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认真美婠,隐晦拒婚
沈婠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人也到齐。
“大忙人终于回来了?真是难得!”沈嫣娇着嗓子,阴阳怪气。
沈婠并不接话,洗了手,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干,方才开口,却不是对着沈嫣,而是自顾自,仿若闲话家常般——
“教授布置了新项目,要求敲定研究思路才肯放人,回来的时候又赶上晚高峰,堵在高架桥上,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整个过程沈婠脸上都带着笑,恬静安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刚入沈家唯唯诺诺、怯怯弱弱的小丫头,如今已有闺秀之风。
不骄不躁,淡定从容。
沈嫣觉得自己被人无视了,咬牙暗恨,正准备开口回怼,却被沈春江出言制止——
“学习是正事,晚一点也不要紧。这段时间听你小叔说,你在学校适应得还不错,昨天的模拟实践还夺了冠,力挫秦家小子……”说到这里,饶是沈春江再深沉自持也不由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为人父者,有谁不希望自家儿女皆优秀?
大女儿折了,他还有个璞玉般的小女儿,只要精心雕琢,不怕不成器。
思及此,沈春江心情大好。
“行了,开饭吧。”
期间,还用公筷亲手为沈婠夹菜:“你太瘦了,多吃点。”
“谢谢爸。”
俨然一派父慈女孝的场景。
沈谦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
杨岚狠拧了两下眉头,眼中隐约可见厌烦之色。
沈嫣则气得胃疼,任凭满桌佳肴,她却倒尽胃口,碍于沈春江的袒护,她只能朝沈婠狠瞪两眼。
不知想到什么,沈嫣忽然收起怒容,变得平和冷静,而这样的安然之下却暗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欢喜,又或者说……得意?
沈婠咽下一块排骨,唇畔浮现一抹微笑。
有意思……
相信用不着她开口,沈嫣自己就会主动说出来。
果然——
“妈,礼物都买好了吗?”
杨岚一顿,想到这件事她脸上的不满也逐渐转为笑容,可见,的确是件“大好事”。
“放心,都备齐了。春江——”她转眼看向丈夫,“明天记得把上午空出来,毕竟要走明面上的礼节了,总不能像前几次那样就我一个人去。”
沈春江没意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婠适当流露出好奇的目光,却十分懂事地没有瞎问,小心翼翼,又乖巧无比。
因为这个时候开不开口都一样,有人想让她知道就一定会自己跳出来戳破——
“婠婠,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茫然?”沈嫣叫得亲热,只是那双眼睛里全是对她的轻蔑与讥讽。
“你们在说什么?”嗯,递个梯子。
“我要跟祁哥哥订婚了。”含羞带怯,面若桃花。
但凡沈婠对祁子辰有任何想法,这会儿恐怕都会被沈嫣矫揉造作的样子恶心到,可惜,她已经有了更好的权捍霆,哪里还有地方装下她的“祁哥哥”?
但沈婠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在她的计划里,沈家和祁家若是联姻,强强结合,将来一定会对她造成不小的阻碍。
从这个层面上讲,她是不乐意看到祁子辰娶沈嫣的。
殊不知沈婠这番表现落在某人眼里,就成了苦涩与心碎的写照,沈嫣暗骂“活该”。
一个情妇生的贱种,凭什么和她抢男人?
心机再深,花样再多,装得再像又怎样,最后的胜利者只会是她沈嫣!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此话一出,沈春江和杨岚同时皱眉,连沈谦都忍不住抬眼看向沈婠。
后者噗嗤一声,笑靥如花:“二姐动作真快,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你还在读大学呢,以为你要多玩几年,没想到比大姐都要先嫁出去。”
“你什么意思?”沈嫣倏地冷脸。
沈婠眨眼,略显茫然:“我就是觉得二姐效率高,没……别的意思啊!”
“你!”
“二姐,我……说错了什么吗?”无辜无害,忐忑不安。
“好了!”沈春江最先看不下去,冷冷看向沈嫣:“婠婠哪里惹到你?一而再,再而三找她麻烦,连说句话也要揪着不放。小嫣,你既然已经是谈婚论嫁的人了,以后就把你那些怪脾气、坏毛病收敛着点。婆家不比自己家,你是去给人当媳妇儿,不是当女儿的!联姻不是结仇,别丢了沈家的脸,让外人看轻!”
这话已经不是简单的批评,而是严厉到了“教训”的程度。
沈嫣难以置信,“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和难堪涌上心头,彻底浇熄了她内心因婚事滋生的优越感。
沈春江看着她眼里泛起的泪花花,到底是自己宠爱的女儿,面色稍缓,语重心长安慰道:“不是爸爸故意打击你,这些东西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你要是能像阿如和婠婠一样省心,我也不至于说这些。”
前面还好,后面那句非但没能让沈嫣心里好过一点,反而更生气了。
饭后,沈婠找到沈春江:“爸,您在电话里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
“哦,没别的事,就想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而已。”
沈婠笑意不改,从刚才沈嫣饭桌上的表现,多半是想趁机炫耀,才借沈春江的口叫她回来。
嗤——
还真是不遗余力要恶心她!
沈春江:“你一个出去住还习惯吗?”
沈婠:“一开始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嗯,在哪个小区?”
沈婠报了名字。
她上辈子就养成了万事周全的习惯,哪怕是个烟雾弹,也要放得有模有样。虽然常住东篱山庄,但她还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租了一室一厅。
“那个楼盘安保情况还不错,钱还够用吗?”
沈婠保持微笑,没有说话。
沈春江经过脑补之后当成了“羞于开口”和“苦涩神伤”。
“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十分钟后沈婠从里面出来,笑容还是那个笑容,但包里却多了张二十万的支票。
她路过客厅的时候跟杨岚打招呼,“阿姨,我先走了。”
杨岚专心致志看电视,状若未闻。
沈婠也不生气,笑着离开。
这也是个不幸的女人,遇上沈春江那种渣男,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上辈子是什么时候呢?
哦,那个人被沈春江领回家的时候,杨岚就再也坐不住,朝黑化的道路越奔越远……
珍惜现在这个温吞隐忍的“沈太太”,不久的将来可见看不到了。
“这就要走?”路过花园,一道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身后。
沈婠驻足回头,莞尔浅笑:“嗯,明天还有课。”
沈谦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漆黑暗沉的眼眸里翻涌着陌生而复杂的情绪,“为什么搬出去?”
明知故问!
心里这么想的,沈婠话却没这么说,平静道:“为了方便。更何况,只是暂时,还不算彻底搬出去。”
“你在撒谎。”他一字一顿。
沈婠没有半点心虚,很佛系地回应:“随你怎么讲。”
然后,拉开车门,坐上去,发动引擎驶离老宅。
暮色下,男人挺拔的身影伫立良久,直到后视镜再也看不见,沈婠也没发现他动过。
像座凝固的雕像。
……
回到东篱山庄,已是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沈婠停好车,刚开门进去,就被一双大掌掐住两边侧腰,然后把她整个人往肩头一扛。
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沈婠将呼之欲出的尖叫又咽了回去。
一记粉拳捶在男人后背,不轻不重,更像打情骂俏。
“你干嘛?!我自己会走!”
“为什么不叫?”权捍霆踩着慵懒的步伐,朝二楼走去。
一楼没开灯,也没人,黑暗掩盖下,正好可以为所欲为。
沈婠趴在他肩头,倒也不难受,闻言,嘴角抽出:“我为什么要叫?”
“因为,我想听。”
“变态。”
“嗯,再骂一句听听。”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他是真的想听。
沈婠无奈又憋屈,被他这股没皮没脸的浪劲儿气得说不出话。
等进了主卧,权捍霆把她放到床上,沈婠才开口:“你现在是越来越恶趣了。”
“媳妇儿调教得好。”
“我可没教你当抖M。”
等沈婠进了浴室洗澡,权捍霆打开手机,进入“查查一下”主页,在搜索框里输入“抖M”。
指一种心理倾向和人物性格,其中字母M源自英文单词Masochism的首字母缩写形式,意为具有严重受虐倾向的人。
六爷:“……”
刚才他是让沈婠再骂他一句来着?
“我洗完了。”女人挟裹着一身水汽从里面出来,长发披坠在身后,带着凌乱的美感和潮湿的诱惑。
权捍霆赶紧退出页面,手机锁屏,再放到茶几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沈婠并未察觉,找了条干毛巾擦头发:“你赶快去洗。”
“哦。”
权捍霆洗完,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腹肌匀称,还附着着晶莹的水珠,皮肤是真白。
沈婠毫无压力地欣赏着,虽然看过很多次,但每次依然会被惊艳到。
“好看吗?”
她点头:“好看。”实话实说。
权捍霆扑上来,一副垂涎欲滴的饿狼模样。
沈婠抬手抵在男人胸前,顿觉好笑:“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
“泰迪犬。”
“?”
“干天干地干空气。”
六爷:“……”
他居然是狗?!
最后,沈婠还是没让他得逞,给了一记绵长又火热的亲吻之后,抱着笔记本坐到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权捍霆尤不死心,蹭过去,“你拿电脑做什么?”
“完成作业。”
接下来的时间,沈婠一直专注地敲击键盘,偶尔上网检索相关资料和论文。
一开始权捍霆还想博关注,但沈婠根本不理他。
任凭热情似火,我自沉静如故。
某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有点不开熏。
沈婠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转变,伸手抓了抓男人下巴,权捍霆舒服地半眯双眼,什么怒气、委屈和不满通通烟消云散。
“乖,等我把事情做完。”
“然后呢?”权捍霆追问,眼底掠过一道邪肆暗光。
沈婠挑眉:“你觉得?”
“爷说了算,你不能拒绝。”
“……可以。”
得到保证,权捍霆不闹了,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她做事。
起初还不以为意,后来越看越惊讶。
沈婠在做一项管理数据统计,其中又需要用到金融分析方法,尤其是带不确定变量的公式。
可以看出她在这方面还很生疏,经常需要从相关论文里找例题,然后逐字逐句地看大段枯燥的分析,但她很聪明,反应也快,学习能力更是惊人。
差不多看完两个案例之后,她就能举一反三运用到自己的研究里。
这不仅需要聪明的头脑,还需要强大的耐心。
权捍霆再次对自家媳妇儿刮目相看,他知道沈婠有心计,更有手段,整治人的办法不比他这个当“大佬”的少,从上次给宋凛设下的连环套便可见一斑,却没想过她的聪明也可以转移到学术研究上。
他眼光怎么就这么好呢?
男人心头跳跃着一丝兴奋,隐隐得意。
沈婠是个严格的人,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这种严格不仅表现在对待下属,更是在自我要求方面被贯彻到底。
比如此刻——
她一旦沉下心来去做一件事,就不会被外界影响,包括诱人的“男色”。
权捍霆就坐在旁边,凝视着女人严谨沉思的侧脸,心跳一下接着一下,不受控制。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
以前他没见过,所以不信,如今见识了,便深信不疑。
当时针指向十一,沈婠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合上电脑。
下一秒,就被男人抱起来扔到床上。
“下面,该轮到爷表演了。”
壁灯映照下的男人,轮廓深邃,相貌英俊,漆黑深邃的眼瞳之中涌动着一股邪魅。
谁说只有女人才会引诱?
这样的权捍霆也不遑多让。
沈婠整颗心都酥了,眼中防备渐渐卸下,逐渐转变为渴望,“阿霆……”
长夜漫漫,旖旎无边。
第二天,沈婠在被生物钟叫醒之后,没有起床跑步或者练瑜伽,而是选择多睡半个钟头。
昨晚两人闹得太疯,她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
然而她必须承认,这不全是某人的锅,还有她自己……
软玉温香在怀,权捍霆也舍不得起床。
两个就这么睡到七点半,沈婠还要去上课,不得不爬起来。
“请个假?”男人赤膊靠坐在床头。
沈婠已经掀开被子,穿着内衣裤下床,扯过睡衣披在身上,去浴室洗漱。
男人火热的视线一直尾随,她也懒得管了。
七点五十,两人下楼吃早餐。
热情的Lolita迎到楼梯口,“六爷,夫人吃早餐啦~吃早餐啦~”
不仅挥舞着机械臂,还在电子眼里呈现出两颗小桃心。
沈婠摸摸她的头:“乖。”
“夫人好温油呀!开心~”说完,开始转圈圈。
等权捍霆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Lolita停下来,“六爷,你不摸我吗?”美少女大眼眨巴眨巴。
某人很高冷地回道:“不摸。”
Lolita有些沮丧,声音down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为什么呢?”
“不想摸。”
“哦!我知道了——”美少女式兴奋,“你只想摸夫人!哼!歧视本宝宝,不跟你玩儿了。”
说完,高冷地朝饭厅奔去,“夫人~夫人~你再摸摸人家啦~”
看完全程的陆深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权捍霆回头,便见某傻七楼梯下到一半,站在中间,嘴皮子快咧到耳后根了。
“好笑吗?”
陆深秒怂,“不……不好笑……”但嘴角却在可疑地抽搐。
权捍霆就这样定定看着他,就在小七爷一颗心开始拔凉拔凉的时候——
“把眼屎弄干净再下来吃饭。”
陆深:“?!”
眼屎?他有吗?
抬手一挖——靠!还真有!
羞臊的小七爷掩面冲回房间,洗面奶、清洁仪、漱口水、修眉刀通通翻出来,往自个儿脸上捣鼓……
饭厅。
胡志北:“弟妹今天脸色不太对,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沈婠:“……”
“嗯,折腾得有点晚了。”权捍霆没羞没臊地点了点头。
胡志北还没反应过来,他昨晚半夜才到家,回屋就睡了,也不太知道情况,“要不要让邹先生来号个脉,开些静气凝神的方子?”
权捍霆想了想:“也好。”
但不是静气凝神,是补肾养亏。
沈婠一只手放在桌下,对着某人侧腰就是一通狠掐。
“嘶……”
“老六怎么了?你不会也不舒服吧?”
“没有,很舒服。”
沈婠:“……”
这人没救了。
吃完早餐,权捍霆提出送她去学校。
沈婠不想自己开车,正好。
……
同一时间,祁家老宅。
虽然比不上沈宅的恢弘古朴的,但也算端庄大气。
“沈先生,沈太太,二位请随我来——”
进到客厅,祁母迎上来前,盈盈带笑:“你们来了,坐。管家,把茶水送上来。”
杨岚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小小心意,有你最喜欢的血燕。”
“你也真是,来就来,怎么还讲这些虚礼?”
“应该的。”杨岚温和一笑,“等将来成了一家人,我可半点不会客套了。”
祁母脸小笑容一顿,很快又遮掩过去。
杨岚并未察觉,目光扫视一圈,“怎么不见你家那位?”
她指的是祁父。
之前都由祁太太出面招待她,但今天沈春江也来了,祁先生迟迟未现身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他们并未临时拜访,之前就约好了时间。
再怎么也不会见不着人。
“阿岚,实在对不起,老祁他今天有急事,所以一大早就走了。”
杨岚微微拧眉,但很快又舒展开,问:“什么急事?”非要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去做?
祁太太显然听懂了这话隐含的意思,可她也很无奈啊。
只能硬着头皮:“实在是不赶巧,要不,我们再约时间?”
沈春江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脸色越来越冷,忽然起身:“走吧。”
杨岚深深看了祁太太一眼,“那就再约吧。”语气寥寥,眼中已有冷淡之意。
祁太太送到门边,看到车驶出大门,她才漾开一抹苦笑。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债,她家子辰安静乖顺了二十多年,怎么就在婚事上犯了倔?
“走了?”
祁太太转身,怒目直瞪:“你躲啊?有本事永远别出来!”
祁泰摸摸鼻子,老脸微辣:“哎呀,你别生气嘛,这不是三两句话就搞定了,多简单?”
“你——”祁太太浑身颤抖。
气的。
“好了好了,至于吗?”祁泰赶紧上前拉她的手,放低姿态,服软道。
祁太太一把挥开:“失信于人,反倒让我出面顶着,你是没看到沈家那两口子的表情,恨不得把人给拆了,你还敢大言不惭说这事儿简单?!”
“那有什么办法,儿子不同意,我们总不能强迫他吧?”
第358章 沈嫣自杀,发现古怪
一句话,成功让祁太太平静下来。
半晌,她皱了皱眉,“老公,你说咱们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喜欢沈嫣,不想结婚。”
“可前段时间我明里暗里试探过几次,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祁泰沉吟一瞬,“你说,咱儿子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不可能!他看女人都一个样儿。”
“那……如果不是女人呢?”
不是女人?
祁太太表情一僵,手脚冰凉,“你说子辰是同、同性……”
那个词,她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诶,你别激动啊!我说着玩儿的。”
……
十一月底,几场淅淅沥沥的雨下过,宁城仿佛一夜之间入了秋。
阳光变得温柔,清风捎带凉意。
就在这个时候,祁家拒绝与沈家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整个豪门圈。
“沈婠——”
下课后的走廊,基本已经空了,回音就显得特别大。
加上说话人的嗓子又尖又细,格外刺耳。
“怎么又是你啊?”苗苗嘴角一抽,翻了个大白眼儿。
祁子颜没理她,直勾勾盯着沈婠,满眼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沈婠:“?”
“我明明警告过你,为什么不听?!现在你满意了,开心了?”
“……”
“再怎么说,沈嫣都是你姐姐,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分?!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苗苗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并不妨碍她发飙:“你谁啊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人当你是大小姐,我可不认账……”说着,挥了挥拳头,“该揍的时候,照打不误!”
苗苗这体型快赶上一个成年男人了,手臂上的肉一颤一颤,再配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直接把祁子颜吓得后退两步,花容失色。
“你、你们……”
对于她的反应,苗苗十分满意,冷哼:“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简直就是土匪!”
“土匪怎么了?土匪专治各种不服。尤其你这种公主病,还真以为地球绕着你转啊?”
论嘴快,祁子颜根本不是苗苗的对手。
“你这头死肥猪!凭什么教训我?!”
“够了——”沈婠冷冷开口,“祁小姐到底想说什么?我不喜欢帮人背锅,所以,麻烦你在开口指责前,把事情说清楚。”
祁子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
沈婠眼中仅剩的温度也冷凝下去,她讨厌听不懂人话的笨蛋。
不再给对方一个正眼,径直绕开,转头招呼苗苗:“走了。”
“得令!”屁颠颠儿跟上。
祁子颜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无视加嫌弃了?
“等等——”她拔腿追上去,双臂张开,堵在沈婠面前,“你,真的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难道我哥不是为了你才拒婚的?”
沈婠挑眉,“祁子辰拒婚?”上扬的尾音带着一丝讶然。
“你……”祁子颜目露疑惑,仿佛分辨不清她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惊讶不过一瞬间,沈婠很快便恢复如常,轻描淡写,甚至无动于衷。
“我哥是因为你才拒绝小嫣。”
“因为我?”沈婠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奇怪物种,“敢问,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最近出现在我哥身边的女人,就只有你。”
“谁说的?”苗苗挺身而出,“我不是女人吗?”
祁子颜表示,她受到了惊吓。
但苗苗说得没错,如果按“最近出现在身边的女人”这个标准来评判,沈婠并不是唯一的怀疑对象。
他哥脸盲不假,但也不至于眼瞎啊?
怎么可能看上苗苗这种……呃……
一言难尽。
“反正,你的嫌疑最大!”
“有证据吗?”轻飘飘四个字,就堵得祁子颜说不出话。
“你既然想知道原因,又何必舍近求远?问我,不如去问你亲哥,作为当事人他比我更有发言权。”
说完,抬步离开。
祁子颜对着她的背影吼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
“为什么要愧疚?”沈婠脚下不停。
“被拒婚的那个人是你亲姐姐——”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认为这对沈嫣来讲是件坏事。”
瞧瞧,多么冠冕堂皇,实则,内心偷笑。
沈祁两家联姻作废,沈婠当然乐见其成。
……
沈家,此时鸡飞狗跳。
砰砰砰——
“小嫣,你把门打开!”杨岚一边敲,一边急。
回应她的只有一扇纹丝不动的木门,以及门后死寂般的沉默。
“乖女儿,你别这样,妈妈很害怕……”杨岚抹去眼角的泪水,声带哽咽:“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惦记一个不识好歹的祁子辰?”
“……妈,别吵,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杨岚见她终于肯说话了,忙不迭点头:“好,妈不吵,你有什么事就叫我,知道吗?”
“嗯。”
杨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下楼去到客厅。
刚从公司赶回来的沈春江正一脸怒容端坐在沙发上,脚边是摔碎的茶杯,撒了一地茶水,狼藉斑斑。
“她怎么样?”
杨岚朝二楼看了一眼,愁容满面,“躲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见人。”
砰——
沈春江一脚踹翻茶几,浑身颤抖:“姓祁的欺人太甚!”
“那现在怎么办?”
“圈子里都传遍了,他祁家的儿子看不上我沈家的女儿,既然如此,那两家的合作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沈春江是个面子观念很重的商人,这点得益于老爷子的言传身教。
祁家不答应就不答应,他也不会非逼着祁子辰娶沈嫣,但祁家把这件事闹到明面上,以致流言四起,进而损害沈家的颜面,这就让沈春江忍无可忍了。
第二天下午,祁氏与明达共同投资的三个大型在建项目和五个即将完工的中型项目被全面叫停。
沈春江勒令财务进行清算,他要立即撤资。
闻讯赶来的祁泰说尽好话,“……联姻是一回事,工程项目又是另一回事,怎么能混为一谈,说撤就撤?”
沈春江冷笑:“资金是我投进去的,自然也可以拿出来。”
“老沈,你有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工程停摆,沈春江作为投资人,一样会血本无归。
“呵,我沈家不缺那点资金。”
祁泰狠狠皱眉。
他知道沈春江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但有一样东西比之利益,让他更为看重——颜面。
拒婚的消息传出,令沈家沦为笑柄,沈春江势必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搞事情,却不料,他动辄就是这么大手笔,竟然连上亿的项目都敢撤。
祁泰心里苦哈哈,他也很委屈——
“老沈,不管你信不信,这个消息不是从我这边漏出去的。”
“难道还是我漏出去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争执也是枉然,不如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看问题应该怎么解决才妥当,你以为呢?”
沈春江面色稍缓。
“来来来,里面请——小田!泡两杯碧螺春进来!”
……
不等商讨出个解决方法,沈嫣那边又出事了。
“自杀?!”沈春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一片眩晕。
杨岚在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春江,你快来医院,小嫣流了好多血,全部都是血……”
医院,病房。
沈婠到的时候,沈嫣已经从急救室被推出来。
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左手手腕裹缠着纱布,渗出几滴鲜红,右手手背扎着吊针,此刻,沉睡在雪白的病床上,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娃娃。
“医生,我女儿没事吧?”杨岚红着眼睛开口,面色憔悴不堪。
“幸好送来及时,伤口也割得不是太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注意休养就行了。”
“谢谢。”
医生:“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说完,抬步离开。
“都怪祁家!还有那个狼心狗肺的祁子辰!”杨岚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沈春江见沈嫣没有大碍,转头就回了公司。
杨岚整颗心都记挂着昏迷不醒的沈嫣,从而忽略了丈夫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满和失望。
沈婠却看得清清楚楚。
试问,一个对女儿寄予厚望的父亲又怎么会乐意看到她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自打沈如被调往粤省分公司,这颗棋就已经毁掉大半,沈春江痛失臂膀,急需扶植新人上位,巩固他在明达的绝对统治权。
沈嫣自然也在考虑之列,甚至因为她的出身更为正统,比沈婠得到的期望更高,只可惜,这一闹将她冲动、任性、爱情至上的短板暴露无遗。
想来,沈春江要重新审视她的价值了。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来看我们小嫣到底死没死成?”杨岚一看到沈婠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姨,您这话就不对了。二姐出事,我来探病有什么错?”
“看看你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来探病的吗?!”
沈婠目露委屈。
杨岚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哪怕装得再像,假的也成不了真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她表情不变。
“所以沈婠,我警告你,不要把我逼急了,否则,我死也要从你身上咬掉一块肉!”
“阿姨,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想来是太过担心二姐,所以神志不清,乃至胡言乱语。放心,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今天就先走了,明天再来探望。”
“你给我滚——滚——”
沈婠笑了笑,转身离开。
出了病房,笑意骤敛。
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护士小姐请留步。”
“你有事吗?”
沈婠指了指对面的病房,“我是病人的妹妹,想亲自问一问主治医生我姐的情况,你能告诉我办公室在哪里吗?”
“直走到底左手那间。”
“谢谢。”
叩叩——
“请进。”
沈婠推门而入,“你好,我是206号病房沈嫣的妹妹。”
“哦,你有什么事吗?”中年医生放下笔,合上摊开的病例。
“我想问一下,我姐的情况严不严重?”
“还算乐观。”
“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医生皱眉,看了她一眼,隐约流露审视之态。
沈婠迎上他的打量,不闪不避,眼中恰到好处浮现一抹担忧,加上微微泛红的眼眶,俨然一派关切之态。
医生收回目光,翻开手边的本子,说明,在沈婠进来之前,他也在研究沈嫣的病例。
如果沈婠没有看错,她推门的瞬间,停留在这位医生眼中的神情似乎是……疑虑?
这就有意思了。
“医生?”
“你姐姐的伤口……”他停顿一瞬,“很浅,却一直昏迷不醒,我建议你们家属可以多作宽慰,适当给予病人一些关怀,要实在不行,就只能去看心理医生。”
呵,这话……
就差直说沈嫣是没病装病,还心理医生……
虽然觉得好笑,沈婠面上却不动声色,目光还暗含一丝沉重,“我知道了,谢谢您。”
出了办公室,沈婠朝病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啧,就为个男人,真是没出息透了……”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就是在祁子辰面前装可怜,博同情了吧?
……
沈嫣是在第二天上午清醒过来的。
可她不说话,不吃东西,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除了一双眼珠在转,呼吸还有之外,跟昏迷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
杨岚守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
“小嫣,你这是怎么了?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
“……”
“你怎么这么傻呢?命是自己的,没了可就没了,要是晚一点,你让我们怎么办?如何称受得了?”
“……”
杨岚说了很多,直到嘴巴干了,嗓子哑了,沈嫣都不肯跟她说一句话。
再也忍受不住,她趴在病床前泪如雨下。
忽然——
“妈。”
哭声戛然而止,杨岚惊喜地抬起头,“小嫣,你说话了?你刚才在叫我,是不是?”
“妈……我想见他。”
杨岚眼眶一热:“好,妈妈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沈嫣这才露出一抹笑,沉寂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谢谢您。”
杨岚愈发心疼。
她亲自出面找到祁子辰,要求他去医院,态度相当强硬。
祁子辰辅一听“自杀”两个字,险些没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他原本以为这种剧情只会在狗血电视剧里出现,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男主角。
第二反应是怀疑。
求生是人的本能,一个人真的会为了所谓的爱情,不惜亲手结束宝贵的生命吗?
更何况,他不认为沈嫣对自己的爱已经到了可以抛却生死的地步。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没有过半点超乎点头之交的深层纠葛。
这口锅怎么就落到了他头上?
祁子辰表示很懵逼。
不过,他还是去了医院。
一来,把话说清楚,能开解沈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下次也请不要把责任往他身上甩。
二来,他很不理解这种行为,想要知道对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至于联姻一事,祁子辰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拥有先见之明,跟父母通了气,没有答应下来。
像沈嫣这种极端的女人,他可不敢要,能避多远是多远。
……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病房。
门被推开的瞬间,沈嫣木然的眼珠转了转,看清来人之后,爆发出一阵惊人的亮光。
祁子辰把果篮放下,坐到床边的陪护椅上。
探望病人该有的礼数,他一点不缺,淡淡温和的表情,是沈嫣痴迷已久的模样。
她喜欢犹如冬阳般清和温暖的祁哥哥。
“你来了……”女人唇畔漾开一抹浅笑。
“嗯,听说你要见我。”他是冷静的,也是理智的。
“为什么不同意联姻?我们明明那么般配,那么合适,天生就该在一起。”
“没有什么是‘天生就该’的。”
女人眼底浮现出一抹受伤,“你……不喜欢我吗?”
祁子辰想了想,缓缓摇头。
“不喜欢。”
沈嫣瞳孔紧缩,本就苍白的脸似乎更添苍白,唇瓣哆嗦着,“我哪里不好?不讨你喜欢?”
“说不清楚,应该是感觉不对。”
他无法分辨女人的脸,只能通过声音、发型、衣着之类的东西进行区别,到底还是少了最直观的感受,所以祁子辰根本不信一见钟情。
但那个人例外……
他只需要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将她识别。
那种感觉就像找到了最特别的东西,起初是好奇,接着是研判,然后就会忍不住想要剖析,拆分……
“你在想谁?”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尤其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每个女人都是福尔摩斯。
祁子辰猛然回神,皱了皱眉,对此避而不答。
“我知道,你对沈婠不一样……”
男人目光骤紧。
“呵呵……果然,你看着我,想的却是她。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个虚伪的女人,却都拿她当宝……”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祁哥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抱歉。”
“那我们可以结婚,对,结婚,”沈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狠狠地攥住男人衣袖,“你现在不喜欢我,等结婚之后,在一起相处久了,你一定会慢慢发现我的好,然后喜欢我,最后爱上我。”
祁子辰眉心一紧,他看向沈嫣的目光透着太多困惑,仿佛两个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我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女人表情一僵,“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沈嫣,我希望你明白,对于一个人来说,情和爱都是调味品,只有生命才是必需品。没有生命,一切都是空谈。”
“祁哥哥,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好好地,不再做傻事。”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也好,请求也罢,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祁子辰摇头:“你的命,跟我没关系。而我对你也不存在任何责任,你这样做威胁不了任何人,最终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结婚!我要和你在一起!”沈嫣两只手扯住他的袖口,狠狠地,紧紧地,仿佛一放开,就会错失一辈子的幸福。
但最终,祁子辰还是挣脱了。
起身,退离床边两步远,“我只来这一次,言尽于此。不管你以后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来。”
说完,大步离开。
清隽挺拔的背影落在沈嫣眼中,透着令人心碎的冷漠和无情。
她趴在床边,漆黑的瞳孔泛起古怪的暗芒,“祁哥哥,我会嫁给你的,一定会。”
第359章 诡异失踪,留下手机(一更)
杨岚见祁子辰离开,忍不住皱眉,推开病房的门进去。
“小嫣……”她目露担忧。
“妈,我没事啊。”女孩儿靠坐在床头,后腰塞着软垫,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充盈着生机,浅浅含笑。
杨岚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层的忧虑。
祁子辰对小嫣的影响已经深刻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生,可死。
杨岚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怕弄巧成拙刺激到沈嫣,故而犹豫再三。
反倒沈嫣主动开口:“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杨岚目露惊讶:“小嫣,你……终于想通了?是祁子辰说了什么吗?”
她脸上漾开一抹甜蜜的微笑:“祁哥哥说,他很喜欢我,要跟我结婚。”
杨岚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古怪。
沈嫣却兀自沉浸在喜悦中,眉眼含笑,“他还说,我让他心疼了,以后再也不能做这种傻事。”
杨岚忙不迭点头:“对,你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嗯,我会珍惜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才能跟祁哥哥白头到老。”
原本杨岚是不信的,毕竟,祁家拒婚拒得这么干脆,怎么可能突然改口?
但沈嫣的表情和眼神都太过笃定,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疑惑了。
“妈,我的手机呢?”
“哦,在这里。”杨岚从包里取出来,递过去,“你要打给谁?”
“没有,我想上网。”
杨岚不疑有他。
“妈,我饿了……”
“那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我想喝你熬的红枣莲子羹。”
“行,我这就回去做,很快就回来。”杨岚欢欢喜喜走了,不过离开之前没有忘记交代看护把人守好。
……
下午三点,杨岚提着保温桶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子颜,你也太逗了……哈哈……”
“我就是这么怼回去的呀,谁让我哥淘气老扯我辫子?还有还有,我们读小学的时候,我哥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去网吧,我妈又把他管着,他居然学大白钻狗洞偷溜出去……”
“子颜来了。”杨岚推门而入。
祁子颜有些拘谨地站起来,“阿姨。”
两家闹得不太愉快,她不确定杨岚是否会给她好脸色。
“坐啊,别站着,你能来陪小嫣说说话,阿姨很高兴。正好我熬了红枣莲子羹,你也喝一碗……”
杨岚揭开保温桶,盛了两碗,递给二人。
祁子颜抬手接过,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竟无法直视杨岚的目光,因为——愧疚。
如果不是她家拒婚,哥哥无情,小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妈,你让我跟子颜单独待会儿吧。”
杨岚笑着点头:“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说话了……”
“是病人家属吗?”一个小护士走过来,刚好碰上站在病房门前的杨岚。
“对,我是。”
“关于病人的病情,主治医生想亲自和您沟通一下,现在有空吗?”
“有空。”
“那您跟我来……”
病房内。
祁子颜:“阿姨做的莲子羹太香了。”
沈嫣体贴询问:“还要喝一碗吗?”
“够了够了。倒是你怎么不多喝点?”
“喝不下。这屋子里一股药味,我闻着恶心。”
祁子颜想了想,“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嫣目光微闪,一道暗流自眼底涌过,转瞬之间归于平寂,“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我来的时候看到后面有个小公园,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逛逛吧?”
“好啊。”
……
下午的课结束,沈婠没有让权捍霆来接。
“有事?”那头,男人不甚满意。
“嗯。”
“什么事?”
“沈嫣住院了,我去看她。”
“你?”
沈婠挑眉:“你这什么口气?怎么就不能是我?”
“对那家人,你不使坏就谢天谢地了,还探病?”
“看不起我?”
“错。爷是太看得起你。”
沈婠:“……”
六点,驱车抵达医院。
上楼的时候与神情慌张的杨岚迎面相撞。
“你来做干嘛?!”
“出什么事了?”
两人同时开口。
这时,沈春江从电梯间大步踏出,凛冽的眉眼稍带寒意,“找到没有?”
杨岚摇头,目露凄惶。
沈婠见状,“爸,出什么事了?”
“你来得正好,小嫣不知道跑去哪里,一整个下午不见人影。”
“电话打过了吗?”
“关机。”
沈婠沉吟一瞬:“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沈春江看向杨岚,后者不情不愿地回答:“我去办公室见过主治医生,回来的时候不到四点,护工说子颜带小嫣出去散步了,我也没去找,就在病房休息了一会儿,可是到现在两个人还没回来。”
“子颜?是祁子颜吗?”
杨岚点头。
这么说祁子颜是逃课来看沈嫣。
如果她没记错,贺淮上次顺嘴提到的小测,应该就是今天。
最后的分数也将记入毕业成绩,祁大小姐这么有勇气的吗?
沈婠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爸爸,我们现在分头去找,你和阿姨负责搜寻医院前门和后门那块,我一楼开始逐层问上去,看有没有人见过二姐。”
沈春江点头,“就这么办!”
三人分头行动。
沈婠没有挨层去问,而是直奔监控室。
在说明原委之后,保安同意调取监控——
“这些都是四点以后的录像,这个摄像头正对206病房,你自己看吧。”
只见屏幕上,沈嫣和祁子颜出了病房,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沈婠:“一楼的监控能不能调出来?”
保安点头,“可以,稍等……”
两分钟后,监控找到,清楚明白地记录下沈嫣和祁子颜去到大厅,然后出门左拐。
“这个方向是去哪里?”
“食堂、复健楼,还有小公园。”
“这三个地方的监控有没有?”
“不好意思,我这里只负责这栋楼里面的监控。”
“那什么地方可以看到?”
“保卫科。”
沈婠起身离开,在一个清洁阿姨的带领下,停在一幢低矮老旧的房屋前。
“这是这里了。”
“谢谢。”
沈婠进去之后也没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保卫科的人一听病人丢了,瞬间重视起来:“先把大厅正门的录像调出来。”
“是。”
这次就清晰明了得多,两人一路去了小公园。
沈婠:“有没有公园的录像?”
“公园不属于医院,我们没有监控的权力,但如事发紧急可以向上面申请查看权限。”
“需要多久?”
“大概四十分钟。”
“辛苦你们了。”
沈婠拿出手机,一边走出保卫科,一边拨通沈春江的号码。
“爸,你们往公园的方向找,沿路都不要放过。”
“婠婠,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嗯。监控显示她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好。”
……
沈婠决定利用这四十分钟空隙,去一趟病房。
推门而入,啪嗒一声——
她把灯打开。
病床上,白色棉被凌乱,保持着起床被掀开时的状态,沈婠站在中间,环视一周。
柜子上放着保温桶,桶边有两个空碗,她走近,发现了里面残留的羹状物,凑近一闻,有红枣和莲子的味道。
病床边,摆了张陪护椅,祁子颜应该就是坐在这儿与沈嫣说话聊天。
连关系到毕业成绩的小测都敢逃掉,祁子颜是根本不拿起航进修当回事儿,还是两人之间的姐妹情已经深厚到这个地步?
又或者是,祁子颜不想来,但有什么原因促使她,不得不来!
什么原因呢?
忽然,沈婠目光一顿,停留在棉被一角,抬手掀开。
一个手机出现在眼前。
不是沈嫣的,那就只能是……祁子颜的。
上面显示七通未接来电,沈婠不知道密码,无法解锁,自然也不看不到是谁打过来的。
她用自己的手机拨给贺淮。
第360章 人命关天,她早死了(二更)
“婠婠?!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我不是在做梦吧?”贺淮的声音透着一股兴奋,受宠若惊。
“……你很清醒,这也不是梦。”
“嘿嘿!”
“你知道祁子辰的手机号吗?”
“知道啊,怎么了?”
“告诉我。”
那头安静了几秒,“翻到了,你记一下,138……”
“嗯。挂了。”
“等等!你问祁子辰的号码做什么?”语气有点怪,也有点酸。
“之后再跟你解释,人命关天。”
说完,径直挂断。
贺淮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讷讷回不了神:“人命关天?”
哪个人?
谁的命?
那厢,沈婠挂断之后,转手拨给祁子辰。
“你好,哪位?”温和清凉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
“我,沈婠。”
祁子辰目露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你……找我有事吗?”
“你妹妹的手机锁屏密码是多少?”
“什么?”那头一懵。
沈婠又把原话重复一遍。
“456987,你问这个做什么?”
男人在报那串数字的时候,沈婠另一只手就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出来,咔嚓音效声后,屏幕解锁。
她点开通话记录,七个未接来电分别是——
老爸,2。
妈咪,4。
大哥,1。
再往下翻,沈婠目光骤然一凝,已接来电——小嫣!
时间是下午两点。
所以,祁子颜是接了沈嫣的电话之后,才会连小测都不顾,就跑来医院。
换言之,“沈嫣”就是那个让她不得不来“理由”!
“沈婠,你还在听吗?喂?”
“祁子辰,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我还没来得及求证,但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是真的。”
“什么事?”听她语气冷不防变得沉重,祁子辰也不由重视起来。
“你妹妹,祁子颜,现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沈婠一直都在疑惑,为什么上辈子没有祁子颜这个人。
她想,现在可以知道答案了。
因为,前世她被认回沈家之前,祁子颜就已经死了!
祁父祁母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所以绝口不提。
这辈子祁子辰拒绝了沈嫣,在命运轨迹大致符合的前提下,前世他也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和沈嫣结婚。
可最后,他们确实结婚了!
在排除因爱结合的可能之后,祁子肯定有了另外一个必娶沈嫣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或许和祁子颜有关……
“沈婠,你到底在说什么?!”男人语调震惊。
“如果你不想亲妹妹真的出事,就马上来市中心医院保卫科。”
结束通话,四十分钟也过去大半。
沈婠离开病房,返回保卫科。
“你来得正好,上面刚刚通过了查看权限,可以调取录像了。”
公园东北角,两个女人正坐在凉亭里说话,微风吹拂,阳光柔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就在这时,一辆无牌面包车的到来彻底破坏了这份平静安然。
两个头戴鸭舌帽的魁梧男人从车上下来,抓住祁子颜和沈嫣就往车里塞。
然后拉上车门,调头,绝尘而去。
“这是……绑架?!”保卫科的人震惊了。
相较而言,沈婠则平静得有些反常。
“能不能回放?”她问。
“可以。”
“那麻烦回到这辆车开进来的时候。”
重复回放了七八次,坐在屏幕前的技术人员已经开始表现出不耐烦的时候,沈婠开口叫停:“可以了。”
“我马上报警!”保卫科的头儿拿出手机。
“等一下。”被沈婠出言制止。
“你……”
“沈婠!到底怎么回事?!”祁子辰突然出现,气息不稳,满头大汗。看样子是跑过来的。
“自己看。”她抬了抬下巴,朝屏幕示意。
祁子辰越看越心惊,“她们被绑架了?!”
“嗯。”
“等等……监控录像显示的是下午五点四十二分,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绑匪一直没有联系过我父母。”
沈婠淡淡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现在怀疑绑匪的目标是沈嫣?”
男人沉默。
“不会的。”沈婠笃定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达不到效果。”沈嫣想要的效果。
“你什么意思?”祁子辰目露不解。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祁子辰接通:“爸……什么?!”他震惊地看了沈婠一眼。
后者平静如故,根本没有得知亲人被绑架时该有的着急和担忧。
沈婠:“如何?”
男人无力地垂手,每个字都像用尽毕生力气:“子颜,被绑架了……绑匪要求午夜十二点以前准备好赎金,否则直接撕票。”
“多少赎金?”
“一千万……”
沈婠:“你们打算怎么办?”
祁子辰:“我妈晕倒了,我爸正在准备现金。”
“绑匪要求谁去交易?”
“……我。”
沈婠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仿佛早就知道。
“你们这样不行的!”保卫科负责人站出来,“既然已经确定是绑架勒索,就必须报警,交由警方处理!”
说着,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不行!”祁子辰一把夺过,“对方说报警就撕票!”
“你们这样单打独斗的瞎搞,根本行不通。手机还给我,必须报警!”
祁子辰冷眼直视。
对方亦不闪不避。
两人呈对峙之势,僵持不下。
沈婠:“再等等吧。”
“等什么?”
“等能做主的人来。”
二十分钟后,接到消息的沈春江和杨岚来到保卫科。
祁子辰态度强硬,不同意报警。
沈婠一句话没说。
杨岚哭倒在沈春江肩头:“我的小嫣怎么办……那些绑匪会不会伤害她?如果、如果撕票……我的小嫣你怎么这么命苦……”
有些话根本不用明说,聪明人一听就懂。
这是在埋怨祁子颜牵连了沈嫣,在责怪祁家兄妹害了她的宝贝女儿!
“先是割腕,再是绑架,这是老天爷在惩罚谁?折磨谁?!”
沈春江只能小声宽慰,但他心里的着急不比杨岚少,毕竟是在自己身边亲眼看着长大的宝贝女儿。
女人无处无止的哭声令他烦躁不堪。
“够了!哭有什么用?你哭瞎了,女儿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我不像你,心比石头还硬!女儿出事,你一滴眼泪也不肯流。”
“杨岚,我警告你,不要无理取闹!现在是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你要是没弄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就给我滚远点!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沈婠觉得,杨岚真心不聪明。
倒是沈春江临危不乱的气魄,令她高看一眼。
“子辰,你爸那边怎么说?”
被绑架的是祁子颜,祁泰应该才是那个最慌的人。
“我爸正在筹钱,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才到。”
“好,看他怎么说。”
二十分钟,对于煎熬中等待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比想象中难捱。
终于,祁泰到了。
“爸!”
“我已经报警了。”话音刚落,一群警察就带着设备鱼贯而入。
沈婠挑眉,不由朝祁泰看去。
中年男人脸上汗水密布,身上的衬衫也被打湿,皱皱巴巴贴在皮肤上。
虽然焦虑担忧,身上却有种镇定的气度。
“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
时针指向十点,绑匪再次拨通祁泰的手机——
“喂。我女儿怎么样?!”
“提醒你,别耍花样,更别想着报警,否则,你娇滴滴的女儿可就要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祁泰浑身颤抖:“你、不要冲动!我已经在尽量筹钱了。”
“还有两个小时,一千万,少一分都不行!哦,对了,一起被抓来的还有个女的。”
杨岚一听,整颗心都提起来。
沈春江也不由屏住呼吸,等待对方下文。
第361章 她的爱情,比肩而立(一更)
“祁氏集团这么有钱,应该不介意再出点血。打包价一千三百万,我两个一起放,否则——”那头传出一阵怪笑,令人毛骨悚然。
杨岚正准备开口,被沈春江捂住嘴巴。
偌大的室内,落针可闻。
一旁监听的警察朝祁泰使了个眼色。
后者深吸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我怎么知道她们现在是死是活?”
绑匪没有接话。
祁泰紧跟着提出:“我要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确认她们安然无恙之后,才会交付赎金!”无奈中透着一股强硬,让对方清楚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两秒沉寂,而后,忽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金属材质的东西被踹翻,砸在水泥地面上,伴随着一阵骨碌滚动,渐行渐远。
“哑巴了?!都他妈给我张嘴说话——”
先是沈嫣的惊呼,紧接着才是祁子颜状若梦呓的轻喃:“爸爸……”
那一瞬间,沈婠看到祁泰眼里一闪而逝的泪光。
杨岚被沈春江限制了自由,起初剧烈挣扎,可是待冲动过去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这个时候她的确不该贸然开口,否则打草惊蛇,惹怒了绑匪,小嫣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祁泰:“你不要伤害她们——我正在想办法筹钱,但一千三百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时间。”
“少他妈废话!那是你的事,我只要钱。如果不能在凌晨十二点前凑齐,我就撕票!”
警察朝祁泰摇了摇头。
“好,我一定尽力去筹……”
那边,直接挂断。
警察A:“有没有监测到有用信息?”
警察B:“对方用的是没有实名登记的新卡,归属地显示普秋。”而普秋是华夏西北的一处偏远小镇,换言之,查无可察。
警察C:“声谱分析出来了,对方用了变声器。”
“地点追踪呢?”
“中途出现干扰信号,加上通话时间不长,无法确定绑匪具体位置。”
“可恶!”
时针指向十一点,月上中天,夜色凄迷。
“嗯,我知道了……照顾好夫人。”祁泰结束通话,转眼看向沈春江,“一千万现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是我能拿出的极限。”
原本祁泰连这一千万都拿不出来,倒不是说偌大的祁氏没钱,只不过短短几个钟头,所能调动的资金有限。
还是清醒后的祁夫人拿出两百多万体己才勉强凑齐赎金。
“所以,那三百万你那边能不能先……”说到这里,祁泰面露愧色,“这事因子颜而起,牵连了小嫣……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但当务之急是把两个孩子救出来……”
“你不用说了,”沈春江出言打断,“我知道轻重缓急,已经让人去准备赎金了。”
十一点半,一千三百万现金备齐。
十一点四十,警察为祁子辰出发做最后检查。针孔摄像机,隐藏式耳麦,GPS追踪器……
十一点五十,绑匪再次来电。
却并非直接通话,而是用短信告知。
仅寥寥一个地址:东城区红石大道178号碧湖公园后门。
零点,祁子辰独自驱车前往。
警察在一个安全距离保持跟车状态。
剩下的人全部留在医院保卫科,等待最后结果。
谁也没有注意到,室内少了一个人……
祁子辰前脚带着赎金离开,沈婠后脚就出了医院大门。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沈婠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人,不由一愣:“怎么是你?”
她原本想的是找权捍霆借几个身手不错的小弟用用,没想他竟然亲自来了。
“宝宝,你要去砍人,宁愿带小弟也不带我,几个意思?”
沈婠嘴角一抽,纠正:“我不是去砍人。”
“不砍人,你带小弟?”
“……防患未然,懂吗?”谁知道对面有几个绑匪,是否持枪?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毕竟是猜测,还需进一步证实。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沈婠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自当小心谨慎。
权捍霆点头:“是该未雨绸缪。不过,爷一个人也能保护你。”
“是吗?”她挑眉,揶揄含笑。
某人亮出壮实的肱二头肌,“绝对以一敌百。”
呵……自负的男人,还真是傲娇又可爱。
沈婠:“绑匪的位置查到了?”
“嗯,在东城区的一个老仓库。”
“距离交付赎金的地点有多远?”
早在里面的时候,沈婠就把关键信息编辑成短信发给权捍霆,让他提前做准备。
凭六爷在宁城的势力和关系网,想要找到一个两个绑匪轻松容易。
男人闻言,放大手机上的地图,“三公里左右。”
沈婠想了想,没有去约定的赎金交付地点,而是直奔关押两张肉票的老仓库。
等开出一段距离,沈婠才发现他们后面跟着一辆黑色别克。
“这就是你所谓的‘以一敌百’?”沈婠笑他,还真以为这人要单枪匹马上场,敢情都是瞎几把吹。
“嗤——几个杂碎,也配让爷亲自动手?”他还有理了。
不过,依权捍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见血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干,一句话吩咐下去,就有人身先士卒,肝脑涂地。
这就是“上位者”的特权。
端坐高台,发号施令,哪怕前方血流成河,他的双手也是干干净净,不染半点血腥。
沈婠很羡慕。
什么时候她才能走到这一步?
权捍霆好似看穿她的想法,轻笑出声:“站在爷身边,你就已经高人一等。”
“臭不要脸。”
但无法否认,大佬的女人,光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她在宁城横着走。
沈婠微微一笑:“可我想自己走到你身边,而不是被你生拉硬拽上来。”
男人一顿,骂她:“傻!”
“……”
“自己走上来不累吗?”轻声一叹,说不清是无可奈何,还是心疼居多。
“一个没有底蕴、缺少打磨的灵魂,哪怕站得再高也不稳。”沈婠表情淡淡,没有慷慨激昂,仿佛陈述事实。
权捍霆已经站在山巅,而她还在山腰,这就是差距,不过——
她比他年轻,还有时间追赶。
男人轻哼:“如果到了中途又摔回.asxs.,怎么办?”
“那就重新开始。借着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只会爬得更快。”女人黑眸清湛,仿佛闪耀着光。
她是那种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让自己快速振作,并且过得很好的人。
权捍霆:“万一缺胳膊断腿儿,再也爬不了呢?”
沈婠:“接上,再爬。”
“接不上,又当如何?”
女人皱眉,蓦地漾开一抹笑,“既然爬不上去,那就等你下来接我好了。”
沈婠从不认为自己有多清高,在可能的情况下,她想用实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可如果这种可能被堵死,她也不会任由自己跌入尘埃。
权捍霆敢向她伸手,她就敢抓住不放。
直上云霄的机会摆在眼前,傻子才会拒绝。
作为一个女人,她想开疆辟土,征服天下。
当有一天这种想法被迫终结,她或许会遗憾,但绝对不会就此沮丧,因为——
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等量代换,女人也同样征服了天下。
只要有心,处处都是战场。
权捍霆被沈婠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种……被盯上的错觉。
像恶狼嘴里叼着的小狐狸,一顿丰盛的美餐。
只不过以前他是恶狼,她是狐狸。
如今调了个位置,她是披着狐皮的狼,而他是穿着狼皮的狐,到处都是可爱的小算计、小阴谋。
沈婠:“你还没说要不要下来接我?”
“接!必须接!我媳妇儿躺在下面,我能一个人站在上面吗?当然不能!”
求生欲很强了。
沈婠勾唇,重点来了:“所以这次,你只负责提供人手,剩下的全部由我来指挥,OK?”
权捍霆知道她想练手,不打算阻止,且看看他家这宝贝疙瘩有多能耐。
二十分钟后,奔驰、别克一前一后抵达距离老仓库五百米远的位置。
沈婠用对讲机下达指令:“现在停车,步行前进。”
别克车门打开,楚遇江和凌云分别从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下来,然后才轮到后座两个小弟。
叫是叫“小弟”,但二人身形魁梧,体格彪悍,跟“小”这个字半点不沾边。
楚遇江:“现在就开始步行?”
他问的是权捍霆,但后者直接把沈婠往前一推,“问她。”
楚遇江微愣,一旁凌云也有点懵。
沈婠却无暇顾及两人的反应,转身,一边走,一边解释:“这座老仓库周围有山,山下有湖。因为环山合抱,所以回音效果明显,如果车开得太近,引擎声很容易被里面的人听到,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而车灯的光则会被湖面反射,增加了暴露的可能。”
楚遇江微讶:“你来过?”否则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婠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意味难明:“有种东西叫地形图,了解一下,谢谢。”
楚遇江这才明白她看自己那一眼,究竟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问得真蠢。
所以,他被鄙视了?
凌云对上他询问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滴!补刀小能手上线。
楚遇江嘴角狂抽,脸皮微辣。
第362章 骑虎难下,害人害己(二更)
祁子颜醒来的时候,隔着一块黑布,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光。
她被蒙住了双眼,手和脚也不得自由。
意识回笼,她才想起自己是被绑来的。
她不敢动,怕绑匪知道她醒了,会再次将她打晕。
所以,只能尽量平稳呼吸,让自己看上去还在沉睡。
哐啷——
是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许是生了锈,整个过程不甚流畅。
“大哥,这妞儿还没醒。”
“把水丢到她旁边,别渴死了。”
男人手劲儿不小,准头更是差到极点,一瓶矿泉水直接砸到祁子颜小腿上,她差点尖叫出声。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咬牙挺了过去。
不能叫……不能被发现……
“行了,把门锁好,现在就等老三那边把钱弄回来,咱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愁了。”
“嘿嘿……千多万呢,得有多沉?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傻帽儿,等老三回来,先给你拎拎,体验体验……”
关门的响动传来,说话声渐行渐远。
祁子颜动了动小腿,还好没伤到骨头……
忽然,她整个人都怔住。
小嫣呢?
她们是一起被绑来的,可刚才那人只丢下一瓶矿泉水,说明这间屋子里只有她,那沈嫣被关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已经……
祁子颜如坠冰窖。
许是过于恐惧,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两道泪痕从黑布下方蜿蜒至嘴角,咸得发苦。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听两人的意思,一个叫“老三”的人已经去取赎金了,千万的赎金……
他们拿到之后会放了她和小嫣吗?
祁子颜想起电影里富家千金被绑架,即便家人给了赎金,最后仍然惨遭撕票,她呼吸一滞,顿时手脚冰凉。
……
一道铁门之隔,外面又是另一番场景。
两个男人锁好门后,坐回之前的位置,拿起没喝完的罐装啤酒对碰——
“干!”
一个铁皮箱暂时充当饭桌,上面放了两盘花生米。
“嗝——太他妈爽了!”男人说完,把空掉的瓶酒罐大力揉成一团,随手丢到角落里。
咕噜几声之后,停在女人脚边。
沈嫣皱眉,眼中闪过不悦:“你小心点。”
“哟,不好意思,忘了还有个大小姐在场。”
“你!”
“啧啧,哥,你看,这妞儿生气了。”老二又开了一罐啤酒,“不过,瞪眼的样子还真是漂亮。你说像这种豪门千金,身上的皮子是不是都比一般女的嫩?”
老大嗤笑一声:“钱堆出来的,你以为呢?”
“看上去确实比红塔楼的小姐嫩色,嘿嘿,如果能摸一下的话……”
“老二,你这样就不对了。人家是雇主,又不是小包房里撅屁股的,放尊重点。”话虽如此,可男人脸上的笑容却猥琐到极点,一双眼睛从女人的脸扫到脖子,顺势往下,然后是胸、小腹、大腿……
沈嫣面色一白,躲开男人放肆的打量:“请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这时,如果其他人在场,估计会非常惊讶。
因为沈嫣的手脚并没有被绑,眼前也没有罩上黑布,她坐在角落里,虽然身上的病号服皱巴巴灰扑扑,显得有些狼狈,但她面色红润,行动自由,且对两个绑匪的态度也并非惧怕,反倒有几分颐指气使。
怎么看都不像被绑架的肉票。
“啧啧!她嫌咱嘴巴不干净呢!”老二喝了半罐啤酒,满意地打了个酒嗝。
相较于他的牛饮,老大显然斯文得多,只是那双眼睛偶尔折射出狼一样的精光,比凶兽还恐怖几分。
“沈小姐,真是抱歉,咱兄弟俩都是俗人,这嘴啊,怕是干净不了。”
“你们还想不想拿到钱?别忘了谁才是雇主!”
“钱?!哈哈哈——”男人大笑,非但没有被震慑,反倒有恃无恐,“你指绑架里面那位的酬劳?”
沈嫣隐约察觉到不对,但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眼前这两人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有些不安。
遂故作强硬,企图对方能够有所忌惮:“当心惹恼了我,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更为夸张的笑声。
“你以为我们稀罕你那十万块钱?”
沈嫣皱眉。
老二沉不住气,脱口而出:“干完这一票,别说十万,咱们千万都有了!”
千万?
沈嫣连想到某种可能,目光骤凛,厉声质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老大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单手打着拍子,优哉游哉,“当然是顺水推舟,做笔大生意。”
“什么意思?”沈嫣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隐隐恐惧。
“意思就是,我们让祁家的人送了一千三百万的赎金来换你俩,估计这会儿钱已经到手了。”
“一千三百万?!”女人瞪大眼。
“是啊,像祁家大大小姐这种身份,价格当然不能太低。”
“谁让你们去勒索祁家人的?!”
“不是你吗?”老大笑眯眯看了她一眼,“绑架的地点,逃跑的路线,这些不都是你一手策划好的?怎么这会儿倒装起无辜来了?”
老二:“哥,这女人脑子不行啊!自己做的事,转头就给忘了。”
“不……不是我……”沈嫣摇头,脸色苍白如纸,“我没有让你们绑架,我只是让你们冒充小混混把祁子颜抓起来,然后告知祁子辰,等他出现,我就假装保护祁子颜,你们再往我身上弄点伤口就行……我不是让你们绑架……”
“嗤——抓人跟绑架有什么区别?既然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对方又是豪门千金,多好的机会,我们兄弟三个顺手赚点辛苦费有什么大不了?”
“你们这是犯罪!被抓到要坐牢的!”
老大目光骤沉。
老二直接“呸”了声,上前两步,抓起沈嫣的头发就是一个耳光,“臭娘们,晦气!再敢咒老子,信不信当场就干死你!”
沈嫣现在才知道怕了,眼里翻涌着恐惧,顾不得被扇耳光的屈辱,她拼命把自己缩进角落里,瑟瑟发抖。
“刚才你不是还挺能耐?这会儿怎么怂得跟条母狗似的?”老二骂骂咧咧坐回去,继续咂酒,“这女人哪,都是贱骨头!你对她和颜悦色,她觉得你好欺负,分分钟爬到你头上拉屎;你直接动手,几个巴掌呼老实了,立马识趣儿,拿你当祖宗一样敬着。说白了,就仨字儿——欠收拾!”
沈嫣整个人都懵了。
她只是想让祁子辰感激她,从来没想过惊动双方家长,把事情闹到绑架这一步。
如今骑虎难下,连她自己的安危都不敢保证。
老大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也别说什么坐牢不坐牢的话,我们要是完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帮凶,同伙,这些你一个都逃不掉!”
沈嫣如遭雷击。
帮凶……
同伙……
这两个词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不,明明不是这样的,可她已经解释不清了。
老大:“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否则——”
沈嫣骤然抬头,瞳孔因惊惧不断缩小,“我保证不会出卖你的,你放我走好不好?”
“走?”
“是,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为了自保,肯定不会把你们供出来……”
男人挑眉:“那里面关着的那位,你不救了?之前安排的戏码,不演了?”
“不演了,不演了,你放我走吧……”
老二急道:“大哥,你别上这女人的当!谁知道她会不会把我们供出去。”
“不会,我肯定不会……”沈嫣连连保证。
她现在只想保命,什么尊严、风骨、气度都不在乎了,活着才最重要!
老二眼底掠过一道暗光,摩挲着下巴:“也不是不能放你走,不过你总得让我们安心才行。”
老大皱眉。
沈嫣点头:“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照做!”
“这个世上,只有死心塌地的女人才不会背叛男人,你懂吗?”
她狠狠一怔。
老大心领神会,再度看向沈嫣的目光便染上了一层意味深长,配上嘴边猥琐的笑容,沈嫣再蠢也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她紧紧攥住前襟,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
“一个女人,只有占了她的身子,把她变成自己人,才不怕她有二心。你既然想走,也行,那就好好陪我们兄弟俩玩玩吧!哈哈哈……”
“大哥,你忘了还有老三,他也很久没吃过肉了。”更何况,还是这么香,这么嫩的肉……
“行,那我们先弄完,等老三回来接着弄。”
说完,两人同时逼近。
“走开——你们走开——别碰我——救命啊!救命——”
“喊吧,没用的,这仓库废了七八年,老鼠都不来,更何况人?嘶……这地儿好像还是你选的,说什么安全性好,隐蔽性佳,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沈嫣狠狠攥住身上的病号服,可两个男人同时动手,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过片刻,就被剥了个精光。
“哥,这女人真白……”
“我这辈子还没睡过富家千金,有了今天这一回,也不算白活一场。”
沈嫣后悔了。
她不该与虎谋皮,更不该相信这两个混蛋流氓。
怎么办?
她应该怎么办……
如果被这两人得逞,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第363章 又进局子,她太镇定(一更)
“哥,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要不……?”
老二眼冒绿光:“这主意好!……”
两人猛扑上前。
沈嫣尖叫:“走开——你们都滚——”
挣扎中,老大脸上挨了一肘子,疼得他直抽气,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清脆,响亮。
“臭娘们儿,还挺烈!”
沈嫣嘴里尝到血腥味,恐惧几乎将她吞噬,只能凭本能反抗,但毕竟是个女人,从小娇生惯养,没学过任何防身之术,所能用的也只有挖、抓、挠、扯这几招。
“靠——”老二低咒一声,眼角位置多了一道血痕,若非他闪躲及时,恐怕这会儿已经瞎了。
“贱人!给脸不要脸!”一声怒喝,按着沈嫣的头往墙上撞。
一下。
两下。
……
只听一阵咚咚的闷响,似鼓槌敲击在鼓面上。
“给点教训就行了,别把人弄死。”
老二这才收手,颇为自豪,“哥,你就是对女人太温柔,像我这样直接往死里揍,多简单?”
“行了!别废话。”
“嘿嘿……”老二欺身上前,“今儿得好好收拾她!”
沈嫣歪斜着靠坐在墙角,长发凌乱,眼皮无力半耷。
后脑勺传来一阵闷痛,连带整个脑子都像要炸开,眼前逐渐迷蒙,感觉全世界都在无休无止地旋转。
她身后的墙上,一抹鲜红残留,犹如盛开的春花,红得妖冶刺目。
“啧啧,长得真是漂亮……哥,你看!”
“没出息!”话虽如此,但男人的眼睛却没有半分客气。
沈嫣虽无力反抗,但意识尚存。
此刻,她恨不得直接死掉,也好过受这种渣滓的侮辱。
痛苦,羞愤,难堪……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呼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想逃走,却连站起来都无比艰难。
正当她陷入绝望之际,身上重量猛然一轻,男人被掀翻在地。
沈嫣后知后觉,辅一抬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居高临下的视角,平静无波的目光,略显冷硬的神色,以一种独有的“婠式”骄傲闯进她眼底,衬托着她的狼狈和不堪,刺激着她的敏感与脆弱,沈嫣有那么一刻觉得……屈辱!
比被两个混蛋强还屈辱。
沈婠却无暇顾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心理,捡起地上的病号服,扔过去:“不想丢人就穿好。”
很快,沈嫣就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仓库大门被一股蛮力撞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前排七八人虽着便衣,但手持枪械,无论前进的脚步,还是戒备的状态,都无比专业。
祁子辰落后半步,表情冷峻,目光森然。
他们在见到沈婠,以及她脚边倒下的两个男人之后,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警察先制服了两名绑匪,“老实点!趴好!”
“怎么回事?”为首的警察指着满地鲜血,眉头狠狠一蹙。
“我敲的。”
沈婠站出来,哐当一声,丢掉手里的铁棍。
警察双眸半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在医院的保卫科,他见过这女孩儿,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也不说话,没想到还有这么大能耐……
他看了眼染血的铁棍,以及地上那两滩刺目的鲜红。
“头儿,两人后脑遭重击,目前血已经止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先送医院,其他人全部带回警局!”
沈婠相当配合。
很快,祁子颜也被解救,苍白着脸,惊魂不定地冲进祁子辰怀里:“哥哥,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只有大哭一场才能表达。
此时,瑟缩在角落里的沈嫣双手抱膝,神情恍惚,一个女警去扶她,手还没接触到人,她就宛若惊弓之鸟被吓得凄声尖叫——
“滚开!别碰我!”
女警面色微变,这样的表现很可能被……
霎时,看向沈嫣的目光不由一软,染上几分同情:“头儿,你看?”
“送医院,你也跟着,如果真的……做好取证工作,保留证据,方便起诉量刑。”
“是。”
最终,只有沈婠、祁子辰兄妹,以及在赎金交易地点被当场擒获的绑匪在警笛嗡鸣声中,被带回局里做笔录,当然,也是一种变相调查。
别小看警察的盘问技巧,很多嫌犯都是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露了马脚。
祁子辰和祁子颜还好,毕竟是受害者。
不过,先众人一步出现在的绑匪窝点的沈婠可就不那么好交代了。
……
楚遇江目送警车呼啸而去,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竟然看不懂眼前的局势了。
或者说,看不懂沈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爷,就让他们这么把人带走?”
这根本不像权捍霆的风格好吗?
依这位对沈婠的在乎,怎么忍心看她进局子?
权捍霆确实不忍心。
但两人有言在先,今晚一切听她指挥,所以,他不能动。
“让人盯着警局那边,沈婠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后果自行掂量。”
楚遇江神色骤凛,低头应是。
回去的路上,纵使满腹疑问,他也不敢再开口,主要是某人的脸色太吓人。
到了山庄,权捍霆下车,大步入内。
看样子交给他还不放心,亲自打电话去了。
这犊子护得……
楚遇江毫不怀疑,如果将来沈婠把天给捅破了,他家爷二话不说就会帮她补好。
“你说沈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凌云慢半拍,顶着一颗蘑菇头,眼神略呆:“你问我啊?”
楚遇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难道周围还有其他人?”
“……哦,你真的是在问我。”确定了,点点头。
“……”
“可我也不知道啊!”
楚遇江眼角狂抽,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呆,还是装傻。
“不过,我有句话要劝你。”小蘑菇忽地正色。
“什么?”
“别再琢磨爷的女人,被知道了,你会死得很惨。”说完,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越过他大步入内。
“不是……”楚遇江张了张嘴,一脸惊悚,什么叫他“琢磨爷的女人”?
不带这么扣帽子的。
魂淡臭蘑菇!
却说警局那边。
“头儿,小叶那边刚来了电话,说受害人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身上有两个绑匪留下的痕迹,但没有到侵犯。”
“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
“你想说什么?”
年轻警察挠挠头,“这事儿吧,如果不是那个女的……”他朝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及时出现,制服歹徒,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所以?”
“您待会儿问话的时候,能不能客气点?”
“什么叫客气?”
“就是别把人当犯罪嫌疑人审,否则,影响不好。”救了人,反而被怀疑,换成是他,他也委屈,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年轻小姑娘。
被称呼“头儿”的警察骤然止步,转头看他:“那如果她就是犯罪嫌疑人呢?”
“这怎么可能!”
“凶手会把‘凶手’两个字刻在脸上吗?”
“呃……那现在也没有线索指向她就是凶手啊?”
“有没有,问过才知道。”说完,推门进了休息室,像一头随时都会发起攻击的猎豹。
年轻警察摸摸鼻子,赶紧跟上。
……
沈婠捧着水杯,不动声色打量这间屋子。
不像冷冰冰的审讯室,虽然摆设简单,可透着一股生活气息。
有书桌,有椅子,还有一台饮水机,和一把长木椅。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沈婠下意识回头,见到来人微微一笑。
是之前带队救援的“头儿”。
“沈小姐看上去兴致不错?”
“还行。”
他拖过一张椅子,坐下。
沈婠便顺势坐到他对面,“请问,什么时候做笔录?做完我是不是就能离开?”
“你很着急走?”
“着急说不上,但警局毕竟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
“你很镇定。”中年男人目露赞赏。
沈婠微笑以对。
“可这种镇定让人很纳闷儿。毕竟,被绑架的人是你姐姐,而你现在的表现似乎并不担心。”
“她没有被侵犯,不是吗?”
“可她被绑架了。”
“哦。”女人表情很淡,看得一旁年轻警察直皱眉,心道:人不可貌相,这也太无情了。
但转念一想,如果无情,又何必出手相救?
他有点懵……
却听头儿无甚起伏地问了句:“能说说你无动于衷的理由吗?”
“因为——”红唇轻启,“她不是受害者。”
中年警察表情微讶:“不是受害者,那是什么?”
“参与者。”沈婠轻描淡写。
“能具体说说吗?”
“你可以去问几个当事人,相信他们的回答比我更具体,更详尽。”
“好。”
年轻警察闻言,顿时目露疑惑,头儿不准备继续问了?
进来之前不是还端着一副严厉苛刻的样子,怎么到了真正开问的时候又变得温和起来?
“现在来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弃仓库。”
“警察同志,你在审问我吗?”
“做笔录而已。”说着,轻咳一声。
年轻警察立马反应过来,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文件夹的硬壳,示意自己正在干这件事。
沈婠勾唇,“我去救人啊。”
“那你如何得知绑匪藏票的具体位置?”
“它告诉我的。”沈婠拿出一个手机,解锁之后,递到对方面前。
第364章 不是心软,沈嫣被捕(二更)
“头儿,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年轻警察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是真是假,审过才知道。”
“可那三个人还在医院……”
“你忘了?还有一个。”
年轻警察眼前骤亮,是啊,三个绑匪,两个进了医院,一个被他们当场抓获,如今正关在审讯室里。
“走!过去看看——”
“可是里面哪位……”他犹豫地朝休息室看了一眼。
沈婠的要求是放她走。
但头儿没有同意。
这女人够彪,竟然当场开口质问,说他们没资格这样做,态度尤其“嚣张”。
头儿脾气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喜欢的就是整治不服。
沈婠越是叫板,他就越不松口。
“怎么,你对我的处理方式有意见?”尾音上扬,暗藏危险。
“哪能?只不过……咱们没有足够的理由,按规矩的话,确实不能硬扣着人家……”
“哼!谁说是硬扣?一没进上手铐,二没进审讯室。不就让她留下来配合调查,作为我国公民,这是该尽的义务。”
呃!
听头儿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菜鸟,学着点。”说完,朝着审讯室走。
他还不信自己堂堂刑警队长,制不住个丫头片子!
就在这时——
“张队!等一等!”
“什么事?”
“有您的电话。”
“不接。”
“欸——上头打来的,要您必须接。”
……
半小时后,沈婠走出警局大门,双手插兜,毫发无损。
“沈婠!”祁子辰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
“你怎么还没走?”
祁子辰兄妹的笔录早就做完了。
“我在等你。”
沈婠挑眉:“有事?”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
“这个问题,刚才在里面已经有人问过了,我签了保密条约,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你。”
男人眉眼一暗,艰难开口:“绑架案,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
祁子辰隐隐松了口气。
“你妹妹怎么样?”
“已经回家了,没有什么皮肉伤,但哭得厉害,应该是被吓怕了。”
沈婠心说,等她知道真相,只怕会哭得更厉害。
有什么比“凶手潜伏在身边”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突然为祁子颜感到悲哀。
虽然前世已不可考证,但命运总是照着相似的轨迹在运行。
上辈子祁子颜死了,沈嫣如愿以偿嫁给祁子辰,要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沈婠打死都不信。
至于具体死因,可能是绑匪撕票,也可能祁子颜发现了什么而惨遭灭口。
“谢谢。”
沈婠挑眉,撞进对方深邃的眼底。
祁子辰:“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查了监控,为救援工作争取到更多时间,恐怕现在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你说得太夸张。”
“不是夸张!”他忽然拔高音调,像要借此给自己壮胆,“其实我对你……”
滴——滴——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乍响,紧接着一束刺目的强光朝两人射来。
沈婠下意识眯眼。
祁子辰不顾自己,反而替她挡了一下。
“这人怎么开车的?”
可下一秒,沈婠却越过他,径直朝那辆车走去。
车窗半降,露出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沈婠明明已经走到旁边,权捍霆却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冷冽地望向前方,隔着挡风玻璃与祁子辰对视。
而后,轻蔑一笑,转头看沈婠:“愣着做什么?上车。”
“哦。”这人吃炸药了?狗脾气还挺大。
很快,黑色奔驰驶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祁子辰站在原地,半晌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是那天来接沈婠的车,他记得车型和车牌,不会有错。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告诉沈婠,她对于他的特殊。
可惜,终究没能出口……
车内。
“好玩吗?”不像调侃,带着情绪,配上男人略显冷硬的侧脸,莫名散发出寒意。
沈婠状若未觉,点了点头,“好玩。”
权捍霆一噎,忍不住咬牙:“你这个女人……”
“我怎么了?”
“没心没肺。”
沈婠学着他的口气:“你这个男人,醋上天了。”
被戳中心事的六爷难得流露出窘迫的神态,然后,拒不承认。
“得了吧,又是鸣笛,又是远光,我要再跟他多说几句,你是不是得开车把人撞飞?”
“这主意不错,下回就这么办。”
沈婠哭笑不得:“你也太霸道了。”
“我不喜欢你招蜂引蝶。”
“谁招蜂引蝶?你会不会说话?”
“行,那不用招蜂引蝶。反正意思就是,少跟外面那些野男人接触。”
沈婠皱眉,“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是不相信外面的狗。”
“……”得!成狗了,还不如“蝶”啊“蜂”的。
最后,沈婠说了一通好话,诸如“我男朋友最帅怎么还看得上其他人”之类,才总算把大醋桶哄好。
两人说到正事。
沈婠:“你打了电话?”
“嗯。”
果然,人脉到位,再难的事也可以很简单。
想起那个“头儿”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得不放人的表情,沈婠就通体舒畅。
权捍霆:“你到底怎么想的?”
之前楚遇江问的问题,他不回答不是不想答,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未免丢人,只能沉默是金。
“我要沈嫣被晾在阳光下,接受众人的审判。”一抹冷笑浮现在她唇畔。
“多此一举。”权捍霆冷哼,丢给她一个“来自大佬的轻蔑眼神”。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自己当法官。”
沈婠撇嘴,“我是良民,不混社会不拿刀。”
“你不用拿刀,只需晚到一步,又或者袖手旁观,自然有人身先士卒。”
沈婠明白他的意思。
沈嫣被强,她本可以不出现,借那两个绑匪的手毁了沈嫣,兵不血刃。
权捍霆:“你不是个心软的人,为什么?”
沈婠沉默良久,一字一顿:“因为,她是女人。”
沈嫣的确应该受到惩罚,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不该被这样对待。
这不是仁慈,也不是心软,是沈婠能够给予同类的体面和尊重。
就算要毁了她,也绝对不是以强奸的方式。
权捍霆一默。
他总能在无意间发现这个女人身上的闪耀之处,就像一座埋有钻石的矿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挖到什么,不断想要去探究,去深入,去开发……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那是警察叔叔的事了。”她莞尔一笑,眼中闪过狡黠。
……
第二天,医院驻守的警员传回消息,两个受伤的绑匪已经清醒。
张队立马带人赶往病房。
经过一个小时的盘问,两人什么都交代了。
“头儿,跟她说的一样……”
“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走吧,去见最后一个当事人。”
年轻警察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情,忍不住吐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杨岚以“精神受挫,尚未恢复”为由,拒绝了警察的要求。
“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也请你们体谅我这个当母亲的心情,我女儿发生这种事,她再也不能受到刺激了。祁子颜不是已经把事情经过向你们说得清清楚楚?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吗?”
“祁子颜和你女儿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受害者!”
张队冷笑:“你这个结论恐怕下得有些草率了。”
杨岚皱眉。
“如果你坚持不让我们做笔录,也行。小郑!”
“在!”年轻警察立正,昂首挺胸。
“去把本案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强制带回局里审问!”
“是!”
就在杨岚愕然的目光下,名唤“小郑”的警察突然撞开病房的门,气势汹汹将沈嫣制服:“你涉嫌一起绑架案,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第365章 囚徒困境,模仿沈婠
爸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沈嫣是被押走的,反剪了手,直接送上警车。
期间,杨岚试图阻挠,被张队毫不留情拦下并警告:“如果你再继续妨碍公务,那就麻烦跟我们警局走一趟!虽然不会判刑,但拘留几天轻松容易。”
“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告你们!”
“随便。”
……
等沈嫣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面前两个警察盯着她,表情严肃,目光冷峻。
“沈嫣,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趁早交代,争取从宽处理。”男人的声音威严持重,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
“你们……”女人歪着头,目露疑惑,“到底在说什么?”
沈家的女儿相貌出众,沈如大气端庄,沈嫣则娇俏灵动。她此时的表现,无论从神态,还是动作,都宛若懵懂少女,怎么看怎么天真。
实在难以相信,拥有这样一张美丽面孔的女人居然会疯狂到雇佣绑匪绑架自己的闺蜜。
简直匪夷所思!
即便到了此刻,她还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张队心想,这沈家的女儿心理素质都这么能扛吗?
前有沈婠,后有沈嫣。
一个有恃无恐,清高得很。
一个死不承认,脸皮忒厚。
难道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如此,能养出这种女儿的家庭该有多变态、多恐怖?
可那又如何?到了他手上,再恐怖都得瑟瑟发抖!
男人顿时沉下脸,语气也骤然严厉,“看来是不打算交代了,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咳咳咳——”一旁年轻警察轻咳示意,这是在工作,注意文明。
张队凉飕飕瞥过去,不过接下来倒是没再爆粗口。
沈嫣就这样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他,有不解,还有迷茫。
男人冷笑:“你不交代,自然有人交代。为了争取少判几年,那三个可是统一口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现在不说,非但无法帮你自己脱罪,反而成了不知悔改的证据,等将来上了法庭,直接影响法官对你的量刑,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女人笑容淡了,仍是不愿开口。
“更何况,你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也就意味着你不能打同情牌。而你一语不发,只会坐实买凶绑人的事实。等一切尘埃落地,即便你想说也晚了。”
沈嫣目光不变,但嘴角的笑弧却逐渐放平,直至耷拉下去。
男人将她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决定再添一把火。
“你是G大高材生,学的又是工商管理,应该会涉及到《博弈论》这门课吧?”
“警察同志想说什么?”她眼里已经全然褪去了笑意,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
年轻警察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抑或其他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沈嫣这副模样好像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张队轻笑,仿佛闲话家常,“这《博弈论》我个人觉得还挺有意思,尤其里面那个经典案例,叫——”他故意顿了顿,“哦,囚徒困境。”
警察抓住了两个合伙犯罪的嫌疑犯,但获得的证据并不十分确切,对于两者的量刑就可能取决于两者对于犯罪事实的供认。
警察局将这两名嫌疑犯分别关押以防他们串供。两名囚徒明白,如果他们都交代犯罪事实,则可能将各被判刑5年;如果他们都不交代,则有可能只会被以较轻的妨碍公务罪各判1年;如果一人交代,另一人不交代,交代者有可能会被立即释放,不交代者则将可能被重判8年。
张队:“对于两个囚徒而言,他们设想的最好策略可能是都不交代。但任何一个囚徒在选择不交代的策略时,都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一旦自己不交代而另一囚徒交代了,就可能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沈嫣蹙眉。
张队:“你觉得你和那三个绑匪之间的信任有多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有。通过已有的笔录来看,他们三个应该在被抓之前的就设想过目前这种情况,一致决定拿你挡刀。”
沈嫣垂眸,借此掩盖其中的恐惧与慌乱。
“其实,对于一个囚徒而言,不管另一个囚徒做出何种选择,他的最佳策略都是交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要求见律师。”
……
“头儿,你生气了?”两人出了审讯室,年轻警察试探道。
男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嘴硬!”
年轻警察便知,这位已经被气得不行。
“我们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怎么——”说到这里,年轻警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欲言又止。
张队:“有什么话,直说。”
“您有没有觉得沈嫣刚才的表现有点像另一个人。”
“沈婠?”
“您也看出来了?!”
“啧,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也这么觉得。沈婠是真不怕,主要还是清者自清,无所畏惧,可里面这位,怎么说……外强中干,绣花枕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是要见律师吗?让她见。证据确凿的东西,再怎么蹦跶也翻不起水花。”
……
沈嫣被带走以后,杨岚发疯一样给沈春江打电话。
可一直无人接听,最后电量耗尽,直接关机。
她索性直接去了明达总部。
“这位女士,请留步!您找谁?”前台小姐笑脸相迎,不过是例行询问,然后再作登记,可对此时的杨岚来说,这个人就是不长眼,耽误她宝贵的时间。
“滚开——”
前台小姐被搡了一把,由于事先不曾防备,又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崴了脚,狼狈地跌坐在地。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大厦保安,两人上前将杨岚制服。
“老实点!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来撒野!”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蠢货!”女人歇斯底里,双手被反剪,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保安:“我管你是谁,只要来闹事儿的,抓起来再说。兄弟,走,咱直接把人撂出去。”
杨岚被押着往外走,“住手!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总裁夫人!”
“噗——”一个保安忍不住笑出声,“你要是总裁夫人,那我就是董事长!”
“这女人疯疯癫癫,怕不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怎么办?”
“管她是不是神经病,只要不在大厅捣乱就跟咱们没关系。扔大街上自生自灭吧。”
杨岚气得浑身颤抖,她活了几十年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先是女儿被捕,丈夫却在关键时刻找不到人,如今她又被当成疯子。
仿佛人生中所有黑暗都在这一天降临,她挣扎,嘶吼,甚至试图解释,但都无人理会,不管两个保安也好,还是旁边围观的其他人,都认为她是个疯子。
“沈春江——去叫沈春江!让他来见我——”
“哟,这疯婆子口气还不小。”
“等一下……她好像能叫出咱们总裁的名字,会不会是真、真的?”
另一个保安心口猛颤:“不会这么邪门儿吧?”
……
“吵吵闹闹怎么回事?!”
“总裁!”
沈春江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旁边还有客户,顿觉颜面全无。
“是这样的,有个中年阿姨闹事,保安正把她架出去。”
沈春江顺势望去,忽然觉得女人的身形十分眼熟,下一秒,面色大变。
“住手!”
一刻钟后,杨岚被带到楼上办公室。
此刻的她头发凌乱,眼泡浮肿,面色更是苍白到极点,哪里还有半点总裁夫人的样子?
不怪前台和保安都不信,沈春江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杨岚平时最注重外表,出门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打理自己,像今天这般憔悴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似乎从未有过。
“为什么不接电话?!”沙哑的喉咙,声音却尖锐刺耳。
“你又发什么疯?!我刚才一直在开会,手机放在办公室,怎么接你的电话?!”
杨岚红着眼睛,恶狠狠瞪他:“你知不知道,小嫣被警察抓走了?!”
“抓走?”沈春江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说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况?小嫣是受害者,身体还没恢复,警察为什么要抓她?”
“他们说她是犯罪嫌疑人!这怎么可能?!打死我都不信!肯定是那几个警察,对我们拒绝做笔录的事心怀不满,所以故意诬陷!”
沈春江却意识到,这里面可能真有猫腻!
既然警察敢抓人,那就不是闹着玩儿的。
“老公,你赶紧想个办法把小嫣弄出来,她身体还很虚弱,精神状况也不稳定,现在被押去警局怎么受得了?他们会不会把她关进小黑屋?”杨岚越想越恐慌。
大女儿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如果小女儿也跟着出事,她不敢想象这个家未来还会不会有她和三个孩子的立足之地。
很快,沈嫣要求见律师的电话就打到沈春江这里来了。
“走,去一趟警局。”
当即沈春江带着杨岚并一个律师赶了过去。
按照流程,警局给予沈嫣和律师单独沟通的机会。
律师也不废话,在了解了这件事的大致情况后,开门见山:“沈小姐,请你实话告诉我,那三个绑匪到底是不是你花钱雇的?”
……
二十分钟后,会面结束。
沈嫣被暂时拘留。
律师:“我的当事人无罪,根据本案性质,以及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我方申请取保候审。”
一套流程走下来,加上沈春江动用了手里一部分人脉,最终同意保释。
沈嫣离开警局,在本案正式做出判决之前,禁止出境。
临走之前,张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沈小姐,你确定要做这样的选择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
说完,也不管沈嫣作何反应,男人转身离开。
“小嫣,别听他胡说八道。”
“嗯。”垂眸瞬间,也掩盖了其中泛起的一丝不安。
告别律师之后,一家三口回到老宅。
沈谦已经出差一个星期,至今未归,所以还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
沈婠也不在家。
“都出去。”沈春江一声令下,所有佣人鱼贯而出。
杨岚见状,不由拧眉。
沈嫣绷直脊背,却始终没有和沈春江眼神接触。
“说吧,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爸?!”她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连你也怀疑我?”而后,涌现出委屈的神色。
杨岚或许会心软,但沈春江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家里没有外人,我要听实话。”
“爸爸,我真的没有……”
“沈嫣!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那这件事我也不会再管。”
杨岚:“沈春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小嫣的亲生爸爸,可你竟然不管她?!”
“一个满嘴谎话、自作聪明的蠢货,不配当我沈春江的女儿。小嫣,最后一次,我说话算话。”
沈嫣心惊肉跳,终于,在经历警察的咄咄逼人和沈春江的严厉追问双重高压后,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爸,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祁哥哥看到我的好,对我心生怜惜,这样他就不会再拒婚。”
“为了祁子辰你绑架他妹妹?!”沈春江的眼神像看一个神经病。
“祁哥哥最疼的就是子颜这个妹妹,我要是能从绑匪手上把她救下来,那我就成了祁家的恩人,为了感谢我,祁家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祁哥哥也不会再对我那么厌恶……”
“顺便救祁子颜的时候再受点伤,以此博取同情?”沈春江阴沉着脸,说出沈嫣潜藏的那层打算。
“爸,我没有想过真的要绑架子颜,也不想惊动你们,我就想让祁哥哥一个人来……可那两个绑匪贪心不足,竟然真的想要勒索!就连我也差点被……”
“你活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比猪还蠢的女儿?!绑架是开玩笑的吗?现在人家指认你是同伙啊!不管你最初目的是什么,这样的行为都已经构成绑架,被抖出来是要判刑的你知道吗?!”
沈嫣如遭雷击:“怎么会判刑呢?我又没有真的想要绑架她啊!不……不会的……我不是绑架……”
第366章 沈婠背锅,无情父亲
杨岚整个人都懵了。
她女儿不是受害者吗?怎么会变成绑匪同伙?
之前警察说,她不信;如今听沈嫣亲口承认,再也由不得她自欺欺人。
“小嫣,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妈,我太喜欢祁哥哥了,我也不想,可我没有办法啊……”沈嫣泪如雨下。
杨岚气得浑身颤抖,但更多的是恐慌。
如果小嫣被判刑,那她生的三个孩子就折了两个,即便有沈谦在,终究少了兄弟姐妹的助力,只能孤身奋战,未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也是这段时间沈春江对沈婠的态度引起了杨岚过分的戒备,总感觉再这样下去,整个沈家都会变成沈婠的囊中之物。
很多时候,女人不讲道理,她们全凭直觉。
打从沈婠踏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杨岚就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将来都会被沈婠这颗不定时炸弹毁掉。
所以她高度警戒,暗中观察,但一段时间之后,沈婠并不如她预料的那样野心勃勃,杨岚开始放松警惕。
直到起航学院的录取通知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可惜,大患已成,想要动手拔除,却无能为力。
接着,大女儿出事,眼下,二女儿也可能保不住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杨岚却认定这一桩桩一件件与沈婠那个小贱种脱不了干系!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准到可怕。
但杨岚没有证据,所以她只能三缄其口,连提都不能提。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沈嫣……
她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朝女儿使了个眼色,沈嫣一顿,然后噗通一声跪到沈春江面前,“爸爸,我不想坐牢,你救救我……”
一边说,一边眼泪哗哗地流。
沈春江:“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没考虑过可能造成的后果吗?从昨天被救到现在,整整一天时间,你有无数次机会坦白,可你是怎么做的?鬼话连篇,瞒天过海!你说你瞒得过也就算了,可你偏偏漏洞百出。现在好了,警察找上门,看着架势不会善了。沈家的脸面,都让你一个人丢尽了!”
“爸,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沈嫣不停摇头,“现在只有您能帮我,要是……要是我真的被抓去坐牢,那这辈子都完了啊!”
“帮?你让我怎么帮?贿赂警察,还是收买法官?”
“刚才那个律师他说他有把握打赢官司!”沈嫣忙不迭开口,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你告诉他实情了吗?你没做过,他自然有把握打赢,可现在问题是那三个绑匪确实收了你的钱去绑架祁子颜!”
是的,沈嫣并没有告诉律师真相。
沈春江:“退一万步讲,就算打赢官司,成功脱罪,你以为祁家人会善罢甘休?那是祁家的掌上明珠,当心尖子、眼珠子一样疼。他们会放过你吗?”
女人哭声一顿,不由打了个冷颤。
沈嫣当然知道祁子颜在的祁氏夫妇以及祁子辰心目中的地位,否则,也不会挑她下手。
沈春江背过身,不再看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沉声一叹:“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言下之意,他也保不住沈嫣!
“爸,你不能不管我啊!”她抓住沈春江的裤腿,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整个人都濒临崩溃边缘。
这个时候沈嫣才意识到,无论她怎么模仿沈婠,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镇定和淡漠,自己永远也学不会。
沈春江皱眉,往前两步挣开她的手。
沈嫣软倒在地,眼神流露出绝望。
这时,杨岚忽然开口:“春江,既然小嫣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吗?”
男人冷硬:“是她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
杨岚轻叹,放软音调:“我知道这件事不好解决,也让你很为难,但她毕竟姓沈,是你的亲生女儿。更何况……”说到这里,她稍稍一顿,“如果小嫣真的去坐牢,我怕会牵连到公司……”
沈春江眉心微紧。
杨岚娓娓道来:“这年头,股民都喜欢盯着公司高层那一亩三分地,尤其是你现在的位置,集团之首,权力核心,一旦沾染丑闻,股价必定受到影响,介时将要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况且,不久前才出了“辐射珠宝事件”,如果再添沈嫣这一桩,只怕明达积攒了几十年的声誉就这么毁了。
沈春江陷入沉思。
杨岚则投给女儿一个“放心”的眼神。
重颜面,惜羽毛,既是沈家男人的优点,也是致命的缺陷。
果然——
沈春江沉吟片刻,转回来,对沈嫣道:“还跪着做什么?”
沈嫣微愣,一滴眼泪还在眼眶里犹豫着要不要落下来。
杨岚最先反应过来,把人扶起来,坐到沙发上。
沈春江:“警察问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漏底?”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还算有点脑子……”眼下这种情况,沈嫣一旦经不住审问把事情交代了,纵使有通天手段,恐怕也无能为力。
“爸?”
“现在除了我和你妈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沈婠。”
“婠婠?”沈春江挑眉,“她怎么会知道?”
“昨天在警察找到仓库之前,她就出现了那里,还用铁棍敲晕了两个绑匪。”
沈春江在得知沈嫣已经被成功解救之后,就没有再管这件事,具体经过是什么,他不感兴趣,便没有详细追问。没想到沈婠竟然会比警察还提前找到仓库位置……
沈嫣擦掉眼泪,忍不住皱眉:“我怀疑她发现了什么,才能顺藤摸瓜一路找过来。”
“嗯,我知道了。”
“爸,她一定会出卖我的!”沈嫣再次激动起来。
沈春江眸色微暗,情绪难辨。
良久,丢下一句:“这件事我会处理。”
然后转身进了书房。
沈嫣目露迷茫,抬头去看杨岚,“妈,我会被抓去坐牢吗?”
“放心,”杨岚流露出一抹宽慰的神色,还有算计得逞的愉悦,“你爸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可沈婠她——”
“傻女儿,沈婠也姓沈,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沈家给的。”
沈嫣摇头,通红的眼眶充斥着疑惑与不解:“妈,我还是不明白。”
杨岚笃定一笑:“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是时候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
沈婠刚进家门,就被周庆福堵个正着。
她止步,驻足,微扬的下巴带出几分隐隐的气势,一切都是不经意间的流露。
周庆福想,三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不再是低着头、逆来顺受的柔弱模样,也不再沉默寡言、孤僻内向。她越来越耀眼突出,尤其在大小姐、二小姐接连出事之后,没有了月亮,星星开始闪烁微光。
也许,这就是作为沈家人天生的气场?
即便流落在外,也无法泯灭骨子里高人一等的骄傲,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带她重回正轨,她就能散发出沈家人独特的魅力。
只可惜……
周庆福不由感慨,在这个家里,再优秀也注定被磨平棱角,再骄傲也不得不面对权威做出妥协。
“周管家有事吗?”
“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好。”
沈婠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坦然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叩叩叩——
进门先敲,这是规矩。
“进来。”威严沉凛。
沈婠推门而入。
“爸,你找我?”
“嗯,坐下说。”
沈婠坐到对面,静候下文。
“听说,你比警察还要先找到仓库?”
“嗯。”她点头。
“能告诉爸爸,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吗?”
沈婠目光一闪,几番犹豫。
沈春江把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下骤然一沉,这是知道了?
终于,在长达几十秒的纠结之后,沈婠开口:“我无意中捡到祁小姐落在病房的手机,发现……她的通话记录里有二姐打过去的电话。”
“所以?”沈春江不动声色。
“您可能不知道,当天是起航B班小测,成绩将会纳入毕业评定,几乎没有人缺考,除了祁子颜……我当时怀疑二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才导致祁小姐不得不来医院。”
还能是什么?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左右不过“你不来我就活不下去”、“你不出现我就去死”之类的话。
其中不乏威胁之意,祁子颜怕她真的想不开,所以连小测都放弃了。
沈春江双眸微眯:“你怀疑什么?”
“二姐她是不是……”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沈婠将每个表情都把控得很到位。
“够了!”
沈婠一顿。
沈春江沉声:“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爸?”她瞪大眼,惊呼出声。
“按我说的做。”
“那如果警察问起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把你二姐牵扯进去!”
沈春江一心想保沈嫣,却不管沈婠的死活。
呵……
好一个“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
她提前赶到仓库的事实被七八个警察,以及祁子辰都看在眼里,这些人不是傻瓜,相反,还一个比一个难糊弄,沈婠能有什么理由去辩白搪塞,在隐瞒事实的前提下,让自己成功脱身?
根本没有!
一个不慎,她就有沦为嫌疑犯的可能,就算幸运过了警察那关,也无法向祁家人交代!
沈春江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强迫她撒谎,作伪证,一方面可以转移警方视线,为沈嫣争取更多时间,另一方面,分散祁家的愤怒,成功将沈嫣摘出。
保一个,损一个,无情至此!
也对,私生女怎么比得上名正言顺的婚生女?
否则前世也不会在沈家三姐妹都检查出与那位器官配型成功之后,唯独将沈婠一个人推出来承受那样的噩梦。
这就是沈春江的真面目——
平时对你再好,心中再多怜惜与恻隐,到了关键时刻,照样毫不犹豫推你出去挡刀。
上辈子,沈婠就是那颗随时都可以被牺牲、舍弃的棋子。
没有利益牵扯,他可以是慈祥的父亲,给钱,送车,让你觉得自己被在意、被重视;可一旦掺杂了利益,必须有所取舍的时候,他可以分分钟变成无情的刽子手,对自己的亲骨肉挥下屠刀!
幸好沈婠经历过前世,早就看透了沈春江的本质,所以,从她踏进沈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无论姓沈的对她多好,她也照样冷心如故,不再动容分毫。
所以此刻她的心很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伤怀?
前世,她的眼泪已经流尽,这辈子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和恨!
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唱完的,只见沈婠微抿了唇瓣,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受伤,茫然与委屈交织,带着几分幽怨和控诉。
沈春江却无半分心软,强硬道——
“你大姐的风波还未平息,小嫣不能再出事了,所以只能委屈你。”
“可是爸……”她还试图争辩。
但沈春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没什么可是,你必须这样做!”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婠垂下黯然的双眸,低声道:“我明白了。”
这时,沈春江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语带安抚:“爸知道,这次难为你了,但沈家的利益是最重要的,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爸爸这一番苦心。等事情平息下来,小嫣会感谢你,我也会补偿你的。”
沈婠紧抿着唇,在对方严厉的注视下,缓缓点头,一副逆来顺受的乖乖女模样。
内心却止不住冷笑,打一棒,再给个甜枣,沈春江拿她当狗来训!
好!
好得很!
“行了,你出去吧。”
沈婠起身离开。
出了书房,抬眼便见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的周管家。
沈婠默不作声,低着头,沮丧的样子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周庆福上前,“三小姐,你……还好吗?”
原来连个下人都看出了沈春江的薄情,反过来同情她。
沈婠觉得可笑。
但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没……我没事。”
话虽如此,眼眶却红了。
周庆福长叹一声,“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看开点,习惯就好了。很多时候,太过在意和耿耿于怀,受伤的往往是自己。”
第367章 婠婠反击,深夜被砍
周庆福是沈春江的人,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很难得。
只要沈婠不算太笨,就该知道如何调整心态。
“……谢谢,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她涩然一笑。
落在周庆福眼里却成了故作坚强,心道:还是太年轻啊……
这个家从来不需要孺慕和崇拜,唯有“利”之一字而已。
也罢,等日子久了,就会明白的。
沈婠上楼,在转过身的瞬间,脸上所有苦涩和委屈都化作唇畔一抹冷笑,眼神如冰。
沈春江想要保沈嫣?
那就看他保不保得住了!
……
“翻供?!”
“是的,头儿。”年轻警察面露严肃。
张队眉心一紧:“说清楚。”
“刚才老陈他们例行问话,两个绑匪突然推翻之前所有口供,说绑架祁子颜是他们三个策划的,跟沈嫣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这样?”
“老陈当时也们懵了。”
“走,去看看!”
审讯室。
张队:“听说,你改了口供?”
面前坐的是三名绑匪中被称作“老大”的那位,真名王业龙,外号龙哥。
男人听罢,点了点头。
“为什么突然改口?”
“警察同志,不是你们告诉我要坦白从宽?与其到了后面被你们查出真相,多判几年,还不如趁早交代,争取减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都在污蔑沈嫣?”
男人皱眉,旋即,点了点头。
张队丢了笔,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了他足足十秒,然后,笑了。
“那你可能还知不知道,作伪证也会加重量刑。”
王业龙目光微闪,或许那一瞬间他有过犹豫和纠结,但最后都被坚定所掩盖——
坚定的想要认罪。
又或者说,坚定的想要帮沈嫣洗脱嫌疑。
呵!
询问过程持续了二十分钟,无论张队如何晓以利害,对方都坚持把责任往身上揽。
紧接着,他们又审问了二号绑匪,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没错,就是我们哥儿几个干的!我一个大男人做不出那种拉女人垫背的龌龊事!”
……
“头儿,这也太奇怪了。两个人,分开关押,却同时翻供,又不是双胞胎,还能心有灵犀不成?”
“呵,就是双胞胎也不会这么一致。”
年轻警察目露惊愕:“您的意思是……”
张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有些人手太长,伸到警局里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
“不是还有一个绑匪?”
……
刘麦全,在三人中排行最末,年纪也是最小的,今年才二十五岁。
当天,他被老大派去约定地点拿赎金,被尾随祁子辰而来的便衣警察当场抓获。
这人嘴硬,盘问许久才交代了藏人的地点。
随后被带回警局,单独关押。
在审问王业龙前,他们先审了刘麦全,可这人就像个哑巴,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一语不发,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个地方,故意放空,就像失了魂一样。
软性抵抗!
他们用过不少办法,比如不给他喝水,或者让他喝水却不让他去洗手间。
这刘麦全也是个“人才”——“烂人”的“人”,“废柴”的“柴”。
你不给他水,他就不喝。
当然,你给他,他也不会拒绝。等想上厕所了他就提出来,如果不同意,他也不急,不管屎还是尿,憋不住了就一概往裤裆里撒。
几个警察都不忍直视,他却无甚所谓。
那段时间整个审讯室都变成了粪坑,谁要是被分配去审问刘麦全,虽然不敢直接拒绝,但都忍不住摇头。
最后,还是张队谎称刘麦全招供,借此去诈王业龙,这位可不如刘的顽强,三两下就交代了。
刘麦全见大势已去,自然没什么好坚持的,也坦白了。
不认的时候,死活不张嘴;认的时候,却干脆无比。
“头儿,这个刘麦全……”年轻警察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他肯配合吗?”
第一次,张队也犹豫了。
“问过再说。”
两人又去了刘麦全所在的审讯室。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保持原有的动作,连眼皮都没抬。
张队和年轻警察走到他面前坐下,两人对视一眼。
“你也要翻供?”
刘麦全面无表情,该说的已经说了,他不认为还有再说一遍的必要。
张队没有再问,因为,问也问不出结果。
“走。”
两人起身,离开房间。
张队:“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年轻警察沉吟一瞬,“我感觉刘麦全……从头到尾都在以王业龙马首是瞻。”
“哦?”
“您看,最初他不肯交代,但我们一说王业龙招供了,他也立马坦白,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刚才,他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看样子又打算和王业龙的选择保持一致。”
张队点头:“好像是有点道理。不过,他们三个要是打定主意翻供,沈嫣那边我们还真动不了。”
“就没有其他证据了?沈婠呢?她不是可以作证吗?”
“单凭她的推断和猜测,真正上了法庭,根本站不住脚。”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沈嫣脱罪,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队沉吟一瞬,“再等等吧……”
等什么?
年轻警察没问,他也没主动解释。
……
沈婠开车到东篱山庄的时候,吱嘎一声,刹得有些粗鲁。
楚遇江见状,不动声色后退两步。
看这架势,某人心情可能不太美妙。
果然——
沈婠推开车门下来,到冲进室内,整个过程脸色都不太好。
找了一圈不见人,她问沈春江:“你家爷呢?”
“在靶场。”
沈婠转身就往下面走。
砰砰砰——
连放三枪,皆中红心。
权捍霆收手,余光瞄到一个身影,他赶紧摘了耳塞,扭头看去。
见到来人,笑容还来不及漾开,就发现沈婠脸色不对。
他忍不住皱眉。
“出什么事了?”
沈婠:“我被人欺负了。”像个放学回家告状的孩子。
权捍霆表情骤沉,眼神透着一股肃杀,“谁?”
“沈家人。”
他错开身,阴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沈婠追出两步才抓住男人衣袖:“你做什么?”
“找姓沈的算账,帮你出气。”
“现在?”
“不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在权六爷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忍气吞声”四个字,打脸就当场打,踩人就立马踩。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就不信那一套!
狗咬你一口,你等十年才报复回去,那不叫隐忍,那叫怂!
沈婠:“……”
好吧,她和大佬之间还差了一万个“简单粗暴”,不仅是想法和手段上的差距,还有能力上的悬殊。
权捍霆可以碾压沈家,所以他毫无顾忌。
但沈婠目前的实力还不行,所以她只能曲线救国。
“别……”她轻扯男人衣袖。
权捍霆止步回头,目光灼灼:“怎么,爷帮你还不乐意?”
沈婠瞟了眼他手上的射击专用气枪,“不是不乐意,是怕你太冲动当了土匪。”
“土匪?”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无论表情,还是持枪的举动,“很容易让人想歪好嘛?”
男人摩挲着下巴,突然来了句:“土匪貌似也不错。”
“……”
“那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
沈婠被他逗笑,压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喂,你真要帮我教训他们?”
权捍霆:“爷一言九鼎。”
“那你准备怎么教训?”沈婠好奇。
他做出一个开枪瞄靶的动作,标准又帅气。
“杀了?”
“最好一枪毙命。”
沈婠:“……”
“行了,不逗你了。”权捍霆放下气枪,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沈婠感觉自己贴上了一个火炉,嗅到一股阳刚的汗味,但并不排斥,反而觉得安心。
嘴上却嫌弃:“臭死了,臭死了……”
“就熏你!”说着,把人搂得更紧。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相互偎依了十几秒。
权捍霆:“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沈婠点头:“谢谢。”
她知道,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想让她开心,权捍霆是狠戾,但也不会中二到大白天就冲上去砰砰几下把人给解决了。
在这须臾之间,他早就想好对策替沈婠出气。
一个沈家而已,就算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放心,”男人的声音透出一股别样的温柔,却也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冷绝,“我会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诶,”沈婠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胸口,“你说我这样像不像找大人告状的熊孩子?”
“熊吗?”
沈婠摇头,当然不肯承认。
男人轻嗯一声,从善如流:“那就不熊。”
问:有个纵容自己颠倒是非黑白的男朋友是什么体验?
一楼:下不来床的体验。
二楼:妻奴。
三楼:狗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
……
N楼:确定这男的不是偏执狂?
N+1楼:在爱情里,两个人的偏执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幸福?
不过,沈婠最后还是没有让权捍霆动手,只问他借了警局的人脉。
“你打算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
权捍霆见她胸有成竹,索性放手不管了,由着她去折腾。
反正最后还有他来收拾残局,就算玩脱了也不怕。
沈婠乖觉地送上一记香吻。
却被男人反手按住后脑勺,加深了彼此之间的触碰。
亲完,再将人打横一抱,直接乘电梯到二楼主卧,轻轻一抛,丢到床上。
沈婠半撑着身体,“大白天,你别乱来。”
只听哗啦一声——
权捍霆转身把窗帘拉上,“现在黑了。”
言下之意,可以乱来了。
很快,室内就响起少儿不宜的声音。
……
在老大王业龙不知何故翻供后的第三天,剧情又再次迎来大反转。
“你又要推翻之前的说法,指认沈嫣?”
“是!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这回,男人一改上次翻供时的平静,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出了审讯室。
“头儿,这人情绪不对。”
“变得焦躁了。”
“是。我看他的样子像在担心什么,所以急切地想要坐实沈嫣的罪名。这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我都被搅糊涂了。”年轻警察说着,抓了抓头发。
张队沉吟一瞬,“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前一次翻供是被保护沈嫣的那股力量威胁,而现在翻供是的被想要置沈嫣于死地的那股力量所强迫?相同点是,都被胁迫了,而不同点很明显,这次的威胁显然比上一次更大,更令他们恐慌。”
“天!这些人把警局当什么?!”搅风搅雨,为所欲为的地方吗?!
“现在这起案子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张队幽幽一叹,眼神投向远处。
两方势力的博弈,端看谁更强。
沈嫣再次被带回警局问话,这不仅让她恐慌,更令沈春江惊讶。
他明明警告过那三个绑匪,除了刘麦全之外,另外两个的家人都已被他握在手里充当制衡的砝码。
可现在却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难道他们不怕家人受到伤害?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
沈春江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他永远也猜不到,家人也有亲疏之分。
好比,沈春江控制了王业龙的妻子,但那个女人仅仅只是前妻,而沈婠手里握着的却是他寄养在乡下的亲儿子。
当初,他就是怕仇家报复,所以孩子刚出生,还没满月就被王业龙秘密送到乡下,交给一对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的中年夫妻抚养。
前妻和骨肉,孰轻孰重,他心里自然有杆秤。
即便案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沈嫣还是咬紧牙关,拒不认罪。
这次上面驳回了律师取保候审的诉求,正式将沈嫣列为犯罪嫌疑人收押。
“我没有犯法!你们凭什么关我——”
“沈小姐,请你配合警方的工作!否则,我们将不排除使用强制手段的可能。”
沈嫣仍然激烈反抗,并且混乱中扇了警察一个耳光,尖长的指甲还差点戳到对方眼睛里。
袭警!
这下,总算有理由将其强制收押,当即就有两个警察冲上去,几个动作之后,沈嫣被摁压在地。
“老实点!你一个女人哪里学的这些恶毒心思?!”刚才那一下,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们都不相信沈嫣是无意的。若非那个同事闪躲及时,恐怕眼球已经被她的指甲戳爆了。
一只眼睛对于警察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简直——不可原谅!
因此强行制服沈嫣的时候,就加重了几分力道。
像这样的蛇蝎美人,他们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女人突然两眼翻白,抽搐不止。
“这……”
“像是羊癫疯?”
“不对,她嘴里没有吐泡沫。”
沈嫣抽搐得更厉害。
“快!马上送医院!”
就这样,沈嫣虽然没能取保候审,但却因突发疾病,需要及时治疗而再次脱身。
病房内。
“小嫣醒醒,警察都走了。”
沈嫣倏地睁开双眼,哪里还有半分发病的样子:“确定走了?”
“我亲眼看见的。”
“嗯。”
“还好你这次机警,否则就真的进去了。”杨岚一阵后怕。
“妈,医生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突发性癫痫,院方已经签字盖章,不会有问题的。”
沈嫣表情微缓,“爸知道了吗?”
杨岚点头:“他正在想别的办法,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嫣那颗高高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强烈到令她没由来的恐慌。
不等沈春江想出其他办法,这种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在沈嫣装病的第三天,凌晨三点五十分。
一道黑色身影溜进病房,手里握着一把铮亮的砍刀,然后,一声尖叫划破夜的静谧,惊醒了整层楼的医生护士和病人。
半小时后,沈嫣被送进急救室。
杨岚看着染血的床单,仿佛陷入可怕的梦魇,抱头尖叫。
第368章 沈嫣判刑,砍人者谁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等知道的时候,沈嫣已经满身鲜血地被送进手术室抢救,而杨岚几乎哭晕在染血的病床旁。
“你还好吗?”一名护士见状,伸手去扶她。
杨岚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袖:“我女儿呢?”
“刚进手术室。”
“带我过去。”
“可是您现在的情况……”
杨岚双眼浮肿,脸色苍白,不断有泪水滑落,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护士原本想劝她好好休息,可话到嘴边,对上女人凌厉近乎凶狠的眼神,她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
手术从凌晨五点一直持续到早上八点,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杨岚迎上前,急切地问道:“医生,我女儿没事吧?”
“病人身上多处刀伤,其中两处伤到颈部动脉血管,导致大量失血,一处在左臂,砍断了手筋,还有一处伤在右侧脸,从颧骨的位置延伸到上嘴唇,缝了二十一针。目前病人还在昏迷中,只能送进加护病房继续观察。”
医生每说一句,杨岚的心就沉重一分,听到最后身体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中年医生叹了口气,目露惋惜:“最致命的还是颈部动脉那两刀。另外,病人刚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们发现她反应迟钝、精神不佳,在口鼻两处都有白色药粉,经过成分辨别,药粉中含有甲基苯丙胺,哦,就是迷幻剂的主要成分,会让人短时间内致幻,从而丧失痛觉。如果病人能早一点呼救,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迷幻剂所造成的效果有两点——
第一被砍的瞬间无法及时清醒。
第二被砍之后反应迟钝,不仅耽误救治,还给了凶手逃脱的机会。
歹徒明显有备而来,也不知道这姑娘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竟然追到医院,连致幻剂都用上了,可见这仇不是一般深,怨不是一般重。
杨岚:“那我女儿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医生表情凝重。
杨岚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你……要有心理准备。目前的情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医生说完,摇了摇头,错身离开。
杨岚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
她的小嫣明明昨天还活蹦乱跳,不……她不信……
杨岚摇头,不断后退,眼看就要撞上旁边的垃圾箱。
这时,匆匆赶来的沈春江伸手扶住她后腰,杨岚看清来人,情绪彻底崩溃,将头埋进丈夫胸膛放声大哭。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睡着了……我为什么没有发现有人进来?明明我也在病房里啊……”
沈春江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作为父亲他很痛心,毕竟是亲生女儿,但同时也疑窦丛生。
谁会跟小嫣过不去?
或者说,谁跟沈家过不去?
又恰好赶在绑架案这个当口,难道说……祁家发现了什么?所以雇凶杀人?
不!
沈春江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祁家人护短没错,心疼女儿也是真,但底线摆在那里,绝对不会铤而走险,采取这种极端的报复手段。
可……不是祁家,还能有谁?
杨岚哭声不停,搅得沈春江本就烦乱的思绪愈发混沌。
但他偏偏还不能发脾气,只能强行忍耐,眼睁睁看着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揩到他干净的衬衣上。
“……春江,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杨岚发了狠,咬牙切齿。
“放心,我会处理。”
砍人事件发生在医院,不过一个上午就谣言四起,传得沸沸扬扬,一定程度上引起了病人恐慌。
这次遭殃的是沈嫣,下回又轮到谁?
院方出于对名誉的考虑,本来打算低调处理,但有人悄悄报了警,计划告吹。
既然粉饰太平行不通,院方也不会傻到和警方对着干,所以,当几个警察找上门来,他们很爽快地表示愿意配合调查,态度之好,令人咋舌。
由于案件涉及沈嫣,她目前的身份敏感,所以张队和年轻警察也在此列。两人第一时间去了病房。
“沈先生打扰了,但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沈春江看了眼床上累极而眠的杨岚,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再说。
两人配合地离开病房。
很快,沈春江也跟着出来,三人站在走廊上。
张队:“请问,案发之际,你是否在场?”
“不在。我是今天早上八点才赶过来的,那时小嫣手术刚完。”
“关于凶手,你有什么想说的?”
沈春江两眼微眯,冷凝之色一闪而过:“警察同志,听你的口气不像询问,倒像审犯人。追查凶手,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职责?你现在却拿来问我,怕是不妥吧?”
年轻警察面色微沉,正准备出言回击,却被张队不动声色拦下——
“如果我刚才的问法让你觉得冒犯,好,我可以换一种形式。请问,你们家最近有没有跟人结仇,产生争执,又或是得罪过什么人?毕竟,凶手谁也不砍,偏偏盯上你女儿,总归是有原因的。我们只是想让你提供线索,沈先生似乎太敏感,想法也有点多。”
沈春江眉心骤拧,对方解释了,但他好像更生气。
“我们没有得罪过谁,更不曾经结仇。至于凶手为什么针对我女儿,这还要交给你们警方来调查!”
“当然,这也是我们职责所在。”张队微微颔首,下一秒,话锋突转,“但据我所知,你所谓的‘不结仇’好像……不太准确。”
沈春江目光骤沉,尽显上位者气势。
张队也不憷,迎上他的视线,缓声道:“就在不久前你的女儿沈嫣牵扯到一起绑架案中,昨天在审问之后本该关押候审,但她突发疾病,不得不送往医院进行救治,可一夜之间却被人砍伤,这可不像一般的巧合。”
沈春江:“警察同志,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队笑了,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目光透着深意,不等沈春江有所反应,他就带着年轻警察大步离开。
沈春江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回想他刚才那个手势。
往上指?
什么意思?
下一秒,表情骤僵。
他是说——
人在做,天在看!
沈春江后颈泛起一股凉意。
……
“头儿,姓沈的不仅狡诈,还嚣张得很!老的小的一个样!”
“有钱人的毛病,咱们学不起,趁能看的时候多看看,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年轻警察一脸吃屎的表情,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张队:“要想当一名合格的警察,戒骄戒躁是基本要求,受气更是家常便饭。小子,多学着点,不然你要挨投诉的。”
“……”
突然,张队驻足。
年轻警察也跟着停下来,抬头一看,原来两人已经站在ICU病房外,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陷入昏迷的沈嫣。
张队:“有什么想法?”
年轻警察:“之前我一直觉得她是装病,想走保外就医的路子,可现在看来,咳……她好像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突发性癫痫只需医生开张病历单,属于小打小闹;可手术抢救,住进ICU,如今还陷入昏迷状态,这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嫣是真被人给砍了。
恐怕还有生命危险。
“头儿,你手机响了。”
“喂?好……我马上过来。”
“头儿?”
“去看看监控录像。”
……
监控画面显示,凌晨三点五十分,一个身穿黑色夹克、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沈嫣病房门口,手里提着一把铮亮的砍刀。
十分钟后,男人从病房出来,此时,他手里的刀已经染上鲜血,但奇怪的是直到男人消失在楼梯转角,整个楼道都还是静悄悄,没有人呼救,也没有人尖叫。
要知道,当时病房有两个人。
一个沈嫣,一个杨岚。
后者还可以说睡得太死,没能察觉,可前者被刀砍了,还不止一下,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就诡异了。
这时,身穿白袍的检验科主任递给警方一份检验报告。
“手术之前,主刀医生发现情况不对,将病人口腔内的白色粉末送检,我们连夜分析了里面的成分,发现是一种新型迷幻剂,且纯度非常高。病人应该是吸入了这种粉末,导致痛觉神经麻痹,所以没能及时呼救。”
果然——
画面显示,凶手离开将近六分钟后,整个走廊才因尖叫开始骚动起来。
而这六分钟,足够沈嫣大量失血,乃至如今休克的状态。
“医院门口还有马路的监控查过没有?嫌犯往哪个方向逃了?”
“医院大门的监控没有拍到该男子,不过在后门的路口监控发现了他的踪迹。”说着,把画面调出来。
“到这个地方,他上了一辆无牌的黑色别克,然后往西郊的方向去了。那边路段监控不够完善,所以……让人给逃了。”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手机响了。
“头儿,你的……”
张队接通:“什么事?我这里正忙……录音?他主动交出来的?好……我马上回来。”
……
上午十点,警局。
“录音呢?”
“头儿,在这儿。”
张队按下播放键——
“这算绑架了,被抓到要坐牢的,你当我傻啊?”是三个绑匪中老大王业龙的声音。
“我就是让你把她暂时关起来,又不要你敲诈勒索,怎么能算绑架?”一个女人的声音,动听悦耳,十分熟悉。
年轻警察猛然瞪大眼:“果然是她!”沈嫣!
“别吵,听完再说……”
王业龙对此似乎很犹豫,半晌没有开口。
沈嫣:“你替我办好这件事,我给你五万。”
“呵,五万?我看还是算了。”
“等等!你嫌少,那我再加五万,凑成十万如何?”
“……”
沈嫣:“抓人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到时,你再配合我演一场戏,十万块钱轻松到手。你知道你现在在一家汽车店打工,每天钻车底,满手机油,一个月也不过几千块钱的工资,十万,够你上一年的班了。”
“好!不就是绑人嘛,老子又不是没做过!说吧,具体怎么安排。”
“当天我会把祁子颜约出来,通知你具体位置,然后你就开车过来把我们两个都绑走,到了仓库,你就给祁子辰打电话,让他……”
绑架案到此,终于人证物证齐全,真相大白!
听完录音,大家唏嘘不已——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了!”
“这种馊主意,亏她想得出来。”
“你说现在的女人怎么跟疯子一样?追个男人,搞出一场绑架。”
“现在的小女生,恋爱脑,除了爱情,哪还塞得下法律?”
“话说,这录音交上去,加上那三个绑匪的证词,沈嫣十有八九会以绑架罪量刑,不过她现在的状况……”
众人一时无言。
“好了,”张队起身,“既然证据齐全,就按相关流程提交给检方,准备起诉吧。”
“是!”
“小郑,再跟我去趟医院。”
“哦。”年轻警察赶紧跟上。
走到一半,张队忽然停下来,神情怪异。
“头儿,你……怎么了?”
“不对!”
“什么?”
“这事不对!”
“哪里不对了?”
男人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件事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翻云覆雨,掌控全局。
否则王业龙三人为何一而再地翻供?
还有这段录音,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沈嫣被砍之后出现,彻底坐实了她的罪名?
到底是谁在给那三个绑匪传递外界信息?又以何筹码威胁三人听之从之?
太多太多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偏偏整个案件信息是完整的。
真相被最大程度地还原,没有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曾饶过一个坏人。
这种感觉就像……
送上门的正义!
如果只看结果,是的,正义没有缺席。
但过程却经不起任何推敲!
首先就是三人第一次翻供和第二翻供,就已经足以让人察觉猫腻。
张队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种近乎荒谬的可能——
真相不是他自己咂摸出来的,而是有人在背后一点一点嚼碎了喂给他,无形中一步一步慢慢引导,最后将他带到终点!
一切圆满,大功告成。
坦然接受幕后那人的安排,让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还是继续深入,不顾一切追究?
他纠结了十秒,然后,选择了前者。
他是警察,但也只是个警察,管不了权责范围之外的人和事。
……
根据华夏《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绑架罪】: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沈嫣虽然不是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祁子颜,但符合第二点“绑架他人作为人质”,因此,最后以绑架罪量刑。
但鉴于其主观动机情节不算恶劣,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客观后果,按“情节较轻”处理,判五年零三个月有期徒刑。
庭审宣判的时候,已经距离被砍事件过去整整两个月,但沈嫣没能到场,因为她还在昏迷中尚未清醒。
医生已经初步判断,她会永久性休克,也就是变成“植物人”。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五十四条,对被判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罪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暂予监外执行:
(一)有严重疾病需要保外就医的;
(二)怀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婴儿的妇女;
(三)生活不能自理,适用暂予监外执行不致危害社会的。
沈嫣满足其中一三两条,因此法官判决暂予监外执行。
杨岚出席了当天的庭审,祁家人只有祁子辰来了。
当判决书公布的那一刻,杨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清瘦了许多,两边脸颊深深凹陷,脸色也不好,眼睑的位置弥漫着两团乌青,可见这段时间她过得很不好。
沈春江在得知警方拿到录音证据以后,便彻底放弃了沈嫣这个女儿。
既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他能做的只有及时抽身,将损失降到最低。
所以这段时间他没有再轻举妄动,而是一心紧盯着明达,精神处于高度紧绷和戒备的状态。
并且尝试了多种方法,甚至提前找好危机公关,以便东窗事发之际稳定股价。
今天开庭,他没有出席,依然在工作。
他这么拼命,效果还是很明显,至少,迄今股价都还没有出现大的起伏。
在经历过“辐射珠宝事件”之后,明达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杨岚理解他的难处,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了疙瘩。
公司重要,难道亲生女儿就不重要了吗?
沈春江舍弃得的太果断,果断到让人寒心。
“妈,擦擦眼泪。”沈谦拿出纸巾,递过去。
沈嫣出事的时候,他人在国外,鞭长莫及。加上杨岚以为沈春江可以解决,就没有告诉他,可等到沈春江不能解决的时候,沈谦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了。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阿谦,妈现在只有你了……”
杨岚不仅伤心,她还恐慌。
噩运攥住了她的咽喉,让她两个女儿损的损,折的折,如今只剩下一个儿子,她有种抓住救命稻草的紧迫感,好像,这一松,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男人眸色沉凛,表情冷肃。
杨岚含着泪,点头。
祁家在得知真相后,与沈家彻底决裂,从今往后不再合作,现有合作项目也将拆分拍卖,转手下家。
两大豪门以此为结点,终于分道扬镳。
至此,绑架案尘埃落定。
但有一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小郑——
“头儿,你说到底是谁砍了沈嫣?”
十二月的天,宁城进入冬季,年轻小伙儿穿着警服一边吃红薯,一边哈气。
张队泡了杯热茶,翻腾的热气袅袅上升,他呼噜噜吸了一大口,烫得龇牙咧嘴,闻言,抬头看他:“臭小子,好奇心别这么重。”
小郑眼前一亮:“这么说您知道?!”
“知道个屁!”
“别啊……您就透露透露,我这心里挠得慌。”
“我看你是缺个女朋友,皮痒心更痒,对了,咱们新来报到的小妹子不是还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头儿给你俩牵个线,搭个桥?”
小郑一听,脸上闪过羞窘之色,抱着红薯赶紧开溜,“那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案子的卷宗没有整理,先走了啊!”
张队骂了声“狗犊子”,笑着摇头:“教了这么久,还是不着调,没个正形……”
想起刚才那个问题,他笑容一顿,唇畔扬起的弧度逐渐放平。
转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
是啊,沈嫣到底是谁砍伤的?
第369章 凶手是他,六爷现身(一更)
入夜,看守所的灯光不甚明亮,打在雪白的墙壁上,有种沁人的冰凉。
偶尔老鼠轻盈蹿过,留下一道黑色残影。
铁窗外,月色凄清,照进男人黑亮的瞳孔,他眼中泛起一抹沉痛的思念,却又在转瞬间归于平寂。
死水微澜。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腹部。
即便一身囚服,脊背也始终挺拔,像一匹抬头望天的孤狼。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铁门被打开。
“刘麦全——”
男人转身,平静以对。
两个身着制服的看守员入内,一个为他上脚铐,一个给他戴手铐,收拾完毕后:“走吧。”
刘麦全被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环顾四周后,他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坐下。”
刘麦全没动。
其中一名看守员忍不住拔高音调:“我让你坐下!”
最终,他选择妥协,坐到中间的木椅上,低头瞬间眼中掠过沉思,心头暗自警戒。
两名看守员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离开。
房间内,就只剩刘麦全一人。
他再次打量周围,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会见室”!
但按规定,未决犯在正式判决下达前,除了律师,不容许见任何人。
刘麦全也不认为有谁会来看他。
所以那两个人把他带到这里做什么?
就在疑惑的当口,一阵轻微的刺痛自后颈传来,他表情骤凛,反手回抓,但对方更快,拔掉针头之后就迅速退开。
刘麦全根本来不及回头看清偷袭者的样子,就在药效作用下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手脚发软,使不上力。
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双手被捆,并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颠簸感。
须臾间,刘麦全就大概摸清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1、不得自由。
2、被带离警局,如今在一辆行驶的轿车上。至于为什么不是其他车,比如货车,再比如皮卡?首先颠簸感不强、噪音不大;其次车身轻快、不笨重;最后车里有淡淡的香水味,这种味道他曾经闻过,价值不菲。
3、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确定以上三点,刘麦全整个人放松下来,打算继续装作昏迷。
但——
“醒了?”一声淡淡的问候,莫名熟悉。
刘麦全惊得坐直身体:“是你!”
他认得这个声音。
两个月前,也是这个人将他从警局秘密带走,丢给他一身衣服、一顶鸭舌帽,外加一把砍刀和少量迷幻剂。
全程不露脸,只能听见声音。
当晚凌晨,刘麦全就提刀去了医院,找到沈嫣……
“Hi~又见面了,最近过得如何?”轻松,惬意,甚至是慵懒的调调。
“你把我从看守所带出来的?”
“是,也不是。”
刘麦全到底混了这么些年,很快就听懂了这番话隐藏的深意——
“你背后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帮我?”
“别急,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刘麦全一默:“……能先给我松绑吗?”
“抱歉,暂时不可以。”
“……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该去的地方。”
这五个字,很容易造成误解——“该去的地方”,天堂,还是地狱?
总归逃不开的一个“死”字。
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与畏惧,轻声一笑:“放心,不会杀你灭口。相反,或许还能因祸得福。”
“什么意思?”
“毕竟,你帮爷干了件大事……”
对方音量忽然低了下去,仿若轻喃,刘麦全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能够辨别一个称呼——爷?
半小时后,车停下。
“到了。”
刘麦全被带着下车,这时他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比起那道熟悉的嗓音,这个人话很少,几乎不开口,但抓他肩膀的力气特别大,手劲非凡,明显就是个练家子。
他被两人一左一右押着往前,大概步行十来分钟后,抵达目标地点。
期间,好像听到水流声,不似小溪,倒有点像湍急的河流,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土腥味,这是……码头!
在一阵铁门拉开的哐当声之后,步入一个密闭空间,刘麦全听到了明显的回声,可见这个地方必定宽敞而空旷。
突然,眼前黑布脱落,光明重回视野,面前的一切也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一间仓库,几盏大功率白炽灯从顶棚垂下,照得整个空间无比亮堂。
“爷,刘麦全带到。”正是他熟悉的音色。
刘麦全循声望去,这人比他想象中年轻高大,黑色西装穿在身上像个商务精英,哪有半点流氓混混的样子?
但他又确实游走在灰色地带,无论两个月前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从警局里弄出来,还是此刻犹入无人之境般将他从看守所带走,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不是个好人!
还可能是个手段通天的坏人。
楚遇江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不闪不躲,自有一番凛然气势。
刘麦全视线左移,这人应该就是车上那位不爱说话的存在。
入目一颗滑稽的蘑菇头,明明生了张娃娃脸却冷得有些骇人,年纪轻轻,力气不小,他现在肩膀还泛疼。
“你们……”到底带我来干嘛?
话还没说完,便见二人同时低头,整齐地唤了声:“爷。”
刘麦全后背一僵,缓缓转身。
男人一袭黑色大衣,内衬灰色V领羊毛衫,身形高大,目光冷峻,一身上位者气势,威严无匹。
却偏偏生了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冲淡了他不经意间散发的煞气。
原本以为刚才那两人已属人中龙凤,却不想这位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刘麦全心神一震,下意识垂眸,态度顿时恭敬起来。
权捍霆打量着眼前男人,囚服加身却不显狼狈,目光沉着,表情刚毅,此刻虽然低着头,但脊背却始终笔直。
是条汉子。
“刘麦全?”
“是。”
“不问我为什么派人把你带到这儿?”
“……爷这样做,自然有理由,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他不清楚对方姓甚名谁,究竟是何身份,所以只能暂时借用楚遇江和凌云对他的称呼——爷。
诚恳,且恭敬。
权捍霆对此不置可否,眼中凌厉也丝毫未褪,对于这声称呼,看不出任何喜怒。
刘麦全额头开始冒汗。
忽然,一声轻笑乍起:“刘麦全,你很好!很有种!”
第370章 妻儿惨死,只为报仇(二更)
男人抬头,目露疑惑。
很好?很有种?
什么意思?
刘麦全不由皱眉。
权捍霆朝楚遇江微抬下颌,“你来告诉他。”
楚遇江上前:“是爷动用了关系把你从局子里弄出来,不仅给了刀,还给了药。”
这点刘麦全早有所料,并不惊讶。他好奇的是对方为什么这样做?好像提早就预见到他需要这些东西。
恍惚间,记忆回溯到两个月前……
彼时,他坐在审讯室里,已经很长时间没喝过水,嘴唇干裂,喉咙沙哑,感觉整颗心都要烧起来。
就在这时,一记重力敲打在他肩头,对方出手干脆,力道惊人,刘麦全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被蒙着眼睛扔到郊外,对方隔着车窗丢出来一个黑色布包,“时间不早了,去做你该做的事。”
等刘麦全扯掉眼前的黑布,只能看到一辆绝尘而去的别克。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他终于离开了警局那个鬼地方,可以不用坐牢,可以重获自由!
刘麦全欣喜若狂。
黑色布包里有一套衣服、一顶帽子、一把刀、一包药粉和一千块钱。
这些足够他跑路。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
梨庄,宁城远郊的一个小镇。
刘麦全坐大巴赶到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金色的稻田与垄间放学的孩童构成一幅淳朴的图画。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冷硬的脸上不由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希望和光。
“是麦全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叫住他。
“婶儿,是我。”
“哎哟!你可算回来了,这一个月都没见着你,只怕衣柜都要发霉了,赶紧回去拾掇拾掇吧。”
每年雨季来临,梨庄家家户户都免不了受潮。
刘麦全是个孤儿,在大雪天被镇上的福利院捡到,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十七岁的时候外出打工,挣的第一笔钱就在镇上买了房子,也算有了个家。
“行,我马上回去。”
“诶——你怎么往那边?走这头!”老太太好心提醒。
“没事,抄小路更快。”
“别了,你还是走大路吧。”老人一脸讳莫如深。
刘麦全想从这边走,顺道去看一个人,所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你这孩子怎么都讲不听呢?前些天那边才死过人,你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听婶儿一句劝,走大路,咱这心头不憷!”
刘麦全眼皮猛地一跳:“谁死了?”
“就半年前来咱们镇上租房的寡妇啊,叫什么慧慧来着……听说大半夜过风雨桥,失足摔死了,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诶!麦全!你跑什么?!让你别走那条路,回来——”
于佳慧没有亲人,也没有儿女,但死者为大,丧事不能不办。最后由镇上居民集体捐钱给她买了块墓地,也没敲锣打鼓做道场,就这么把骨灰装进坛子里草草埋了。
“麦全,你问她做什么?都是死了的人,不吉利!”
男人压抑着悲恸,眼眶泛红:“没……我就问问。”
“喏,从这里上去,第37号墓。诶,你慢点!用得着这么急吗?真是……”那人摇摇头走了。
直到夜幕降临,山里的风逐渐染上凉意,刘麦全才一瘸一拐地出了墓园。
他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去了女人生前租住的房子。
“麦全,你经常说你家乡很漂亮,可我从来没去过。”
“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
“那我一定要住下来,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最好是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好。”
老楼没有电梯,外墙也被涂抹得乌七八糟,但室内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帘是她喜欢淡紫色,窗台上摆放着两盆粉色的小花。
厨房里还有剩下的白糖、食醋、料酒等等,看着这些就能想象女人系着围裙在灶前忙碌的样子,她的表情一定是温柔而满足的。
卧室的床单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独有的茉莉花香气,刘麦全把头埋进被单里,不一会儿,传出男人压抑到极致的恸哭。
哭够了,他没有忘记寻找真相。
佳慧是那么稳妥的一个人,不会大半夜出门,更不可能摔下风雨桥。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刘麦全一边哭,一边翻箱倒柜,企图找出蛛丝马迹。
终于——
他在沙发底下找到一台新的DV机,里面有一个叫“Baby日记”的文件夹,点开之后跳出密密麻麻的视频录像。
他点开第一个。
女人穿着米色居家服,比上次见她的时候胖了点,打开机器,退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那一刻,刘麦全堂堂七尺男儿,竟泣不成声。
“慧慧……慧慧……”
视频里的女人感受不到他此刻的悲伤,所以笑容依旧。
“麦全,你已经走了两个星期了,什么时候才回来?其实我一个人还是有点寂寞的,主要是因为想你。”
“发现了吧?我买了个录像机,数码的,内存很大,花了好几千块呢。我没有用你寄回来的钱,这些都是我帮人翻译资料赚的。你……会不会说我败家啊?”
“败家就败家吧,我都认了,谁让我们有了小宝贝呢!”她摸着肚子,笑容恬淡而幸福,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看到此处的刘麦全,如遭雷击。
她怀宝宝了……
他们的宝宝……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立马下去陪她。
但是不可以!
在真相查明之前,他还不能死!
“已经两个多月了,是你上上次回来怀上的……”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刘麦全心如刀割。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反正我两个都喜欢,儿子就跟你一样高大帅气,女儿就像我……不不不,不能像我,性子太软会被欺负的,还是像你多一点比较好……”
“你现在不在家,未免错过宝宝的成长,我用DV录下来,以后你就可以拿出来看了,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呀?反正你下次回来,一定要说够一百遍‘我爱你’才可以!不然我要生气的,我一生气,宝宝也生气,以后肯定不喜欢你这个爸爸了。”
前面所有视频都是女人的孕期记录,除了最后一个……
“你们是谁?!我不是认识你们,出去!”
两个纹身男闯进家里,一个拿着照片,一个盯着女人的样子细细打量。
“没错!就是她!”
“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凭什么?就凭你男人在外头干了缺德事!他现在进了局子,不抓你抓谁?给我老实点!”
女人狠狠一怔:“进局子?什么意思?”
“你前夫王业龙竟然想往沈小姐头上泼脏水,没办法,只能用你警告警告那龟孙子,也好让他学乖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不……我只是他的前妻,我们、我们已经离婚了,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们威胁不了他!”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着那瘪三。至于在不在乎,得试过才知道!”
“放开!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走——”反抗过程中,DV机被扫到沙发底下,整个画面变成黑色,只能听见双方争执的声音。
“王业龙不会管我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抓错人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呢?我们查过,你就是他前妻,半年前刚离的婚,少他妈狡赖!”
“不……我跟王业龙是假夫妻,我真正的丈夫是刘……”
“刘什么?你怎么不说了?说不出来了吧?”
另外一个纹身男忽然想到什么:“说起姓刘的,我突然想起跟王业龙一起被抓的那个刘麦全家乡不就是这儿?可惜,是个孤儿,没什么亲人能够威胁到他,不然咱们也顺道一起抓了,多省事儿?”
“欸——这女人怎么不闹了?”
“管他的,先带走再说。”
……
两个纹身男是沈家的派来的,他们害死了慧慧,也杀死了他的孩子!
刘麦全忽然产生了一个极致疯狂的念头,像生了根的大树,在他脑子里越长越壮,逐渐成型。
他没有再哭,因为眼泪无用。
在离开之前,他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狠狠亲吻着那台DV机,仿佛亲吻着爱人孩子。
“慧慧,宝宝,我很快就来陪你们。”
他从黑色布袋里拿出那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刻意压低的帽檐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
他终于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将他带出警局,又为什么留下这样一个布袋。
那人说——
“时间不早了,去做你该做的事。”
确实不早了,已经凌晨十二点。
来时独自一人,去时孑然一身。
唯一不同的是心情——
他曾以为自己到达了天堂,劫后余生;没想到一直都身处地狱,好在很快就要解脱了。
两小时后,刘麦全回到市区,在中心医院对面的一条黑巷里做最后准备。
他试了试刀刃的锋利程度,又确定了白色粉末的具体效用,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恶狼,只待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候,他才会冲出去,开始血腥残忍的狩猎。
凌晨三点四十分,他进了医院。
五十分,他进了病房。
五十五分,他离开病房,刀锋染血。
四点零一分,病房内传出一声尖叫。
然后,整个医院陷入骚乱。
刘麦全却从容不迫地回到那条黑巷,准备了结自己,他想慧慧了。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可是不等他挥刀自戕,一辆黑色别克穿破夜色而来,将他敲晕带走。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他趴在警局审讯室的桌上,依旧口干舌燥。
刘麦全险些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看,他还穿着囚服,没有换上神秘人给他黑衣黑裤,也没有戴上那顶遮盖长相的鸭舌帽,他手里没有刀,更没有没有捅死沈嫣。
慧慧还在家里怀着宝宝殷殷期盼着他回去,然后说一百遍“我爱你”。
那是只是一个噩梦,并没有真实发生。
但指甲盖中凝固的血迹,捅人时候反被割伤的虎口,还有因痛哭而刺痛红肿的双眼,所有迹象都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这一切都是真的!
慧慧死了,宝宝死了,沈嫣死了,而他可能也会死。
这样也好。
所以,接下来的两个月刘麦全一直都在等,等他的宿命降临,等死刑的宣判下达,等他们一家三口的别后重聚。
但警察并没有怀疑他,甚至连“沈嫣”两个字都不曾提起。
……
仓库内。
“是你们把所有痕迹抹掉,所以我才没被怀疑?”
楚遇江点头。
刘麦全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想活的时候,有人恨不得我死;可我想死了,却偏偏有人要我活。”
笑着笑着,眼泪滑出眼眶,浸湿了眼角。
凌云皱眉,这人怕是疯了!
第371章 救不了她,爷告诉你(三更)
“你们早就知道慧慧被害了,是不是?!”笑够了,刘麦全沉声质问。
楚遇江:“是。”
“你们想借我的手去杀沈嫣,对不对?!”
楚遇江:“对。”
“你们这些人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被害死?她是个孕妇啊!怀着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当母亲了!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你们为什么不能仁慈一点?!”
楚遇江眉心骤拧,刚想开口,却被权捍霆及时拦下——
“我来跟他说。”
“爷……”楚遇江目露犹疑。
刘麦全已经神志失常,随时都可能崩溃,活人不可怕,死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心求死的活人!
权捍霆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楚遇江只能恭恭敬敬退到一边,但目光却时刻紧盯刘麦全的一举一动,防止他突然发狂,伤到六爷。
“你问我,为什么不救你妻子和孩子?”
刘麦全充血的眼球直勾勾看着他。
权捍霆不以为忤,平静道:“因为,救不了。”
刘麦全脸上流露出痛色,轻声喃喃:“救不了?怎么会救不了呢?你们不是很厉害吗?”
一直默不作声充当背景板的凌云突然开口:“如果我们救得了,也不会把你弄出来。”
是啊。
如果于佳慧还好好活着,刘麦全和沈家也不至于结下那么深的仇,非要沈嫣一条命来还。
他不要沈嫣的命,权捍霆自然也不会选中他。
那么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刘麦全仿佛脱力般,双腿一屈,跪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捂着脸,崩溃大哭:“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凌云:“因为,你的目标,同时也是我们的目标。你应该庆幸,拥有手刃仇人的机会,只可惜……”
“可惜什么?!”刘麦全忽然抬头。
“沈嫣没死成。”
“没死?!怎么可能?!”
“勉强保住一条命,成了植物人,不过也跟死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但安慰的成分居多,凌云自己却不以为然。
毕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植物人跟死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换成是他,根本不会给对方留任何抢救的机会,势必一击即中!
刘麦全闻言,一抹自嘲爬上嘴角似有遗憾,眼中却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她最不喜欢看我打打杀杀,也罢,该死的另有其人,沈嫣活着也好……活着也好……”
他不断重复最后四个字,仿佛说给已经不在的那个人听,又仿佛安慰自己。
原本,刘麦全是想了结沈春江,但他出入都有司机,不好对付,且当晚沈春江也没来医院。
没有最佳选择,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拿沈嫣开刀。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如今想来,如果慧慧还在,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肯定不愿见他滥杀无辜。
男人心里既痛苦,又矛盾,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仿佛要将他拖进深渊,万劫不复。
“另有其人?”凌云反问,语气之间似有疑惑。
刘麦全咬牙切齿:“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是沈春江!是他派人去抓慧慧!”
“你确定?”凌云一脸怪异地盯着他。
“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问?你还知道什么?”他猛地转向权捍霆,“你一定知道,告诉我慧慧到底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权捍霆淡淡看了他一眼,里面包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同情,“确定要听?”
人生在世,糊涂点,也好过些。
可惜,偏偏有人执迷不悟,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让自己好过,所以才不能糊涂。
刘麦全点头:“我确定!”
“好。”
沈春江为了让王业龙为首的三人不供出沈嫣,花钱雇佣了某街头势力,帮他找到这三人的家属,从而进行胁迫。
刘麦全是个孤儿,没什么亲戚,滑不溜手。
但王业龙不同,细查之下,他竟然有个刚离婚半年的前妻。
所以在查到于佳慧现在的住址后,两个纹身男上门了。
原本沈春江是打算画地为牢,将于佳慧控制在出租屋,派那两个纹身男守着,不出岔子就好。
但沈嫣不放心,害怕纹身男看不住,让人给跑了,所以执意要把于佳慧带到她指定的地方关起来,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离开熟悉的地方很容易给人造成恐慌,更何况于佳慧是个孕妇,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比普通人更为敏感。
加之两个纹身男凶神恶煞,她以为自己这一走便活不成了。
她迫切地想要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所以在被带走的途中,她选择了逃跑。
晚上十点,夜色深重。
她选择了熟悉的小路,企图用自己识路的优势,甩掉那两个纹身男。
但她太慌太怕,加上忧心肚子里的宝宝,双重高压之下,丧失了往日的镇定,在过风雨桥的时候,一脚踩滑……
“啊——啊——啊——”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男人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他仿佛亲眼看到了黑暗中托着小腹奔跑的慧慧,当时的她该有多么害怕,多么绝望?
“所以,你的刀没有挥错人。”
“沈嫣该死!她该死!可她偏偏没死!哈哈哈……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
楚遇江:“我们已经替你解决了那两个纹身男,你可以放心。”
“……谢谢。”男人止住哭声,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明明前一刻还撕心裂肺,这一刻却冷静如斯。
他的情绪切换太快,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楚遇江见状,不由防备更重。
刘麦全却不看他,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只盯着权捍霆,因为在这里他才是可以做主的那个人。
“所以,你带我来是为什么?”
权捍霆:“我不喜欢欠人。你解决了沈嫣,作为报酬,我放你走。”
“走?”
“没错。”说着,从角落里提出一个鼓胀的行李袋,“这里有两百万美金,够你下半辈子的花用。带着钱,去国外,剩下的你不用管,交给我来处理。”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走掉?”
权捍霆:“我说你走得掉,你就走得掉。”
自信狂妄,放肆嚣张。
刘麦全并不怀疑他有这个本事,毕竟,能把他一个大活人从看守所里弄出来,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拿上钱,出去第一个码头,有人在等,确保你这一路安然无恙。”
刘麦全接过行李袋,沉甸甸的重量,是他从未见过的巨额财富。
“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权捍霆:“知道答案,可能你就走不掉了,确定还要问吗?”
刘麦全拎着袋子,转身离开。
凌云微愣:“他就这么走了?”
楚遇江收回目光:“不然?”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小蘑菇什么时候也学会装深沉了?”楚遇江不以为然。
对一个男人来说,爱情或许刻骨铭心,但利益却是最终选择。
“不然你以为他要干嘛?自杀殉情?”
一边是已经化作骨灰的妻儿,一边是逃脱刑责外加巨额现金的诱惑。
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凌云皱眉,似乎对楚遇江的言论并不认同,“爷,于佳慧怎么跟王业龙扯上关系了?”
离婚夫妻?
他感觉不像。
毕竟,这一行的规矩就是“兄弟媳妇碰不得”,如果于佳慧真的跟王业龙有过一段,那刘麦全不可能再跟她搞到一起。
楚遇江也想不明白,询问的目光投向权捍霆。
“于佳慧和刘麦全从头到尾都是情侣,只不过三年前刘犯了事,不得不跑路,王业龙受了嘱托,代为照顾她而已。”
“照顾到结婚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