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 潜入红区
“老虎,你和肥羊留下看家,手枪留下两把,要是情况危急,什么东西都不用带,马上钻涵洞向西跑。我们天亮之前肯定回来,要是没回来你也不要慌,踏踏实实在这里等着,该上工上工。”
“这里还有点钱,去市场上买点建筑材料先把小楼修出来几个房间住着。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有办法带着兄弟们再回来。”
既然找到了比较隐蔽的渠道,洪涛心里多少算是有了点底。当然了,以他的秉性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安排后事。胡杨他们跟着自己是来追求美好生活的,没有一起出生入死的义务和责任。
从游龙劳务公司抢来的钱买房子花了一部分,剩下的分成两份,一半给老虎,做为他和肥羊的生活费,以及建设大后方的活动经费。
另一半带在身上,归自己和其他人使用。万一真被联盟巡逻队发现短时间内回不来,还可以向南跑到津门的安全区里暂避风头,到时候也得需要用钱。。
“嗯……用不用把对讲机拿出来,遇到危险还能马上通知我们。”
做为淘金客的首领,胡杨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对洪涛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不过他觉得还是大家在一起比较好,在末世里能凑到这么多可以信任的伙伴非常不容易。
即便东亚联盟制定的规则比救赎者要更倾向保护弱者,但毕竟还是个弱肉强食的环境。大家在一起吃点苦没啥,只要精神上比较富足日子依旧有奔头,散开之后就只能苟且偷生了。
“……暂时先不要吧,咱们剩下的电池不多了,还是留到关键时刻再用。放心吧,只要不是老天爷想收了我,一般的小麻烦也用不着大动干戈。这里不是疆省,你们也不再是淘金客,别再遇到事儿第一个就想着打打杀杀。”
洪涛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除了不想连累更多人之外,主要还是怕对讲机更容易暴露。救赎者没这种技术,但东亚联盟肯定有,会用单兵通讯终端的也不止自己。
种地的祈祷风调雨顺,当强盗的更喜欢月黑风高。这天晚上不光月黑风高还下起了雨,虽然没有头一天来时那么大,也没有闪电雷鸣,但依旧可以让某些人借助天气掩护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入夜,6道人影踮着脚、猫着腰靠近了新六区的西侧边界。先是伏在路边的杂草里观察了半个多小时,目送一队荷枪实弹的治安员沿着道路向南而去之后,才顺土坡溜下了路边的废弃排水沟,向北摸索了不到百米,找到那个半掩在杂草和建筑渣土之间的涵洞钻了进去。
“笨猪,你上次来的时候洞口就是这个样子吗?”涵洞只有半人高,却挺长,穿过上面的公路之后又向西延伸了几十米才到头。洪涛进洞之后就打亮了头灯,一边爬一边四处乱看,快到出口时突然止住身形。
“……对啊,是不是碰到同行了?”猛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笨猪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神色不禁紧张了起来,手跟着摸到了大腿上绑着的枪套。
“进来的时候我仔细看过,入口之前百分百是被掩埋住的,应该是平整新区土地时的建筑渣土。但埋的不深,后来被人又给挖开了,你们看这是什么!”洪涛点了点头,伸出手掌张开。
“好像是沥青吧?”几人分别拿起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凑到头灯下面仔细查看,再凑到鼻子下面闻,还有伸舌头舔的,黄牛最先有了答案。
“差不多,应该是油毡烧过之后滴落的残渣。有人曾经用油毡当火把照明从这里经过,依照地面留下的残渣数量算,要不就是人数挺多,要不就是来往的次数多。我觉得很可能是后一种,也就是说利用这条涵洞进入红区的恐怕不止咱们。”
洪涛拿出打火机,把黑色残渣挑在匕首尖上烤了烤,再用手指揉捏成一小团,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自己肯定了这种猜测,继而引出一大堆推测。
“最少有两个人,但脚印不是新的,现在该怎么办?”懒狗和笨猪都比较善于野外生存,突然到了大城市里还有点不适应。让洪涛这么一提醒也开始在地面上查找,很快就发现了脚印。
“别慌,这里不是梨城,也没有那么多淘金客。咱们干咱们的,多留个心眼,发现情况再说。”看到大家都做好了搏命的准备,洪涛赶紧示意别那么紧张。
可是他随后做的动作又让人不得不紧张,那支平时谁也不让碰的单筒望远镜怼在眼睛上,躲在洞口边上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
从离开伊宁开始跟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一件事,啥时候鼠哥把这个怪模怪样还要用电池驱动且挺费电的玩意拿出来,啥时候就离死人不远了。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也猜不出来,鼠哥也从来不说。但大家都不傻,知道肯定是能在黑夜里看见人的设备,私下里都把这个玩意叫做丧门星。
但今天丧门星失灵了,洪涛蹲在洞口张望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可疑目标。热源倒是不少,但从体型上看都不是人,有可能是老鼠,或者黄鼠狼,甚至狐狸,当然不可能缺了城市废墟里的常客,乌鸦!
既然设备没问题,那洞外几百米范围内就应该没有人类。当然了,热成像瞄准镜无法发现躲在建筑物后面的热源,所以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变换角度再观察几分钟。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行走在城市废墟里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儿,想不发出任何声响更难。由于太靠近安全区,一行人谁也没敢打开头灯或者手电,只能凭借经验慢慢摸索前行。
“咔吧、咔吧……我艹!”但不管怎么小心还是难免会踩到某种会发出声音的物体,这次率先中标的是黄牛。
“嘘……躲开就完了喊什么喊!”洪涛听到声音立马把身体藏到了路边的垃圾桶后面,恨不得过去照着黄牛的屁股狠狠踹两脚。又不是头一天当淘金客,怎么还和新手一样稍微有点意外就大惊小怪,太不专业了。
“鼠哥、鼠哥……您过来看看……”可是黄牛非但没改正错误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洪涛不得不离开掩体,穿过街道走到了另一边用手捂着打开头灯,打算看看黄牛到底因为什么如此失态。然后他就看到了很多枯树枝码放在人行道上,一层一层的还挺整齐。
但继续仔细查看下去就会发现,枯树枝的形状只有几类,每一类的外形非常相似,不太像自然界的产物,更像是人为的。
洪涛看在眼里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枯树枝,也不是任何加工过的人造产品,而是丧尸的残骸。
没错,几百上千具残骸堆在道路西侧人行道上,很可能就是第一次京城保卫战时被打死的丧尸。可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它们除了更加干瘪之外依旧保持着人形骨架的模样,从颜色到质感并没太大变化。
这只是表象,本质上枯骨还是被风化了,刚刚黄牛就是不小心踩在了一具丧尸遗骸上,把人家的大腿骨给踩断了。
不过就像当年医学实验室王和平与樊春玲的研究结果一样,丧尸的皮肤、肌肉组织和骨头要比人类坚硬且耐腐蚀的多,甚至比植物还要稳定。
虽然也有风化现象,但只是关节部分最严重,别说骨头,连表层皮肤还都没完全失去韧性。洪涛用手捏了捏,又用力掰了掰,骨头没断,皮肤和肌肉也没扯开。手感完全像拿着根木头,还是硬木,挺沉的。
619 潜入红区2
“……唉,别怕,死了的丧尸不会咬人,绕开点走就是了。”当年复兴联盟高层就曾经讨论过该如何处理这些丧尸残骸,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挖坑埋了吧,数量太多,工程量有点大。放火烧掉吧,别看丧尸的身体里含水量不高,却不是很好的可燃物,如果不添加燃料真不太好烧。
看来东亚联盟发展壮大了这么多年,依旧还是没找到比较合理的方式。他们只是把街道上的残骸给铲到了两边,不影响车辆通行而已。
怪不得赶车大爷说这片地区平时没人愿意靠近,有这么多丧尸遗骸,哪怕知道是死的也瘆人。再加上丧尸病的威胁,就算城市废墟里还有物资可以利用,只要不是太活不下去,就没人愿意来冒险。
“鼠哥,您听听,是不是有哭声啊……”比如说此时的瘦猴,他没当过淘金客,估计也没见过太多让人吃不下饭的场面,此时看啥都像人影晃动,听啥都像哀泣。
“我说咱能不能别玩人吓人啊!好歹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就算真有鬼魂还能有拿枪的活人可怕啊!谁见过鬼魂会拿枪突突人的?或者鬼魂会抢东西!分两组,开灯用手捂着走,尽量贴着建筑物点。。”
面对这种情况洪涛也没辙,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情况,只好提前允许打开头灯照明。人类可能从演化之前就不是夜行动物,骨子对光明有着天然的崇拜,哪怕是人造光也能带来强烈的安慰。
之后的探险之旅既无惊也不险,只是有点瘆人或者叫膈应。倒不是所有街道边都有丧尸遗骸,可是有些地方显然还没被清理过。上百米街道上真的铺了一层,要通过就得跳着走。想一想附近躺着几百几千只丧尸,就算洪涛也不由得有点心慌。
但人类有个功能特别强大,那就是习惯。不管多恶心多可怕的事情只要度过初期的心里不适,逐渐就会视而不见,比如惧水、恐高、晕血等等……
心惊胆战的向西摸索了一公里多,大家的注意力就从随处可见的丧尸遗骸上慢慢转移了,开始对街边的建筑物评头论足。按照其原本的不同功能,讨论着里面能否侥幸存留下来一些有用的物品。
“两人一组,黄牛和瘦猴跟着我,进入房屋之前必须戴好口罩和胶皮手套。先简单转转,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两个小时之后在这里集合。”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洪涛也基本确定了此地的位置,且看到了比较熟悉的建筑。眼见没发现任何险情,看了看手表,马上返回有点早,不如搂草打兔子找点有用的东西回去。
此时他所在的地方在旧世界里叫宋家庄路,十字路口的西北角有个大型购物中心,西南角也有一片底商和写字楼。建筑物保存的还算完整,正好分成两组进去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些好东西。
对好表,6个人分成两组,举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打开手电和头灯,小心翼翼的钻进了黑洞洞的建筑物内部。洪涛选择了一家开在写字楼底商里的呷哺呷哺做为突破口,可是连大堂带厨房转了个遍,啥有价值的东西都没发现。
“鼠哥,咱们的运气好像差了点……”黄牛是资深淘金客,面对此种局面一点不觉得陌生,马上得出了结论。这里曾经被人搜索过,但凡是容易携带且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这不是还有桌椅板凳和门窗嘛,厨房里那些不锈钢操作台也应该值点钱。”
洪涛很同意黄牛的判断,实际上这片区域还没出四环路,以东亚联盟的实力早就应该来有组织的搜索过,像食物、糖果、电池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基本就不要想了。
“要不咱们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捡点漏。”黄牛不太甘心,做为淘金客空手而归就意味着挨饿,只要有一丝希望也得付出十分努力,这个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太高了,灯光容易引来关注。咱们初来乍到,在把一切都摸清楚之前必须小心谨慎。走吧,去旁边的麦当劳看看,说不定还有炸鸡能吃……”
爬上十多层高的写字楼,在四面都是大玻璃的房间里举着手电乱转,其效果等同于在茫茫大海上当灯塔,用肉眼在几公里外就能发现,太不保险。
洪涛不想为了一点点夜草就让自己陷入被动,哪怕啥都没找到,门口停着的一排共享单车和电驴子,随便搬回去几辆也算贼不走空。
“鼠哥,楼上还有凉皮和披萨店,要不咱也去尝尝?”几分钟之后瘦猴就开始用话挤兑了,啥炸鸡啊,这里比刚才搜的呷哺呷哺还穷,厕所里的隔断板子都被拆走了,厨房里明显少了炸薯条和做冰淇淋的机器。
“算了吧,连吃了两家铺子,肚子里没地方了,咱俩去下面消化消化食。”洪涛吧嗒着嘴权当没听出来,用手拍着肚子,真和刚吃完大餐一般。
“这是地下车库吧?”黄牛空着肚子可装不出来那种心满意足的德性,随手推开楼道里的安全门,用手电向里面照了照。
“走,下去看看!”洪涛探头看了看,墙壁上果然贴着车库的标牌,于是有了个新想法。
要是东亚联盟的搜索队伍没有把每辆车都翻个底朝天,说不定还能找到没被拆卸过的电动汽车,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找到还能用的动力电池单元。
现在不愁吃不愁喝,唯独电池储备有点告急。这玩意目前怕是还没任何一个组织能生产,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用坏一块少一块。市场上倒是有卖的,可价格一个比一个高,还不一定能用。
俗话讲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座写字楼下面的两层车库里至少停了上百辆车,其中还真有十多辆电动汽车,且全都没有被人拆卸过。
看来当年东亚联盟有组织搜索这片区域的时间比较早,当年还没意识到电池的紧缺程度,后来可能就把这里划入了已经搜索过的名单,没有再来仔细查一遍。
大组织大机构办事一层套一层,中间环节太多,只要稍微有某个环节的工作人员没太认真负责,往往会有这类疏忽。
那还等什么,抄家伙上吧。先把几辆电动汽车的底盘电池组拆出来,等下次带着内阻仪来再挨个测试。黄牛和瘦猴立马就扑了上去,挨个车凿玻璃,从后备箱里翻找工具。
“地铁5号线……咦,这里怎么没被淹了啊!”洪涛没有去当拆车工,而是端着枪四处转悠,从一层转到二层,再从二层转回一层。无意间一抬头,发现车库的东边还有条通道,上面有着明显的地铁标志。
这时洪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按照地下二层车库的深度,应该比地铁隧道浅不了太多,可是转了一圈之后,没发现被水淹过的痕迹。要是这么推测的话,地铁隧道里会不会也没被淹呢?
“地铁里面没啥有用的吧?”黄牛正在摇着千斤顶,看到洪涛要往通道里走,不太理解。
“瞎嘚嘚啥,你坐过地铁吗?土包子,摇快点,没吃饭呐!”瘦猴从别的车上找来了另一支千斤顶,对黄牛干活还三心二意的行为提出了批评。
“你们就在这里别走远,我进去看看……二十分钟之内不回来就是遇到麻烦了!”洪涛没多解释,谁说地铁里没好东西,那里面可不光是铁轨和列车,还有很多值班室和设备,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620 潜入红区3
“这是被坦克炮直射的吧,说过不要用穿甲弹,非不听……”通道尽头确实是地铁站,可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了。
它出入口并不是独立的,而是位于一座建筑物内部,在记忆里应该是个啥交通枢纽。但墙壁上的大洞分分钟提醒着人们,这里也发生过激烈战斗,还被重火力直接命中过。
“哎呀,还敢照眼儿,你再看我一个试试!”楼上的废墟面积太大,不是靠一个人能搜索的,洪涛沿着还算完整的楼梯钻进了站台,突然发现了生命。
一只半尺多长的老鼠用后肢撑着地面抬起上半身,站在安检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双小圆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红光。
“看了怎么着!”老鼠面对挑衅丝毫没退缩,口还挺正。
“我艹……有本事一对一,仗着人多不算好汉!”老鼠到底挑衅没挑衅洪涛也不清楚,人家不过吱吱的叫了两声,就被他脑补成了不服气,然后抽出手枪准备公平决斗。
但扳机一直没扣下去,随着叫声,站台下面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一对对小红点越聚越多,转眼间就涌过来大几十只,不光瞪眼还有呲牙的。
“嘶……”饶是洪涛见多识广心志坚定,此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遍体生寒,总觉得在黑暗中还有一对儿更大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看。。
“天灵灵、地灵灵,黄鼠狼大仙快显灵,收了这群妖孽吧……”但老妖怪终归不比凡人,好奇心一旦被调动起来,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结局。
洪涛从兜里又掏出支强光手电,打亮之后四下照了照,没发现有其它怪物的迹象,于是心一横牙一咬,默念自创的万物相克真言,缓缓迈出了一步……
这一动,互相对峙的局面马上发生了变化,鼠群居然后退了,有几只还打算负隅顽抗的大家伙拼命吱吱叫着打算鼓动士气冲上去干掉这个大家伙,可架不住更多老鼠的胆怯,最终一哄而散逃了个干干净净。
“嘿嘿嘿,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洪涛这叫一个得意,比伏击裁决者几十口子还满足,迈着螃蟹步从站台一头走到另一头,见到再无一只老鼠敢冒犯天威,忍不住仰天大笑。
“哗啦啦啦……”这一笑,直震得天花板乱颤,本来就风化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龙骨有点要四分五裂的意思,直往下掉土。但尘土并不会发出类似搅动水流的声音,洪涛把头灯拧到最高档,凑到了站台边沿向下一看。
“呜呼呀……这他娘的是藏兵洞吗!”地铁隧道里大概积了一尺多深的污水,几百……也没准上千只浑身油亮的大老鼠就聚集了两侧的洞壁边缘,齐刷刷的望向这边。
“吼……”洪涛作势向前跑了两步,靠近的老鼠立刻扭头向隧道里跑。试了几次之后,他干脆跳下站台趟着淹没了小腿的污水往隧道里走,鼠群还是没有一只敢靠近,继续向里面退。
“唉,今天大爷我没时间,改天再来陪你们玩!”但洪涛最终也没钻进隧道,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扔了过去,扭头爬上了站台。
要不是预定好的集合时间所剩无几,他真想顺着隧道往北走走看。这些老鼠看着挺可怕,数量还挺多,但它们好像怕自己,即便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也不敢马上靠近。
怕老鼠咬吗?如果放在八年多以前还真怕。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体内含有类似抗生素般的东西,别说老鼠咬,蚊子叮都怕,生怕传染上丧尸病毒。
但现在真不怕了,丧尸病都能免疫,区区鼠疫算个屁!只要它们不上来生吞活剥了自己,那就和南疆的蚊子、蚂蟥、苍蝇、黑蜂没任何区别,不光不是敌人说不定还能帮忙呢。
之所以想沿着隧道向北探探,主要是5号线可以直通地坛。说不想回去看看那是假的,就算真的不在乎一手创建的联盟,那里毕竟是自己的家,还有那么多朋友和熟人,更有一位妻子。
可是以目前的情况,自己真不敢正大光明的走进去,既然当年已经做出了诈死的选择就不能出尔反尔。但偷偷回去看一眼还是可以的,比如通过地铁隧道钻进去。
当然了,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从逻辑上讲,这条隧道就算不被护城河工程挖断也会被堵死的。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防御工作都做不好,那东亚联盟早就该完蛋了。
不过凡事都有万一,洪涛就是想去碰碰这个万一。只是现在没有功夫,好在时间不是太紧,留着以后慢慢探索吧。
现在首要的工作就是在十月底之前把小楼修好,否则北方的冬天一来,大家全缩在窝棚里裹着睡袋缩手缩脚就太难受了。
淘金客就是淘金客,当6个人在集合点碰面时,除了黄牛和瘦猴一直都在忙着拆车,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人形搬运机了,大包小包的走着都费劲。
懒狗不愧在粮站干过,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钢管,一头绑了一个办公室里的大垃圾桶,把搜集来的所有东西都放在里面挑着走,腾出另一只手推着辆超市的购物车,也是堆得满满的。
“哎,这车没法拿,咣浪咣浪的老远就能被人听见!”按照淘金客的规矩,自己找到的东西可以拿一半,剩下的放到一起再和队伍里的其他人平分。洪涛不能武断的就让人家把东西全扔了,只是在安全问题上提出了硬性条件。
“你俩把东西都挂在扁担上,车上的东西大家分分……鼠哥,您也别空着手啊!”
懒狗拿起一样看看,舍不得扔,再拿起一样看看,依旧舍不得扔。最终还得求洪涛帮忙,哪怕这样一来就得把自己找到的东西分出一半也想全带回去。
洪涛的境界就要高不少了,和来的时候比他浑身上下不光没多东西,还少了一块压缩饼干。可惜身在一个群体里,过于格格不入会被大家抛弃。
“拿这么多这个干什么用?”于是拆开张毛毯,把购物车里剩下的东西全倒在上面,打算弄个包袱皮兜着走。这一倒就出问题了,购物车底部装了几十双还没开封的长筒丝袜。
“嘿嘿嘿,小马说了,这里的女人能帮忙生孩子。我琢磨着人家也不容易,女人嘛,总该穿的漂亮点。”懒狗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黑黄黑黄的牙。
“唉,人心散啦,队伍不好带喽……”这话让洪涛久久无言以对,只能扛起毛毯包,唉声叹气的走在了前面。
人心呐,这就是人心,永远没有满足的那一天。最初在梨城相遇时,他们几个还不能保证天天吃饱饭,给几条烟就愿意冒风险。
到了赛里木湖见面,他们就能吃饱了,虽然大冬天的还得划船打渔、冒着风雪在山路上背运货物,也比梨城时的要求高了些,光靠几条烟吃饱饭无法打动,要描绘出更好的前景和比较靠谱的可能性才愿意追随。
现在到了这里,看到了比疆省繁华太多的世界,甚至还没搞明白细节,欲望就忙不迭的向上再调整了一层。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之外,又开始追求家庭和后代了。
按照这么推算下去,当这些需求又被满足之后,他们肯定还会去追求更多。到时候就不知道能不能轻易得手了,更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有没有人肯付出又怎么付出!
621 地头蛇
当然了,洪涛并不太失落,他压根儿也没打算靠这几个人去打天下。对他来讲,初秋、焦三、林娜、周媛、蓝迪、朱玛……包括胡杨这些人全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不同阶段的过客。
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磨难,也算是老天爷给自己穿越便利之后的副作用,很公平也很正常。不求谁能陪着自己走完一生不离不弃,那太不现实了。只求在某个阶段中大家能相处融洽,才不枉在茫茫人海中相识一回。
俗话讲鸡叫三遍天下白,在鸡还是满院子跑的年代里,中国的广大农村确实就是靠着鸡的鸣叫来掌握起床时间的。通常而言,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天色刚好是黎明前的黑暗,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后就全亮了。
不过随着饲养科技的发展,为了让鸡多长肉、多下蛋进行了人工干预,走地鸡越来越少,鸡打鸣的规律也有点乱套,不管下午、晚上、半夜,叫起来没个准儿。
但丧尸病的爆发打断了人类的干预,再经过十多年的修复,除了气候、植被重新回归大自然的掌控,鸡这种家禽也再次拾起了祖辈的技能,开始按照规律准点打鸣了。
当洪涛一行人扛着大包小包钻过涵洞,躲开巡逻队回到棚户区里时,流民们自家养的鸡刚刚打完第第三遍,手表的指针也指在了四点一刻。。
老虎和肥羊根本没睡,他虽然没有洪涛那种随时都可以睡几分钟的本事,却也在常年的危险环境中锻炼出来了浅睡眠的能力。如果需要的话,能连续一两晚缩在角落里放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赶紧进来……”确定来的人是同伴之后,老虎撩开门帘一脸焦急的把人挨个拽了进去,对带回来的东西毫不关注,拉着洪涛的胳膊走到了一边。
“有麻烦了?”洪涛对那些破烂也没兴趣,掏出两根烟点上。
“你们刚走不到两个小时,棚户区里就来了一伙儿人。具体数量我也不太确定,大概七八个吧。听到响动我就让肥羊就去了对面水坑边上躲着,看到这些家伙和上次的不一样,没有大模大样往里闯,散的很开,蹑手蹑脚的转了几圈之后又走了。”
“估摸着和上次来的那伙人有关,说不定是来踩点的。”老虎点了点头,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讲述了一遍,没有发表太多个人意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只能如此。我们在这里的人脉太少,消息闭塞,只能以静制动。好在有治安队在,应该没人敢在安全区里大张旗鼓正面进攻。和兄弟们交代清楚,尽量不要单独出去,每天晚上安排人轮流值班放哨,只要联盟不插手谁拿咱们也没辙!”
对于这个问题洪涛即便提前有预估,可事到临头也没什么好办法。地头蛇就是地头蛇,只要在他们的地盘上抛头露面,想完全杜绝探查是不可能的。这些人往往比当地管理部门的嗅觉还灵敏,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会万分警惕。
游龙公司一夜之间被灭了门,按说也不算小事了,治安队可以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不受控的地下势力互相残杀偷偷乐,但其它地下势力可没这么宽的心,不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会睡不着觉的。
事实证明老虎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天亮之后在前往工地的路上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睡眼蓬松懵懵懂懂的流民正从四面八方汇集成一股一股的人流,分别去往能挣到饭钱的地方开始一天的辛苦劳作。原本在路边摆摊的商贩依旧卖力的吆喝着,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其中有一些人的眼神不太对,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扫,还刻意控制着行走速度保持不离不弃的距离。别看洪涛眼睛小,但左右的视野很大,根本不用转头就能把这些人的动态看清楚。
“老虎,咱们怕是真的让人盯上了。”但知道了也没辙,大白天的总不能因为有人跟着就回头掏枪开干,只能先给同伴打打预防针。
“……要不我回去把家伙带上?”老虎是个非常合格的淘金客,对付同行竞争和丧尸都很有经验。
但他到了大城市里,规则一变就有点抓瞎,脑袋左右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可疑之处。不过他比较相信洪涛的判断,既然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一心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你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吧?这么大脑袋肯定多一半都是空的!拜托睁眼看看,这里可是联盟安全区,光天化日之下玩枪战,就算能赢,你觉得咱们能打得过联盟军队吗!”
借着点烟的动作,洪涛搂住老虎的肩膀,凑到耳边咬牙切齿的喷着毒。挺聪明的人,怎么换个环境就总是犯迷糊呢。
“万一他们不这么想先动手,我们就眼睁睁等着挨枪子?”老虎确实有点迷糊,脑子钻进死胡同里一时半会转不出来了。
“知道啥叫光脚不怕穿鞋吗?和他们比咱们就是光脚的。您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要关系没关系、要人没人,啥都没有怕啥?”
“他们想保住这些东西就得遵守联盟规定,不能玩出圈懂不?别慌,今天让兄弟们都不要和外人搭伙干活,眼睛放亮点,我就不信他们敢当着上千人把咱给突突喽!”
要问地下势力该如何应对,洪涛还是有点小心得的。难的不是与这些人正面交锋,而是藏在后面的那些潜规则。只要把这些规则搞懂,至少就明白对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这时候再去照方抓药会容易的多。
就此时而言,东亚联盟既是地下势力的保护伞又是他们的紧箍咒,在这个大前提下,也就大概能猜到这些地下势力做事的分寸了。
“虎哥,听说这伙人里也有只老虎,应该就是那个走在前面的。看身子骨确实够壮实,就是不知道和您这只虎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就在洪涛一行人沿着道路走向护城河工地时,在分钟寺立交桥西南角那幢土黄色建筑的屋顶上,一个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满脸笑容的自言自语着。
他的面相挺年轻,看起来应该不到四十岁,穿着棕色皮夹克和水磨蓝牛仔裤,留着小分头戴着茶色太阳镜,里面的衬衫领子刻意翻了出来,花的,小碎花。
“是啊……我也听说他们里面有个人叫懒狗,你们俩倒不如比比,看看是你这条斗牛犬厉害,还是人家的土狗更凶!”
但自言自语如果声音太大,内容再牵扯到别人,比如旁边这位留着板寸、身高小两米胳膊赛大腿的壮汉,就属于言有所指了。
壮汉留着短发,脸上刮得铁青,但在下巴的胡子留着,精心修剪成了和头发差不多长的。面容称得上浓眉大眼,沉稳的神态和手臂、胸口的纹着刺青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从他脑袋上两道明显的伤疤来看,好像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能动手就不动嘴的类型。实际上此时的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还反唇相讥了皮夹克一番,嘴上功夫也很了得!
“虎哥,您可是安全区里的元老,平时办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谁不得背后挑大拇指说声公道仗义。这次游家兄弟被人灭了门,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吧。”
见到用言语拱火的小把戏没奏效,反倒被骂成了狗,皮夹克也不气恼,冲远处站着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很快就有茶壶茶杯和果盘端了上来。
622 地头蛇2
“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服老不成啊……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最好还是别往前凑,骨质疏松喽。”
被称作虎哥的人年纪确实要更大一些,阳光照在短发和胡子茬上映照出不少白丝。他的做派也不年轻,话里话外隐隐有老前辈的意思。
“不能,谁不知道虎哥您是老当益壮,别说南边这六个区,就算到了城北照样有面子。再说了,您可是大家的主心骨,发生了这么大事儿总要先拿出个章程,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才好出面。”
见到虎哥始终不上套,皮夹克继续把不要钱的高帽一顶顶抛了出去,看样子是非要逼着对方在游龙劳务公司的事情上明确表态。
他叫沈楠,三环娱乐城的老板,脚下的巨大建筑就是。这里原本是个家具城,经受了京城保卫战的炮火洗礼和数次地震居然没有太大破损,也算是个风水比较好的地方。
当联盟关闭了二环以里的主基地不再允许流民随便进入时,他就与几个同乡把这里买了下来。经过数年经营,不光保住了这座位于三环路旁边的建筑,还把它修缮得整整齐齐。。
并利用内部巨大的空间开设了餐厅、酒吧、夜总会等一系列娱乐设施,说是整个京城最大最高档的娱乐城毫不夸张,同时也是流民区里数得上号的大势力之一。
短发纹身壮汉叫孙飞虎,说起这位就可以用大名鼎鼎来形容了,绝不是虚名。原因有好几个,挑比较显眼的讲。
第一,他曾经做为联盟军人参加过除第一次京城保卫战、空袭西北联盟总部之外的所有大型军事行动,并在清缴丧尸控制区时光荣负伤,为了避免感染不得不砍断了一只左手。
第二,受伤退役之后,他没有选择留在基地里当军官,而是跑到了安全区里领着一群流民另起炉灶,打算按照他的理念建立新基地。而且成功了,现在的南一号安全区就是当年由他带着一群流民建立起来的小乌托邦。
当然了,这个局面没维持多久,东亚联盟也不允许身旁出现个不遵守规矩的小团体。于是小乌托邦在高压之下不得不自行解散。孙飞虎答应遵守联盟规则,联盟则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从哪儿之后,孙飞虎摇身一变又成了商人,经营起一家名为飞虎的建筑公司。一开始是有偿帮流民修缮房屋,后来又开始倒卖建筑材料,最终发展成了一股地下势力。
虽然飞虎公司不是人数最多的,也不是战斗力最强的,更不是财力最雄厚的。但在流民区里、尤其是在这里生活时间比较长的流民心目中,孙飞虎的声望是最高的。
在地下势力的相互争斗中,声望好像没有太大作用,流民们也不会因为谁的品格相对高一点,就抛家舍业的去帮谁拼命。
可孙飞虎在京城所有安全区地下势力的争斗之中一直稳坐钓鱼台,必然是有其原因的。这时候就得提一提第三点了,他在联盟里的老上司、老部下很多。
联盟原则上禁止正式居民参与流民之间的争斗,一切都要按照规定来。可要是有大权在握的联盟官员想袒护一下当年的老战友,就算不能直接出手帮忙,难道还找不到借口去惩罚一下老战友的敌人?
这样一来,孙飞虎和他的飞虎公司就成了安全区里的不倒翁,无论谁想打他的主意都要好好考虑一下是否会遭到来自联盟军方有意无意的照顾。
也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凡是在城南安全区里有点头脸的人物,平日里对这位元老级的前辈或多或少也得保持最基本的尊重,有点什么大举动之前先征求这位的意见已经成了约定成俗的潜规则。
沈楠与游中宁的私交还不错,两个人在业务上也有联系。游龙公司骗回来的流民中也不光是壮劳力,还有女性。如果碰上年轻一些的,就会先送到三环娱乐城去。
现在游龙公司被人一锅端了,手段还如此残暴,不光破坏了安全区里的潜规则,还严重伤害了三环娱乐城的利益,甚至让他心里有了种兔死狐悲般的慌乱。
要是不搞清楚这件事是谁干的、因为什么,并加以处罚,以后的日子就过不安生了,保不齐哪天三环娱乐城也会遭到同样的待遇!
“要我说啊,你们干的那些事也该收敛收敛了。要是总这么变本加厉的折腾,就算流民好欺负,联盟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早晚要倒霉!”
孙飞虎刚听说游龙公司被人一夜灭门时心情也很复杂。首先就是担忧,城南安全区少说也经营了六七年时间,从一开始自己就扎根在此,每时每刻的改变都看在眼中,总体上讲发展得还算平稳。
就算这几年一些地下势力玩的有点过分,联盟的约束力也逐渐淡化,越来越多的管理人员与各方势力接触频繁,贪污腐败苗头日盛,却也没到天怒人怨非得用极端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程度。
现在突然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婉如在平静的池塘里扔进块大石头,让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开始惴惴不安。另外还给某些人提供了一个不好的榜样,如果谁都能这么干,那安全区里的好日子怕是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接下来则是诧异,游龙公司在城南安全区里不能说赫赫有名也不是无名之辈。游中宁、游四海兄弟俩潜心经营了三四年,方方面面也都照顾到了,上升势头很明显。
他们手下就算没几个真能豁得出命的战将,可好歹也是一二十条经历过大场面的壮汉,还有不少武器,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被人给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丁点还手能力都没有呢。
翻遍了记忆,除了联盟军队里那些特种兵之外,好像找不出任何一个势力有如此能力。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是不是联盟出手?为什么要出手?还有没有后手?不把这些问题搞明白就瞎表态,很容易引火烧身。
“哎呦喂,罪过罪过,都怪我那个儿子,起床哭、吃饭也哭,害得我起了大早赶了个晚集,让虎哥您久等太不像话啦……沈爷,您吉祥……”
话音未落,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楼梯间里传出,应声而出的是个白胖子。那是真的白,不光皮肤白连同头发眉毛都是淡黄色的,再配上一双灰色的眼珠子,整个人如果被漂白粉洗过一般。
刚刚那些客套话就是从他嘴里溜出来的,每句都没毛病,但配上很重的卷舌音之后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不光不像道歉反而有些调侃的意思。
“白爷,别来无恙啊……”沈楠见到这个人之后脸上立刻浮现出热情的笑容,起身迎上前也跟着对方一起抱拳作揖,搞得好像回到了民国时代。
“白思德,我听说你把摊位费又涨了一成,还要一交就交半年的,是不是有点太黑心了啊!”与沈楠相反,孙飞虎的脸则更黑了,连客套话都没接,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很是不满。
“哎呀,虎哥,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今年初市场里接通了电线,那可都是我自己垫的钱。您是这方面的行家,肯定能算出来这笔工程款不是个小数目。”
白思德一点没在意孙飞虎的无礼,反而笑得更灿烂的,迈着小碎步凑了过来,先递烟再点火。嘴里也没闲着,把提高摊位费的前因后果介绍的明明白白。
623 地头蛇3
“呦,秀山大姐,怎么把您也惊动啦!”
俗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白思德尊敬有加和有理有据孙飞虎也没法再发火,正好楼梯口里又走出个人,还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这回该轮到孙飞虎陪着笑脸相迎了,顾不上再和白胖子掰扯。
“诸位早……既然是安全区里的大事秀山公寓自然也有份儿。飞虎,你可见老啦!”老太太虽然没穿和服,但一举一动像有无形的束缚一般,举手投足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她的来历,日本人!
“哈哈哈,老姐姐您可是一点不见老!来来来,上坐!”孙飞虎摸了摸一脑袋短发大笑着伸手虚扶,把老太太让到了遮阳伞下的沙发上,又倒了杯茶,随即坐在旁边小声聊了起来。
白思德没有坐,跟着沈楠走到女儿墙边,接过望远镜向工地那边张望着,两人还时不时耳语几句,脸上弥勒佛般的笑容全没了,换上了一层阴郁。
“咚咚咚……沈老板,这一大早急吼吼的叫我来是不是又到新货色了……嗳,虎哥,您老也在呐……嚯,秀山太太、白老板……怎么着,这是要开会呐!”
一杯茶还没喝完,楼梯上又传来了响动,好像有人抬着重物。随即上来了三个中年男人,打头的全身军装,一边走一边扯着嗓门吆喝,突然见到楼顶上不止沈楠还有别人,有点发愣。
后面两个倒是西装革履、休闲衣裤看着挺斯文,可黝黑的皮肤和满脸戾气与身上的打扮就不太般配了,挨个打招呼的同时眼睛开始四处乱踅摸,有点心神不定,或者叫警惕。
“王老板、金老板、朴总,来来来,坐下喘口气喝口茶。人差不多齐了,我就先来个开场白。。在座的都是城南安全区里有头有脸的前辈、兄弟,大家都挺忙的,平日里难得聚在一起。今天我做东请大家来喝早茶,一方面是见见面多沟通沟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议议游龙公司的事儿。”
见到这三位露面,沈楠赶紧迎了过来,把人都让到沙发里落座,自己则扶着沙发背,以主人的身份简短的介绍了下今天的主题。
“艹,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穷鬼们想造反,要是不动真格的我们也就别想混下去了。他奶奶的,下手真狠啊,上上下下二十多人一个活口也没留。阿德、老白,你们俩消息灵通,知不知道是那伙人做的?虎哥,您只要点个头,我姓王的打头阵,事不宜迟,咱们晚上就动手!”
一听到游龙公司的名字,刚刚坐下的军装大汉就蹦了起来,把大半杯茶水全翻在身边西装男的腿上,不管不顾的咆哮了起来,在阳光下可以清楚看到从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嘶……姓王的,有意见当面说,用不着玩阴的!”他说的慷慨激昂,可惜迎来的不是掌声和支持,而是西装男的怒目。刚倒的热茶,此时大腿保准烫红了,保不齐还得起水泡,急眼也在情理之中。
“呦,怎么着,小棒子,穿上西装没几天就觉得自己金贵啦!你他妈先把腿上的泥洗干净再和老子装大尾巴狼,换当初这杯茶别说撒在腿上,就算泼脸上你也得舔干净!”军装男觉得被撅了面子,立马就翻了脸,指着西装男的鼻子开骂了。
“妈的,狗嘴里放干净点,你骂谁!”西装男也不含糊,起身反骂了回去。
“瞅你个瘪茄子样儿,我骂你了又怎么滴!”
“看你吭哧瘪肚的揍性,老子没功夫陪你扯犊子玩,不服就画个道,谁不敢接着谁是小娘养的!”
“赶日子不如撞日子,新六区南边,谁不来谁是那个!各位老前辈,今天可不是我王小波不懂事,他妈的高丽棒子太欺负人,对不住,先走一步!”眼看谁也骂不服谁,军装男不打算逞口舌之利,四下一抱拳抬腿就走。
“虎哥、沈老板、秀山太太,得罪了,改日小弟一定登门赔礼!”紧跟着西装男也离开了座位,向着远处的楼门走,这可真叫势不两立,连下楼都不愿意走同一条楼梯。
“哎、哎……两位有话好说嘛,这、这……”白思德刚放下望远镜走过来打算正式开会,没想到开场白还没说完会议就散场了,一时间有点迷糊。想去拉着个,又想去拉那个,结果谁也没拉,只剩站在原地抖搂手。
“虎哥,您吃的盐比我吃的大米饭都多,应该能看出来吧。唉,不比以前喽,全是耍小聪明的,肚子里的算盘扒拉的咔咔响,一点亏都不肯吃……”
看到在座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一身休闲装梳着大背头、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倒是咧嘴笑了。先伸手端起茶壶给孙飞虎满上,然后是秀山老太太,同时嘴里也没闲着,就是内容含含糊糊,像是意有所指又像啥也没说。
“小金,他们俩到底是因为啥结了仇啊?”秀山太太也是一脸蒙圈,当着这么多人说翻脸就翻脸,肯定是有深仇大恨。
“嗨,哪儿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楼一拐弯就得穿一条裤子。这招叫金蝉脱壳,游龙公司没了,新区这边我又插不上手,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俩。至于说守规矩什么的就别指望喽,现在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多捞点才是真的!”
休闲装吸溜了一口茶水,靠在沙发上摇着二郎腿,用两句话就理清了军装男和西服男的心思。后面则全是抱怨,除了让人觉得像怨妇还有挑事的嫌疑,没啥干货。
“走就走吧,人各有志强求不得,要是没人还想走那我就说两句。”孙飞虎重重放下茶杯,深吸口气,把沈楠的主持人工作接了过来。
军装男叫王小波,西服男叫朴哲,都是这两年从四省联盟过来的。刚来的时候仗着手下能打也没少破坏规矩,但凭借着上面有点人脉、心黑手狠和在东北地面熟、货源稳定,总算是在城南安全区里站住了脚。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让着他们,俗话讲同行是冤家。这里原本的劳务公司就一直没放弃打压这两家后起之秀,比如说游龙公司,还有休闲装手下的顺发公司。
只是游龙公司的手段比较硬,双方的人在外面碰上难免就会打起来。顺发公司的手段则比较阴,和这位金永顺的为人一样,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整天穿的人模狗样到处装斯文,满嘴仁义道德规矩方圆,可背后扇阴风点鬼火四处挑事下家伙一点不耽误。
当然了,王小波和朴哲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别看嘴上没遮没档不像是太有心计的人,其实骨子里弯弯绕一点不比别人少。说又说回来了,在座的谁比谁傻多少啊,但凡脑子不太够用的也轮不到坐在这里指点江山。
刚刚这两位就上演了一出精彩的表演,刚听到是要聊游龙公司的事情,立马假装吵急了眼约架脱身。目的很明确,他们都不想放弃游龙公司留下的这片权利真空,更不想坐在这里拿嘴聊出如何分配。
那样对他们两家没有任何好处,论嘴皮子和人脉关系,金永顺在这一行里是大哥大。可要是论能打能抢不要脸,大家就差不多了。
至于说要不要给游龙公司报仇,或者说该不该出面维护安全区里约定成俗的潜规则,他们才不关心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谁想得了那么长远。
624 地头蛇4
“事儿呢沈楠说了,管不管得大家拿主意。不过在做决定之前我还是想听听来龙去脉,总要心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所为,才好说该不该管、能不能管。”
但孙飞虎的想法肯定和王小波、朴哲不一样,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当年追求过的某种理想还没完全破灭,他从骨子还是愿意看到安全区里有规矩,能比较平稳的发展。前提是别让他当出头鸟,更不能大包大揽。
“是啊,一夜之间突然就少了几十口大活人,在我印象里不能说从来没有过,但也太吓人啦。这种苗头不太好,和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关系。这几天公寓里也不安生,租客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我也没太搞明白,谁能讲讲啊?”
秀山太太和孙飞虎都是从安全区建立之初就在这里扎根的老一辈,两个人的想法也有不少共通之处,既想管又不愿意撸胳膊挽袖子自己上,且顾虑更多,在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事实之前坚决不表态。
“……那我就先讲讲,不够全面的再由白老板补上。”沈楠和白思德互相看了看,在眼神里达成了默契。
实际上他们俩才是这次会议的发起者,原因很简单,不想再让安全区里的格局发生大动荡,那样对他们的生意会造成严重破坏。。
可是他们俩的能力又不太够,尤其是缺乏战斗人员,这才不得不把几个有分量的大势力凑到一起想办法。但在提供线索方面,他们俩就得当仁不让了。
娱乐城和大洋路市场都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要论消息来源必须是大大滴。不是吹,只要是城南安全区里发生的事儿无论大小,不出三天就能了解个八九不离十,有时候甚至比当事人知道的还全面。
“根据治安队张队长透的口风,袭击游龙公司的人不少于五个,用的枪也不少于五支,应该全是短枪。内务部的人也证实了他的推测,还特别指出,根据弹头上的痕迹判断,这些枪很可能是俄制自动手枪,制式的,不光火力猛威力还强,一般防弹衣怕是没啥用。”
“另外在现场没发现任何子弹壳,连游中宁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开过枪,基本全是一枪毙命。有好几具尸体当时应该没死,后来才被补了刀。手段很专业,不像生手临时起意。”
“这帮家伙不光杀了人,还把游龙公司里值钱的东西拿走了不少,包括枪支弹药和保险柜里的财物,连账本都没留下。所以具体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清,但肯定不会太少。”
沈楠的口才自然是不错的,笨嘴瓜舌的也没法开娱乐城。他用最精简的词汇把从官方得来的诸多细节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这才端起茶杯抿着,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在座每位的反应。
“小队行动组织严密,制式武器火力强悍,一击毙命不留活口,带走弹壳和账本,专挑雨夜下手掩盖行踪……哎呀,诸位,我说句丧气话,这恐怕是内务部出手了吧,治安队没这个本事,更轮不到军方!”
如果说刚刚还是各自打着小算盘,并没太把游龙公司的事情放在心里,更多去关注其他势力的态度,那听完这番讲述之后,在场每个人的脸色就全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尤其是孙飞虎,他是越听越皱眉,连香烟都忘了点燃,就那么夹在手上轻轻拍击着沙发扶手。等沈楠说完,他也大概总结完了,可是答案很不乐观。
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了联盟内务部,那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赶紧缩回去战战兢兢,祈求千万别和自己沾边之外,狗屁办法也想不出来。
“虎哥,您先别忙着下结论,据我所知,这件事应该和内务部没任何关系,反倒是一群新来的流民比较可疑。”
“这几天我让手下人特意查了查,结果发现这群人是当天傍晚抵达新六区的,随即游四海就带人找了过去,而后才是游龙公司遇袭。游四海这个人在座的肯定都熟悉,不用我再多说了。”
“按说让他盯上的流民没一个能逃过去,尤其是他手下那个彪子下手非常黑。可怪就怪在这里了,那群新来的流民好像啥事儿都没有,但游四海和彪子的手下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一听孙飞虎要把事情往内务部脑袋上推,白思德不等沈徳反驳忙不迭的开口往回拽,生怕把其他人全给吓跑。他也不是一厢情愿的猜测,早就利用关系侧面打听过内务部的动向,确实没听说近期有针对安全区的大行动。
而且他还从零散的消息碎片里拼凑出了一条比较完整的时间轴,再按照这条线索去比对当天游四海接触过的所有人,从中发现了可疑之处。
“流民?这不可能,如果流民有这么大能量我们的买卖也就别干了!”但他的推理马上遭到了金永顺的驳斥,没什么证据,只是根据经验判断。
这么多家劳务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谁听说过公司被流民给灭了门的?别说反杀,就连成规模的反抗也很少见,顶多是个别流民性格比较硬,还得是被逼急了之后才会采取一些比较激烈的举动。但结局全是一个,被强力镇压。
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陌生环境里,没有谁能和有组织的帮派硬顶。即便可以寻求联盟规则的庇护,那也得在熟悉了之后才有可能。
“呵呵,金老板先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刚开始我也是不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于是我就派人去了城北安全区,特意找到了当天送这些人过来的车夫。”
“据他讲,当天下午确实从北站接了个活儿,送四个人来这里。但他不认识叫车的人,也不认识坐车的人。”
“很显然他说谎了,我问过当天值守新六区的治安队,他们说下午坐马车来的只有一伙人,少说也有六七个,行李还特别多。不过当时快下雨了,他们全去了岗楼里,也没留意车上有没有熟人。”
白思德笑容可掬的端起茶壶给金永顺斟满茶杯,顺势止住了对方继续质询的意图,再次陈述他的调查结果。和沈楠比起来他说的就比较细了,甚至有点啰嗦,绕来绕去没个主题,还得让别人猜。
“洋毛子,老太太我没那么多精力听你这一嘴中不中洋不洋的废话,你说你在中国待了那么久,怎么就改不掉说话啰嗦的毛病呢!”这次轮到秀山太太不满意了,别看她是日本人,可中文说的很不错,几乎听不出口音。
但白思德就是另一个套路,他是个丹麦人,丧尸病爆发之前在大连外企里工作了四五年,学中文时间不短但发音进步不太明显,心思全用到了更深层次,比如理解中国文化和语言的内涵。
来到京城之后又学会了碎嘴子,且一发不可收拾,整天穿的和八旗子弟一样,见谁都拱手作揖满嘴称爷,比绝大多数本地人还事儿逼。
“嘿嘿……您老多包涵多包涵……吕伟安这个人有谁认识吗?”白思德依旧是满脸堆笑、满嘴抱歉,但一点都不带改的,又抱拳作了个揖。看到老太太直冲自己翻白眼,这才收起双手把叙述改成了提问。
“是不是外号叫黑驴的啊?”孙飞虎、秀山太太、沈徳一起摇头,金永顺则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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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金爷您有印象?”白思德见到有听众捧场,赶紧又拿起茶壶,可惜金永顺的杯子是满的,那就改递烟吧。
“他应该是游龙公司的外勤吧……以前也在我手底下待过几天,挺能说的,业务不错。他孩子妈还是我公司的经理给找的呢……你说的那些流民该不会就是他找来的吧!”
金永顺美滋滋的偏过头,享受了一次让大洋路市场老板点火的待遇,可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了。吕伟安在劳务公司行业里也只是个小角色,凭啥能让白思德记住呢,这里肯定有事儿!
“金爷真是明白人……我虽然还没找到证据,但可以很负责的讲,这个吕伟安近期发财了。就在前两天,他去安全区管理处把五区最靠南边的那座破楼给买了下来,还带着那群流民里的两个人到市场里专门踅摸了建材。”
茶也斟了,烟也点了,白思德一时半会找不到更礼貌的举动,干脆举起大拇指狠狠夸了金永顺一句,这才把他发现的蛛丝马迹都抖搂的了出来。说完之后自顾自的端起茶杯,摇头晃脑的吸溜着,一副智珠在握的德性。
“买、买楼!他、他买楼?”金永顺至此才明白白思德提吕伟安是啥意思,可是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给公司跑腿的家伙,能从哪儿搞来这么多钱。
“游龙公司保险柜里的钱……”秀山太太别看老但脑子一点都不糊涂,马上就给出了当下最合理的解释。
“他、他有那么大胆子!”
可金永顺还是无法接受,他不光认识吕伟安,同时也大致了解这个人是啥品性。。要说见利忘义,为了多拿点提成转投了游龙公司没任何问题。可要说他暴起杀人劫财,还灭门,真不能信。
“那伙流民是他带回来的,估计杀人的时候他也在场,只是被留了条命,然后给人家当挡箭牌了。”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孙飞虎开口了,他和秀山太太一样,虽然年纪大了点可见多识广,脑子一点没生锈。
“……我手下肯定有人认识他家,抓回来问问不就清楚了!”金永顺这时才转过蒙来,还是不愿意全信,起身就要走,打算立刻去证实真伪。
“哎哎哎,老金,先别忙……这两天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呢。啧,不太好下手啊,有个家伙整天形影不离,直接就住在他那里了。我手下仔细观察过,这家伙身上八成带着硬家伙,看面相也不是个善茬。”
“我琢磨着就算仗着人多去了也够呛能轻易摆平,一旦响动太大那群家伙保准还得炸,对谁都没好处。也就是因为难办,这不才把大家请来商量个对策嘛。”
沈楠一把拉住金永顺,边说边把人又按回了沙发上。他真是看不起这些搞人口生意的,太鲁莽太粗俗,遇事就知道仗着人多动武。
这么干欺负流民没问题,可一旦碰上硬茬子非常容易吃瘪。游龙公司估计就是这么倒霉的,按照白思德提供的线索,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当天游四海得知吕伟安从大西北忽悠回来一群带着大包小包的流民之后,马上觉得有肉吃了,还像以前那样带着打手呼啦啦找了过去。
打算给人家来个下马威,能吓唬就吓唬,不能吓唬就动手抢。没承想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不光把自己和手下人的小命丢了,还饶上了表哥和公司里的其他人。
如果现在再去冒冒失失抓人,搞不好今天晚上又得少几十口子,其中没准还得有自己。在死亡面前,没谁能为了不太想干的人守口如瓶。
“他们一共几个人?”金永顺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重新估算目前的状况。
“嗯……不太确定,目前住在新六区里的有五个,再加上吕伟安家里的一个总数是六个。刚刚我和虎哥用望远镜看了,去工地的也只有五个人,和官方勘察现场的结论比较吻合。”沈楠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比较肯定。
“要不咱们凑凑,各家出几个人,等他们下工回新六区的时候半路下手!他们去工地干活,总不会也随身带着武器吧?”金永顺确实和沈楠想的一样,还在盘算着如何像对付流民那样轻易把这伙人解决掉。
“要是不怕内务部找你问话,尽管去做,老太太我还没活够呢!”结果他的提议立刻就遭到了秀山太太的奚落,好家伙,在安全区里明火执仗公然劫杀流民劳工,这是真不把联盟放在眼里啊。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加起来够内务部一巴掌打的吗?而且联盟高层从来也没承认过安全区里有其它势力存在,只是在没有造成实质损失之前不愿意为此大动干戈。
可要是有人打算挑战一下规则,把刀把子主动递上去,联盟高层怕是也不介意再把安全区清理一遍,来个向黑恶势力宣战、坚决保护流民权益的口号,大家就全等着去矿山里钻洞到死吧。
“嘿他娘的,合算我们里外不是人啊!”金永顺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听说流民都能灭门劳务公司了,心里的恐惧变成了冲动,太希望把这些家伙赶紧弄死才放心。
“秀山太太说的对,这件事不能由我们出手……我看不如这样,他们虽然杀的是公司的人,治安队不会管,但联盟对安全区的武器使用也是有相关规定的。如果有证据证明这些人真的持有违禁品,治安队怕是就要出面了。”
孙飞虎瞥了金永顺一眼,心里对王小波和朴哲的崛起大致有了点感悟。不是新人太厉害而是老人太笨,活该被淘汰。
这时候怎么能急吼吼的冲上去打打杀杀呢,要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座的人已经不是流民了,而是联盟的编外官员,是帮着联盟维持本地秩序的,干啥事儿之前都要把立场站稳才能去做。
“啪啪啪……虎哥不愧是老前辈,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没错,这件事用不着咱们出手,更不用去冒风险。高明、高明,来来来,以茶代酒,我先敬您一杯!”
要说谁最不愿意打打杀杀,必须不是沈楠。干夜店的虽然不全靠武力吃饭,可手下也得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骨干,否则分分钟被人把买卖折腾黄。
也不是秀山太太,她是老了没力气冲杀,可在她身后有一群日裔幸存者。虽然联盟禁止按照族群聚居,却没禁止同胞交往。越是少数族群往往就越团结,在这方面日本和韩国幸存者做得最到位。
更不是孙飞虎,这位老兵即便有些过气,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但俗话讲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下那群兄弟还是挺有战斗力的,且单论硬实力的话不输给任何一方势力。
最怂的其实就是白思德了,不管他多么喜欢钻研中国文化,学的多到位,可毕竟是个外国人。和那些日本、韩国、东南亚的幸存者还不一样,人家至少模样上没大差别,他可好,全身上下就找不出一样和中国相同的。
学了这么多年,啥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必然会懂,也必然感受的到。他倒是想找同族,问题是就算把全亚洲的幸存者凑在一起,估计也挑不出几个丹麦老乡。
还别说,在东亚联盟高层里真有几个来自欧洲的准老乡,即便不是丹麦人也离的很近。就是凭借这点情份,他才能在安全区里站住脚。
可也仅仅是站住脚,真要比勇斗狠的话,手底下确实没什么人可用。听到孙飞虎的建议之后,白思德那叫一个舒坦。这办法简直就是两全其美,既能化解外来的危险又不用打打杀杀,必须玩命支持!
626 入乡随俗
“哎,你个奸商先别拿好听话填乎我,这件事说着容易,办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孙飞虎自然不会让白思德的嘴花花搞晕,更不愿意戴上顶啥用没有的高帽就被当枪使,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虎哥放心,您公司那几个摊位租金照旧,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白思德也是明白人,知道没有白占的便宜,更明白想让孙飞虎出力必须得出点血。
“哎呀,你就别提三瓜两枣的破事了!虎哥,您仔细说说到底该怎么个弄法。”
沈楠也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办法好,但到底该怎么操作还得多听听这位老前辈的。不是说害人的招数不够用,而是艺不压身,多学点没坏处。
这一上午洪涛也没闲着,总觉得如芒在背,可是工地上人来人往又找不到具体目标,好不容易熬到吃午饭的时候,大部分工人全都停了下来才有所收获。
总共三个人,其中两个在一起。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其他劳工们没什么不同,但眼神时不时向这边瞟,还不是好好的看,非常闪烁,稍微一接触就马上躲开,装作若无其事。
“鼠哥,是不是有事了?”这种的东张西望的表现很快就引来了老虎的警觉。。
“从上午到这里就一直有人盯着咱们,怕是游龙公司的事情露了。”
“那怎么办!现在咱们什么都没带……”黄牛一听就有点着急,他倒不是怕打打杀杀,而是怕被人像羊一样宰杀。只要手里有武器,即便输了也能咬对方一口,死了不亏。
大多数淘金客都是这么想,也差不多这么做了。不是他们勇敢,是形势所迫。不这么想这么做的人要不就别去淘金,要不就死得更快,这可能也算一种优胜劣汰的自然进化吧。
“给你挺机枪,来,看看能走出去多远!脑子、脑子啊,这里不是梨城,别一遇到事儿马上就想着打打杀杀……鼠哥,是这个意思吧?”
如果不听声音光听内容,像极了洪涛的一贯语气。但这次真不是洪涛说的,老虎的嘴居然这么快,说的还这么情真意切,就像都是他自己脑子里想的。
“我去,老虎啊,你进步的是不是有点太快啦!照这么下去,我这个大哥就当不了几天喽!”洪涛嘴张的老大,瞪着小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都说有些人能随着环境改变而快速改变,以前觉得自己就挺善于改变的,去疆省待了三年多就敢一个人出去乱转,还把牧民、流民、淘金客装的惟妙惟肖。
可现在看来,老虎应该比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还强。他才来了一个多星期就已经从思想上开始转变了,估计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彻彻底底的变成本地人!
“嘿嘿嘿……还是鼠哥您教的好……别光笑,多听着点,听完了得往脑子里去……鼠哥,您来您来……”其实没有洪涛的时候,胡杨本身就把这个淘金客小队领导的挺好,即便人数少但凝聚力很高,没在梨城吃过大太亏。
之所以愿意给洪涛当小弟,除了能力认可之外,主要还是佑罗在疆省的名气有点大,尤其是在流民当中基本就快成神话了。可能在他看来,跟着佑罗混前途应该能更光明一些。
“老虎说的没错,这里环境变了,咱们也得跟着变。懒狗,你脑子好用,回答我个问题。这里和疆省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能被我们利用起来对付地头蛇。”
能见到老虎率先改变洪涛当然很欣慰,不过光有动力远远不够,还得有本事找到正确的方向。这个本事老虎他们应该也有,只是需要时间,而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自己刚好可以帮他们节省一些。
“……当兵的没有克扣流民……可我觉得他们也不会主动帮咱们!”
别看懒狗整天睡眼朦胧像个吃饱了啥都不想的糊涂虫,实际上在这个淘金客小队里,他一直都是胡杨的参谋,脑筋很够用。这次也没让大家失望,略加思索就说出了差不多正确的答案,只是光看到了表象,还没加以思辨。
“意思对,但说法不准确。这种差异不是士兵的问题,也不是流民的问题,应该说是联盟高层制定的政策导致了基层管理人员放弃以克扣流民为主的获利模式。”
“人总是贪婪懦弱的,只要情况允许,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从比自己弱小的同类身上获取利益。要是没有联盟的约束,他们并不一定就比救赎者士兵善良!”
正好是吃饭时间,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聊天,洪涛索性就把问题聊透一些,统一好大家的思想下一步才能行动一致。
“现在流民劳工的身份就是我们的护身符,士兵和治安队则是我们的保镖。注意身份的转变啊,以前流民是最弱小最不受保护的,所以我们遇到麻烦只有两种选择,要不彻底屈服要不拿命去抗争。”
“但现在不一样了,流民依旧是最底层,但联盟为了自身发展,明文规定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杀戮流民。也就是说我们比以前多了个选择,除了当缩头乌龟任人宰割和豁出命不要之外,还可以依靠对我们有利的规则。”
“鼠哥……你说的道理我听着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难不成士兵真能帮我们出头?”懒狗已经把睡不醒的眼睛睁开了,其实他的眼睛挺大的,还有一双剑眉,无论零件还是整机都比洪涛强多了。
“那是肯定不会的,这里的士兵也不是圣人,他们只是不愿意公开违反联盟的规定,才不得不捏着鼻子保护流民。如果能避免联盟处罚,他们肯定还是更倾向于那些本地势力。毕竟咱们是外人,不受点欺负就不合理了。”
洪涛也不是头一天发现懒狗长得比自己周正,该发泄的不满早就已经发泄过无数次了,对懒狗瞪着眼的质疑没有任何不满,依旧在耐心开导。
“鼠哥,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到底该不该去找士兵求救,您拿个主意,我们没意见!”一问一答,懒狗和洪涛还没急呢,听众倒是率先不耐烦了。
黄牛一边听一边用铁锹随意拍打着泥土,中心思想没领会,倒是规整出来几条土垄。再捅几个小洞,把馒头渣一个个放进去,好像就能长出馒头一样。
“对,大主意您来拿,小主意虎哥拿,拿好了咱就干,大不了死个逑。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个逑!”受到了黄牛的激励,笨猪也表达了不耐烦。
让他开枪杀人一点怨言不会有,实际上在那个血腥的雨夜里就他在远处端着步枪打的最痛快,可是换成动脑子琢磨高层在想什么、士兵在想什么、流民们在想什么,那就要命了。人家想什么又不会说,咱怎么可能知道呢!
“您是说去拉拢当兵的,让他们也在规则之内护着咱们?”懒狗好像有所得了,试探着说出一种可能。
“这一步肯定要走,但不是现在。现在咱们唯一该做的就是守规矩,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要像个规规矩矩的流民。咱们越是守规矩,像游龙公司那样的家伙就越拿咱们没啥办法。如果他们越线了就会受到规则的惩罚,要是我们越线了,规则也就保护不了。”
关于懒狗所说的事情洪涛深以为然,要想在这里站住脚光靠武器犀利能打能杀显然是不够的,必须还得有人脉。
如果说疆省是个丛林,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那东亚联盟控制区就是个社会。虽然本质上依旧是弱肉强食,可玩法变了,变得更隐蔽、更巧妙、更圆滑,也更吃人不吐骨头。
627 入乡随俗2
“那要是他们先下手为强玩黑的,我们都死了,规则再想保护也来不及啦!”老虎本来以为这位大侠有啥好办法呢,合算说了半天,绕来绕去就是当顺民,立刻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几天前大家抵达这里时也没想着打打杀杀,可有人不答应啊。如果当晚没有奋起反抗,那现在的生活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还是简单点说吧,从今往后我们要变成双面人,也就是人前人后两种活法。第一张脸是流民劳工的脸,这里的工作必须来,还要干好,尽快和管理者混熟,让他们记住我们。”
“平时在安全区里的一举一动要符合联盟规定,可以带刀,也可以带上缴获来的自制手枪,但除非遇到要命的事情,能动嘴的就不动手,吃点小亏先忍着。”
“第二张脸是淘金客的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还是淘金客,游走于红区之内,四处寻找有价值的货物。和疆省的城市废墟比起来,这里不光规模大了N倍,还没有丧尸捣乱。只要能避开巡逻队和外人,好东西多得是。”
“另外我刚才为啥说吃点小亏先忍着呢?因为有的是机会报仇,就算再来几次灭门也无所谓。。只要有人不打算善了,还是开公司的,那就找机会照死里干,一个活口不留!”
面对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活的几个人,洪涛明智的放弃了谆谆教导的企图。笨猪说的对,有时候讲太细反而不美,直接下命令反倒皆大欢喜。那就来吧,当下把肚子里的坏水用力往外挤,臭不可闻!
“就这么简单?”老虎完全听懂了,也没啥意见,可是总觉得牛逼办法应该特别曲折才靠谱,太简单了就显得不够牛逼。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一定容易……”懒狗也听懂了,他和老虎的反应不太一样,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一边用眼角瞥笨猪和黄牛。
“你个死狗啥意思,信不信我把你的狗眼挖出来!”黄牛为人比较憨厚,尤其是对自己人,就算明知道吃亏了也很少抗争,主要是他的嘴笨,懒得掰扯。
但笨猪没这么好说话,他在某些方面和克里木很像,比如都是牧民,都非常在意面子,都恨别人看不起自己。见到懒狗充满了轻蔑的眼神立马就要急眼,骂咧咧的站了起来。
“懒狗的意思也是我的担忧……先坐下,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几句话就急,还是伙伴之间,如果遇到外人用话挤兑、用行动挑衅,还能保持克制吗?别忘了,咱们的第一张脸是流民劳工,唯唯诺诺、勤勤恳恳、只求温饱的一群绵羊!”
虽然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很久的兄弟,但平日里拌嘴口角甚至动手打架也不罕见。洪涛也很少插手管,夫妻、父子之间还有矛盾呢,一群大老爷们整天凑在一起怎么可能相敬如宾。
但这次必须管管,还得站在懒狗一边拉偏手批评笨猪。这家伙的脾气和小马一样都属于暴躁类的,但小马是阴狠,更能忍;他则是火爆,最容易坏事。
“兄弟,我们几个人的小命可就全捏在你手里了……”老虎比洪涛更了解笨猪的性格,也更会拿捏。最火爆是不假,可为人也最仗义,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当然也就能为兄弟装孙子了。
“……你们也别把我当傻子看,不就是装怂嘛,我也会。以后只要遇到有人挑事儿,我就当见到了会长和主教,打一巴掌也得笑着认错!”
谁说猪就一定笨了,这位可是当过裁决者的,要真是宁折不弯的直脾气早就被上司弄死了。他是跟着伊斯扎韦叛逃出来之后才恢复了本性,轻易不想再为生存当缩头乌龟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别拉着脸和死了爹一样,咱们还有第二张脸呢。谁要是不长眼往死了欺负咱们,没关系,晚上见。到时候怎么折磨他们你说了算,我不干涉!”
闻言洪涛立马伸出大拇指表示佩服,还别说,笨猪举的例子真贴合。谁也别说谁是暴脾气,当初在伊宁基地里怎么就没一个人敢和裁决者、苦修士和士兵们发脾气呢?
暴脾气都是让怂人惯的,碰上更狠的,认怂的速度比怂人还快。当然了,不能光打击还得鼓励,于是洪涛让出了处决敌人的权利。其实他压根也不想要这个特权,靠武力折磨人不算本事,能用脑子折服人才是真厉害。
照例,大家还是只在工地上干大半天,吃过午饭略微再抬半个多小时土,完成当天定额之后就离开。路上也不刻意避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先去吕伟安家,叫上奸商和小马再一起去新买的小楼继续劳动。
这次就不是混饭吃了,而是在为自己干活。修缮小楼的建材虽然还没有影子,前期的工作却一点都不少。所有墙皮都要铲掉,屋里屋外的垃圾也得清理干净。
还得按照蓝图上的面积,在小楼四面围上一圈栅栏或者矮墙,用明显标志对外告之房屋性质。
栅栏肯定做不了,没那么多木头。矮墙也没戏,没那么多砖。只能先弄一圈建筑垃圾凑合,再在四角戳上几块大水泥块,拿红砖写上私人领地四个字。
在给自己干活的时候就不分大哥和小弟了,全要赤膊上阵。但有个例外,吕伟安这个俘虏却不用。他非但不用干活,还可以背着手、叼着烟在一边指手画脚,把资本家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也是洪涛的要求,虽然已经被人盯上了,就算装的再像应该也瞒不住有心人的调查。但该做的样子还得做,演戏就得演全套,最好连自己都信了,否则怎么骗人呢。
“什么?还要雇人!这也是联盟规定?”吕伟安在这方面也不生疏,稍微习惯了两天就能腆胸迭肚装大瓣蒜。不过任何事儿他也做不了主,比如在雇人方面。
按照吕伟安的说法,凡是在安全区里购置了土地房屋进行商业活动的人,都得按照规定缴纳税款。到底缴多少有固定比例,反正是不低,一般商户都无法承受。
难道联盟不想让流民做生意吗?还真不是,这只是个大概数字,实际上还有很多细则可以让商户减免税款。比如说以粮食、蔬菜、肉蛋奶以及副食品的形式纳税,就可以减免差不多小一半。
再比如说雇佣流民打工,每雇佣一名流民,税款相应降低一定比例,如果雇佣的足够多,几乎能做到完全不用交税。
不过千万不能为了免税雇太多,联盟又规定了,雇主必须为雇工提供一日两顿正餐和满足生活最低需求的住所。雇太多人税款是不用缴纳了,吃饭和租房子的钱更费。
“那你怎么早没和我说!”听了这些解释洪涛觉得自己上当了,上了联盟高层的当。
好算计啊,不光以工代赈吸引其它势力里得不到温饱的流民来投,还默许地下势力开办人口贩子公司,用绑架、欺骗的手段加快流民聚集速度。
结果还嫌不够,又用免税的方式逼着有钱人去雇佣流民。这样一来就等于让富人自己掏钱帮联盟养活人口,好名声还是联盟的。流民们绝不会先说老板仁义,而是要感谢联盟政策好,比如那位赶车大爷!
“鼠爷您别瞪眼,我这小心肝突突直跳……真不是我要隐瞒,有些事是真不知道。要是没有您的帮扶,我这辈子能不能买上个小房子住都是大问题,哪儿知道开买卖还有这么多讲究!”
面对洪涛的怒火中烧,吕伟安不再像前几天那么害怕了,他也大致摸到了这位的脾气,脸色越难看、表情越凶恶、言语越无情就越没事儿。啥时候笑着夸你了,还称兄道弟奉承你了,那才是最要命的。
628 入乡随俗3
“……雇几个合适你打听清楚了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洪涛就算再不乐意也得认,雇就雇吧,权当救济了。
“这还得看您打算出租多少个房间……另外吧,是不是再雇几个农户,改用粮食蔬菜交税优惠更大。”这个问题算白问了,吕伟安依旧也是没谱儿,还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种地?来来来,睁开狗眼好好看,你要是能在这里找出十平米可以长庄稼种菜的地,我立马跟你姓,管你儿子叫哥哥!”
洪涛是真急了,揪着吕伟安的脖领子就往小楼后面走。指着按照联盟规定买房送的那片空地咬牙切齿、声色俱厉、指天发誓。
“爷、爷……不是在这里种,我都问清楚了,是去北边种!”吕伟安个头没洪涛高,但身体也不瘦弱,常年在各地奔走当人贩子,身子骨太弱了也不成。但此时却像个小鸡子一样被提来提去,两脚差点离地。
“北边……孙贼,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还想把我当傻逼随便忽悠?走,咱俩骑上车往北走,只要你能找到耕地,我叫你儿子叔叔!”
这个说法让洪涛稍微迟疑了下,也仅仅是稍微,他在脑子里把这片区域的地图过了过,确定北边一直到二环路没有公园和城中村,立马又把赌注加了一倍。
“……不是这个北边,是城北安全区。那边都是农户,开垦了很多农田还养了好多牲畜……到底有多少我也没去过,反正城南安全区里做生意的大户,差不多都在那边买地雇人种了。。”
“其实算起来也不亏,据说那边在旧世界里耕地就挺多的,联盟又修了不少灌溉系统,稍微收拾收拾,用个一年就能有不错的收成。到时候不光能缴税还能落到手里不少粮食蔬菜,自己吃不完拿到市场上卖了也是一笔收入。”
吕伟安已经快被勒死了,当爷爷坚决不敢,反抗更不敢,只能用双手死死把住洪涛的手腕子,踮着脚尖打飈悠一般边说边踹腿儿。这回他是真不敢大喘气了,用最快的语速把前因后果包括短期收益和远景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哈哈哈,真是人才啊……我不光要帮着他们养活流民,还得义务平抑粮价。赚?赚个屁,就你这个脑子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滚蛋,赶紧去买地雇人。这次记得打听清楚再掏钱,要是还敢留个尾巴,我就把你大头朝下种在楼前当招牌!”
洪涛突然笑了,一把松开吕伟安的脖领子,伸手冲北边一指。奸商连大气都没喘,撒腿就跑,生怕跑慢了真被活埋。因为笑了,这位爷笑了,还笑得那么悲怆凄凉。
不过吕伟安白担惊受怕一场,洪涛真不是冲着他笑的,而是在笑自己是个傻蛋。
直到此时,他才算完全搞明白东亚联盟是怎么把十几万人养活的,既不是靠充沛的储备也不是像救赎者那样命令流民都去种地,然后用工农业剪刀差把农民剪的一毛不剩。
这些家伙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套东西,他们采用税收方式巧妙的调整了工农业需求,还把好名声全占了,唯独坑的就是商人。
想想也对,在这个时代里最不缺的就是商人,有没有他们大家全都一样活。至于活的是不是舒服惬意,在多一半人整天全为了温饱发愁的时候谁会去关心那个呢。
只要能提供基本生活要素,再在表面上下点功夫,给流民一定的安全保证,这里不光是乐土还是旋涡,会把周遭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口饭就得去和丧尸拼命的流民全都吸引过来。
人口多了,工农业生产水平必然会增长,工农业发展起来了生活物资丰富了,自然又会吸引更多人来投,人口就更多了……
这就是个良性循环,直到有一天能源、土地、水源不够分配为止。但用脚指头想想也会得出个结论,至少在这辈子,自然资源是不会缺的。缺的是采集和挖掘的人口,这又是个良性循环。
自己带着胡杨他们决定回京城的时候有两个打算,首先是找个工作干,只要不太累,能有个稳定生活足矣。实际上淘金客并不怕累,能有正常工作谁乐意去玩命呢。
其次,要是有机会就干点小买卖,因为在伊宁那边能有个小买卖做,哪怕会被各方盘剥,依旧能过得不错。
但此时洪涛感觉自己算计错了,伊宁是完完全全的配给制,所谓的买卖不过就是剥削流民之后产生的剩余价值。要是没有救赎者的腐败管理层挖墙角倒腾物资,那地方做啥买卖也得饿死。
东亚联盟虽然也是配给制,但他们采用的是双轨制。对正式居民和对流民完全是两种态度和办法,前者就像支军队,从上到下没有任何自由,更不允许过多参与经济领域。
后者则属于自由市场,市场规则和宏观调控由联盟负责,剩下的全是让市场决定。不太稳定却充满了活力,接受剥削但很难感觉到,还和前者充分互补。
这套东西到底是谁想出来洪涛真不清楚,反正他自己是琢磨不出来,更没有尝试过。不过他知道一件事,现在再想改已经来不及了,除非买房的钱不要了。
但那样一来自己这伙人可就真出名了,不光会引来各方势力的探查,很可能会把联盟内务部也惊动,林娜肯定会派人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宁可亏钱也不让联盟占便宜,这种搅屎棍子能不留就别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实际上洪涛挺佩服联盟管理层的,也不认为这种剥削算罪恶。没有剥削联盟就维持不了国内最强大的军队和工业发展、科研能力。联盟维持不下去了,依附着它生存的流民就还得回到食不饱腹衣不遮体的状态。
在这个时代,能不像救赎者那样光顾着享受的管理者已经算很合格了,要是再能把利益让出一小部分,给予被剥削者继续活下去繁衍后代的机会,就能当圣人了。
“老虎,下午早点回去,晚上咱们该去那边看看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想办法享受呗。洪涛自己当不了圣人,也不想让圣人剥削太多。买地、雇人都躲不开,那咱就去搞建材,反正不能全如了你们的意。
“好咧……那些人咋办?”一听说要去城市废墟里淘金,老虎满眼直冒光。不能说干一行爱一行,但某种行业干顺手了之后会产生依赖感。
不过兴奋状态很快就被那几个阴魂不散的身影给剿灭了,一天来,无论在工地还是小楼,附近总会有些无所事事的陌生人转悠。虽然他们自始至终也没采取进一步行动,可威慑力不容小觑。
“你忘啦,到了晚上咱们就是淘金客!”
“哦对……奶奶的,再敢跟着老子全弄死!最好再来场雨……”老虎用力拍了下脑门,光说转变思想,可惯性这玩意真不是几天就能变过来的,越到关键时刻就越容易走老路。
老虎的祈祷老天爷没收到,当天晚上不光没雨还是个大晴天。漫天繁星纷纷眨巴着眼,好奇的盯着漆黑的大地,像是要找点好玩的事情。
今天星星们算是抄着了,没等多久,几条人影鬼鬼祟祟的溜出了棚屋,借着四周房屋阴影的掩护,时隐时现,很快钻进了新六区西侧的废弃排水沟。
和预料的一样,那些阴魂不散的盯梢者没有进入新六区。看起来游四海的遭遇还是没那么容易被人忘记,尤其是加入了公司的人。
629 入乡随俗4
时隔三天再次进入红区,人数还是6个,速度快了一倍不止。有了上次的经历,谁也不再把那些随处可见的丧尸遗骸当回事,除了洪涛还时不时举起热瞄四下扫视一圈,一行人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抵达了预先规划好的区域。
这里距离新六区西侧边界不到两公里,有一小片低矮的简易楼,像是建筑公司的临时宿舍。这种房子比较好拆,砖、窗户、电线、水管包括灯具都能用上,也比较好搬运,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被选为了第一批拆迁房。
拆房的工作看着容易,实际上也是非常讲究技巧的。会拆的人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把一面墙弄倒、一扇窗户拆下来,还能保证大部分完好无损。不会拆的人花费一倍的力气,结果拆下来的往往是一堆半残品。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洪涛当然没这个本事,但黄牛有,还是专业的。他当年可是从小工一路干到了小工头,不光会盖房更会拆房。
当然了,光学会某几个环节还是比较简单的,这一晚上的成绩也算不错,除了十多套完整的门窗,还有相关的门垛、窗垛也成了砖块。。
干到鸡叫头遍,拆迁工程暂停。砖挑整的码起来留着以后慢慢运,门窗户挑断桥铝双层玻璃完好无损的先往回背。电线开关什么的不沉也不占地方,卷起来一起带走。
天亮之前,6个人形搬运机安全回到了新六区,看着塞满了大半间棚屋的战利品,累是累了点但心情好。再这么来上几次,小楼虽然不能完全修好,却可以先弄出几间房来住一点问题没有。
眼看天气就要凉了,住在正规房子里怎么也比缩在临时棚屋里舒服。而且那里是自己的地盘,谁的眼色也不用看,更不用怕有人大半夜偷偷摸进来突然发难。
“鼠哥,咱们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弄到楼里去?”老虎照例还是和肥羊留在棚屋照看行李,见到这么门窗和电线自然也跟着开心,可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愁眉不展了。
“不是有肥羊改装好的三轮车吗,一次别装太多,记得找点棉被垫着。都是兄弟们吃苦流汗背回来的,玻璃碎了可就没什么用喽。”
洪涛对自己新学的拆房手艺挺满意,轻抚着光滑的金属窗框,还沉浸在如何装修房子的幻想中,随口应了一句。
“不是……我是说该怎么不引人注意的运出去!这么大个头藏是藏不住的,总不能拆散了吧?”老虎干脆闪身站在窗户前面挡住洪涛的视线,然后把目光望向了黄牛,想获得技术支持。
“谁敢拆我的窗户我就和谁急!老虎啊,你怎么又忘了,规则、规则!联盟这是规定不许进入红区,没规定不许流民买卖建材?这有什么可藏的,窗户都是市场上买的,难不成每一笔交易还得向治安队报备?”
这回洪涛算是听明白了,嘴一撇又开始上课。实际上他心里也没谱儿,不知道治安队会不会管这个事儿。但可以试试看,探一探规则细节和治安队的执法底线。
成了,以后就照猫画虎接着干,一分钱不花的把小楼修缮好。不成也没关系,联盟肯定不会因为几扇门窗就大动干戈,大不了没收。
再说了,谁也没法证明自己去过红区,总不能先抓人后取证吧。要是那样的话,安全区里也就不会有地下势力了,更不会对游龙公司的灭门案不理不睬。
事实证明洪涛又猜对了,当他们推着三轮车把门窗运出新六区时,大门口的治安员只是要求把破棉被打开,看清楚没有违禁品之后就放行了。
当然了,他们的眼神也明确无误的传达出一个信号:小子,胆儿挺肥啊,最好别让老子抓到小辫子,否则有你好看!
“长官,刚刚我在路上捡到个钱包,不知道是谁丢的。您看我又要去工地上工又要搬货,真没时间去找失主,要不您二位帮个忙?”
洪涛看到了,立刻有了反应,从兜里掏出个手工缝制的钱包双手奉上。满脸全是我是好孩子,拾金不昧的傻样。
“……里面都有什么?”两个黑衣治安员对视了一眼,有点摸不准对方的路数,没伸手接。
“呦,您看我也是忙糊涂了,压根儿也没想起打开看看……反正也不是我的,看不看也不吃劲儿。”洪涛眨巴着小眼睛一脸愕然,好像头一次听说捡钱包还能打开看,又把双手向前送了送。
“……哼,你叫周大福是吧?按理说我们不该管这种破事儿,但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我就多说一句。小心点,你们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最好别太招摇,免得最终还得落到我们手里,到那时就很难脱身啦!”
其中一名治安员接过钱包,稍微捻开点缝向里看了看,一抹红色让他眼角抖了抖。略加思索,还是把钱包扔给了同伴,拿起洪涛胸前的身份证看了看,小声交代了几句,不等回话就大声吆喝着让三轮车赶紧离开大门,免得堵路。
“你他娘的要是也能给我几个月工资,我看你也挺有意思……”洪涛也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忙不迭的推着三轮车驶上公路,一边向南走一边暗自腹诽。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大多靠谱,联盟在对待流民和地下势力的态度上很是矛盾,既想利用又不想费太大劲儿,正努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不管这么做对不对,短期效应和长期稳定哪个重要,洪涛都没有过多去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己已经不是联盟管理层了,也没想再回去重整旗鼓,操这些心没屁用。
但这种环境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有利的,钻政策漏洞向来是他的长项,有了疆省这几年的磨练,打打杀杀不再是问题,应付起各方盘剥早就成了习惯,手下还多了一群不畏生死的帮手。来呗,想斗就斗,看看谁怕谁!
630 案发
有了这次试探的成果,洪涛心里也算有了谱儿,那还等什么,抡开膀子开干吧!此后的几天,他几乎天天晚上跑到红区里当拆迁工,门窗运完了就用背篓往回背砖头,顺手还弄回来几张席梦思床垫。
天一亮,再大摇大摆的运出去,而且还是雇人运。新六区里几乎全是这半年多新来的流民,大部分一穷二白还无依无靠。光靠在工地上挣的工资,再经过劳务公司克扣,顶多能混个温饱。只要有人出钱,他们啥活儿都愿意干。
这下就让洪涛找到了另一个加快修缮进度的办法,雇佣有手艺的流民去给自己干活……哦,不对,是给吕老板干活,对外必须这么说。
小楼是吕伟安吕老板的产业,还包括城北安全区里的八亩土地!今年算是赶不上了,明天一开春就要雇佣流民去耕种。而自己和老虎他们则是吕老板的雇工,这样一来既不用花工钱有符合了联盟的减税政策,两全其美。
这番设计倒是挺巧妙,算是把联盟规则的漏洞钻了个彻彻底底。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什么种地、雇工、减税都是后话,先得把眼下这一关过去才有机会去经营。。
就在9月底的一天,正在工地劳作的洪涛突然发现气氛有些诡异,几个穿着治安队黑衣服的人陆续走进了登记身份的帐篷,四周的河堤上也出现了七八名黑衣治安员。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工地的安全工作是由穿军装的士兵负责,从没见过治安队的人。洪涛赶紧往荆条筐里铲了些泥土,背起来向河堤上走,打算到高处去看个究竟。
“喂,站住,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走过来!”可惜还是晚了,刚走过记工分的桌子就有两名治安员闪了出来,用枪指着发出了命令。
“我还是别过去了,劳驾您二位!”
洪涛当然是不敢反抗的,不光乖乖放下了背筐,还高举双手跪在了原地,坚决不愿意给别人栽赃的机会。除非他们愿意当着士兵和联盟工作人员直接击毙自己这个手无寸铁还百分百投降了的流民劳工。
“你叫周大福?”两名治安员倒是没失望,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掏出手铐,戴上之前还要验明正身。
“……”洪涛更懂事了,赶紧把双臂背到了身后,小幅度的挺了挺胸脯,让对方自己看身份证。
治安员倒是没为难洪涛,一人一边架着他走向河堤北边。那里有几辆带篷布的三轮车,看着不算太奇怪,但篷布里却是个大铁笼子。
车子应该是从护城河北岸绕到了南岸,走了不远就进入一座建筑物的地下空间。当车子停稳篷布被拉开时,果然是在地下车库,但一辆汽车没有,倒是多了不少大铁笼子,沿着墙边有七八个。
有些铁笼是空的,有些里面关着人。洪涛被推进一个空笼子就没人搭理了,不久之后,老虎、黄牛等人也被一辆辆三轮车送了进来。看上去应该没什么事儿,只有笨猪的脸上有血迹,眼睛还肿了一只。
“你反抗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让洪涛这个坚定的投降派感化感化同伴,笨猪被塞进了这个铁笼。
“他们不听我解释,非要把刀子拿走……”笨猪闷声闷气的狡辩着。
“还成,鼻梁骨没断……前几天我怎么说的,这里不是疆省,认怂的时候就要怂到底。这次算你幸运,没被当兵的突突喽,下次长点记性,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洪涛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伤势,觉得没啥事,立马就撇着嘴开始喷毒。笨猪这顿打不光白挨,还得听他絮叨。
“是不是姓吕的把咱们卖了?”笨猪倒是没嫌烦,扭头在肩膀上蹭了蹭鼻血,压低声音询问此时的处境。
“说过多少次了,除非游龙公司的人活过来当面指认,否则我们只是刚来半个多月的劳工,除了雇主吕伟安谁也不认识。”但洪涛有点烦了,三角眼一瞪,恶狠狠的把那番瞎话又重复了一遍。
笨猪又蹭了蹭脸上的血,转头冲对面的铁笼子喊了起来,不是用汉语,而是蒙语。他和水蛇都是蒙古族,老虎也多少能听懂一些。
“要是不想皮肉受苦就把嘴闭上!”但他这种看上去有点嚣张的行为,立刻遭到了治安员的严厉警告。
“长官,我们到底犯了那条,您能不能给讲讲?就算是死,也让我们死个明白。”笨猪是不喊了,可洪涛又来了劲儿,冲着几个负责看管犯人的治安员喊了起来。
“哼,别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就能一直逍遥下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十多条人命,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
这时从角落的小门里又走出一名穿着黑衣服的治安员,他的胳膊上没有戴红箍,但领子上多了对儿银色的金属装饰。
“长官,您可能搞错了,我们都是来工地干活混口饱饭吃的流民,刚来这里不到一个月,除了吕老板谁都不认识。”听见有人搭腔了,洪涛立马凑到了铁笼子边上,带着一脸愁苦为自己分辨。
“吕老板……哼哼,他正在里面写材料呢,把你们都供出来了。怎么样,还说什么都没干吗?我明白,你们肯定也打听过这里的规矩,知道杀了公司的人治安队会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你们还有不知道的,如果有人在安全区里私藏和使用违禁武器,不管用在谁身上治安队都不会熟视无睹。”
“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谁主动交代,我保证不处罚,继续让他在这里生活,还会提供必要的保护,剩下的全送到矿山挖矿去。只有两个名额,好好想想,不要为了别人让自己一辈子吃苦……”
戴银色标记的治安员背着手走了过来,眯着眼从洪涛开始把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慢条理斯的展开了心理攻势。说得那叫一个胸有成竹,就好像兜里揣着吕伟安的供词一般。
“长官,您可能误会了,吕老板可是个好人呐,不光介绍工作还雇我们干活,并且答应房子修好之后,便宜租给我们住,这样的好心人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自打这个戴银色标记的治安员一出现,洪涛就知道吕伟安那边已经审的差不多了,且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否则当官的根本不用来这里浪费口舌。
把人带进去挨个过遍筛子,口供互相对照下,找出明显的漏洞该上刑的上刑,该用手段的用手段。在严刑拷打和供词的支撑下,心理防线已经松动的人没谁能是真正的硬骨头。
既然吕伟安没拉胯,那自己这边当然也不能拖后腿。现在也顾不上再让老虎顶在前面当挡箭牌了,撸胳膊挽袖子上吧,只要过了治安队这关,游龙公司的事情基本就算抹过去了。
过不了也没关系,报出周媛的名号,就说自己是外交部的特殊工作人员,具体工作内容不便透露,想必周媛有办法把自己这些人弄出去。
到时候让她把朱玛和两个孩子也送出来,哦对,还有朱玛的姐姐。然后带着她们跑得远远的,再也不管丧尸和幸存者的破事,这趟回来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嗨,合算把我们全当睁眼瞎了!好好好,嘴硬是吧,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都带进去,分开审!”眼见这番话谁也没唬住,戴银色标记的男人立马就翻脸了,指着洪涛恶狠狠的发出了威胁。
631 案发2
古人曾经用一个词完美形容了这种人,叫做色厉内荏。试问如果心知肚明还掌握了证据,当官的谁乐意放着舒服的办公室不待,非跑到味道不怎么好还阴冷阴冷的地下室给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表演变脸呢。
这么做的唯一解释就是想得到的答案还没得到,那对付他们的唯一办法也就呼之欲出了,咬紧牙关,有用的一句都不说!
别人是怎么应付审讯的洪涛不知道,也不太担心。老虎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用心智极其坚定来形容了,在如何应付士兵官员欺压盘剥方面比自己的经验还丰富,更不怕普通意义上的皮肉吃苦。
洪涛自讨没他们那么抗造,所以态度还是很积极配合的,问啥回答啥,不问有时候也会多讲点。但有个原则,那就是坚决不承认杀人,更不承认私藏了制式武器。
你明知道我是男的不成,口供上必须有我亲口承认的这个词儿才算数。但我就是不说,回答说不是女的、站着撒尿、能娶媳妇都成,也是一个意思,可放在口供里依旧不等于我承认是男的了!
法律也好、规定也罢,只要是必须落在纸面上并成为最终表述的东西就必须准确,尽量避免歧义和含糊。只要对方愿意按照规矩来,那洪涛就啥也不怕。
那要是对方不按照规矩来呢?这一点洪涛觉得是不可能的。。一个团体也好,一个社会也罢,都是有一致性的。
如果联盟安全区的治安队可以为所欲为、指鹿为马、随便栽赃陷害,游龙帮这类的地下势力也就不用等着自己去铲除了,根本就活不下去。治安队随便找个借口,安上个罪名就能抓一大堆。
那要是治安队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呢?逻辑是一样的,如果他们这么搞,安全区里的流民早就和救赎者的流民一样苦不堪言了,根本吸引不了这么多流民从四面八方投奔。
这一点洪涛在JYG机场干活的时候,就从当地的联盟驻军嘴里打听到不少详情,等下了火车,车站和路上的情景也都历历在目。
所有的表象综合起来之后,就从结构上把安全区的大致轮廓勾勒了出来。人有性格,社会一样有,摸清了性格,就能知道很多事的发展趋势。
“啊……吕老板是好人呐……啊……我们都是老实人呐……打死人啦……冤枉呀……”
当然了,即便是旧世界的治安机构,底层人群被抓进去之后也难免要吃点皮肉之苦,何况在刚刚开始重建、各项法规还不是太完善的末世。洪涛做为出头鸟,第一个被带进审讯室,也是第一个传来了惨叫声。
但他叫得好像有点过了,声音极其凄厉还悠扬,整个地下室都被笼罩在防空警报般的噪音中。而落在他身上的拳脚不过三两下,另一个治安员刚刚把袖子挽起来,还没来得急动手就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没敢出拳。
地下室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刚刚那个衣领上有银色标记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旁边还坐着个人,赫然就是孙飞虎。
“铃铃铃……”两个人都没说话,听着忽远忽近、时而高亢时而委婉的惨叫,默默抽着烟,突然被一阵更加刺耳的铃声惊醒。
“喂……是,我是张谦……是……是是……明白……您放心……”男人掐灭烟蒂起身拿起电话,刚听了一句就原地来了个立正,一边听一边把身体站得更直。
“虎哥,大队长让我们注意点影响,审讯工作怕是不太方便继续下去了。”放下电话,男人把脸转向孙飞虎,面露愧色。
“现在大队长也直接经手案件啦?”孙飞虎闻言眉头一皱,脸上全是不解。
“唉……那个家伙叫的太惨,连楼上都听见了。大队长的意思,目前联盟最重要的工作是完备防御体系,在流民问题上不能出任何纰漏。”
“您应该也知道,自打从内务部独立出来之后,治安队的成分越来越复杂,内务部、军方、政府、理事会都在找机会塞人进来。”
“现在谁也不清楚身边会不会有内务部督察或者理事会调查员,万一被他们抓到了把柄捅上去,大队长怕是也扛不住。”男人叹了口气,向孙飞虎不住的吐苦水。
“那些尸体明摆着是被制式武器打死的,埋藏的地方又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还有人听见当晚的动静,这都不成?”
孙飞虎显然不愿意就此罢手,他好不容易在新六区南边的废墟里找到了埋藏尸体的地方,还说服了两个六区的流民愿意作证,又卖脸亲自来求当年的老部下帮忙。花费的财物都是小事儿,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偃旗息鼓,回去也不好和其他人交代,太丢脸面。
“初步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总共十四具尸体都有身份证,全是游龙公司的正式雇员。联盟在这方面有死规定,公司之间的仇杀不允许治安队插手。”
“制式武器确实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可从他们住处搜出来的武器全是自制的,我们就算想栽赃陷害,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武器。那可是俄制手枪,整个联盟军队里怕是也没有几把。”
男人摊了摊手,真不是要敷衍这位老领导。扪心自问,他更倾向于把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流民抓起来,免得以后总在自己辖区里转悠,保不齐哪天还得出更大的纰漏。
但抓捕流民是要有充足证据的,还得备案,光靠所谓的推理、猜测、模糊不清的证词,怕是连安全区管理处那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送交理事会司法局宣判了。
说到底治安队只是个执法机构,审核权和审判权一点不沾边,无法手眼通天把证据不足的案件办成铁案。再说了,就算能,谁会乐意为了名义上非法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地下势力去冒这种风险呢。
“……那个吕伟安呢,他只是个跑腿的小角色,有家有业,不会也这么死扛吧!”
孙飞虎虽然已经退役很多年了,但联盟的规则还是懂的,知道不能在制式武器的问题上抓住把柄,退而求其次,把希望寄托到有可能活着的唯一见证人身上。
“麻烦就在这儿了,本以为这家伙是最容易突破的,谁想到他的嘴更硬,反反复复电了半个多小时,尿都出来了,就是不肯承认亲眼看见那些家伙杀人,还一口咬定买房子的钱是在大西北用武器和西南联盟的茶叶商人换的。”
“咣……放屁,要是有那个本事,他早就不用给游龙帮当跑腿的了!”听到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孙飞虎不禁怒火中烧,重重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
“虎哥,息怒息怒,我也知道他是说瞎话,可这玩意没地方查去啊。别说在大西北,就算到了长安基地,流民手里的制式武器也不罕见。”
“我琢磨着啊,咱们还是有点轻敌了。吕伟安之所以咬紧牙关不吐口,肯定和这群人没全部落网有关。他是怕在这里承认了,外面的儿子立马就得遭了毒手。您再好好想想,除了抓到的6个人之外,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了?”
男人赶紧递上一根烟,借着点火的间隙把老上司的怒气阻一阻,顺便再把案情里疏漏的地方理一理。说起来也不能怪自己轻敌,谁能想到这伙人如此难缠。
当孙飞虎找上门,告之在新六区南端找到了一个埋藏尸体的大炕,并怀疑这伙流民很可能私藏有制式武器,还有杀人嫌疑之后,自己还是按照比较严密的步骤设计了抓捕和审讯环节。
632 两位骚人
实际上执行的也非常完美,趁着这伙流民上工的机会,派人突袭了那两间棚屋,抓获一名看家的流民。同时另一组治安队员也突袭了吕伟安家,顺利抓获两名目标。
当把埋藏尸体的大炕挖开,确认是游四海一伙人之后,又把棚屋翻了个底朝天,找到几支枪械、几十发子弹和不少建材。这才去了工地,由联盟军方协助把剩余的4个嫌疑人一举擒获。
可是进入审讯阶段麻烦就来了,本以为最容易招供的吕伟安忽然从见利忘义的人贩子,变成了守口如瓶的好汉。除了容易让人受伤的刑具,足足折腾了三个小时依旧咬紧牙关死不认账。
到了流民这边更甚,除了姓名、年龄之外是一问三不知,甚至还有不知道这里是京城的,只说跟着那个叫胡杨的大哥来东亚联盟讨生活。胡杨则是翻来覆去几句话,他倒是知道这里是哪儿,可再问别的依旧是糊里糊涂。
最可恨的就属那个周大福,白长了那么大个子,拳头刚举起来就尿了裤子,还吐了一地,躺地上打着滚哭嚎。那叫一个惨,听得人心里直抽抽,不光搞得审讯人员很狼狈,还惊动了大队长。。
“……应该是没了吧!我找人跟了他们七八天,平时总在一起的就这6个人,剩下那些去小楼干活的都是吕伟安花钱从新六区雇的流民。”孙飞虎被问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虎哥,这群人不太好惹,以他们的手段真斗起来怕是要有血雨腥风。您是参加过不少大战的老前辈,不会看不出他们的来路。这他妈根本就不是流民,而是部队上的战斗小组。”
“有人专门负责后勤和武器,平时不露面,关键时刻充当后援。有人专门负责远程狙击,游四海身上中了三枪,其中两枪是近距离手枪射击,一枪是远距离步枪射击。”
“咱俩说话的这个当口,说不定就有人在几百米外用步枪瞄着这边呢。”男人笑了笑,话锋一转开始规劝孙飞虎,让这位老上司不要为了别人的事儿蹚浑水。
“真刀真枪干起来,我这把老骨头未必就怕了他们……要是这么讲,那以后他们岂不是要在城南区横着走了!你也看到了,他们连建筑材料也要插手,我要是还能忍,那飞虎公司不如关张得了!”
孙飞虎不愧是当过兵打过仗见过血的人,并不是太怕那种子弹乱飞的场面,反倒把斗志给激起来了,瞪着眼睛准备拼命。
“虎哥,您是被气糊涂了。如果他们成立公司,把身份证换成红的,就不用这么费劲了,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话说到这里我又不得不多提一句,这些家伙不光战斗力强脑子还好使。满打满算来了没一个月,就已经把咱们的规矩摸透了。这次他们肯定是有准备的,您派去盯梢的人八成是让人家发现了。”
“要不这样,关到晚上先把他们放了,放之前呢,我会和那个叫胡杨的谈谈,把这里的规矩都讲清楚,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估计他们也能心里有谱。”
“以后我也会让手下人多留意,您也继续找人盯着点,一旦发现他们去红区的踪迹,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抓个现行!”
男人必须不愿意让辖区里的地下势力和一群流民把矛盾公开化,那就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了,而是自己这个职务还能不能干下去的问题。
但又不能对老上司太敷衍,于是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最后还开了张长期支票,给惩治这伙人留了个活口,真是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其它势力派过来的探子?”按说到这一步,孙飞虎就该知难而退了,可他还是不甘心,总指望能找到点要命的罪名给这群流民扣上,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
说起来,也是洪涛的失算,他是在疆省的环境里当佑罗当的有点入戏太深,总觉得死几个流民不会引起太大关注,但却忘了环境改变和规则改变的问题,结果吓得当地势力有点惶惶不可终日。
“虎哥,您忘啦,咱们的规矩是不掺内务部的事儿,如果把林部长惊动了,恐怕谁都没好果子吃!”男人听到这个假设,半秒钟都没耽误,马上收起了笑容,压低声音,郑重的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原则。
“唉,张谦呐,你这活儿也不太好干……算啦,老喽,是该看开点,就这么办吧,让你多费心了!”
一提起林部长,孙飞虎的热血沸腾好像也冷了,长叹一口气,即便心里不乐意也无法再坚持。人家帮忙是给面子,帮到这个份儿上也能算仁至义尽了,不能再苦苦相逼。
至于说回去该怎么和那几家交代,直话直说呗。你们的基础工作都没做扎实,连人家有几个人都没搞清,也没抓到确凿证据,就急着忙着让自己舍脸求人,好意思埋怨吗!
“哎呦呦……嘶……嗬……”傍晚,洪涛被两个治安员驾着送到了楼门口。别看他挨的打最少,可表情和声音最丰富,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渣滓洞里刚放出来呢。
“鼠哥……鼠哥……”路边蹲着几个人,几乎个个脸上带伤,见到洪涛之后纷纷起身迎了过来。
洪涛的脚刚迈出治安大队院门,腿立马就不瘸了,呲牙咧嘴强忍伤痛的表情也没了,一步就跨下了便道,看得身后的治安员直咬牙。
“怎么样?都没吃大亏吧!”面对一张张五眼青的脸洪涛很是欣慰,都是好兄弟啊,不敢说真敢两肋插刀,至少没出卖伙伴,这就很不错了。
“嗨,挠痒痒,还不如检查站打得狠呢……虎哥呢?”懒狗的脸是除了洪涛之外最干净的,但嘴里好像破了,啐了口血水,又向楼门张望。
“咱们都说他是老大,估计是被留下单独谈话了吧。哎,吕老板,别缩在后面装受气包,来来来,过来。今天我必须得大大的表扬你几句!不对,不是我,是我们大家伙。老虎不在,我代表了,大恩不言谢。只要你愿意,以后咱们就真是兄弟了。从明天开始,小马也不再去你家住了,怎么样?”
洪涛并不担心老虎,既然把自己这些人都放了,就说明治安队没抓到可以治罪的把柄。倒是一脸伤痕,畏畏缩缩站在后面的吕伟安需要马上安慰安慰。他这个样子没少受罪,看结果呢,应该也没招供,必须奖励。
“不敢、不敢……鼠爷,还是让马兄弟继续住我家吧……”吕伟安心里苦啊,万分悔恨当初财迷心窍,把这几个杀神错当了肥猪。
现在可好,道上的人惦记着自己,官方也拿自己撒气,自己还得帮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拼死掩饰,一个不小心就得丢了小命。这已经不是两头不是人了,至少得有三头!
“你又不是娘们,谁爱和你住啊!”小马撇了撇嘴,抬脚就要踹。
“哎,干什么!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吕老板就是咱自己人了。开玩笑可以,但不许不尊重自己兄弟。吕老板,和我们搭伙过日子不委屈吧?”但抬起来的腿被一把抄住没踢出去,然后吕伟安的肩膀又被一把搂住,热乎乎的话滚滚而出。
“不、不委屈……”吕伟安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还不是自己身上的,可又不敢问。
“恩,你属什么的?十二生肖,你属什么?”洪涛其实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他和吕伟安一样,或者说所有人都差不多,对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是很敏感,但对别人身上的味道特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