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留下李复,是沈校长
“李复?”苗苗皱眉。
男人并未看她,而是直勾勾望向沈婠。
“我们谈谈。”
“进来再说。”
三人步入办公室,苗苗:“我去倒水。”
说完,转身离开,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二人。
“你想说什么?”
李复坐定,习惯性抬手扶了扶镜框,这个动作由他做来,淡定又矜贵,比之前蹿出来堵人的时候多了几分镇定,少了一丝狼狈。
“还没恭喜三小姐升任集团总裁。”
“现在说也不迟。”
“就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荣幸留下来,继续给您当助理?”
沈婠挑眉,审视的目光扫过男人平静的脸庞,“你?”
“是,我。”李复点头,径直迎上她打量的目光。
“给我一个理由。”笑意稍敛,音色凉淡。
男人垂眸,沉吟半晌:“……我告诉您沈如的私事,不管您信不信,查没查,至少我们合作过,这是其一。”
“合作过,所以呢?”
他指的是咖啡厅那次。
“做生不如做熟,与其放个新人在身边,还不如旧人来得便利。至少,彼此知道底细,也摸清了底线,可以省去一系列没有必要的试探。”
沈婠眉眼微动,轻笑:“可我的选择不止‘新人’和‘旧人’。”
“?”
“还可以不要人。”
有谁规定总裁助理一定要两个?
不留李复,也不留其他人,只一个苗苗就足够称手。
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正所谓,人多眼杂,无可否认,越简单的人际关系,越不容易打结。
李复闻言,并不慌乱,笑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其二。”
沈婠静待下文。
“登顶必承重的道理相信不用我说,沈总也心知肚明。如今,你坐上集团总裁的位子,大权在握,依老董事长的性格,他能眼睁睁看着?不说捣乱添堵,但谨慎提防肯定会有。我留不下来,自然还有其他人留下来。”
沈宗明不可能放任沈婠独自掌控集团,势必会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还有谁比李复这个由他亲手派到沈婠身边的钉子更适合当眼线?
李复:“留下我,老爷子就不会再塞其他人过来,如此,你不麻烦,我也轻松。”
沈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成为他的眼线?”
男人低笑,胸腔发出沉闷磁性的共振:“我最大的秘密都已经握在你手上,还有什么资格当双面间谍?”
“我问你,”沈婠眼神猛然一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老爷子知道吗?”
“您指的是?”
“你跟李文瑾的关系。”
“……不知道。”
沈婠勾唇:“那你还不算太笨。”
“什么意思?”
“你以为,老爷子知道以后,还会留你在身边?”
“为什么不?”
“恶人恶一窝,凭李文瑾给明达带来的动荡,你是他弟弟,能安分得了?”
李复瞳孔紧缩,平静如死水的情绪总算有了几分波动:“辐射珠宝明明是沈如的锅,我哥只是代人受过!”
“那又如何?不会有人在乎其中的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大家看到的只有李文瑾锒铛入狱,包括老爷子在内。”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叫“李文瑾”,不叫“张文瑾”,也不叫“赵文瑾”,这就够了。
李复绷直的后背倏然垮塌,原本淡然笃定的眼神也变得颓败晦暗,口中喃喃,眼神带恨:“全是沈如那个贱人的错……”
沈婠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刚才给出的两个理由,都是从于我有利的角度出发,那么对你自身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留下来看沈如惨淡收场,这个理由够吗?”
深深看了他一眼,沈婠漾开一抹笑:“够。”
……
下午部门会议,沈婠和沈谦都准时到场。
对于集团公司来讲,一般不会同时出现CEO和总裁,两者职能相当。
而这次会议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职权划分。
在没有经过任何商量和探讨的前提下,沈谦和沈婠心照不宣却极有默契地瓜分了几个部门的管辖权。
两个聪明人共事,往往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因此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争锋相对的情况。
会议流程和平近乎诡异。
各部门经理起初小心翼翼,中间一头雾水,最后面面相觑。
“这……”
“好像跟想象中不大一样?”
“我还以为会看到兄妹大打出手的戏码,啧,没想到……”
“还挺和谐。至少,表面风平浪静。”
“以后……就这样了?”
“各归各管,层级分明,挺好的。”
……
五点一刻,沈婠签好最后一份文件,准备下班。
苗苗:“要走啦?”
“嗯。”
她也开始麻溜地收拾东西,整理文档。
下班,从来不会不积极。
嗯……向沈婠学习,紧跟Boss不掉队!
收拾完,苗苗拎包走人。
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
她忙着按楼层,也没看屏幕,直接划拉接通键。
“下班了吗?”男人温润醇冽的嗓音自那头传来。
苗苗动作一顿:“……沈校长?”
第658章 称呼问题,贤惠苗苗
医院。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响声幽幽回荡在SVIP病房专属楼层。
咚咚咚——
极富韵律。
很快,又戛然而止,伴随着推门的响动,在安静的走廊顿显突兀。
病床上的人自然也发现了,门被推开的同时,温润含笑的目光也随之落到进来的人身上。
苗苗微怔:“……吵醒你了?”
“没睡着。”
她这才迈步朝病床走去,放下手里的果篮,坐到椅子上:“怎么病了?”
“急性肠胃炎。”沈春航说得轻描淡写,如果不是手背还扎着针头,吊瓶连着胶管,可信度应该会更高。
“医生怎么说?”
“养着。”
“还有呢?”
“……忌口。”
苗苗点头,轻嗯一声:“现在能吃东西吗?”
“可以。”
“你想吃什么?”
男人眼底飞快掠过一道亮光,快得难以捕捉:“吃什么都行?”
“医嘱允许范围内,尽量清淡一点。你说吧,我立刻去买。”
沈春航垂眸,嘴角依旧挂着笑,但苗苗却觉得比之前淡了些,好像情绪……没那么高涨了。
“要不……”苗苗眨了眨眼,试探道,“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男人猛地抬眼:“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正好我家距离不远,对面有个菜市场,现在开始准备的话,应该七点左右就能吃到。”
“那就辛苦你了!”
苗苗笑着摆手:“您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换个称呼。”
“什么?”苗苗微愣。
“我看着很老?”
“啊?”
“你先回答我。”
“……没有。”她摇头。
没有半点讨好奉承的意味,眼底一片真诚。
沈春航虽然年过而立,但斯文清隽、风度翩翩,再加上模样好,脾气也温柔,没有中年发福,也不存在脱发谢顶,说他二十岁都有人信,又怎么可能和“老”字沾边?
对于这个问题,苗苗有点懵。
男人半开玩笑,半严肃道:“那你为什么总用‘您’来称呼我?”
“不应该吗?”
“为什么应该?”
“校长,为人师表,当然应该用您。”
沈春航正色:“可你已经毕业了。”
“有句话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沈春航:“……”
得!都当爹了,还不如称“您”。
男人一阵头疼。
苗苗却疑惑又无辜地打量他,似懂非懂:“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我先回家准备吃的,大概七点再过来。”
“嗯。”
“对了,”她起身,走到门边,忽然回头,措不及防撞进男人专注的眼神里,稍稍一顿,“……刚才忘了问,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都可以,我不挑。”
苗苗莞尔一笑:“好,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嗯。”
……
离开医院,苗苗先去趟菜市场。
除了一些新鲜蔬菜之外,还特意到粮油商店买了小米。
她平时煮粥多偏爱大米一些,作为南方人,更习惯也更喜欢一粒粒的“白胖子”,而沈春航则恰恰相反,他更钟爱黄橙橙的小米。
给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饭,对于这个男人的喜好,苗苗可以说了若指掌。
一来,是时间的积淀。
二来,也是留心观察的结果。
都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苗苗的喜欢偷偷摸摸,连了解也是不动声色。
她不需要这样的行为来佐证自己的“喜欢”,也不会觉得这样做就能博取一个善终的好结果。
只是遵从本心,这样想,就这样做了。
仅此而已。
选好必要的东西,苗苗抓紧时间赶回家。
烧水,煲粥,洗菜,凉拌,调味。
最后装进保温桶,又把厨房收拾干净,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出门,直奔医院。
七点零五分。
苗苗再次出现在病房里。
“这么准时?”沈春航抬头,眉眼含笑。
说话的同时,合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又顺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眼角:“愣着做什么?过来坐。”
苗苗这才反应过来,关了门,走到床边。
“很少看你戴眼镜……”她边说,边打开保温桶,取出中间隔层的菜品。
有软烂成泥的胡萝卜,绿意幽幽的莴笋,切条整齐的芹菜,紫皮淡心的茄子,清香扑面的黄瓜,凑作五块同心扇状,整体构成一个标准的圆。
颜色吸睛,香味诱人。
只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再看保温桶内胆装盛的小米粥,稠度适中,软烂合宜,多煲一分钟太过,少煲一分钟又欠火候,如此这般却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沈春航根本顾不上接话,就已经被眼前食物勾去了所有注意力。
当然,还有烹饪出这等美食的女人……
顺着那双忙活的手,顺势往上,男人的视线游曳过女人纤细的小臂,至肩头,又越过脖颈,最后落到那张垂眸敛目却恬静安然的脸上。
苗苗似有所觉,微抬双眸,下一秒化作不解和疑惑:“怎么这样看我?”
第659章 往哪儿看,别想歪了
嗯……
“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说着,她下意识转头,四下搜寻反光的物品,最后拿起手机对准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瞅瞅。
苗苗纳闷儿:“没有啊……”
沈春航:“我在看宝藏。”
“?”
“网上不是流行‘宝藏女孩儿’的梗吗?”
噗——
“校长不研究课题,研究网红段子?”
男人失笑,好整以暇:“你是不是对‘校长’这个身份有什么误解?”
苗苗眨眼。
“怎么,你以为校长就该严肃正经、呆板固执?”
“难道不是?反正我小学、中学都这样……”
沈春航低声笑开:“那是不是还应该挺着啤酒肚,头顶地中海?”
呃……
“你怎么知道?”
“猜的。”
“……”
男人轻叹,“不管校长,还是教导主任,都只是身份而已。这其中固然有群像效果,让人对这个身份的认知趋向脸谱化,但并不意味着每个拥有这层身份的人都是这样。”
苗苗忽然忍不住想:是不是搞教育的,都这么会说教?
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让人不服都难。
“所以,”沈春航眼底闪过一抹深邃,意有所指:“不管我身上附加了什么头衔,披上什么外衣,又或者以什么样的身份、职业,这些都不重要。剥离掉这些装饰,我还是原本的我。”
他话音一顿:“你,明白吗?”
苗苗点了点头,“明白啊……”说着,把筷子和勺递过去,“小米粥要趁热吃,不然会影响口感。”
沈春航:“……”
明白?才怪!
他只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话。
也不想看她一脸“小辈对长辈式”的敬仰和孺慕。
更不愿从头到尾都是一口一个“校长”,连他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叫过几声。
至于原因……
沈春航没有深想,只是单纯不喜欢而已。
好像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客套有余,亲厚不足。
“味道怎么样?”苗苗询问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好喝。”
“吃菜。”说着,又把菜盘推过去。
“嗯。”男人唇畔只剩苦笑。
不过,粥和菜的味道是真好,清香却不寡淡,很适合病人。
沈春航昨天住院,没告诉家里,自己花钱请了个护工。
今天早上临近十点才送早餐,且馒头和粥都已经冷了,问他哪里买的,护工也老实,直接说了实话——
街边的早餐铺子,那种用推车推着卖,见了城管逃得比兔子还快的小摊。
沈春航听他说完,咬了一口含在嘴里的馒头,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最后全部给了护工,他连声道谢,就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吃得津津有味。
中午,沈春航直接要求护工去哪家店,具体什么位置,要买什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可等到下午两点,他已经感觉不到饿了,护工才回来。
包装袋里的南瓜小米粥撒了大半,再看袋子上的LOGO,也不是他指定的那家。
沈春航仍然没发脾气,不是他性格好,而是已经饿到没那个精力大动肝火。
倒下去睡一觉,醒来五点一刻,他直接打给苗苗。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沈春航躁动的情绪竟奇迹般平复下来。
“虽然我做得好吃,但你也不用这么狼吞虎咽吧?跟几天没吃饭似的。”她笑着打趣。
谁知,男人听罢,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严格来讲,这是我从昨天到现在,正常吃上的第一顿饭。”
苗苗微诧:“不是有护工吗?”
沈春航叹了口气,目露无奈:“糙老爷们儿总不如你们女人细心。”
“请了男护工?”
“嗯。”
“怎么不请个女的?”
“……不方便。”
苗苗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
“往哪儿看?别想歪了。”沈春航哭笑不得。
呃……
“不是不方便吗?”
“女人照顾男人,不是亲密的关系,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哦。”
其实苗苗很想问,我们也不是多亲密的关系,那你会不会也觉得不方便?
终究只在心里想想,没能问出口。
沈春航吃完,苗苗收了保温桶,再拿上热水瓶到走廊的公用盥洗间清洗,再灌一瓶热水回来。
她看了抽屉里的药,有饭后吃的。
离开的时候,她还顺手把沈春航之前看的书塞到他怀里:“……很快就好。”
“嗯。”男人心头泛起一股暖意。
苗苗只简单冲了一下保温桶,准备拿回去再好好洗,接着,又动作麻利地灌满一壶热水。
回去的时候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是……
女人?
第660章 再见胡雯,苗苗误会
“……挺能耐啊你?几天没盯着,就给我整这么一出?”
胡雯挺着个大肚皮,双手叉腰,一副教导主任训话的样子。
“之前是胃有问题,现在肠子也有了毛病,你说,你还要怎么作死才高兴?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沈春航一脸无奈地听着,轻叹:“又不是我愿意的……”
“你不愿意?!”女人音调陡然拔高,“你不愿意能搞成这模样?”
“……”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还想让谁来操心?操也白操!”
“……”
“你现在胆子大了,心也够硬的,住院这么大的事也不吱个声,拿我当什么?嗯?外人?”
“我没有……”
“还说没有?!”
沈春航:“……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再说,还有孩子,怎么舍得让小家伙也跟着受罪呢?”
说话的同时,手掌轻轻贴在女人肚皮上,感受生命的运动和温度。
男人表情柔和,眉眼之间尽是宠溺。
胡雯深吸口气,总算平静下来,pia一声打开沈春航的手,冷着脸,硬声道:“别想转移话题!医生怎么说的?”
“养几天。”
“还有呢?”
“配合治疗。”
“算了,我现在懒得训你……”胡雯叉在腰上的手放下来,轻声一叹,“没吃晚饭是吧?我来得急,也没做,现在就回去弄,一会儿送过来……”
“不用,刚才已经吃过。”
胡雯一愣:“吃过?吃的什么?”
“小米粥。”
“谁煮的?别告诉我是护工在外面买来的,就你那张嘴,平时就喜欢挑挑拣拣,现在生病了,只怕会变本加厉更不好伺候。”
“是……”沈春航话音一顿,忽然看向进门处,嘴角爬上一抹浅笑。
“谁啊?”胡雯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下一秒,门被推开,只见一个蜂腰长腿的美女走进来。
胡雯是见过苗苗的,不过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完全没办法把那个在公寓里系着围裙、身材略显丰满的女人和眼前这个白衬衣、一步裙、黑丝包裹长腿的性感美女联系到一起。
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整体气质,都截然不同。
所以,一时之间,胡雯还真没认出来,估摸着是沈春航新交的女朋友。
对于未来弟媳,又是初次见面,她的目光难免染上几分打量与审视。
毕竟,在当姐的眼里,自家弟弟再怎么浑,也是可爱的,更何况,沈春航还真不浑,斯文懂礼,腹有诗书,关键还长得不赖,未来另一半自然要好好把关。
倒不是胡雯管得宽,咸吃萝卜淡操心,也并非戴有色眼镜看弟弟的女朋友,只是帮忙掌掌眼,不说看出朵花儿来,但至少也得是个贤惠靠谱的好女人吧?
胡雯打量苗苗的同时,苗苗也在不动声色打量她。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女人那张脸,而是她挺得高高的肚皮,不由心神一晃,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既凝重?
又轻松?
原来,他不仅有了正牌女友,连孩子都有了。
苗苗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为这一天的到来做足了心理准备。
所以,她的神态表情都很正常。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第661章 苗苗撞破,绿帽校长
“这位?”胡雯收回视线,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沈春航。
“不是见过吗?”
“什么时候?”不应该啊,像这样的大美女,一旦见过就很难忘记。
沈春航扶额,正准备开口,却被苗苗抢先一步——
“见过的,在公寓,我给沈校长做饭……”
“原来是你!”胡雯被吓了一跳。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番,眼中惊诧掩盖不住。
“我记得你那时好像不长这样……”说完,才觉得不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苗苗莞尔一笑,“没关系,这说明我减肥很成功。”
“原来是瘦了,难怪感觉像变了个人。”说着,余光扫过她手里的保温桶和热水瓶,女人脸上笑意更甚,“来来来,先把东西放下,怪重的。”
苗苗受宠若惊:“不重……”
胡雯是个行动派,虽然大着肚子,但还是麻利地把东西接过来,放到一边,然后请苗苗坐下。
俨然女主人的架势。
天知道,胡雯根本没想这么多,什么女主人不女主人,她就是个操心大姐儿……
只不过单纯地觉得苗苗提这些东西累得慌,搭把手而已。
“你也来看春航啊?”
苗苗点头,虽然保持微笑,但嘴角的弧度却有些僵硬,好在,除了她自己,没人察觉。
“辛苦你跑一趟,还做了吃的送过来。”
“不辛苦……”
“这样吧,你应该还没吃饭,我们现在就出去吃点东西,顺便聊聊天。”
苗苗心下一紧,是她泄露了什么不该有的情绪被发现了吗?
约她出去是不是要狠狠教训一顿?
“不了,”苗苗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落荒而逃。
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胡雯两眼懵逼:“……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把人吓跑了?”
沈春航拧眉,望着苗苗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
苗苗走到半路才发现包没拿,还留在病房。
她无语望天,想给自己一耳光。
自从跟了沈婠,她就很少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因为不管作为助理,还是秘书,你的本职工作就是要考虑到老板容易忽略的细节,防止任何粗心大意的可能,查漏补缺是最最基础的要求。
钥匙、钱包,连带身份证、银行卡都在包里,没办法,只能原路返回。
走到医院门口,苗苗忽然脚下一顿,直愣愣看着不远处的一幕,表情疑惑,眼神茫然。
只见一男一女笑着从医院大厅走出来,男人穿着休闲服,身材修长,样貌英俊,而女人则靠在他怀里,大着肚子,笑容明媚。
男的,苗苗不认识。
但女的,刚才还见过面。
正是胡雯!
两人边走边说话,唇畔皆带笑,男人托着女人后腰,女人则一副全身心依偎的模样。
乍一看,宛若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准父母,恩爱有加。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沈春航的女朋友,那么苗苗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
可……
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给校长戴了绿帽子?
沈春航知道吗?
要不要告诉他?
第662章 开他的车,一起做饭(二更)
那一瞬间,各种想法在苗苗脑海里闪过。
不对!
她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是出轨,这两人为什么偏要选在沈春航眼皮底下晃荡?
看那毫无顾忌的恩爱模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根本没有半点“偷情”的心虚和畏缩。
胡雯和这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跟沈春航又是什么关系?
苗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可能一开始就弄错了……
就在这时,胡雯也发现了她:“欸——”
一边拉开嗓,一边朝苗苗挥动手臂,挺着肚子颤巍巍的样儿看得人心惊胆战!
苗苗敛下眸中疑惑,勉强扯出一抹笑,走到胡雯面前:“又见面了。”
“你……”
“包落在病房忘了拿。”苗苗主动解惑,说话的同时目光左移,扫过男人面庞,“这位是?”
“哦,你看我……”胡雯拍拍脑门儿,“都忘了介绍。这是我老公,这位是苗小姐……”
老公?!
苗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最后忍住了,不过脸上还是难掩惊讶之色。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好。”
男人微微颔首,作为回礼。
胡雯:“春航夸你厨艺好,人又周全细致,要知道,我这个表弟很少这么夸人的,连我都没少被他嫌弃,你是第一个,怪稀罕的……”
“时间不早了,你需要休息。”男人在旁低声提醒。
换来胡雯一个郁闷的白眼儿,转而朝苗苗抱歉一笑:“你别介意啊,他学工科的,智商还行,情商低下。总之,我那个尖酸挑剔难伺候的弟弟就交给你了,回头等我卸了货,肚皮松快,行动自由了,咱们再约出来吃饭,我得好好感谢你……”
胡表姐是个话唠,一旦开了头,就吧嗒吧嗒停不下来。
苗苗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有乖乖听着,偶尔配合一下,点点头。
“……你赶紧上去吧,如果有时间,就多陪春航坐会儿,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寂寞的……”
“你话怎么这么多?还说个不停了,赶紧的。”
“诶,你别搡我……”
“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谁敢搡你啊?”
“还说没搡,你现在就是……”
“我这叫‘扶’,叫‘托’,跟‘搡’完全是两个概念。”
“狡辩……”
苗苗目送两人背影走远,虽然嘴上磕磕绊绊,各不相让,但男人的手臂始终稳稳托住女人后腰,渐行渐远,说话声也再不可闻。
……
病房。
沈春航听见开门的响动,以为胡雯去而复返,头也不抬:“怎么,姐夫还没到?”
“……是我。”
男人猛地抬眼,“你……”
苗苗踩着高跟鞋,抬步行至病床边,长腿蜂腰,虽未刻意扭动,却仍然难掩风情。
她站着,沈春航躺着,第一次在他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苗苗觉得……好像还不错。
“怎么回来了?”温声轻语。
“不欢迎啊?”似笑非笑。
沈春航能够明显感觉到女人现在的情绪比离开的时候好了很多,嘴角上扬,笑入眼眸。
“怎么会?”男人挑眉,“我求之不得。”
苗苗嘴角上扬。
“那个……你能不能先坐下?”
“?”
“我脖子有点酸。”
苗苗:“……”
“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胡雯?”
“嗯。吃苹果吗?我帮你削。”说完,也不等沈春航回答,便自顾自拿起水果刀。
男人一顿,旋即唇角上扬:“……谢谢。”
“那你有没有见到她老公?”
“见到了。”苗苗抬眼,轻描淡写,并没有男人想象中的惊讶或愕然。
不知道为什么,沈春航心里竟然有点失望。
“……她是我表姐。”
“我知道。”苗苗手上动作不停。
沈春航:“……”
“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明天。”
苗苗:“要我来接吗?”
“你不用上班?”
“明天周六。”
“……好。”
第二天,阳光明媚。
苗苗七点起床,七点半出发,她刚进电梯,沈春航的电话就来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
“喂?”
“出门了?”
“嗯。”
“你不用开车过来,我的就停在医院,开我的。”
苗苗微愣。
她不是没开过沈春航的车,但却是在他喝了酒,实在没办法自己动手的前提下,才勉强作为代驾。
也是那回,她第一次见到叶璇芝。
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靓,天作之合。
如今,他没喝酒,也没病到连车都不能开的地步,却让她坐驾驶位。
苗苗曾经从一个男同事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论调——
一个男人,越是体面讲究、身价不菲,就越有“圈地意识”。
他们会对自己的东西表现出强烈的独占欲,尤其是那些代表力量和速度的东西,比如枪,再比如车。
通常不会轻易让其他人坐到驾驶位上,去摸方向盘。
这就跟猛兽圈地是同样的道理。
站远点,好说;可一旦越界,入侵了属于它的领地,便会疯狂攻击入侵者。
沈春航让她开他的车,是不是意味着——
没有拿她当外人?
这个想法在苗苗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她对着铮亮反光的金属门板自嘲一笑,想这些做什么?
根本毫无意义。
……
到了病房,沈春航已经把东西收好,连出院手续也自己办妥,就坐在床边,乖乖等苗苗来接。
见到她,眼前骤亮:“你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男人眼神少了几分执硬,多了一丝温软,连带整张面孔都被淡化了棱角,变得温慢而平和。
“医生那边……”
还没说完,就被沈春航抢了话头——
“都处理好了,走吧。”
苗苗:“……哦。”
所以,她是来做什么的?
两人乘直达梯,下到停车场,沈春航把钥匙交给苗苗。
“真要我开?”她挑眉,再次确认。
“不然?”他说着,已经自觉拉开副驾驶车门,躬身坐定。
一路疾驰,苗苗把他送进小区,车停稳,准备离开。
沈春航把她拽回来:“去哪儿?”
“回家啊。”
“急什么?上楼坐会儿。”
“不……”用了。
最后两个字含在嘴里还没出口就被某人龙卷风似的带进电梯,砰——
金属门合上。
沈春航按了楼层,一路畅行无阻。
苗苗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原来瘦也不一定全是好处,至少,她还是胖子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拽进电梯。
一无所知的沈春航看着金属门板映照出的两个身影,忽然心情大好。
到家,进门,男人走到沙发坐下。
苗苗直勾勾把他盯着:“你叫我上来,然后呢?”
“然后什么?”
“有什么话要交代?或者,有什么事要做?”
沈春航哭笑不得:“你就这么闲不住?”
苗苗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没事那我走了。”
转身瞬间,手腕一紧,下一秒,就被沈春航拉到他身边坐下。
苗苗嘴角一抽,再次感慨太瘦了也不行。
“时间还早,吃了饭再走。”
她无奈:“那你也要让我先去买菜啊?”
“不用买,冰箱里有。”
苗苗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不信自己去看。”这才慢慢松了力道,放她自由。
苗苗起身往厨房走。
沈春航看着女人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指尖,正是刚才扣她腕口的那只手。
忽地,一抹轻笑爬上嘴角:“啧……”
冰箱是满的,菜和肉都有,而且还很新鲜。
“你什么时候买的?”
苗苗探头问他。
沈春航起身朝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口:“应该是今天一早,钟点工阿姨买的。午饭做什么?”
苗苗沉吟一瞬:“你想吃什么?”
“粥。”顿了顿,又补充:“昨天那样的小米粥。”
“那菜呢?”
“都可以。”
苗苗心里大概有了谱,把要用的食材从冰箱里拎出来,准备动手。
沈春航:“我也可以帮忙。”
说着把围裙取下来,递过去。
苗苗套上,正打算反手系带子的时候,被某人抢先一步。
沈春航截住她绕到后面的手,“我来。”
系的时候需要先收紧,然后再打结,他才发现苗苗真的瘦了很多,轻轻一勒,顿显腰身,比原来细了至少一半。
“你太瘦……”他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
苗苗一滞,旋即笑意入眼:“俗话说得好,一瘦遮百丑嘛。”
“你又不丑。”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一愣。
苗苗眼里除了疑惑,就只剩茫然。
沈春航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系好了。”
“……我去切洋葱。”
“那我能做点什么?”
苗苗视线一扫:“你把米淘了。”
两人各据流理台一边,其实相隔也不远,大约一步的距离。
至于刚才那句“你又不丑”,两人极有默契地选择揭过,谁也不提,谁也不问。
空气中流动着安静,一点点滑向尴尬。
就在这时,沈春航忽然开口——
“听说,沈婠撸了她爹,自己当总裁?”
“嗯,沈总很厉害。”迷妹式崇拜的口吻。
苗苗以为他还会深入打听具体情况,比如沈婠是怎么策划这一切,事前事后做了那些谋算,但沈春航并没有,话题点不在沈婠,而直是接落脚于苗苗——
“那你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升职了?”
“那必须的。”
气氛重新归于轻松。
这顿饭由两人共同合作完成,虽然沈春航只会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粗活,但有苗苗这个灵魂掌舵人在,美味轻松拿下,完全不成问题。
“先喝汤,还是先吃饭?”沈春航问。
苗苗:“喝汤。”
他盛了两碗,一碗推到苗苗面前,一碗留给自己。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饭后,沈春航主动收碗洗碗,苗苗反倒闲下来。
她索性拿了苹果和橘子,三两下就做成一个漂亮的拼盘。
沈春航洗完出来,恰好看到成品,心叹:同样是一双手,怎么人和人的区别就这么大?
“喏,沈校长您尝尝?”
“能不能换个称呼?”嗯……有点躁。
苗苗顿了顿,小心翼翼:“换成什么?”
沈春航:“……”
“?”
“算了,随便叫吧。”一个称呼而已,他告诉自己,不重要。
苗苗点头,“哦。”
她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得男人胸口发闷。
至于闷什么?为什么闷?
沈春航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闷就闷着呗……
苗苗待到下午两点,监督沈春航把药吃完再走的。
她前脚刚离开,胡雯后脚电话就追过来了——
“说吧,你跟苗苗到底什么关系?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光顾着生你姐夫的气,没反应过来,让你逃了,这次别想蒙混过关。”
沈春航两眼发懵,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关系?”
“少给我装傻!”
“朋友?”
“放屁——”
沈春航:“……”不说不行,说了还是不行,到底要怎样?
他也很无奈,好嘛?
第663章 喜不喜欢,六爷柔情(三更)
胡雯:“朋友会来你家做饭?”
沈春航:“怎么,不行啊?”
胡雯冷哼:“朋友会在生病的时候给你煲粥送饭,烧水灌壶?”
“都说了是朋友,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是朋友,但没有哪个朋友能体贴到这一步,我猜你今天出院她肯定去接你了。”
沈春航:“……”无话可说。
因为,猜的全中。
“啧,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了?”
“……默认什么?”男人眉心一紧,“我有什么可默认的?”
“听听你这不负责任的口气,跟那谁简直一模一样!”
那谁,指的沈春江。
胡雯说人坏话,管你是谁,什么身份,厉不厉害,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姐……”
“别开口,听我说完。”
“……”
“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对方的照顾和体贴?你以为你谁啊?人民币,还是金元宝?哦,谁见了你都得喜欢?”
沈春航:“……”
“我昨天才在网上看了个视频段子,《论什么叫渣男》。开头两句是这么说的:明明白白洪世贤,犹犹豫豫何书桓,渣中之王是楚濂。我看,还得加上一句‘装傻充愣沈春航’。”
前面三个人都是古早言情剧里的渣男代表,沈春航也被推到同等高度,这可真是……亲表姐!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要继续嘴硬?”
沈春航:“?”
他跟苗苗确实没什么啊,要他怎么“嘴软”?
“姐,你这跟屈打成招有什么两样?”
“嘿,我打你了吗?!”
“……这倒没有。但明明不是这样,你非逼我承认,还不如打呢。”
胡雯火冒三丈:“承认她喜欢你,或者你喜欢她,再不然你们两情相悦也行,就这么困难?多简单一回事儿,你咋这么不开窍?”
沈春航两耳一嗡,如同惊雷乍响。
后面胡雯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只有那三句话在不停回荡——
她喜欢你。
你喜欢她。
再不然你们两情相悦……
“喂?沈春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姐,”他声音沉下来,“以后这种话别乱说。”
那头一寂,应该也察觉到他语气中略带警告的意味。
“我是男的,没关系;但她是女人,本来没有什么,说多了、传开了也变成有什么了。这个社会虽然倡导男女平等,但实际上对女人的要求远比男人来得苛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别害了人家。”
“没、这么严重吧?”胡雯的声音小了,语气也变了。
“反正捕风捉影的事,别放在嘴上,容易惹祸。”
“……那个,你跟她真没什么?”
沈春航眼神一定,语气笃定而决然:“没有。”
“……算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懒得管了。”
“嗯,照顾好自己和我小外甥。”
“知道啦,我还用得着你讲?”
男人嘴角一抽。
“行了,挂了啊,拜拜。”
沈春航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抬步行至落地窗前,目光投向远处,眼神逐渐放空。
他喜欢苗苗?!
苗苗喜欢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
……
东篱山庄。
游离的火烧云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吃过晚餐,权捍霆陪沈婠到花园消食。
两人相携并肩,夕阳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远远望去,就像一幅灿烂温馨的油画。
“当总裁的感觉如何?”权捍霆眉眼含笑,宠溺毕现。
“一般。”沈婠兴致怏怏。
“目的达成还不满意?”
女人半眯双眸:“若是达成还好,最怕要满不满,半壶水叮当响。”
她当上总裁不假,可沈谦也把CEO的位子收入囊中。
原本她可以吃掉完整的蛋糕,可现在蛋糕被迫分成两块,而她只能动其中的一半,虽然接受了现实,可到底意难平。
“我明明安排得很好,北海那边也没露出任何破绽,他到底从什么地方看出了端倪?”
而且,必定是有凭有据的破绽。
否则,依沈谦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临时放弃登机,选择留下来?
“别急,”权捍霆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传来阵阵暖意,“会查清楚的。”
“嗯。”沈婠反手与他十指紧扣。
“还有,”男人音调骤沉,“我不喜欢你总提他,也不喜欢他的所作为所占据你太多思绪和精力去进行剖析分辨。”
沈婠刚开始还非常严肃地听着,越到后面,唇畔笑意不断扩大,最后甚至笑弯了眉眼。
“怎么,你吃醋啦?”
“认真点!”
“我有不认真吗?”笑容无辜,目光清澈。
权捍霆纵使有满腔不爽与怒意,对上那样一双清泠带水又专注凝望的眼眸,也烟消云散,只恨不得把这辈子的柔情和缱绻都倾注到她一人身上。
第664章 抓报信人,审姚筠菱
“你啊……”两个字,道尽无奈和溺爱。
很多时候,权捍霆不像恋人,更像个宽容的老父亲,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甚至没有原则地护短。
沈婠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每个要求,都竭尽全力去满足。
她的目标,就是他的靶向;她的追求,也是他的野望。
“你会惯坏我。”沈婠眸色深,一字一顿。
她远比权捍霆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
男人却说——
“不管好坏,只要是你,爷都爱。”
不远处的花丛里,陆深一个抖索,鸡皮疙瘩掉满地。
Lolita在旁边吱嘎吱嘎地学他,发出一阵电流摩擦声,还好动静不大,没有惊动前方你侬我侬的两人。
“嘘!你小点儿声。”
Lolita扭头,看着他。
明明是个机器人,陆深却看出了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不懂?”
吱嘎吱嘎~
“算了,你不用懂,听我指挥就好。”
吱嘎吱嘎~
“现在你就把那个什么变色龙模式打开,然后挪到外面……”
Lolita:“那叫伪装掩护模式,不叫变色龙……”
“嗨呀!管他什么龙,反正你打开就是了,逃命要紧。”
Lolita运转程序,只用了两秒便加载完成,只见她全身由金属质感慢慢变为绿色红色,不断调整深浅,最终与面前的绿草红花融为一体。
将自己完美掩藏到环境里。
而陆深则顺势挪到她后面,借着Lolita的遮挡,迅速逃离花园。
“呼——”
拉开安全距离,没被发现,小七爷长舒口气。
再看Lolita,活脱脱一行走的花篮,“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出声。
吱嘎吱嘎~
“我说小萝莉,知道什么叫逗比吗?”
Lolita迅速搜索知识库,很快:“知道!”
“说来听听?”
“逗比=陆深。”
“?”
吱嘎吱嘎~
“你你你……再说一遍?!”
Lolita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逗比=陆深,陆深=逗比。”
小七爷两眼猛瞪,某个瞬间,他真的很想一拳揍下去,可最终痛的还是自己。
好气哦。
“谁给你设的程序?是不是邵安珩那个魂淡?!”
“不准你骂主人!吱嘎!吱嘎!”小宇宙亟待爆发。
陆深见她两只眼睛的显示屏已经十分生动地蹿起火苗,赶紧转身,拔腿就跑。
Lolita追上去:“你站住——”
凌云站在门口,嫌弃地看着一人一机器你追我赶,不由轻嗤。
旋即收回视线,抱臂环胸。
谈情说爱有什么好偷窥?
还不如夕阳好看……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夜幕降临。
楚遇江便是伴着灯光归来。
“查到了。”他说。
沈婠退出权捍霆的怀抱,站起来,走在面前:“去书房谈。”
眉眼沉凛,音调冷然。
楚遇江紧随其后。
书房内。
沈婠:“都查到些什么?”
“沈谦这人很小心,我调取了明达集团内部监控,却没有任何发现。他见过什么人,接了谁的电话,去过什么地方,我都盯着看了一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沈婠半点不觉意外,因为沈谦就是这么个人。
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正因如此,她才笃定登机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沈谦当机立断放弃北海之行。
楚遇江:“明达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问题,我又让两个兄弟想办法拿到了机场的监控。您猜得没错,沈谦换登机牌的时候还很正常,但在排队过安检时,遇到一个女人,说了几句话,不到两分钟调头就走。”
“女人?”
楚遇江打开手中的文件袋,取出一沓照片,递过去。
沈婠垂眸翻看。
监控录像截取的画面虽然经过一定优化处理,提高了清晰度,但总体来说像素还是不高。
却足以看清里面的人脸。
“姚筠菱?”沈婠挑眉,拿着照片,抬眼望向楚遇江。
后者点了点头:“我查过,她当天没有任何行程,在见过沈谦说完那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机场。”
换言之,她和沈谦并非偶遇,而是守株待兔的结果!
说起姚筠菱,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沈婠险些快要忘了这个人。
两人结怨是在沈谦生日宴上,姚筠菱把她堵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一口一个“私生女”,绵里藏针,最后被权捍霆撞见,当着众人毫不留情地教训了她。
之后,姚氏被针对,慢慢捉襟见肘,窘态毕露。
第二次碰面,是明达和竞林的签约酒会上,姚筠菱装柔扮弱,煽动张凯欣与沈婠作对,最终不仅被啪啪打脸,还失去一个真心对她的好姐妹。
沈婠对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她和张凯欣大打出手,满脸是血的场景。
所以——
这位家道中落、不再光鲜的姚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沈谦?
她又说了什么,轻而易举挽留住一个谨慎到极致的男人?
沈婠目光一定,凌厉乍现:“看来,该请姚小姐喝杯茶,聊聊天。”
楚遇江心领神会:“我马上去办。”
……
市中心,夜色酒吧。
迷离彩灯下,吧台被映照出各种颜色,铮亮反光的玻璃面板倒映出女人醉态迷蒙的芙蓉面。
姚筠菱一手把持高脚杯轻轻晃动,慵懒的目光漫不经心盯着杯中荡漾的酒液。
下一秒,猛地仰头,很快见了底。
而她嘴角一抹残留的淡红酒液,勾人又挑逗。
“嗝!David,再来一杯。”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调酒师目露无奈,还有,他不叫David,他叫Jack。
“怎么,怕我付不起酒钱?”说完,嗤笑一声,“我告诉你,少他妈……嗝……狗眼看人低!”
调酒师连连摆手:“……尊贵的客人,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姚筠菱抬手撑住自己的头,“那你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
“哦,嫌我没给小费对不对?”说着,打开包,直接从里面拿出一沓红票,目测厚度没有五千,也有三千。
“看到没有?本小姐有的是钱!花不完的钱!”
调酒师默然无言,对醉鬼来说,再多的话等于嗡嗡嗡,再大的道理也和放屁无异。
所以,少说,多听,保持微笑就好。
显然姚筠菱对他的识趣也相当满意,扯过对方领结,将手里的钱悉数塞进男人白衬衫里。
“够吗?”
“……够了。”
“那倒酒啊?愣着做什么?”
调酒师从柜子下面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的是透明液体,他用一个红色的玻璃杯倒至八分满,然后推给姚筠菱。
女人两眼发讷:“这个……是什么?”
“最新调配的鸡尾酒,尝尝?”
“好,”她点头,“那就、尝尝!”
很快——
姚筠菱皱眉,将杯子推到一边,指着调酒师:“你骗我,这是汽水,不是酒。”
“是类似汽水的酒,所以,还是酒。”
姚筠菱被绕得有点懵,“汽水?酒?”
她本来没醉,但此刻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脑子一片空白,耳边传来节奏沉闷的重低音,连带心跳也跟着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调酒师以为安抚好她,正准备松口气,没想到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大汉突然出现在姚筠菱身后,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两条手臂,作势离开。
“你们是谁?!”调酒师惊呼,“把人放下,否则我喊保镖了。”
其中一个大汉冷笑看他一眼:“蠢货,闭嘴吧!”
说完,转身离开。
姚筠菱像条沙皮狗被两人拖在中间,眼神茫然。
估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这样情形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她又将遭受何种对待。
调酒师已经抓起电话,准备拨给守在门口的保镖,让他们把人拦住。
没想到才按下两个数字,就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的行为:“经理,刚才……”
“我都看到了。”
“呃……”
“知道干咱们这行,最重要的保命准则是什么吗?”
“经理,刚才有两个穿西装的把一个女客人架走了,现在打电话还来得及……”
“看来你还是没懂。”
“?”
要想保命,就少管闲事。
……
夜色凄迷,江风阵阵。
码头的卸货仓库已尽数灭灯,工人陷入沉睡,只除了一间,尚且灯火通明,不时人影晃动。
沈婠坐在椅子上,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若搁在平时,从来都只有别人等她的份儿,没有她等别人的道理,可今晚,她却出奇地耐心。
“江哥回来了——”
伴随着一声吆喝,楚遇江抬步入内,行至沈婠旁侧站定,垂眸敛目:“人带来了,就在外面。”
“进来吧。”红唇轻启,随意得就像弄一只鸡,逮一只鸭。
楚遇江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小弟转身出去。
大约过了半分钟,两个黑衣大汉扛着一口麻袋进来。
而麻袋还在动,不时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江哥。”
“江哥。”
两人不认得沈婠,便只对楚遇江点了点头:“这娘们儿不老实,又叫唤得厉害,干脆用麻袋套了。给老子消停点——”说着,两人同时脱手。
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原本还在扭动的麻袋瞬间不动了。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出列,对着麻袋狠踹一脚:“装什么死?!”
“唔——”
这声呜咽比之前任何一声都来得陡,想来是痛到极点。
楚遇江面无表情:“把麻袋掀了。”
姚筠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只能任由两个陌生男人把自己拖上车,无力反抗。
期间,她不是没有挣扎,却换来一顿拳打脚踢。
在车上的时候,她试图抢夺方向盘,不等靠近驾驶位,就被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反手一个耳光打得两眼发黑,口舌带腥。
加之在酒吧胡灌一通,现在后劲儿上来,她浑身软绵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下车的时候,两个男人嫌她碍事,麻袋一装,就像一头不值钱的牲口,即将被送上屠宰场。
再次看到光亮便是现在。
麻袋被粗鲁地扯掉,突然闯入的灯光令她下意识眯了眯双眼。
等适应之后,才慢慢看清周围环境。
仓库,人影,棍棒,还有那个……坐在她正对面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女人!
“沈婠!居然是你!”
姚筠菱咬牙切齿,眼中恨意犹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恨真的可以化成水,那么沈婠早就已经被淹死几千次。
“又见面,姚小姐。”
“你还笑得出来?你凭什么笑得出来?!在你害了姚氏,害了我之后,你怎么还能笑?!”
“我害了姚氏?害了你?”沈婠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道不是?没有你的挑唆,六爷不会对公司下手,我家就不会破产,我也不至于从千金大小姐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婠眼底无波,表情无澜:“哦,原来姚氏已经破产了。”
轻飘飘的口气就像在说“哦,今晚的月亮真圆”。
姚筠菱气得差点吐血。
下一秒,猛扑上来,两只手做出掐人脖子的动作。
可惜,还没挨到沈婠一片衣角,就被人从后面压住,侧脸贴地,狼狈不堪。
“想动手?”
“沈婠——你该死!该死!”
“你说我害了姚氏,害了姚家,我倒奇怪了,怎么做贼的喊抓贼?”
“你什么意思?!”
沈婠:“明明害了姚氏的人是你,你却反过来怨我?”
“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如果不是你挑衅在先,六爷恐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盯上姚氏?你自己拼了命要往枪口上撞,拉都拉不住,出了事,还想推卸责任?这是你第一错。”
“既然知道六爷盯上了你家公司,也明白只需一句道歉的话就能表明态度,大事化小,可你偏不。在明达和竞林的签约酒会上,煽动张家小姐针对我,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是你第二错。”
“姚家破产,你爸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四处奔走,企图挽救,可你呢?你在做什么?”沈婠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酒味,一抹讥诮爬上嘴角,“你在醉生梦死,不遗余力扯他后腿,这是第三错。”
“尝到苦果,却还要再犯,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与人合谋设计,给沈谦通风报信,这是第四错!”
听到前三句,姚筠菱眼神不曾闪躲,对沈婠的恨意理直气壮。
最后一句,她却眼神发虚……
第665章 一场笑话,背后有人(一更)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嘘,别急着否认,怕你后面脸疼。”
姚筠菱猛地噤声。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婠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把东西给她看看。”
楚遇江闻言,朝底下的人点了点头,便有小弟上前,对准姚筠菱扔出一沓照片。
抛开瞬间,照片散落,掉到地上横七竖八。
正好方便被压制在地的姚筠菱看清,全是她在机场和沈谦碰面聊天的场景。
双眸陡然睁大,“你、怎么会有?”
她想,权捍霆再怎么势大,也不可能对机场用地、偌大的航空公司为所欲为,想要监控就给他监控。
所以姚筠菱才决定在机场见面,而不是把沈谦约到某个地方,譬如咖啡厅、会所之类。
没想到……
还是被发现了。
对上沈婠似笑非笑的眼神,姚筠菱忽然明白了,她既然坐在这里,用强制***手段把她带到这个地方,就足以说明沈婠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洞悉了大部分真相。
留给她的不过是“承认”和“坦白”,仅此而已。
所有否认和狡辩都不再有意义,就像一个被判死刑的囚犯,提审是为了弄清作案经过,而不是听他辩白脱罪。
之前的死不承认,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她的自作聪明,则沦为最大笑柄。
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姚筠菱仿佛脱力般,趴伏在地,不再反抗,也无力挣扎,连表情也变得木然。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抓我来?”不再歇斯底里,她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沈婠:“亲口求证。”
“……”
“说吧,你在机场跟沈谦讲了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去北海。”
“果然是你设的陷阱,骗他到北海好缺席明达董事会,这样你就可以趁机夺权。可惜啊,哈哈哈……”姚筠菱笑得浑身颤抖,眼里恶意堆叠。
沈婠倒霉,她就开心。
沈婠不顺,她就舒畅。
“没想到吧?他去不成北海,而是出现在董事会上将你一军。”
沈婠:“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让我来猜猜,凭你这个简单的脑子和普通的智商,大概也考虑不到这么周祥。”
女人目光微闪。
“所以,”沈婠将她的反应不动声色看在眼里,“背后少不了高人指点。是谁呢?”
“……”
沈婠前倾,半眯双眸状若含笑:“姚小姐,不如你坦白告诉我?”
“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
“这么说没有高人?”沈婠坐回去,后背挺直。
姚筠菱趴着,正好方便她居高临下地打量。
“没、有!”
“确定吗?”轻言缓声。
她若暴怒咆哮,姚筠菱不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是在当前环境一个正常人应该产生的情绪,但沈婠没有,她嘴角的笑甚至比之前还要灿烂几分,目光也越发温柔。
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空气越来越紧张,氧气仿佛一点点被抽干,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头皮也越绷越紧。
终于——
姚筠菱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尖叫一声,变得歇斯底里:“沈婠!你到底想怎样?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啊?!”
“你如果实话实说,坦白交代,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不然……”
“不然怎样?”
沈婠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666章 有何不敢,强淌尸水(二更)
对上那样的笑容,姚筠菱只觉头皮发麻,后颈猛地蹿起一股凉意,蔓延到手脚四肢,如同置身冰窖。
除了冷,还是冷。
“呵……”她冷笑一声,却也只是外强中干,“否则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没等沈婠说话,楚遇江便率先开口:“阿广,你来回答她。”
“是!”一黑衣大汉出列,转手从旁边的货箱里抽出一把砍刀,刀锋铮亮,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厉芒。
姚筠菱瞳孔紧缩,面露惊恐,“沈婠你是不是疯了?!杀人要犯法的,你、你敢?!”
“我都已经把你带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里?”姚筠菱扭头打量周围,很快便觉出不对。
首先,这是一间仓库不假。
但也未免太过空旷,至少一眼望去,平坦开阔,不见货架,也不见货物,反倒是一个个货箱堆叠,隐约可见上面浮了一层灰,像是很久没动过。
不装货,不垒堆,除了表面看上去像一间仓库之外,里面哪有半点仓库的样子?
比如那把从货箱里抽出来的砍刀,而这里有很多货箱,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其次,姚筠菱依稀听到潮起拍打岸石的声音,纵观宁城,能听见这种声音的地方只有一处——
江边!
深夜码头,一座不是仓库的仓库,沈婠为首,一群小弟……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是权捍霆的地盘!
而沈婠则仗着六爷的势,作威作福,肆无忌惮。
恰好这时,黑衣大汉粗着嗓子冷笑两声,“看清楚了吗?交代在这儿的人命可不止一条,至于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女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你、别想恐吓我……杀人犯法,我不信你们有这么大的胆子……”外强中干。
颤抖的音调早已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不信啊?”沈婠眉眼含笑,“那你可以试试。”
姚筠菱一个冷颤,目露惊惧:“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就凭——这是个残酷的世界,拥有最冷血的法则,谁强谁做主。”
“你!”
“如何?”沈婠偏头,莞尔一笑。
“你不能这样……”女人喃喃出声,双目失焦,语气中的无力和无奈让人动容。
可惜,并不包括沈婠在内。
全程冷脸无情地看着,仿佛在欣赏猎物垂死之际挣扎的美态。
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说,还是不说?”
“……”
沈婠笑了。
“丢她进去洗个澡。”楚遇江一声令下,两个黑衣大汉动作迅速地把人架起来,径直走到两口竖立的集装箱前。
箱子由四面铁皮围铸而成,深约一米六,如果身高不够,加上视觉遮挡,根本看不见箱子里面是什么。
眼下,姚筠菱被两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像抬年猪一样架在头顶,高度已经超过箱子,稍稍侧头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全是水!
散发出恶臭,黑乎到粘稠的水!
臭味引来一堆飞虫,有的在上方盘旋,有的已经被淹死,漂浮其上。
姚筠菱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作呕。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鼻端纠缠绕的臭味也越来越浓,“不……不要……”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死也不会让沈婠得逞的女人开始剧烈挣扎:“放开我——我要下去——”
姚筠菱发作得太猛,又挣扎得厉害,两个大男人愣是没把她托住。
只听哗啦一声,完美入水。
“啊——你、你们怎么敢?!”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短暂的错愕被冷笑所取代,“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是谁?再硬的嘴经过‘腐水’一泡也该软了。”
“唔……咕噜咕……救、救命……”求生的本能令女人下意识张嘴,可她忘了自己还在水里。
嘴巴张开,水灌进来,她呛得死去活来。
最不能忍受的是那股味道,仿佛混合了脚臭、狐臭、口臭、死老鼠等各种臭味,光闻着就让人想吐,更何况吞进肚子里?
“知道这个水是怎么来的吗?”
“唔……救……我不会游……咳咳咳……”
“说起来那可稀罕了。起初,这水就是普通的江水;然后第一个人下去了,死在里面,尸体浮了三个月,被水发胀的皮肤轻轻一搅,直接脱落,沉到水底;再然后,第二个人也下去了,紧跟着第三个、第四个……”
姚筠菱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比死还可怕”的滋味。
她多么希望自己两眼一翻晕过去,或者直接被淹死,这样就不会听到那些恶心的话。
“……你现在淌的可是成百上千人的‘尸水’,要不怎么说你荣幸呢?”
黑衣男人说完,开始哈哈大笑。
第667章 变故陡生,筠菱横死(三更)
沈婠见火候差不多了,怕姚筠菱真的被淹死,便朝楚遇江使了个眼色。
后者瞬间会意:“捞起来。”
两分钟后,浑身湿透、散发恶臭的姚筠菱像垃圾一样被扔到地上,死狗一样趴着,浑身颤抖,不停干呕。
沈婠皱眉。
因为,真的很臭。
一个小弟提了桶清水上前,直接泼到姚筠菱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臭味的确散去不少。
“最后问一次,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
“……”女人双眼紧闭,就像昏死过去。
楚遇江冷笑一声,抬步上前,专挑女人的手下脚,对准指尖,狠狠一碾。
姚筠菱终于装不下去了,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
“……我说。”
楚遇江动作一顿。
她深吸口气,看向沈婠,眼眶通红,泪如雨下:“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说。”
沈婠:“你在机场对沈谦说了什么?”
姚筠菱:“我说了,你就会放我离开吗?”
“前提是,你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不掺假。”
“我告诉沈谦,如果他执意要去北海,那明达就会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
“然后呢?”
“然后……他就留下来了……”
沈婠勾唇,上扬的弧度凝成一抹铁血的肃杀,沈谦那种疑心病重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信了姚筠菱的只言片语,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
可能是件东西,也可能是个人,总之能让他绝对信任。
所以,姚筠菱仍然有所隐瞒!
“看来你还没喝够里面的水,想再尝尝什么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你们俩把她丢进去——”
“是!”两个摩拳擦掌。
姚筠菱表情一僵,想到那些水泡过什么,她就毛孔收缩、头皮发麻。
“不!不要——”疯狂摇头,“不要再把我丢进去!我说,我说实话,再也不敢了——”
沈婠面无表情:“最后一次机会。”
“我告诉沈谦,有个很重要的人在医院——”
哐!
哐哐!
连续几声巨响之后,仓库大门被什么东西撞开。
两束刺眼的大灯射进来,下一秒传来引擎声。
一辆货车在众人都还未及反应的当口,轰足油门,径直朝姚筠菱的方向撞过来。
高速直行,先撞开两个黑衣大汉,紧接着从姚筠菱身体上碾过,最后倒车调头,飞快逃逸。
楚遇江:“给我追!”
“是——”众人在他这洪亮的一吼中猛然回神,反应快的已经尾随货车追了出去。
“嘶!这个女人,她……”
不知是谁突兀地倒抽一口,众人注意力重新回到姚筠菱身上,下一秒,都纷纷避开了视线。
只见被车轮碾压过的女人满身是血,在一阵轻微的抽搐之后,终于不动了。
沈婠皱眉。
楚遇江对着一个小弟:“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是。”小弟上前,探了探她鼻息,又侧耳听胸口,最后掀开女人紧闭的眼皮,五秒之后,收手——
“江哥,她已经死了。”
沈婠眸色骤沉。
楚遇江定定看着货车逃离的方向,眼中风起云涌,却在沈婠朝他看过来的瞬间恢复平静。
“认识?”她指那辆货车。
楚遇江摇头:“没见过。”
“你认为,对方是冲着谁来的?”
第668章 幕后黑手,沈嫣已醒
在权捍霆的地盘上,这辆货车无视了所有看守小弟,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开进来,又干脆利索地碾死了姚筠菱。
杀人灭口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要做到这一步,首先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
其一,知道姚筠菱被抓走了。
其二,知道被抓去什么地方。
其三,有胆子在权六爷的地盘上撒野。
听上去容易,但实际操作性并不强。
就拿第一点来说,沈婠让楚遇江派人把姚筠菱带来,不过是临时起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消息——
要么姚筠菱身后一直有尾巴,随时监控她的行踪;要么就是这人拥有强大的消息渠道。
否则,根本不可能在他们前脚把人带来,还没审出点什么,转眼就被对方及时灭口。
“这人……”沈婠顿了顿,嗤笑出声,“不简单。”
楚遇江拧眉,先吩咐下面的人把尸体处理了,才追问:“您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人不仅跟我结怨,说不定还和你家爷有仇。”
“这怎么说?”
“杀姚筠菱是为阻挠我探知真相,害怕暴露幕后主使;但选在权捍霆的地盘下手,这其中未必没有挑衅的意思。”
楚遇江瞳孔一紧,杀意毕露:“从来没有人,敢跟爷叫板。”
“从来没有?”沈婠挑眉。
“有过的,都已经成为一堆黄土。”
沈婠:“……”
“我已经让人追上去,应该会有收获。”
沈婠勾唇:“那就等等吧。不过,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跟我结怨的人里到底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做到杀人灭口这一步。”
沈谦?
他一向谨慎,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绝对不会铤而走险。
况且,沈婠暂时还没从他眼睛里看到过杀意。
沈如?
据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她背后的靠山早就舍她而去、另觅新欢了,如今正是甜蜜期,哪有工夫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可能得罪权捍霆的蠢事?
沈春江?
他若是有这种决断,总裁的位子也不会丢了。
沈宗明?
老爷子倒有这个条件,但杀姚筠菱成本太高、风险太大,他的谨慎和小心比沈谦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
退一万步讲,就算幕后黑手是他,暴露就暴露了,也不怕沈婠知晓。
上述几人,都有充分的理由恨她,却还没有强烈到罔顾人命、剑走偏锋的地步。
可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人……
同一片凄清月色下,市中心医院。
某高级病房内,本该躺人的病床此刻棉被掀翻,各种连接仪器的管子散落着。
床上空无一人。
如果这时有巡夜的护士路过,定然会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因为,这间病房住的是个植物人!
夜风拂过,天蓝色帘脚轻扬。
撩动的瞬间,露出一截蓝白条纹的布料——
是病号服!
月色下,半掩的玻璃窗前,一道瘦弱的身影盘腿而坐。
由于长时间躺卧,不见阳光,女人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月光下,愈显森寒。
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折射出凌厉的光,幽深而沉邃。
只见她双手抱膝,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窗帘的遮掩下,若非时而露出的病号服一角,只怕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个活人存在。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静谧夜晚被无限放大。
下一秒,就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抓住,迅速按下接听键。
女人没说话,静静听着那头。
“……人死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自那头传来。
“怎么死的?”这是女人最近半个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长时间没使用过的声带此刻初初开嗓,便如同即将拉破的风箱。
僵硬,机械,沙哑。
“货车,撞死的。”
“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女人轻喃出声,眼底浮现出片刻失神,但很快就被微笑所取代,“死就死吧,不中用的人活着也是浪费。”
那头没说话。
“你能确保她还没来得及把我卖了?”
“能。”
“很好,‘血狱’果然名不虚传,后续款项我会尽快转到你的账户。”
“最迟明天,我要看到钱。”
“没问题。”
一切谈妥,对方挂了电话。
而这厢女人却仍保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不动,乍一看,宛若月下凝成的雕塑。
长时间的植物人状态,令她不能说话,不能动,甚至连睫毛都不能随便眨,否则就会被人发现她最大的秘密!
是的。
沈嫣醒了,不再是植物人,可她又不得不继续当一个植物人。
一旦被警方知道她醒来,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数年牢狱之灾,以及名誉扫地。
介时,宁城上流圈所有人都会知道,沈家二小姐是个罪犯……
第669章 江哥心酸,婠婠起疑
楚遇江派去追踪货车的小弟回来了,但表情沮丧。
“对不起江哥,我把车跟丢了……”
楚遇江眉心一拧,“怎么回事?”
辉腾的人不说万里挑一,但也绝对不会这么没用,那么显眼的一辆货车都能跟丢。
“我们追上去的时候,货车停在山脚下,里面已经没人。”
“查过车辆信息没有?”
“查了。是辆没登记的新车,正在查出厂信息,但我们检查的时候发现,里面配件并不齐全,应该是未经允许就出厂的半成品或翻新车,多半通过不正常的途径得到,真查下去可能……也查不出什么。”
楚遇江表情骤凛。
对方的手法干脆老练,显然蓄谋已久,并且相当专业,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只有……
沈婠:“杀手组织。”
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还是有点水平的杀手组织,类似……血狱!
楚遇江双眸微眯,暗光稍纵即逝:“我需要告知六爷。”
沈婠想了想,“也好。”
权捍霆知道事情经过后:“我马上过来仓库。”
楚遇江捂住手机话筒,低声告知沈婠。
后者一顿,朝他伸手。
楚遇江顺势把电话递过去,恭敬立于旁侧。
“婠婠?”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是我。”她声音软了软,表情也不复冷硬,“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我们马上回去,你不用再跑一趟。”
“好。”
话虽如此,但二十分钟后权捍霆还是来了。
“爷。”
“上车再说。”
开车的是凌云,楚遇江自发坐进副驾驶,把后座的空间留给权捍霆和沈婠。
“尸体处理了吗?”
“嗯。”
“姚家那边你亲自去交涉,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楚遇江正色:“是。”
原本,他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尸体,就算姚家人有心追究,也死无对证。
却忽略了一点,沈婠与姚筠菱结怨,后者莫名其妙消失,其他人或许不会联想,但保不齐姚家人有所怀疑。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很容易把脏水泼到沈婠头上。
爷不仅想让她安然无恙,还想保她干干净净,不染污垢。
饶是楚遇江这个钢铁直男也不由感慨,爷的这份爱沉默无声却坚定有力,将沈婠护得严严实实。
我怎么就不是个女的?
凌云透过反光镜瞅了他一眼,难得开口:“你在嘀咕什么?”
楚遇江:“还有你,你怎么也不是女的?”
“……”
“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生错了性别。”
“……你脑子坏了?”
楚遇江戳戳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是这里酸了。”
“……”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微笑。
凌云:“?”这都什么玩意儿?
……
回到东篱山庄,一行四人进门之后,又紧跟着进了书房。
“爷,对方有备而来,并且针对辉腾的意图很明显,不得不防。”
“我已经动用安家情报网进行追查,相信的很快会有结果。”
楚遇江一听“安家”,这才松了口气。
“您放心,姚家那边我会处理妥当。”
权捍霆轻嗯一声,转而看向进门起就沉默不语的沈婠:“在想什么?”
她猛然回神,“调查的时候,可以从姚筠菱这边入手。”
“你是说……”
“她做这些事,必然要跟背后的人联系,要么见面,要么通过电话,或者其他聊天工具,可以从这些方面进行突破。”
楚遇江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这晚,注定是个难眠夜。
楚遇江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就拿到了姚筠菱的通话记录和所有社交账号。
“……经过初步筛选,她的通话记录没有问题,社交账号也一一排查,历史消息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沈婠:“那她最近两个月都去过哪些地方?”
楚遇江把一个密封文件袋递过去:“姚氏破产后,姚筠菱经不起打击,经常流连酒吧,喝得烂醉。除此之外,她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连出去逛街吃饭都很少。”
“这里面是她最近两个月几次出门的调查情况,调取了路段和商场监控,没有发现她和陌生人有过长时间会面和交谈。”
沈婠拧眉。
将看完的调查资料放到一边,兀自陷入沉思,伴随着指节敲击桌面的轻微响动,目光愈发深沉。
所有结果都显示并无异常……
但姚筠菱的所作所为明显有人唆使,她死前也打算承认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就……
等等!
她死前好像说了半句!
说的什么呢?
医院!
没错,就是医院!
沈婠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查一查姚筠菱这段时间有没有去过医院。”
楚遇江虽然不明白这跟医院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领命而去。
一刻钟后,他疾步而来——
“您猜得没错,姚筠菱最近三个月陆陆续续去过同一家医院!”
沈婠挑眉,眸色渐沉:“哪家?”
“市中心医院!”
“去做什么?”
“据说是在明达和竞林的签约酒会结束之后,她和张凯欣发生争执磕破了头,当晚就诊,之后几次则是复查。”
“有没有病例?”
“有。”楚遇江把刚收到的传真文件交给沈婠。
后者开始翻看浏览。
阳光照进书房,宁谧之中,更添冷寂,气氛并不如日光那般明媚。
忽然:“……她第一次复查的时候开了间VIP病房?”
楚遇江皱眉,VIP病房怎么了?
沈婠冷笑。
如果她没记错,沈嫣住的就是这家医院,而且是同一层楼的VIP病房!
第670章 探望沈嫣,婠婠狠手
“欸,你找谁?”
市中心医院,VIP楼层前台登记处,中年护士忙不迭叫住不经允许就直接往里走的女人。
眼中流露打量之色。
一袭小黑裙,长度只到膝盖上方,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腿肚没有多余赘肉,肌理线条流畅。
脚上一双尖头红底高跟凉鞋,趾头圆润,足弓拉长,视觉上更显高挑。
手里的包是某国际大牌经典款,脖颈上的项链看不出具体品牌,但其上镶嵌的钻石却足够晃眼。
中年护士当即意识到来人身份不简单,再不济,也是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当即换上笑脸:“小姐留步。”
沈婠脚下一顿,缓缓回头:“叫我?”
眉眼之间透出不易亲近的高傲,又让中年护士多了两分忌惮。
“是的,请问您有何贵干?”
“探病。”
“之前好像没见过您……”中年护士目露试探。
“你没见过不等于我没来过。难道说,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该你负责?”沈婠语气淡淡,态度傲慢。
“您说笑了,那倒没有,我们这层有好几个护士轮班。”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赶时间。”沈婠看表,眼中流露一丝不耐。
中年护士非但不敢发作,还好声好气:“请问您是来探望哪位病人?”
“沈嫣。”
“您和她的关系?”
“亲姐妹。”
中年护士的神态又一次变换,谄媚中多了几分慎重,宁城沈家,那可是真正的上流社会、世家大族!
“原来是沈小姐,麻烦在来访登记上签个名就可以进去了。”
沈婠利索地签了名,踩着红底高跟鞋一步一步,袅袅娜娜地朝病房走去。
啪嗒——
伴随着一声轻微响动,门从外面被推开。
明亮宽敞的病房,没有难闻的消毒水味,窗前挂着一串水晶风铃,不时碰撞出清脆悦耳的节奏。
为了这个女儿,杨岚可花了不少心思,房间安排最好的,医生聘请最权威的,仪器买了最新的,就连床头柜上注定无人食用的水果也是每天更换。
沈嫣这个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的罪犯,却比普通人过得滋润百倍。
人呐,没法比的。
沈婠抬步行至床边,随着迈脚的动作,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响动也格外清晰。
“很久没来看你了,最近过得好吗?”
病床上沉睡的女人依旧沉睡着,静默无声。
“这几个月家里和公司都发生了不少事情,我猜你一定会很感兴趣,所以今天专门来讲给你听。”
“……”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并不妨碍沈婠倾诉的热情。
她像个讲故事的先生,逐字逐句,口齿清晰,朝闭眼昏睡的人娓娓道来:“大姐被爸爸从粤省调回来了,很快就重新回到项目部经理的位子上,而我则被公司驱赶,最后不得不辞职。”
“听到这里,如果你是清醒的,一定会高兴得笑出声。不过,我话还没说完,你可以不用高兴得那么早。”
“……”
“因为——沈如笑得了一时,却笑不了一世。辛辛苦苦,费尽心机,自以为把失去的东西都夺回去了,可惜啊,没两天就被董事会撸了职位,据说现在在家里闲着,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神情恍惚,逐渐崩溃。”
“知道董事会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
沈婠勾唇:“因为,是我要求的。你可能又会疑惑,我凭什么要求董事会?”
“就凭,我手里攥着石泉湾项目,是明达现任总裁。搞死一个沈如,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
“你没听错,现在集团总裁是我,不是咱爸了。意外不意外?惊不惊喜?”
“……”
“哦,差点忘了,你应该不会意外,甚至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否则怎么会让姚筠菱去给沈谦通风报信?好在,你这一番心思终究没白费,沈谦虽然无法阻止我当总裁,可他好歹捞了个集团CEO,也算正式进入权力中心。”
“……”
“要我说啊,你这个当妹妹的还真是用心良苦,不遗余力替哥哥铺路,就是不知道他将来权柄在握、登顶商界,可还记得你?毕竟,沈嫣可是个罪犯,如果不占着植物人这条,如今早就进了监狱,和那些绑架犯没什么两样。”
“……”
“所以,上次来看你的时候,我才会说让你一直睡下去,千万别醒。就算醒了……”沈婠一顿,莞尔勾唇,“也要装作没醒,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醒有醒的不好,不醒也有不醒的坏处,比如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很难受吧?”沈婠围着病床饶了两圈,“好吃的吃不到,只能靠葡萄糖营养液;好玩儿的玩不了,全凭憧憬和臆想。口不能言,足不能行,就连睫毛都不能动。就算现在愤怒到极点,也必须装成听不见的样子,默默接受、忍耐,像个活死人面无表情。”
沈婠平时不爱说话。
但今天,她的话好像特别多,而且句句戳人痛处。
“你醒了,我不意外,你装作不醒,我也可以理解,但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
“……”
“一个人生病前后,身体会出现变化,但从没听说智商也会变。你利用姚筠菱给沈谦通风报信,自己却待在医院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给我添堵,这招借刀杀人,可不像你以前那种智商能想出来的。”
“所以,你这是生了一场大病,突然开窍,还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又或者,都不是,你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无论沈婠说什么,病床上的人都没有半点反应,仿佛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不亦乐乎,却无人应和。
可沈婠一点也不觉得累,或者无趣。
深邃的目光落到沈嫣脸上,她越沉得住气,就越不可小觑。
果然是不一样了……
换成以前,别说躺在病床上,就算躺在棺材里,她也能跳出来给沈婠两耳光,眼下却安安静静,不恼不怒。
有意思!
沈婠走到床头柜前,看了眼篮子里的新鲜苹果,红唇上扬。
拿起刀子,低头开削。
许是站得太久,有些累了,她坐到床边的陪护椅上,一边动作麻利地削苹果,一边开口:“对植物人来说,中枢神经死亡,那就意味着外界的任何刺激都不会对他产生作用,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股凉意幽幽弥漫整间病房。
空气温度直线下降。
沈婠眼底掠过一道暗芒,夹杂着恶劣的微笑:“比如,试试啊?”
病床上的人,依旧没反应,但连接心脏的机器却陡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峰值,因为没达到警戒线,所以并未发出鸣叫,很容易被忽略。
但沈婠从开口说话的第一秒,余光就锁定了那个玩意儿,又怎么会没发现?
顿时,唇畔笑意加深……
把削好的苹果放到一边,握住那把还沾着苹果汁水没有擦干的小刀,缓缓贴上沈嫣露在棉被外的皮肤。
不偏不倚,位置刚好在她手腕内侧,血管最密集的地方。
轻轻地,一下接一下地刮擦,却并未用力。
“会不会痛呢?”她嘴里念念有词,“划得深一点,还是浅一点呢?”
“……”沈嫣心惊胆寒,可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绝对不可以!
沈婠:“浅了,测不出效果;深了,又怕把血放干,真的死了,连植物人都当不成怎么办?”
她像在纠结什么晦涩难懂的学术问题,严密,专业,谨慎。
最终——
“那就不深不浅好了,我尽量掌握好力度,放心,不会让你真的死掉,但是会有一点痛,忍忍就好了……”
第671章 婠婠识破,双重生者
说着,就势用力。
脆薄锋利的刀刃划破女人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一丝红线渗出,慢慢汇聚成一道血口。
病床上的人依旧不动。
连神态都是那般安详宁谧,岁月静好。
“看来,是我下手太轻,都没什么反应。”沈婠说话的时候在笑,可眼底却半分笑意也无。
手上力道加重,鲜血随之涌出更多。
半晌,她才收手,将沾染鲜血的水果刀丢到一旁,先抽了张湿纸巾擦手,再抽了另外一张擦刀上的血。
也不知无心,还是有意,她似乎忘了沈嫣腕部的伤口,任其鲜血直流,不擦干,也不止血,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沈婠倒是异常淡定,只可怜了那个躺着的,不能反抗,不能求救,还必须装出若无其事、安然沉睡的样子。
沈嫣能够清晰感受到鲜血从血管里涌出,蜿蜒过手背,一滴一滴渗进被单。
将原本干燥略硬的布料浸润得潮湿而柔软。
恐惧攥住心脏,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险些让她崩溃。
好在,沈婠没有逼问出结果,放下刀子,果断离开。
只不过途中她好像顿了顿脚步,沈嫣闭着眼睛,并不知道是什么令她驻足。
沈婠看着床头柜旁侧,从墙壁插孔延伸出来的充电线,一抹精光飞闪即逝。
回头看了眼病床上始终沉睡,就连割肉之痛、流血之惧都能面不改色,咬牙死撑的女人,一抹讥嘲爬上嘴角:“难为你这么卖力,可惜,都是白费功夫。”
言罢,径直出了病房。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病床上沉睡的人神经一松,却仍不敢动。
只能任由鲜血直流,冷汗浸湿后背……
前台登记处。
沈婠踩着高跟鞋,如来时般朝中年护士走去。
后者见状,忙不迭起身:“探望完了?”
“我二姐被你们照顾得很好……”
对方笑着接过话头:“我们医院在植物人服务这一块,放眼整个宁城,都是有口皆碑。除了每天都会为病人清理全身之外,还会定时按摩肌肉,尽可能不让常年卧床导致肢体萎缩,另外,VIP病房的安全防护和私密性都是极好的,探病来访都需要登记,且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录像。”
沈婠微微颔首:“确实不错,只有一点……”
中年护士顿了顿,心提到嗓子眼儿:“哪、点?”
“刚才在病房内发现了手机充电线,我二姐是个植物人,她总不会玩手机。那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们这层楼的医务人员进了病房,美其名曰清理按摩,实则躲懒,手机玩得没电,充满继续玩,最后干脆连充电线都留在插座上懒得拔,方便下次继续?”
“这不可能!我们换上这身护士服,就绝对不允许带手机,每天都有检查小组例行暗访,这些我们医院都是有明文规定的,白纸黑字挂在墙上,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指给你看!”
相比护士的激动,沈婠则不疾不徐:“既然护士不行,那医生呢?”
“您说笑了,医生都有自己的办公室,每天例行查房的时候才会在病房停留,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三到五分钟就会离开,如果真要玩手机,大可留在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安安心心地玩,又何必多此一举跑来病房?”
沈婠笑意不改:“那就怪了,充电器总不会自己长脚跑到病房里去吧?”
中年护士一噎,眼珠飞速转动:“会不会……是其他来探病的人用过之后忘了拔走?”
“可据我所知,来探望二姐的人并不多。”
“那也是有几个的!”护士言之凿凿。
“哦?”沈婠挑眉,做出怀疑的神态。
“肯定有!我马上翻给你看……”说着,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来访登记簿》,“XX病房,患者沈嫣……”
一分钟后。
“找到了!”她把簿子倒回来,推到沈婠面前。
后者顺势望去……
“这儿!还有这儿!除了沈太太之外,这位姓姚的小姐来也来过几次,且每次待的时间都不短。”
“是吗?”沈婠挑眉,轻喃出声,眼底闪过一抹冷邃,伴随着一丝讥讽,最终悉数隐匿在眼皮底下。
雁过无声,船过无痕
中年护士怕她不信,一直在焦急地解释:“……来访登记总不会作假,后面的方框里还有本人签名,伪造不来的!也请您相信我们医院的专业性和权威性,以及医务人员的职业操……”
“好了,我相信。”
“呃……”
“多谢解惑,你们医院以及医务人员……”话音一顿,沈婠笑意加深,“真的很好。”
中年护士惊讶于她说变就变的态度,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句“真的很好”从沈婠嘴里说出来,有种别样的深意和暗示。
“……您慢走!”
沈婠人已经站在电梯里,突然“啊”了声,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充电线还没拔,要劳烦你辛苦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中年护士看着电梯门合上,目送沈婠离开,这才转身回到前台,长舒口气。
“啧,看着年纪轻轻,脾气还挺难捉摸……”
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满意。
一会儿高冷傲慢,一会儿又平易近人。
小声嘀咕完,她这才朝病房走去,还得把那害死人的充电线给拔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好的病房怎么会出现这玩意儿?
其他病人也就算了,关键那还是个植物人!
植物人玩手机?!
中年护士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很快又摇摇头表示否定。
边走边想,然后随手推开病房门,下一秒,尖叫出声。
血从病人手腕内侧涌出,大片鲜红浸润了雪白的床单。
滴答滴答——
顺着指尖往下淌,在地板上汇成一滩血水。
“我的天……这到底怎么回事?!”惊吓之后,中年护士当即冲到病床边按下呼叫铃。
很快,医生赶来。
而此时,沈婠已经走出医院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住院楼,眼中肃杀再也不加掩盖。
充电线,手机……
她有了联系外界的工具,这就不难解释灭口姚筠菱的那群人究竟从何而来。
沈婠坐上驾驶位,发动引擎。
车如离弦之箭蹿出,疾驰而去。
回到东篱山庄的第一件事:“楚遇江呢?”
陆深正跟Lolita下五子棋,闻言,动作一顿,“你找他干嘛?”
“有事。”
“哦,在靶场。”
沈婠直接乘电梯下到负一楼。
陆深见状,小声咕哝:“有这么急吗?”
砰砰砰——
连发三枪,都正中靶心。
啪啪啪……
“沈小姐?”楚遇江放下枪,摘掉耳塞。
沈婠半眯了眼,朝靶子的方向望去:“准头又提高了。”
“几天不碰很快就会生疏,得常练。您……找我有事?”
“到书房谈。”
……
“您说。”楚遇江已经换了件外套,垂手立于办公桌前,低眉敛目。
“撞死姚筠菱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专业的杀手组织。”
沈婠勾唇:“难怪……”
楚遇江:“?”
“我去医院看过沈嫣。”
“然后?”
女人缓缓抬眸,黑瞳雪肤,泛出慑人的明亮和光彩,红唇轻扬:“她醒了。”
用的是陈述句。
楚遇江目光一紧:“醒、了?!”
当时,为防沈嫣借病逃脱坐牢的判决,沈婠还曾派楚遇江调查过她的病情。
身上多处刀伤,其中两处伤到颈部动脉血管,导致大量失血,一处在左臂,砍断了手筋,还有一处伤在右侧脸,从颧骨的位置延伸到上嘴唇,缝了二十一针。
加上当时绑匪刘麦全在行凶前还利用致幻剂将她弄晕。
失血过多,又吸入大量甲基苯丙胺,以致中枢神经受损,的的确确成了植物人。
虽说医学领域,从来不乏奇迹,植物人也有醒来的案例,但毕竟是小概率。
楚遇江当时检查得很清楚,也问得很明白,“这……怎么可能?”
沈婠定定看着他,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她不仅醒了,连脑子也比以前好用,忍性更叫人刮目相看。”
即使刀子抵着血管,也不为所动。
昏迷前的沈嫣可没这能耐。
沈婠眼底浮现一抹沉思:“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性情大变?”
“受了刺激?”
沈婠摇头:“性格或许会因外界刺激而改变,但智商不会。”
智商?
楚遇江皱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智商除了跟天赋有关之外,还和人的阅历和经验密不可分。一个人天赋既定,无法再改,但不断增加的阅历和逐步积累的经验却是没有上限的。沈嫣昏迷不过短短几个月,期间,她跟外界连简单的交流都不曾有过,何谈增加阅历、积累经验,以此来提高智商?”
是以,她的突然开窍就显得有些荒诞和诡异。
外表还是那个外表,可内在却像变了个人。
楚遇江沉吟半晌,终是颓然开口:“……我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特殊原因。”
沈婠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亟需证实——
“你去帮我办件事……”
下午,太阳落山,预示着旧的一天即将过去,黑夜终要降临。
楚遇江踩着最后一抹夕阳余辉归来,瞳孔黑亮惊人。
“查到了!”
沈婠挑眉。
“那个账户里有五千万,主人是……沈嫣!”
“继续。”
“就在昨天,空白了十几年的交易记录打破,出现了一笔近百万的转账。”
沈嫣要杀姚筠菱灭口,不可能亲自动手。
她有联系外界的工具,自然可以雇佣别人去做,最好是专业的杀手组织。
手法干脆,善后专业,还不容易被抓。
但雇佣杀手不是动动嘴皮,最主要的还是——佣金!
她既然决定装昏迷来逃脱牢狱之灾,必然不会动用明面账户上的钱,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那该怎么办?
只能尝试其他途径。
杨岚娘家曾经也烜赫一时,与沈春江可以说门当户对,只是后来逐渐没落了,但底子还在。
杨老先生去世前,曾为他最宠爱的小外孙女,即沈嫣,留下了一大笔钱存放在投资账户里,其中百分之五十是现金,剩下百分之五十作为各种投资运作的资金池,利滚利,利翻利。
算下来也该有个五千万。
不过……
沈婠记得,上辈子这笔钱的存在是在沈嫣25岁的生日宴会上,杨岚亲口承认,还引起了现场不小的轰动。
原来杨家还有这么深厚的底蕴,对一个孙女尚且如此大方,其实力也可想而知。
这笔钱不仅让沈嫣风光无限,也令深陷小三风波被豪门圈看轻的杨岚重新树立起正室形象——
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也是杨岚当众公开,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
可那是上辈子,如今,沈嫣不过21岁,距离这笔钱曝光还有整整四年时间,她怎么知道?
不仅知道,还相当顺手地用来雇杀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死姚筠菱!
沈婠目光一紧,心顿时沉到谷底。
看来……
幸运儿不止她一个,沈嫣也重生了!
就是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重生过来的,是上辈子寿终正寝,还是和她一样不得善终成了怨魂?
难怪她睡了几个月不见变傻,反倒聪明不少!
难怪她能忍别人之不能!
难怪她能洞穿先机,借姚筠菱向沈谦通风报信!
原来如此!
想通一切,沈婠眼底爆发出一阵慑人的厉芒。
虽然沈嫣重生者的身份,起初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她更明白自己能走到今天,绝对不仅仅只是靠着重生的便利,而拥有所谓的“主角光环”。
她走的每一步都凝结着汗水与智慧,收获的每一个成果都是辛苦所得。
是,重生固然令她掌握先机,事半功倍,但没有能力和手段、心机与谋略,根本不可能在初入沈家、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走到今天这个高度!
上辈子,她迟了四年,耗尽心血,终究是算漏了所谓骨肉至亲的无耻与狠毒,最后落得惨死收场。
这辈子,她提前四年回归沈家,又有上辈子苦心孤诣打下的基础,若是斗不过一个“重生的沈嫣”,那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同样是重生,两人回到起跑线上,就看谁更棋高一筹!
……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病人怎么会被割伤动脉血管,还流了这么多血?!”
主治医生的责问劈头盖脸袭来。
中年护士缩着脖颈,像只鹌鹑一样听骂:“我、我也不知道,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流了很多血……”
“今天该你值班,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我……”
“好好想想在这之前谁去过病房。”
“有!病人的妹妹,也姓沈,她来过!”
主治医生眉心骤紧:“有没有填写来访登记?”
“填了。”
“拿给我看。”
“这里……叫沈婠!”
空气一默。
答案显而易见,沈婠进去之前沈嫣还是好好的,可她一走,病人手腕就被划伤。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中年护士难以置信。
“豪门恩怨,你我这些升斗小民不配懂。”
“……那现在应该怎么处理?要不要通知病人家属?”
主治医生眸色微闪,“……不急,先把走廊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好!我现在就调……”
半小时后。
从沈婠出现在前台,到她进去病房,再从病房出来,走到前台跟护士讲话,整个过程他们来来回回来看了三遍。
“真的是她吗?”中年护士眼中动摇显而易见,“可她那么镇定,那么正常,一点都没有划伤了人的惊慌和恐惧。”
主治医生也不太确定了。
这个叫沈婠的女人从进去到出来,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还有一种普通女人没有的优雅从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