银灰色风衣,立领稍稍折起,抬头瞬间,露出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面孔。
轮廓分明,线条流畅。
此刻正朝沈婠所在方向望来,原本凛冽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第712章 六爷接人,狠怼沈如
权捍霆!
“你怎么来了?”沈婠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不是不惊讶。
“接你下班。”
“就这么简单?”
男人摇头:“还有。”
“还有什么?”
“……想你了。”
昨晚,她在沈家留宿,权捍霆又是俯卧撑,又是引体向上,勉强睡着,但还是天不亮就醒了。
若非辉腾那边出了急事,他早就过来接人,又何必等到现在?
沈婠不由失笑:“怎么像个孩子?”
权捍霆一本正经,补充:“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沈婠:“……”
也不害臊!
“走吧。”权捍霆揽着她,朝停在不远处的宾利车走去,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就在这时,沈如突然冲出来,一把拽住沈婠:“不许走!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不等沈婠有所动作,权捍霆便先一步拨开沈如,长臂一捞,自然而然将她护到身后,宛若一堵竖起的铜墙铁壁,隔绝一切危险。
沈如瞳孔骤缩,看着眼前眉目沉凛的男人陷入怔忡。
她刚才冲动之下拉住沈婠,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
早知权捍霆也在,她不该……
沈婠看她一副“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下意识挑眉,眼底掠过一道暗芒,转瞬即逝。
“六爷,其实我……”她张了张嘴。
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强势打断——
“你想做什么?!”男人音色沉沉,气势惊人。
沈如接下来的话就像灌了铅,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六爷,”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嘴角勾起一个自认完美却僵硬到极点的微笑,“我只是想找沈婠好好谈一谈。”
“谈一谈用得着动手动脚?”
沈如拽那一下的狠劲儿,权捍霆都看在眼里,要说无怨无仇,面部表情何至于扭曲到几近狰狞的地步?
“我只是……太着急。”
权捍霆冷笑,对她的话一句也不信。
沈如一颗心仿佛被闷锤击中,她不信她,甚至看轻她,责怪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一个和她有血缘关系却虚伪讨厌到极点的女人——沈婠!
“以后,你再敢对她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权捍霆沉声冷斥。
沈如只觉一阵冷意扑面而来,眼皮猛跳,头皮发紧,心里却被不甘填满,被嫉妒攻占。
为什么他可以对沈婠温柔宠溺,却对她横眉冷眼?
沈婠有什么好?
一个心思狠毒、手段残忍的坏女人,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沈如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便如同百爪挠心,太多的疑惑与抱怨——
疑惑沈婠哪来的福气?
抱怨老天怎么就给了她这样的幸运?
那可是权捍霆!
神祇般存在的男人,本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却被沈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拉下神坛。
都说,喝不到的醋最酸,先动情的人最惨。
她从第一眼起,就对这个男人暗付芳心,却因他的神秘高冷而小心翼翼不敢靠近,最后却被沈婠捷足先登!
叫沈如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如果她先开口,先主动,那么如今站在权捍霆身边的人就不该是沈婠!
第713章 六爷护妻,惦记媳妇(一更)
看权捍霆待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沈如就像掉进了醋坛里,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皮肉,都在止不住冒酸。
恼怒之下,她忍无可忍,脱口而出:“拜托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女人,”抬手直指沈婠,“她虚伪、造作,装得像一朵白莲花,实则里里外外都黑透了,你不要再——”
“住口!”男人一声冷斥,眼神如刀。
沈如心脏一缩,随即痛苦传遍全身,她歇斯底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信?六爷,沈婠不是个好女人,你千万别被她单纯的外表骗了!”
听到这里,沈婠只觉好笑,连带望向沈如的眼神都好似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权捍霆目露嘲讽:“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比谁都清楚,不需要你来指点迷津。”
“不是……你听我说……”沈如语气急促,“沈婠夺权在先,这是不孝;又坑我在后,这是无情。她对家人尚且狠毒至此,对你又有几分真心?”
男人双眸一眯,危险之色稍纵即逝。
落在沈如眼里,就成了动摇和怀疑,她心中雀跃,更是不遗余力添油加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使她伪装得再好,终有一天也会露出狐狸尾巴。与其将来损失惨重,不如现在就果断一点,挥刀斩乱麻!”
权捍霆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唇畔浮现一抹浅笑,意味不明:“怎么果断一点,挥刀斩乱麻?嗯?”
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沈如听得耳朵发痒,心悸不已。
“你……应该立马跟她分手。”
“然后呢?跟你在一起?”
不等沈如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男人接下来的话便无情粉碎了她所有期望与希冀——
“你配吗?”
三个字,轻描淡写,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落在沈如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乍响,震得她两耳嗡鸣,眼前发黑。
男人上前半步,凌厉的目光径直落到她脸上,一字一顿:“你连婠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像狗一样乱吠?”
你连婠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比不上……
权捍霆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沈如脑海里回荡,一句句,一声声将她粉碎得体无完肤。
沈如踉跄着,后退两步,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表情难看,眼神崩溃。
抬头瞬间,对上沈婠讥笑的目光,女人如遭雷击。
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心目中最在意的人以最残忍的词语和最冷酷的态度将她伤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淋。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权捍霆揽着沈婠,转身坐进车里,还体贴地帮她拉开车门,抬手护住头顶。
沈如看得目眦欲裂,奈何咬碎一口银牙,也换不来他多一眼的停留。
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车屁股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就像权捍霆和她的距离,只会拉开越来越大,终究成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无交集。
想到这里,沈如心底涌上一阵恐慌。
她甚至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沈婠一骑绝尘,不断奔向更光明的前路,而她即便穷尽所有力气、一生时间去追赶,也难以望其项背。
曾经,她沈家双姝之一,而沈婠只是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如今,她名声尽毁,沈婠却顺风顺水坐上总裁之位,身后还有个权捍霆保驾护航。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不知何时,沈谦出现在她身边,悠远的目光径直望向宾利消失的方向,复杂得让人难以辨别其中情绪。
但很快,他便将这一抹复杂掩藏,取而代之则的是一片温润。
“为什么不帮我?”沈如咬牙,一字一顿。
沈谦:“你明明知道,沈婠不会点头,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她算什么?!凭什么她不点头,我就不能回来?!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男人语气凉淡,眼神无澜,“就凭她现在是明达的总裁,有任免员工的权利!徐明答应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可结果呢?沈婠甚至不用开口点破,他就先怂了,主动把你划掉,为什么?”
沈如表情一片狰狞。
“因为她得势,下面的人要想生存,就必须顺势而为!你很聪明,可其他人也不傻,比如徐明,再比如……我。”
沈如转头看他,忽然眼神一慌:“哥,我不是有意利用你……”
“不用说了。”
沈如正欲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沈谦:“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因为,我不在乎。至于你……”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好自为之!”
言罢,径直离开。
沈如站在原地,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忽然想起另一个人……
连续嘟声之后,电话终于接通。
“耿傲,我……”
“不好意思,爷在忙,现在没办法听电话,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代为转达。”女人柔和轻软的嗓音自那头传来。
沈如狠狠一怔,目光骤然凌厉:“耿傲呢?你又是谁?!”
“我?”那头轻笑一笑,似在讥讽她的无知和不识趣,“能碰爷的手机,你说我是谁?”
“贱人!”
“哈?说我呢?”女人打断她接下来的谩骂,音色骤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沈如嘛,那个不情不愿待在爷身边的豪门千金,被爷宠着还不识好歹拿乔作态,最后居然还逃了?你以为你是谁?言情小说女主角吗?逃了还得男主男配在后面追?”
“呵……”女人冷嗤,“该说你天真,还是单蠢?爷这样的男人,权力财富尽握,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或许,你的不顺从一开始让你显得与众不同,成功勾起他作为男人的好胜心和征服欲,可再好的耐力也有被磨光的那天。”
“你的反复和摇摆,逐渐暴露了你的野心和愚蠢,当然,还有你对爷的不忠。试问一个男人,尤其是地位尊崇、自尊极强的男人,你的三心两意足够耗尽他对你仅存的那点仁慈和怜惜,所以——”
女人一字一顿,“沈小姐,你已经是颗弃子了。”
沈如握着手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她想反驳,想用更犀利的言辞骂回去,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耿傲已经不要她了。
准确来说,是早就不要了。
这个女人的声音,沈如隐约有点印象,之前打给耿傲,也是她接的……
“沈小姐,当初你既然端着豪门千金的高傲,走得那么干脆利索,现在又何必回头?不仅没办法挽回男人,还平白堕了身份,毁了你在爷心目中的好印象,什么都没捞着,两头空,实在不划算。”
沈如咬牙,“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教你?我何德何能?只是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好心给你一个建议罢了。你听也好,不听也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呵,难道你不是怕我回到耿傲身边,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想让我知难而退?”
那头一寂,“……不识好歹!”
“让耿傲接电话!”
“我说了,爷现在没空。还有,不怕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回来!还是什么豪门千金呢,也不嫌回头草难嚼?”
沈如气得攥紧双拳:“我怎么做,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但还是忍不住想感慨一句——什么千金小姐,也不过是个倒贴货色,没皮没脸!”
说完,直接挂断。
沈如气得半死。
……
却说宾利一路疾驰,最终停在地下车库。
权捍霆:“到了。”
沈婠透过车窗打量一番,没回东篱山庄。
“来这里做什么?”
“吃饭。”
两人下车,站在一起等电梯,权捍霆扣着女人侧腰,轻轻揉按。
沈婠嘴上没说什么,可放松的神态以及半眯的双眼,已经说明她此时惬意的情绪。
“怎么样?力道如何?”
“嗯,稍微重一点,再右边……”
“这样?”男人目光暗沉,深邃无边。
“嘶……别太用力。”
叮——
电梯门打开,空的,两人迈步入内,站定,缓缓上行。
“吃什么?”沈婠偏头看他。
“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都可以。”反正她不挑食。
两人到顶层逛了一圈,发现几乎每家店都在排队等位。
沈婠:“换个地方?”
权捍霆点头。
如此,又驱车至滨江路,一眼望去,都是特色小店,环境不怎么样,但非常热闹。
权捍霆:“你选。”
沈婠视线一扫:“小龙虾。”
两人进去店里,点好菜,坐着等端上来。
放眼望去,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摊档,生意十分火爆。
“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外面吃?不怕小七爷有意见?”
冷眸微睨:“他敢”
沈婠勾唇:“你看他敢不敢。”
“……”
“今天来接我下班。”
男人嗯哼一声。
“哪来的兴致?”沈婠眨眼。
权捍霆:“你昨晚没在家。”
“所以?”
“想睡睡不着。”
沈婠:“……”
“怎么不说话。”
女人轻啧一声,“你来接我下班,除了惦记裤裆底下那点儿事,还要干嘛?”
“干你。”
“嘶……”沈婠倒抽一口凉气,掐住他腰上嫩肉狠狠一拧。
权捍霆握住她的手,“别闹。”
“大庭广众之下,少动手动脚……”沈婠冷着脸,试图挣开。
第714章 招蜂引蝶,为她剥虾(二更)
权捍霆呵了声,干脆掐着女人的小蛮腰,把沈婠整个人都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谁先动手的?嗯?”
他们的位置比较偏,很少有人往这边看,正好方便了权捍霆。
沈婠被他圈在怀里,手长脚长无处安放,挣扎着要下来:“你放手!”
男人身形一僵,音色沉哑:“别动……”
沈婠似乎感觉到什么,瞬间消停,老老实实靠在男人怀里,好声好气开口:“你这样不难受吗?”
“……”难受。
“不如,你先把我放下来?”
环在女人腰上的双臂猛然收紧,“……不放。”
像个赌气的小孩儿。
沈婠哭笑不得:“乖,听话,有奖励。”
“……什么奖励?”
“先松开,我再给你。”
权捍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到做到?”
“骗你是小狗。”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撒手,“奖励呢?”
沈婠勾唇,眉眼俱弯,吧唧一口亲在男人颊边,“赏你的。”
权捍霆:“这就是奖励?”
“怎么,还嫌弃?”
“……”好歹也亲个嘴儿啊,亲脸颊有什么意思?
菜上得很快,虽是小摊制作,但色香味俱全,尤其那一大盆麻辣小龙虾,馋得沈婠口水直流。
她率先动手剥好一只,然后,放进权捍霆碗里,“尝尝?”
男人动筷,袖口上挽至手肘上方,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肤色极白,肌肉匀称。
骨节分明的大手,连夹菜都透着一股从容硬气。
见他吃进嘴里,沈婠目露期待:“味道如何?”
“还不错。”
“那当然,因为是我剥的!”
权捍霆:“……”
就在两人吃得正欢之际,一道娇嗲的声音横插而入——
“这位大哥,买点啤酒吧?看你这么帅,给你九折咯!”
沈婠眯眼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紧身露脐装,低胸尖领,雪白浑圆似要堆挤出来,中间一条深沟,搭配超短百褶裙,头发梳成一左一右两个马尾,齐刘海。
典型的啤酒妹打扮。
别问她怎么知道,因为上辈子沈婠就干过这行,不仅要酒量好,还得脸皮厚。
不过,对比那些黑丝象腿的大妈级别,眼前这位称得上清秀可人,在妆容处理上还透着几分小心机。
所以——
她究竟来卖啤酒,还是来钓金龟的?
抑或,两者同时进行?
沈婠挑眉,眼底掠过一道暗光,莫名晦涩。
“大哥,买一瓶嘛~就当照顾人家生意……”说着,还想伸手去挽权捍霆的胳膊,被他冷眼一扫,女人才悻悻收手,还一副颇觉遗憾的样子。
“不买。”面色一沉,言简意赅。
女人本想退开,冷不防瞥见男人腕上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江诗丹顿,忽然咬牙,强行压下惧意,站在原地没动,却不敢再伸手。
“大哥……”她对着权捍霆,轻声唤道。
“嗤——谁是你大哥?”沈婠直接开怼,“别逮着男人就攀亲戚,如果年龄稍大一点,你是不是要贴上去叫声干爹?”
权捍霆唇畔漾开一抹浅笑,目光触及沈婠的瞬间,眼底迸溅出一丝甜腻与温暖。
而此刻的沈婠,虽然依旧冷静,但落在男人眼里无异于扑腾着翅膀、全身炸毛的小狗,正汪汪吠叫宣示自己对这块地、这个窝的主权。
啤酒妹被当众戳穿心思,面色乍青乍白,“你……胡说!”
沈婠平静:“敢坐就要敢认,别又当又立!”
字字诛心,打蛇七寸。
啤酒妹狠狠剜了她一眼,捂着脸落荒而逃。
因刚才那番动静,周围已经有不少目光聚集到他们这桌,啪——
沈婠放筷,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吃瓜群众心肝儿一颤,慌忙转移了视线。
这战斗力也是绝了!
沈婠冷哼,吓退看热闹的人,转眼又对上男人那双戏谑含笑的眼睛。
“你很得意?”她问,小山眉轻轻上挑。
“乖,喝点水,降降火。”权捍霆把杯子推过去。
沈婠撇嘴:“不渴。”
“行,那就不喝。”千依百顺。
“……”
很快,权捍霆发现不对劲,试探着开口:“你……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沈婠翻了个白眼。
男人一默:“哪里不对?”
“你招蜂引蝶!勾三搭四!”吃个小龙虾还有啤酒妹暗送秋波。
“咳……”六爷轻咳一声,“证明你眼光好。”
“少跟我来这套!”
权捍霆主动剥了只小龙虾,放到她碗里:“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值得你在意?”
沈婠没说话,倒是默默把虾给吃了。
权捍霆:“……”
他从善如流,一连剥了几个,都进了沈婠肚子里。
女人索性把盆子往他面前一推,“全部。”
六爷:“……”
第715章 江边漫步,六爷体贴(一更)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是!
不过,媳妇儿吩咐,哪敢不从?
六爷低头,动作麻溜地干活。
接下来一个剥,一个吃,温馨又融洽。
沈婠虽然饭来张口,但也没到吃独食的地步,偶尔喂权捍霆几口,对上男人满足的目光,她不由失笑——
“傻!”
她用他剥的虾喂他,还换来他一顿感动和满足。
这不是傻是什么?
权捍霆也不在意,照单全收。
“张嘴。”
沈婠:“啊——”
男人直接喂到她嘴里,转眼对上沈婠含笑的目光,他无奈且纵容。
“好吃?”嗓音低沉。
女人点头:“当然。”咂巴嘴,虾肉嚼烂,咽下去,美味无边。
男人失笑:“瞧把你给纵得……”
沈婠:“我可没逼你。”
“是,你没逼我,爷自个儿找罪受,成吗?”权捍霆低笑一声。
沈婠眨眼。
下一秒,就被男人扣住下巴,往前一带,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
“你——”
“爷剥的,是不是更香?”男人浅笑。
沈婠讷讷看着眼前放大数倍的俊脸,有点懵:“挺、挺好。”
“有多好?”
“……非同一般的好?”
“是吗?我都没吃几个,还尝不出味儿。”权捍霆正色。
沈婠眼皮猛跳:“所以?”
“现在尝。”
“?”
良久,权捍霆意犹未尽地感慨:“老板手艺不错,好吃。”
沈婠:“……”
“服务员,麻烦来一瓶啤酒,要冰的。”
“不准喝酒。”男人面色微沉,目露警告。
“不是我喝,是给你的。”沈婠笑意盈盈。
“我?”
“对啊,冰啤酒降温,免得你……”她顿了顿,笑意渐深,“情难自抑。”
六爷:“……”
很快,啤酒送上来,附带两个一次性纸杯。
就在沈婠倒满一杯,端起来,准备递给权捍霆的时候,隔壁桌的几个年轻妹子突然围上来。
“小姐姐,咱们喝一杯?”一个个目露期待地看着她,满脸热情不加掩盖。
“我?”沈婠眨眼,有些意外。
“对啊,就是你!刚才怼那个啤酒妹的话实在太过瘾了!我们在旁边听着疯狂为你打call好嘛?”
“干得漂亮!”
“之前我们几个都吃了哑巴亏,还是你牛掰,几句话就把人骂走了,还臊她一脸,真解气!”
“那种人就该给点颜色瞧瞧,免得狐狸尾巴骚上天!小姐姐,请收下我的膝盖~”
盛情难却,沈婠看了眼权捍霆,在后者宠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那就……喝一个?”
男人没表态。
但这个时候沉默就等于默认。
沈婠举杯,几个妹子叽叽喳喳——
“走起!”
一杯下肚,又凉又爽。
前世,她为了应酬,不得不喝。
今生,她仅仅只是因为兴之所至,所以想喝就喝。
也许这就是重生带来意义——
她终于有了选择的权利!
就在沈婠准备动手再倒的时候,男人冷眸一扫,“已经第三杯了。”
几个女人目露促狭,“小姐姐,那我们过去了,还有……你男人长得真帅,对你也体贴。”
沈婠勾唇,也不知喝醉了,还是怎么,竟脱口而出——
“我男人自然是最好的。”
几个女人嘻嘻笑着,羡慕地走了。
权捍霆:“……”
居然有点开心,肿么破?
吃完,结了账,两人沿滨江路散步。
沈婠突发奇想,从护栏翻过去,落在江滩上,然后朝权捍霆招手:“发什么愣?过来啊!”
六爷:“……”
“赶紧的。”
“哦。”
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翻呗!
沈婠蹬掉鞋子,捡起来,塞进男人怀里:“拿好。”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权捍霆微微怔愣,等反应过来,单手将沈婠的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牵她。
“不给。”她难得淘气,把手背在身后。
男人无视,一把拽过。
沈婠撇嘴,看着他,似笑非笑:“大叔,你可真像个土匪。”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顿了顿,“还有,换个称呼,别叫大叔。”
“大叔?”
“大叔~”
“大叔——”
各种腔调,各种语气。
权捍霆:“……”
“生气啦?”沈婠往前一步,超过他,然后顺势转身,与男人面对面,风从身后灌来,吹乱一头长发。
权捍霆往前走,她就背着往后退。
半晌:“……没有。”
“撒谎的男人不乖,不乖就没好吃的。”
权捍霆无奈,“是,我生气。”
“因为‘大叔’?”
“……”
月光下,男人精致的五官好似覆上一层朦胧,鼻梁高挺,薄唇如刃。
脚下是细密的沙子,远处江波浩渺,人和景融为一体,美不胜收。
“叫老公。”
这次被哽住的成了沈婠,“……你还不算。”
“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去领那张纸。”
“咳……你看那边有船。”
话题转得不要太快。
权捍霆也不戳破,悠悠开口:“有船,所以呢?”
“……”还会不会聊天?
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还乱不乱叫?”
沈婠仰头,盯着他,眨了眨眼。
权捍霆力道一紧,眸色沉沉:“嗯?”
沈婠巴巴望着他。
男人心头不争气地一软:“说话!下次还敢不敢?”
沈婠捏了捏他手上的肌肉,力道不轻不重,仿佛挠痒一般,小声咕哝:“凶巴巴的……”
权捍霆还能怎么办?心早就软了。
沈婠:“不敢,行了吧?”
男人隐去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点了点头:“态度不错,但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婠:“?”
“咳……既然错了,就该受罚,同意吗?”
“啧,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行,那你拈花惹草,勾引啤酒小妹又怎么算?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该罚?”
权捍霆:“?”两眼懵逼。
这也算他的锅?
明明对方主动贴上来的。
不过……
他勾唇一笑:“是该罚,不过你想怎么罚?”
沈婠沉吟。
“不如,我给你个建议?”
她内心是拒绝的。
不,你别给!
“一会儿……”权捍霆自顾自开口,凑到她耳边,低声轻喃。
沈婠眼底掠过一抹惊愕,而后,双颊绯红。
“……怎么样?敢不敢?”斜眼看她,男人目露挑衅。
“啧,我怕你先怂。”沈婠下颌微抬,不甘示弱。
权捍霆:“试过才知道,别下结论太早。一句话,答不答应?”
“好。”
沈婠勾唇——让你狂,回去再收拾你这把老骨头!
她指着权捍霆的脚:“把鞋脱了,我们去前面。”
男人不动。
女人沙粒粒的脚丫子踹在他腿弯上,不轻不重,像只不长眼的小狗一头撞上来。
“赶紧的!”
“别了……”
“原因?”
“……水不干净。”
好吧,沈婠想了想,还是作罢。
“乖,以后带你上占鳌岛潜水。”鞋子递过去她,沈婠抬手接过,准备穿上。
“等等……”男人制止。
沈婠一脸莫名。
“上来。”权捍霆躬身背对,双手撑在膝头。
沈婠勾唇,听话地趴上去。
一手提鞋,另一只手揪他耳朵,“阿霆,你怎么这么贴心呢?”
权捍霆将她扣稳,两手把住,掂了掂,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说了要带我去潜水的。”
“嗯。”
“今晚月亮很美。”
“嗯。”
“累不累?”
“不累。”
“我重吗?”
“轻。”
“你这样背过其他女人吗?”
“……”
第716章 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二更)
沈婠:“怎么不回答?心虚?”
男人一默:“……宝宝,你话太多。”
“请正面回答,到底背没背过?”
“……背过。”
“!”
“姐姐,妹妹,外祖母。”
“……”
“以后还会背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
沈婠心口一悸,唇畔漾开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
远处江水涛涛,近处浪起拍岸。
夜风吹乱女人一头长发,拂过男人冷毅的俊脸,定格成一幅隽永的画。
到了停车的地方,权捍霆腾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托住沈婠,将她放到座位上。
然后,蹲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沈婠见状,不明所以。
权捍霆仰头看她,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方巾:“脚,伸出来。”
沈婠乖乖照做。
男人温热的大掌钳住她脚踝,固定,然后用另一只手抖开方巾替她擦干净脚底。
从沈婠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微垂的前额。
侧颜冷硬,鼻梁高挺,睫毛亦根根分明。
“换脚。”
“哦。”
几分钟后……
“可以了。”权捍霆拍了拍她小腿。
沈婠收回来,并拢蜷缩,双手抱住膝盖。
男人把方巾叠好揣回口袋里,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中途,权捍霆忽然停车。
“到了?”沈婠扭头看向车窗外,发现还在闹市区,正对面是一家全天营业的连锁便利店。
“下车。”
“做什么?”
“去便利店。”
沈婠挑眉:“你要买什么?”
权捍霆牵着她往里走:“首先,不是‘我’,而是‘我们’要买东西;至于什么东西……”他嘿笑两声以作代替。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好像在说——家里盐没了,你楼下买一包。
呃……
沈婠瞪眼:“能不能正经点?!”压低了嗓,咬牙切齿。
男人一脸无辜:“这还不够正经?”
“……”
“我实话实说,招谁惹谁了?”
“滚蛋。”
四十分钟后,宾利迎着月色驶入东篱山庄。
辅一进门,沈婠就给自己接了一大杯水,仰头猛灌。
好在,没忘记权捍霆,顺手喂了他几口,又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后仰窝进倚背里,顺势蹬掉了脚上的鞋。
两人休息得差不多,上楼,回主卧。
权捍霆找到空调遥控器,滴——
沈婠浑身是汗,第一时间蹭到出风口,只觉凉爽渗进每一个毛孔。
权捍霆不由失笑,上前把她拉到一边,“离远点,当心吹感冒。”
“我热。”
“那把衣服脱了。”
沈婠冷哼:“你想得美!”她身上只有一条裙子。
“其实我可以帮忙。”
“不劳您大驾,谢谢。”
权捍霆狼爪赫赫,故意吓她,惊得沈婠落荒而逃,一头扎进浴室。
很快,传来哗哗水声。
权捍霆走到阳台,抽出一根烟,点燃,猩红的光斑忽明忽暗。
沈婠从浴室出来,找到阳台的时候,所见便是男人嘴里叼着烟,邪痞又风流的模样。
“洗好了?”他听见脚步声,缓缓回头。
沈婠:“……嗯。”
权捍霆把烟碾灭,边走边解衣扣:“那我去洗。如果你饿了,先弄点东西填饱肚子。”
沈婠:“?”怎么又说到吃了?
很快,男人裹着浴巾出来,灯光下一行一步似蕴藏着无穷爆发力,犹如矫健雄狮。
沈婠看表,五分钟……
真够迅速!
权捍霆好似看穿她的想法,挑眉:“不然你以为要多久?”
言罢,缓缓靠近……
沈婠咽了咽口水,他前进,她后退,但独属于“权捍霆”的强势仍然无可避免扑面而来。
“那个……我还没来得吃东西。”
“所以?”
“能不能先退后?”
他说,“不能。”
女人嘴角一抽。
男人目光幽邃:“你想临阵脱逃,出尔反尔?”
“……不至于。就是有点饿。”
男人抱臂,眉眼含笑,透着几分邪肆。
沈婠已经笑不出来,余光瞥见旁边的酒柜,灵光一闪:“不如,我们喝点红酒?”
深深看了她一眼,权捍霆:“好。”
音韵沉沉,如长年发酵的上好佳酿。
开瓶,入杯,醒酒。
两两相碰。
红色酒液顺着喉咙下滑,淡淡醇香弥漫,带着几分轻微的灼烫。
沈婠双颊蓦地腾起一抹红晕,点染出胭脂绝色。
男人目露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