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大婚
等进了房门，大婚仪程就变得温情了许多。
容璇玑端着铜盆，让夜小楼净手。擦手的帕子上，要再提催妆诗。这对夜小楼来说，倒是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接着，莫雪歌端来各色点心，总共有十六样之多，让夜小楼每一样都尝一口。点心里有各种各样的馅儿。夜小楼只吃出了芝麻、花生、核桃和杏肉几种，很多味道似曾相识却说不出来。正觉得为难，幸好莫雪歌对他说，吃到什么自己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这才再次解了夜小楼的窘迫。
之后本来应该还有向长辈敬茶、接受长辈祝福和赏赐等等环节，但莲氏没有女性的长辈和亲眷，这些统统没有用武之地，就都省了。
但莲芙特意保留了兄弟姐妹道贺的环节，小荷别苑上下但凡没成婚的莲氏子弟全都被她拉来充数，还有特意从白鹤赶来的莲芊莲萱等人，一帮年轻人围着夜小楼姐夫长姐夫短围了个水泄不通。要赏钱还不算，莲芙开口就是要替兄弟姐妹们讨些更值钱的物件。幸好夜小楼今日穿得是吉服，身上的佩饰和发冠发簪都是有说法的，不然怕是要被这群小姨子小舅子们洗劫个底朝天了。
便是这样，夜小楼仍旧是大出血，拿了很多私房珍藏出来，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当年昆仑地宫中搜刮来的珍宝，这才算是过关。
过完了仪程，终于接到了新人。两人交换了合婚庚帖，交由莲清和流雨各自端着。夜小婉熬夜编成的红线，一头拴在雪千影的手腕上，另一头拴在夜小楼的手腕上，在宋云殊和乐上的指引下，出了院子，缓步去到行礼的前厅。
一般来说，这个环节，新人的双脚是不该着地的。寓意是两人就此长大成人，成立一个新的小家庭。莲芙也给两人都准备了二人抬的步辇。但夜小楼说，并非是在自家行礼，没有讲究这些的必要。雪千影更是无所谓。于是这一段三四十米的路程，就改成了步行。但夜小婉还是贴心又细致，一早命人在这一路上铺了红毯，算是成全了礼仪。
沿途的灯也尽数被点亮。按照莲芙的意思，仆役们还在水里放了很多浮灯。长州有浮灯寄思亲的习俗。莲芙这么吩咐，也是希望莲氏先辈们在天有灵，能够看到雪千影成婚，同喜同庆。
这一路走得很慢。若是在寻常婚典上，这一路会有老人和小孩送上甜食糕饼做贺，或是讨赏钱。小荷别苑虽然最缺的就是老老小小，但人手还是不少的。容璇玑事先安排了没成婚的莲氏子弟，沿途撒下金纸和花瓣。又差遣有些年纪的仆役们，一路送上糕饼做贺。
至于本该送出去的赏钱，容璇玑也没打算给雪千影和夜小楼节省，全都撒进了沿途的水池了，被浮灯的光线一照，足够的耀眼和富贵。
走到前厅门口，新人在临时搭建的喜棚前停了下来。夜小婉亲自帮雪千影补了补妆，整理了衣裙。夜小楼这边，自然有宋云殊帮忙。之后两人被送入喜棚，一边接受亲朋道贺，一边等候吉时。
道贺的还是这些人。但喜庆和乐的氛围还是在的。平辈的朋友们也都趁着这会儿功夫，为一对新人送上礼物。因为两人的婚事决定得比较仓促，贺礼还得尽量选成双成对的才够吉利，所以大多莲氏的师弟师妹们，还有暂居于此的药谷众弟子，准备的都是礼金。而且为了避免颜面上不好看，大家约定好了，每人只送一金，寓意一心一意，此志不渝。
像乐上和流雨这种千里赶来的，路上也来不及采买，是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珍藏里挑选一样做礼物。乐上送了两人一对玲珑香球，可以当佩饰挂在腰上，也可以挂在幔帐上。流雨送的一对从山间采来的千年灵芝，足有一尺多长，两指来粗，菌盖足有成年人巴掌大小，让杨文和修正等药谷子弟见了都觉得眼热。
有匆忙的，自然就有准备充分的。似夜小婉、莲芙他们这些亲眷，和宋云殊、修氏兄弟等，一早就盼着两人成婚，贺礼早就准备好了。夜小婉送的是一套亲手裁绣的幔帐。莲芙则送了一挂彩色珍珠穿成的对开珠帘。宋云殊送上的是一套上等五色玉雕成的碗盘杯碟，还替宋飞燕送了一对“柿柿如意”的瓷雕花瓶。修齐送上的是一对草精雕成的短哨，稍加练习便可吹奏出动人的乐曲。
容璇玑送上了一对赤碧雕成的对雁桌屏：“大雁是忠贞之鸟，我祝你们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莫雪歌送出的礼物是双份，其中一份是莫雪蝶没出嫁的时候就准备好的。现在拿出来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莫雪歌解释道：“这还是当初你们两家议婚的时候，我和小蝶一起准备的。这一对琴瑟，是我的，嘱咐你们琴瑟和鸣，白首相携。这一对穿针飞线龙凤屏风，是小蝶亲手绣的，愿你们龙凤呈祥，百年好合。”
修正为两人送上的是一对香囊：“这是当初我师父亲手配的方子，又经由我和我师兄们调改过上百次，百毒不侵，用久了身上还会留下体香。”
无虚给两人准备了一份礼物，装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木盒子里，为了不张扬也没打开。不认识他的人，都只当是两人的寻常朋友送的寻常礼物，没有留意。而雪千影与夜小楼对视了一眼，也没有打开查看，便小心将盒子单独收了起来。
看过众人的礼物，很快就到了吉时。两人起身，在院子里对着暮色笼罩的天地，行跪拜大礼。之后又进入到前厅之中，对一早就等候在这里的莲康与夜沉沉等长辈，同样行了跪拜大礼。
得了长辈们的嘱咐与赏赐之后，新人交拜。乐上亲自捧着托盘，引领两人行合卺礼——将一只匏瓜一分两半斟满酒，两人交臂而饮，之后将匏瓜合起，用红线绑好。然后是宋云殊上前帮忙两人行结发之礼——也就是各自剪下自己的遗留头发，辫在一起，装进一只锦囊之中，与两人合婚庚帖保管在一处。
至此，大婚便算是礼成。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遗憾
将两人送入新房之中坐帐，众人抓了绑着彩线的铜钱抛向两人。之后两人更换了相对轻便的衣裳，出现在夜小婉已经张罗好了的宴席之上。
婚宴一共摆了十桌。除去午膳时的客人们之外，还给仆役和临时请来帮忙的人们准备了菜品和酒水。他们是真心为雪千影和夜小楼道贺，也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也是真的欢天喜地的庆贺。开席没多久，不少人都挽起袖子划起拳来。赢的人，有资格到雪千影跟前来敬酒。
雪千影这边倒是与寻常一般，毫无架子，但凡敬酒，来者不拒，反而让莲康和夜小楼等人担心不已。
“要不要去给师姐挡挡酒？”莲芙小声跟容璇玑商议。
于是容璇玑看向莫雪歌，莫雪歌看了一眼修齐，又看了一眼修正。修正感受到自家家主的灼灼目光，摇了摇头：“我这个时候跑过去不让她喝酒，不是扫她的兴吗？放心吧，醒酒汤已经在小厨房的炉火上温着了。我调的方子，十六娘亲手煮的。”
莫雪歌瘪了瘪嘴，正想让修齐好好训训他兄弟。说知道，修大公子畅饮了一大杯酒之后，反而安慰莫雪歌：“家主只替无常元君考虑，毕竟这里不少她娘家人。可夜公子怎么办？乐上成婚的时候，咱们就知道流雨的酒量很勉强了。徒弟不能出面，难道要傲云天士去给夜公子挡酒，还是让宋家主去？没有这个道理嘛。”
几人都被他这番说辞说得无奈。莫雪歌只能朝着莲芙耸耸肩。莲芙也放弃了。
这一夜，小荷别苑众人几乎都喝醉了。就连向来克制的修正和一贯自持的莲康也都多饮了几杯。
洞房花烛，夜小楼终于得偿所愿，欣喜万分。只可惜伤势未愈，一只胳膊还抬不起来，更被醉酒乱语的修正当着众人的面叮嘱“不可房事”，闹得很是窘迫。于是本该温存缱绻的一夜，对于夜小楼来说，却在小心翼翼的照顾一个醉酒的雪千影。倒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味了。
凌晨时分，夜小楼伏在床边已经睡着了。雪千影却醒了。没有惊动夜小楼，蹑手蹑脚地起身，从他身边爬下了床，简单洗沐，更换了衣裳，钻出了房间。
雪千影前脚阖上房门，后脚夜小楼就睁开了眼睛。他人没动，依旧是趴在床边，看着满眼大红的被褥幔帐，心中若有所失。
但他不能动，不能说话，更不能去阻拦。就像以往所有的雪千影决定的事情一样。他听一个结果，最多旁观一个过程。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这就是诀别。夜小楼宁可自己心中遗憾，也不想让雪千影心中挂碍。
而无虚早就在小荷别苑大门口等着了。见雪千影出来，没有打趣调笑，也没有寒暄客气。只道了一声走吧，便纵身飞上了云端。
雪千影也没有说话，只御风跟上。两人一路南下，很快便到了沙阳城。此行雪千影不想惊动任何人和任何世家，于是两人绕过了沙阳城，到了海岸边上。
果然，以往站在海边只能看到碣石大致的轮廓，至于横岛和博山是完全看不见的。但现在不仅碣石清晰可见，就连距离海岸最远的博山岛，也清晰的映入眼帘了。
“这三岛撞过来的速度，比我判断得还要快些。”无虚对于自己的失误直言不讳，甚至还有些懊恼。
雪千影摇了摇头，拜托无虚显出蛟形，带着她去到海上盘旋。就着高空，雪千影俯瞰博山三岛，发现三岛不仅再加速冲向岸边，而且自身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瓦解。
这样一来，雪千影本来的设想就更加难以实施了。但雪千影并没有放弃，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快速将灵气转化为灵力，并抽成细丝，进而以细丝结网，并劳动无虚，衔着大网的一角，从三岛与海岸之间的空隙入海，从海底兜了一圈，重出水面，并与海面上的雪千影合力，将大网拉扯到此前容璇玑和修齐估算的发力点上。
“需要有个东西固定才行。不然咱们这样费力撑着，早晚有脱力的时候！”无虚叫道。
雪千影却已经想好了，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根成年大鲲的脊骨，将大网的四角全都捆在鲲骨上，之后潜入海底，将鲲骨牢牢地钉在了海底，却发现，鲲骨的受力并不能承受三岛的重量。鲲骨刚刚钉下去，就出现了碎裂，根本维持不了多大功夫。只能靠雪千影不断注入灵力，引其深入海底，以争取加固的可能和时间。
无虚见此，叹了口气，取出一根足有十丈余长的杆子来。杆子由一拳长度左右的关节构成，洁白莹润，像是骨，又像是玉，弹性极佳，甚至可以对折。但韧性又极好。雪千影打量几眼，并没能判断出材质。
“这是虚的脊椎，你用这个试试。”无虚将手里的长杆递给雪千影。
雪千影没有接。且不说此物价值无法估量，鲲骨已经算得上是宝物，而蛟骨更算是根本不属于这片天下的至宝。问题是，哪有当着人家的面儿用人家兄弟的脊椎骨、干这种有来无回的事情的道理？
无虚见她不动，便自己动手，翻身潜入海底，将大网的四角挪到蛟骨上绑紧，而后将蛟骨对折，将两头齐齐插入了海底。
三岛的重量再加上速度，很快将蛟骨抻得弯曲。但骨质本身并没有出现裂纹，而且不多时弯曲的程度就不再加大。无虚见受力已经接近稳定，双手飞快结印，将一个雪千影并不认得的阵法覆盖在插着蛟骨的海底四周。
无虚与雪千影齐齐出水。他甩甩头，对雪千影道，这个阵法是用来加固的，大概可以支撑三天左右，应该足够雪千影施展了。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无虚又问道。
雪千影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摇了摇头：“三岛在海面以下的体积，比我们事先估算的都要大得多。还附着了很多贝类和浮游。按照我事先的估算，想要以不见万物上的灵力将这三岛炸掉，恐怕要耽搁很长时间。”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不均
无虚也赞同雪千影的判断，点了点头。
“而且，在这个距离之下，炸岛时对海岸产生的波及，虽然不如三岛直接撞上去那么大，但恐怕沿岸依旧不能幸免。至少祖州、瀛州和玄州沿海各城镇，根本没办法保全。除非,
”说到这里，雪千影叹了口气。并没有先知先觉的快意，心中反而升起一阵无奈。
世事无常。被推着走到今天这一步，雪千影甚至不知道，自己无奈的命运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从遇见仙尊？遇见冷月寒？还是被送养陈氏？
抑或，从自己降生,
一切就开始了？
“所以你的备用方案是什么？”无虚道。
雪千影愣了愣,
有些想笑。无虚并不能体会人类的情感,
但他却是最细心的。除了莲康——还是自己主动告知的以外——其他人无人察觉自己还有后手。
“你的办法是什么？很难抉择么？”察觉到雪千影笑容里的纠结，无虚带着几分探究地问道。
雪千影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办法就是，我剖心制成结界，将我自己、足够的灵气和博山三岛包裹进去。之后我在三岛上规则凿出无数的小孔，在孔中塞入灵力凝成的小球，再用灵力细丝将小球全都连接在一起，一齐引爆。应该可以达到毁去三岛同时不波及岸边的目的。”
“……”无虚蹙了蹙眉，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他没有顾及雪千影剖心的后果和危险性，反而认真推敲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但他总归是与雪千影相处久了，最终还是问雪千影，她能否保全自己？
“倒是有一瞬间的机会。只要能把握住，躲进浮光槎之中，就能不受爆炸的波及。”雪千影道。
但这是理论上的可能，究竟可不可行，要事到临头才能知道。
“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你。”
“你说。”难得无虚好奇。
“我周游天下，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据我知道的,
这片天下从未善待过你，给了你凄苦的身世，害死了你的至亲，还差点把你也逼死。可如今，你却要为这片天下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还是说，我终究不是个人，不能懂你们人类复杂的情感。”
“这个问题曾经也有人问过我。”雪千影想起尹落鸢和商序，垂下双眸，“他们说，这天下从不曾垂怜于我，世家也不曾善待于我，我为何还要百般怜惜这世间呢？”
“你是怎么答的？”
“我当时说，上天不曾垂怜于我，是我与上天的恩怨，与这世间何干？听起来很狂妄吧？”
无虚点了点头。
“至于世家。世家是苍生，但苍生不止是世家。我想救所有人，并不是为了某几个人——好吧,
我也确实有私心,
这个世界上，我有亲人,
有友人，我希望他们平安，得享天年。”
“话说得豪迈，但我还是不懂你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究竟从何而来。”
“也许是血脉的缘故吧。”雪千影笑了，抬头看着无虚，“我终归来自昆仑啊！”
昆仑除雪靥之外曾有四代仙主，皆是为天下苍生而死。似雪蕊姬这般悬壶济世之人更是不胜枚举。或许苍生二字早已经刻在了昆仑翼族的骨子里了。
无虚没话说了，他实在看不得雪千影灼灼的目光，将头扭向一边：“你说吧，我还能帮你做什么，只要不影响我飞升化龙，你随便说，我尽量去给你办。”
雪千影拿出最后一枚龙鳞——是无虚之前送给夜小楼的那一枚——郑重地交到无虚的手上。无虚正要推迟，雪千影按了按他的手，道：“我需要前辈帮我传个话。”
“只是传话，你就要浪费一枚龙鳞？”无虚啧了啧嘴，“你们人类啊，真是不把我们龙当回事。”
雪千影笑了笑：“这个话，须得德高望重地位超群又置身事外的人来传才行。”
能被雪千影吹捧几句——虽然只是两个词儿，但无虚仍然觉得受用，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我的心剖出来，能够制成多大的结界，能够阻挡多大的威力，我并没有一个准确的估算。稳妥起见，我希望前辈能够以原形暴露于人前，宣称南海将发生剧烈的海啸，要天下仙修联手结成结界屏障，方能护佑这片天下渡过难关。”
“这件事何必我来出面，莫氏、夜氏、莲氏三家如今的声望和地位，联手召集天下仙修，并非难事啊！”
“当然不是难事。只是这样一来，功劳就要归三家所有了。我想要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或者龙，独占这份功劳。”
“我不懂。”
雪千影叹息一声：“那日阿横提醒了我。如今天下三分已成定局。但三山四海十六州，归三姓所有，并非这片天下的终局。三姓之间，或许用不了多久，彼此之间就会有大争。天下之争。”
无虚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这拯救苍生的功劳，不能由三家来分。若是三家参与进来，笼络的人手多少，出力多寡，将来记在功劳簿上，便不一样。很多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均就有了互相诘问攻伐的理由。”
无虚又点了点头。
“如果天下之争在所难免，我希望这争端始于道德仁义，始于公理大道。而不是争荣夸耀，追名逐利。”
无虚终于摇了摇头，雪千影说得这句话，他不太懂。
雪千影灿然一笑：“或许自始至终，我都难逃要为这天下付出生命的命运。所谓的‘天道也不能杀我’，不过是彼时彼刻安慰临终的狂妄之言。但既然我为了这片天下连最郑重的承诺和最宝贵的生命都能放下，临了多做一点，又能如何呢？”
“我不懂你，自然也不会劝你。你决定了，我照你说得去做就是。”无虚说着，将最后一片龙鳞接过，收了起来。
送走了无虚，雪千影没急着剖心，而是先行撑开浮光槎，来到仙尊昔日的书房里，找来一摞纸，将自己和夜小楼的种种过往，从昆仑试炼开始，一直到两人昨日大婚，但凡她记得的，按照时间顺序，事无巨细，一字一句地写了下来。
剖心将带来怎样的后果，雪千影并不完全知道。但至少是会忘情。雪千影不希望自己和仙尊一样，忘记昔日的爱人，彷徨于人世之间。她希望如果自己能够活下来的话，看到这些，会想起夜小楼。至少知道，自己曾经与人这样相爱过。
这也是她坚持与夜小楼仓促大婚的原因。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孔洞
写好之后，雪千影将文稿小心的整理好，就放在书桌上，还压上了自己最爱的一枚镇纸，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书房，离开了浮光槎。
再次回到海面上，雪千影发现虽然有灵力丝的牵绊，但博山三岛还是比方才自己送走无虚的时候更为靠近了海岸一些。雪千影连忙潜入海底查看，发现蛟骨虽然没有被拔出海底，但其底部却更加倾斜了。无虚的阵法也依然起效，但正中位置却肉眼可见些些裂痕。而且蛟骨被三岛的重量和撞向岸边的速度所拉扯，弯折的角度照比刚才更大了些。而且还有继续加大的趋势。
事情眼见就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雪千影也不再耽搁时间，钻出水面，到了博山岛广寒殿废墟之上。找了个避风避浪的地方，以手为刀，切开了自己的胸口，取出了自己的心脏。
鲜活殷红不停跳动的一颗人心。
不大不小，不薄不厚，与常人的没什么两样。
雪千影顾不上止血，也顾不及疼痛。双手十指翻飞，不断注入和抽取灵力。术法一途她并不擅长，所以只能严格按照自己在仙尊书房里找到的禁书上关于剖心术的记载，不敢偏差分毫。终于在她胸口溢出的鲜血快要染红大半衣裙的时候，终于将其制成了结界。
而后向天上一抛，结界恰好将博山三岛包裹其中。
结界只能隔绝爆炸的威力，却不能阻缓三岛撞向海岸。留给雪千影的时间依然不多。雪千影看结界生效之后，拿了修正给她准备的止血单，草草塞进空荡荡的胸膛之中，用外衫简单裹了裹伤口，就继续开始动作。
跟处置耀罗山里仙尊留下的石碑的方法一样。雪千影飞掠到空中，大致打量了博山岛的面积，又回想海底的部分，计算出打孔的数量和间距。之后便拔出不见万物，开始挖孔。
之所以用不见万物，而不是寻常的刻刀或者凿子。原因倒是很简单。博山三岛并非一块整体，上面除了少部分的建筑残留，还有许多荒草枯枝。用小刻刀一点点挖实在是太过耽误时间不说，其深度也未必能够支撑自己炸岛的设想。远不如她效法莲威在名仙擂上对付陈飒的办法，身形倒悬，以剑拄地，纵横往来之间，便在地上留下一连串半个剑身长的孔洞。
一趟走完，雪千影拉开距离，如法炮制，约么两个时辰过后，博山岛表面几乎快要被她挖遍了——除去广寒殿遗址的部分。
广寒殿铺设的是金砖。饶是不见万物也很难在上面挖出这么深的孔洞来。雪千影站在废墟前想了半晌，最终决定这一部分从海底往上挖孔的时候，深挖一倍的距离。
于是雪千影开始挖侧面和海底。等到博山岛被雪千影挖满了孔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时。雪千影休息的时候望向岸边，并未发现有仙修聚集过来，心中顿时有些担忧。
无虚此行，其实很顺利。他只需显出原形，徘徊天际，趁着人群耸动的时候，喊上几句话，目的就达成了。可雪千影料错了人心。事发突然，此前从未听说过有岛屿撞上海岸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无虚又从未现身人前，并无声望积攒。故而众仙修和百姓，饶是看见他的样子、听见他的“警告”，对博山三岛将要撞上岸边一事，仍是将信将疑。更遑论时间仓促，留给人反应的功夫实在太少，反而让很多人踟蹰不决，望而却步。
无虚在每个州都露了三四次的面，最后到了昆仑的废墟之上。将消息传播出去，他的承诺就算是兑现，三片龙鳞齐齐归位到颈下，无虚精神为之一振，不仅双眸亮了许多，就连身姿也变得轻盈矫捷了许多。
历练已成，此间再无流连的必要。眼见就要到自己飞升化龙的临界点了，无虚昂首挺胸，一声龙吟震彻天际，之后喷云泄雾，风驰电掣，巨大的身影，在空中翻腾几下，直奔海外翱翔而去。
昆仑废墟上下起了暴雨，并伴随着剧烈的电闪雷鸣。雨后，湿润的土地上，渐渐生出草植，让死灰槁木的废墟重新焕发出生机。
是为后话。
无虚的传话，自然也惊动了小荷别苑里的莫雪歌、莲芙和夜小楼。三人合计一番，迅速往各家传信，又各自紧急御剑往回赶。各自调集人手，前往海岸增援。雪千影之前的隐忧，终于还是成了现实。
担忧之余，雪千影加快了挖洞的进度。接近傍晚的时候，碣石被她挖得千疮百孔。
海岸边也开始有仙修聚集了。
雪千影的心稍稍定了定。喝了点酒，吃了一点干粮，就来到了横岛上。她之前从未来过横岛，脚踏实地之后才发现，横岛竟然比之前容璇玑估算的面积还要大一些。上面建有密集的房屋。屋舍自然都是空置的，有些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
这些断壁残垣多少会影响雪千影挖洞的速度，但还不是最要紧的。雪千影探查了一圈便发现，横岛竟然是一块整块的岩石！岩石上有浮土，浮土上才是屋舍和草木。
虽然不见万物也能洞穿岩石，但所花费的功夫和灵力就不是博山碣石两岛能够相提并论的了。雪千影试了几次，都没能找到更为快捷的办法，不禁有些挠头。茫然四顾之时，忽然发现横岛上是有许多成年大树的。而且几乎是恰好分布在环岛一周上，岛内也有一些，但是数量不算多，粗略打量下来，也就不到一百棵。这与体量庞大的横岛实在不够相称。
说是成年大树，其实不过两三寸粗，但高度却称得上参天。有些已经枯了，但大多长势良好。这样高大的树木，不可能长在浮土上，其根须一定是埋在地下很深很深才行。雪千影于是钻到就近一棵大树旁，手掌上运足灵力，用力一推，将大树推倒，又用不见万物当铲子在地上挖了挖，就看见一个形状浑圆、边缘整齐的深洞。这棵树就种在这个洞里。
这就有些诡异了。雪千影伸手摸了摸洞壁，很光滑，应该是用斧凿之类的工具刨出基础，又用工具仔细打磨过边缘，之后在里面培上厚厚的土壤，之后再将树苗种进去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召集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只为种几颗树，雪千影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但这些洞着实帮了雪千影的忙。雪千影提着不见万物，从挖洞改成了砍树。砍完树还要将其根须刨出，只留下一个一个深达两尺左右的深洞。
雪千影一边忙活着，一边想起自己曾在仙尊的书房里看过的一些话本里，常有一些草木成精的故事。雪千影暗自苦笑，若是横岛这些大树真能成为精魅，自己却砍了真身刨了根基，怕是他们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等到她把横岛上的树全都砍光，又规划间距补上一些洞之后，东方的海岸线上，鲜红跳跃的朝阳钻出一个头儿，为冰冷的海水铺上一层暖色。
雪千影收起不见万物，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到了博山岛上，准备开始布置灵力。
三岛距离海岸似乎又近了一些。她几乎可以看见海岸上攒动的人头和鼎沸的议论声。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布置灵力的过程，与在耀罗山间毁掉石碑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石碑上的灵力来自飒月剑，她只需以自身为桥，渡让灵力，搓成小团，再塞进孔洞即可。但眼下飒月剑的灵力被耀罗山的是被耗空，不见万物上的灵力也被冷月寒设计消耗干净——是的，她终究还是骗了莲芙和修正——雪千影此时只能将灵气转化为灵力，再团成团儿，塞进一个个挖好的孔洞之中。
既费时，又费力。但又不得已而为之。
布置灵力花去了雪千影几乎一整个白日的光景。等她将横岛上的灵力也布置完成，并将灵力细丝凝成的引线与博山碣石两岛牵引出来的引线拧在一起的时候，海岸边已经点起了火把。
火把很密集，前来帮忙的人应该很多。沿着海岸，隐约已经可以看见灵力构筑成结界厚壁，雪千影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
海岸上不止有莫雪歌和修正，也不止有夜小楼和莲芙、容璇玑、修齐等人，还有莲康、夜沉沉、夜一平夜一宁等长辈们，乐上、流雨、宋云殊、宋飞燕、宋文清宋文靖等友人们，胡杰、青黛等几乎算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们，甚至莲清莲津这些小辈们，几乎所有人认识雪千影、知道雪千影的人，哪怕出身泽氏、曹氏、诸葛氏甚至陈氏这些曾经的敌人，以及新绾氏、蔡氏、柳氏这等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还有人数已经极少、不知对雪千影是敬重还是痛恨的仙门遗族，全都聚在海岸线上。
此时此刻，门户，姓氏，出身，师承，统统不再那么重要。所有人都恨不得将自己的灵海抽空，竭尽所能的将灵力凝于手掌之上，与身边人的灵力融为一体，构筑一道坚实的壁垒，以抵抗即将到来的劫难。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先是蛟龙腾空示警，紧接着莲氏、夜氏和莫氏三家联合调派人手，往沙阳城聚集。这一切看起来，太像是三家联手排除异己的阴谋。
紧接着，三家又派人上了天台上，发布了一篇由莲芙、夜小楼和莫雪歌三人联名的征召檄文。文章竟然从天灵一二四九年、昆仑仙主雪靥与仙尊游历世间、饱尝冷暖、进而生出灭世的心思、并卜出灭世之谶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新年前后、尸人肆虐、雪千影被困博山岛与冷月寒决一死战，冷月寒身死道消但灭世之心仍存，最终导致博山三岛撞向内陆海岸。
文章最后，三家以雪千影的声名和信用号召天下仙修前往南海，联手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檄文一出，许多仰慕、敬佩雪千影的小世家和散修们，不禁跳脚大骂莫雪歌三人竟然为了瓜分天下打击异己，连无常元君一个重伤修养之人都不肯放过。更有十几个小世家联合起来，同样撰写了一篇文章，细数雪千影自拜入莲氏门下之后，于北境震慑兽人族，于元州以一人之力复仇，于昆仑灭杀尸人，于博山拯救苍生，等等功绩。还大骂莲芙数典忘祖，骂夜小楼狼心狗肺，骂莫雪歌背友求荣。用词之歹毒，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三家对此无动于衷，只散出人手，号召大家去南海看上一看，便知详情。而这个时候，博山三岛距离岸边已经很近了，隔着晨雾，隔着海水，只要眼睛不瞎，就能发现异样，就能知道三家所言不虚。
先前联合的十几个小世家得了回报，统统傻眼。赶紧召集了族中所有仙修，赶赴南海增援。又派人去往天台山，撤回了先前的檄文，还将自家探查的情形，广而告之，号召众仙修生死存亡之际，应摒弃前嫌，快快前往南海，支援无常元君，联手救世。
沙阳城外的海岸上，终于聚集起了数千仙修，筑起一道人的长城！
见岸上准备就绪，雪千影拿了一颗夜明珠出来，对着岸边挥舞几次——她赌莫雪歌此时一定就守在岸边，就算莫雪歌不在，修正也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在，于是她打得是莫氏的旗语，意思是自己要开始了。
约么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岸边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塔上，一支火把挥动起来。是给雪千影的回应。告诉她岸边已经准备好了。
雪千影重新梳了头发，戴了一个坠着珍珠长流苏的金质发冠，插着雪蕊姬留给她的荷苞簪。碎发用莲英之前送的雨打荷叶珍珠流苏发钗固定好。鬓角的头发编成两条发辫，用镶珍珠的发扣扎牢，垂在胸前。
身上则换了一身此前金悯给她做的衣裳。银骨纱的千层百褶对襟襦裙，银骨纱里隐约透出雪青色莲瓣状的抹胸，胸前是雪蕊姬留给她的集合了这片天下几乎所有奇珍异宝的项圈，外面罩着雪白的月影纱霞帔，脚下是冰原狼皮的银白色短靴。腰间是满绣缠枝莲纹的溢彩锦帛束腰，左侧挂着风不止托付容璇玑带给她的莲叶荷心佩——至于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风不止手中，她也没来得及去问——右侧是夜小楼亲手制的对尾鸳鸯佩。
雪千影看着手镜里的自己，面容虽然有几分憔悴和沧桑，但模样与三五年前相比并未大变。雪千影私心想着，自己这副样子，去见师父师娘，去见娘亲，去见仙尊，去见英儿，去见那些曾经在她生命里来过又先走掉了的人们，应该还算体面。
雪千影收了手镜，一只手抓着引线，一只手捂着自己已经不再跳动的胸口，回望海岸，回望这片自己生于斯长于斯有为之不惜生命的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引爆的机会只有一次，逃生的机遇只有一瞬。
雪千影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手中的引线。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初平
“自此，南海边儿上多了个疯疯癫癫的白发男子，逢人便问：‘那一日你可曾在南海上见过浮光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如流天士、人称盲医的修正修二公子！”茶楼上的说书人说到这里，一拍惊堂木：“却道是，仙人舍白衣，换我天下安。仁心不忍辩，欲语已忘言！”
这一出《白衣仙人传》，乃是现下最时兴的话本，讲到这里便是结语。众宾客鼓掌叫好之后继续会友饮茶，少部分专门赶来听书的，则丢下赏钱，离开茶楼，汇入茫茫人群之中。
一身锦缎长裙的女掌柜，清点了赏钱，便叫来说书人与他分账。说书人看着自己的小荷包里，竟然有一块金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忙问隐掌柜，这是哪里来的豪阔客人，这样大方。
隐掌柜摇摇头，又摆摆手。说书人品了品，没明白她是不便说，还是不知道。但得了大笔的赏钱，心里总是高兴的。又问这几日修大公子可来过。
隐掌柜依旧摇了摇头：“有日子没见修大公子，听说是病得起不来床，域主亲自守着呢，药王谷的夏陈两位先生也都特意赶来……唉，若是修二公子还在，再重的病也不怕，可惜。眼见数九寒冬，也不知道修大公子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说书人眨了眨眼睛，反过来安慰隐掌柜：“放心吧，不论是康州内乱，还是尸人作祟，抑或三岛危局，修大公子可都是挺过来了，区区病痛而已——修大公子一直有寒症，只要调理得宜，定然又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再说了，有域主在跟前儿，大公子看着干女儿，也会努力振作的。”
“盼着借你吉言。只是，”隐掌柜的欲言又止。昔年修二公子虽然历经险境，但毕竟身为医者，自身最擅长就是治伤和调养，那身子骨不比天生寒症的修大公子强不少？可南海苦守，一连数年，终究不还是把自己给熬死了？
“对了，隐掌柜。”说书人见她神色不豫，很快带开话题：“这《仙人白衣传》已经讲了快十年了。天下说书人几乎个个张口成诵。只有咱们，每年只讲这一回，岂不是白白浪费赚钱的机会？”
“你这人，见钱眼开，眼皮子又浅了不是？”隐掌柜伸手拨了拨说书人荷包里的金子，“我知道，别地有说书人只讲这《白衣仙人传》，不住口的讲，循环往复，终年不停。可你去打听打听，他们一年得的赏钱，可有你这一日多？”
“是是是。”说书人脸上堆笑，不住口地称是：“咱们好歹是兴亿城最大的茶楼，是咱们域主的产业，自然不是旁的那些小鱼小虾可比。”
隐掌柜却叹了口气，“这一出《白衣仙人传》，乃是家主授意修大公子亲笔所撰，听说几位域主和容氏、宋氏等家主，都亲自过目审校，最终定稿，又散与天下说书人，为的就是让天下百姓不忘无常元君的恩德。”
说书人见缝插针：“自然也是赏我辈一口饭吃。自古有云，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有了这套话本，天下酒楼茶肆都能多赚三分利呐！”
隐掌柜白了他一眼，没有应声，而是低下头拨弄着算盘，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可我宁可不赚这钱，只希望恩公能回来。”
如今早已不是天机年间。三岛危局解除的第二年，夜氏、莫氏、莲氏三姓结盟，而后将天下三分。原玄州、瀛州、祖州和鳞州，为夜氏所辖，是为太白域；原迟州、怀州、聚州、宁州、晋州、邺州和康州，为莫氏所辖，是为无极域；原长州、炎州、流州、元州和生州，为莲氏所辖，是为琉璃域。
并改元初平，是为初平元年。
而如今，已经是初平三十年。距离天机三十三年元月十八、南海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旷世浩劫，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年。
三十年，足够沧海变桑田。天下格局早已不复如初。
聚州容氏经由燃犀元君容璇玑之手复建，仍居太元城。容大娘子本人与无极域之主莫雪歌甚为熟稔，域内许多事情，莫雪歌都会听从她与修氏大公子修齐的建议和主张，民风民生与天机年间大不相同。无极域原本各方势力混杂，既有先泽氏遗留的人手，又有洪氏、游氏这等在大战之中几乎全身而退的大世家。若非有修齐和容璇玑两人倾力帮手，怕是莫雪歌这个域主坐得不会这么安稳。
而流州宋氏仍居天墉城，其家主宋云殊却时常盘桓长州白鹤莲氏主宅之中，还将亲妹妹宋飞燕送入莲氏，与琉璃域之主莲芙相伴，兄妹二人为其左膀右臂。再加上金氏、新潇氏等后起之秀的帮衬，琉璃域越发政通人和、盛泰平安。
太白域中，青氏经由两代家主操持，渐渐恢复元气，又有新陆氏、新泽氏和后迁入太白域的绾氏后人旁支复建新绾氏，几家渐渐势大，亦为太白域之主夜小楼之辅弼。加之夜小楼重回夜云台之后，一改昔日眼高于顶、专横跋扈之姿态，为人宽和，与人为善，不计较一时之得失，使得整个太白域摒弃往日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局面，兴盛团结，渐渐成为三分天下之中势力最庞大的一方。
三姓和世家之外，还有许多新势力快速崛起。相比于世家传承看重血脉门第的故步自封，亦有不少有识之士开始探索其他的形式。其中当以无锋元君夜小婉于小荷别苑旧址创建的小荷书院，和海外云游归来、自称仙哲的沐恩居士创办的流光门为个中佼佼。
小荷书院自创办之初，便打破门第姓氏的差别，只要稚子年满六岁，均可拜入小荷书院门墙，堪称有教无类。书院授课的内容更是海纳百川，不仅教授先哲典籍、琴棋书画，还要求所有弟子皆以雪千影亲笔批注的《红尘诀》入门。三十年间，小荷别苑培养出无数仙修，绝大部分都在二十岁之前迈入悟道境，堪称桃李满天下。
与小荷书院不同，流光门虽然也是不论门第姓氏广收弟子的宗门，但授徒讲究因材施教，并不拘泥于追求修为上的造诣。现下各地许多闻名遐迩的工匠、谋士、医者甚至商贾，许多都是出自流光门下。这些人看似不如仙修战力强大，但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如梦（大结局）
不论天下格局如何，天下人对雪千影的怀念，从未停止。
天机三十三年元月十八三岛危机解除之后，众人在岸边哭守三月，终不见雪千影归来。而各地危机频频：莲氏失去了数位优秀弟子，其中包括齐家多位优秀儿女和莲津；夜氏夜一平遇袭，重伤不治，没能挨到见心爱的侄儿侄女一面便撒手人寰；莫雪歌则失去了她最好的伙伴公孙郁金。
世事无常，不由得几人再任性妄为。于是，岸边的人们渐渐散去，天下回归到战火之中。
天机三十三年剩下的岁月，若是能够留下真实而准确的记载，最贴切的形容莫过于动荡二字。莫雪歌亲自率人平复宁州聚州两地，据说杀了个血流成河。莲芙抛开易容，以真面目示人，同时正式宣告师姐雪千影神隐。夜小楼在为姑母和死难的族人发丧并守孝四十九天之后，宣布继承夜氏。而后，莲氏、夜氏、莫氏三家共赴天台山仙尊衣冠冢前祭拜并宣告结盟，宣布乱天下者为三家共同的敌人，将不遗余力而平之，震慑了尚有野心的中小世家。
战乱至此渐渐平息。
天下平定之后，莫雪歌、莲芙和夜小楼再度聚首，他们都想着该为雪千影做点什么。
在修齐和容璇玑的主张和建议之下，在天台山仙尊衣冠冢旁，为雪千影也起了衣冠冢，并由莲芙草拟、修齐亲笔撰写了碑文，将雪千影本来的身份，雪靥和冷月寒的阴谋，以及灭世之谶，前后重重因果，尽数刻于石碑之上，以期亘古铭记，流传天下。人们在痛恨雪靥和冷月寒狼子野心的同时，也对雪千影舍身救世充满的感激。一时之间，前往南海以祭拜海神之礼祭拜雪千影的百姓不知凡几，一到傍晚，海岸上灯火通明，胜过天上繁星。
而话本《白衣仙人传》正是基于碑文写成。话本传开不久，莲氏率先禁制民众穿白衣，以免“冲撞”雪千影。不久之后，天下各地皆禁穿白衣。唯有元月二十二雪千影生辰这日——实则是雪蕊姬的生辰，无论仙修还是百姓，一年之中只有这一日可以着白衣，游街游河游湖，放焰火，吃糖水，还可以前往各地纪念雪千影的祠堂，领上一碗长寿面，与无常元君共贺生辰。
三姓不惜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为雪千影修建了许多祠堂。其中最大的两座，一座在北境枫桥城中，是之前无常元君生祠改建的，一年四季香火不断。但凡途径北境的人，无论仙修还是商贾，都会去上一炷香，乞求无常元君在天之灵保佑平安——另一座，则在祖州沙阳城内，此地距离昔年爆炸的地方最近，每年一到雪千影的生辰和“忌日”，便有无数百姓前来纪念这位为天下舍生忘死的无常元君。
而此地之所以最负盛名，是因为太白域主夜小楼每年元月十六都会来此，亲自点燃一万根火烛，为无常元君照亮回家的路。一直到元月二十二她生辰之后再离开。
深情如许，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声可怜人。除了修正。
修正是初平十三年年、雪千影生辰刚过不久就去了。沙阳方氏的小公子，当天一早如往常一样来帮他打扫木屋并带来早膳。推门进屋时发现修先生并未起身，叫了几遍无人答应，走近一看，原来修正平躺在榻上，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身体都已经僵硬了。方氏小公子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传信禀告父亲。方氏家主亲至之后，见此情形，不禁搂着小儿子哭了一通，这才想起该给三姓发讣告，请他们派人过来操持修正的身后事。又给药谷也传了信。
修正的丧仪操办得很是宏大。三位域主、数百位世家家主以及已经自立门户的夜小婉和沐恩，全都亲自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按照修正自己一早就留下的遗嘱，尸身火化，一半撒在南海，陪伴雪千影。另一半交由药谷弟子，带回到师尊安下士坟前安葬。而莫雪歌作为他曾经的家主，看似豁达地满足了他的遗愿。但在丧礼当日，哭得几度晕厥倒地，返回兴亿之后，更是一病不起，足足养了一年多的光景才康复。
初平十八年，莫氏内乱，莫雪歌旧伤复发，又遭人暗算，夏梦与陈静瑜两人不眠不休照料她十几日，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同时修齐亦受重伤，断了双腿，余生只能在轮椅上渡过。年仅十八岁的叠霜元君莫晚晴以雷霆之势接管家族，又以铁腕平息内乱，整饬无极域，终于重振莫氏荣光。
初平二十年，莲芙无疾而终，域主之位传给了侄女莲清。消息传到聚州，容璇玑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间内整整一昼夜，第二天被弟子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后族人遵其遗愿，将其佩剑怀璧送于莲氏，与莲芙同葬。
旧人纷纷故去，而夜小楼自此开始时常精神恍惚。不是对着虚空说笑不止，就是独坐棋案前，一边落子一边谈笑风生。跟在他身边的夜氏少主、夜小城的长女夜念雪，撞见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报给夜小城知晓。夜小城叹息几声，只叮嘱女儿好生照顾夜小楼便是。
后来，夜小楼一应起居饮食，皆由夜念雪亲自经手。这才发觉，叔父的幻觉很有可能是因为服药太过所致。夜小楼有一年去往沙阳城纪念雪千影，见了修正，问他要了一种可以致幻的丹药，叫做如梦令。如梦令服下之后，可以酣然入梦，梦里尽是此生最为难忘的场景。夜小楼一下子要了许多，一服就是二十年。夜念雪察觉之后，几次劝说夜小楼断了这丹药。夜小楼也听话试过，可一停药，他就睡不着。无奈，夜念雪只好听之任之，只是严格限制夜小楼服药的计量。
如是，一晃又是十年过去。
“叔父，该就寝了。”夜念雪端着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玉瓶，还有一碗清水。
夜小楼笑着说好，又对侄女道了一声辛苦，拿起玉瓶，倒出最后一颗丹药，突然有些发愣，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如梦令又吃完了一瓶。”夜念雪不敢直视夜小楼的表情，低着头，小声说道。
“明日提醒我给阿正写信，再讨一些来罢。”夜小楼将丹药服下，又饮了一口清水。
“叔父忘了，修先生他已经……”夜念雪心说，果然，一提及故人，叔父就会犯糊涂，看不见活着的人，也记不得哪些人死了。
夜小楼回眸看向侄女，好半天，阖上了眼睛：“阿正去了是吗？”
夜念雪惶恐地点点头。
夜小楼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挥了挥手，示意侄女可以退下了。自己躺在榻上，双手交叠，闭上眼睛。
如梦令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今夜必然又有好梦相伴。
而没有了如梦令的日子夜小楼要怎么过，他现在还没来得及想，美梦已至。枯垂的大树下，雪千影突然转身，仰头望向自己，眉毛一挑，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跟了我一整日，还不现身么？”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另一个结局（番外）
这一章源自亲友的一个猜想：如果雪千影能活着回来，她和夜小楼能he吗？我试着写了一下，不喜欢虐心狗血情节的不推荐阅读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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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修正的冥诞。一早，夜念雪来请叔父用早膳，却发觉房间里没人。只有书案上一纸手书，是夜小楼的笔迹。说是自己要和雪千影云游海外，夜氏就交给夜念雪了。
夜念雪连忙叫来夜云台上昨夜值守的护卫，并无一人发觉夜小楼的离开。
而此时的夜小楼，正坐在浮光槎仙尊的书房里，看着书案上雪千影留下的厚厚一摞字笺。上面字字句句都是与自己曾经的过往，这让夜小楼本就激动无比的心情，越发不可抑制。
雪千影推门进来，看着他傻笑的样子，也笑出了声。
“所以你是真的准备剖心？”夜小楼翻了翻纸笺，抬头看向雪千影，满眼都是心疼。
“不是准备，是确实剖了。我当时没别的办法，只有这一条路。当时怕你们阻拦，只好说谎哄骗。幸好仙尊护佑，”雪千影摊开左手掌心，仙尊曾经留下自己名字的地方：“他又救了我一命。”
夜小楼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雪千影将茶点放在桌案上，靠在一旁，看着夜小楼。夜小楼也盯着她。不知怎的，明明雪千影装扮一如初见时，银骨纱的千层百褶对襟长裙，雪青色的莲瓣抹胸，缠枝莲纹的锦帛束腰，月影纱的氅衣。腰间还挂着自己亲手所制的对尾鸳鸯佩——可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很陌生。
“你在浮光槎上睡了足足三十年？”夜小楼挪开眼神，也换了话题，“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我叫阿正……”提起故人，夜小楼瞬间红了眼圈，话也说不下去了。
雪千影点了点头：“前日醒的。醒了之后活动了筋骨，没发现身体哪里不对劲，就偷跑下去打听了一下现在天下局势如何。听闻芙妹、阿正、阿横、璇玑等等都已经不在了，我心中惦念之人，就只剩下你了。”
若在之前，夜小楼听了这话必然感激涕零，可今日这话落在耳朵里，反而激起他心中一阵恐慌，不由得颤着声音问道：“茕茕，真的是你吗？”
雪千影一愣，就见夜小楼抖了抖手里的纸笺：“你是已经忘了我，看了这些才来找我的是吗？”
夜小楼嘴唇颤抖，期望雪千影能给他一个圆满的解释。可雪千影却垂下眸子，许久才摇了摇头：“不是的，夜小楼。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我剖心醒来，没有忘记你，或者说，我并没有忘记任何人。”
夜小楼手一抖，手中纸笺飘落到地上，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他内心的希望全部埋葬了。
“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你才会信。我自己也闹不明白。我昨日打听消息归来，在去往夜云台的路上，把我自大记事起的事情全都回忆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断点，也没有记不起来的人或是事情。我还翻阅了浮光槎上所有我能知道的关于剖心的典籍，也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
雪千影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而且自己像个做错了事却又不愿认错，只顾不断辩白的孩子——可明明仙尊一再强调的剖心忘情，自己所见所闻也都是这么说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出现了意外？
夜小楼摇了摇头，看着一边解释一边靠近自己的雪千影，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偏偏这一退，刺痛了雪千影的眼睛。雪千影住了口，不再说话，不再动，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夜小楼，似乎在等他给自己一个决断。
或者说审判。
“茕茕。”夜小楼唤了一声，又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不论你根本不曾对我用情，又或者你根本不是茕茕，我都非常感激你赶来见我一面。了却了我的心愿。此生能再见你，哪怕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雪千影挑了挑眉毛，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你既不肯信，那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夜小楼这次答得倒是痛快。他解下腰间的鲲骨筚篥希音，轻轻摩挲了一下，便放在桌案上，又取出仙尊留给他的长剑当局者迷，看着剑身上镌刻的名字，不禁苦笑起来：“当局者迷，可不说的就是我么？仙尊还真是有识人之明。”
他将当局者迷和希音放在一处，朝着雪千影的方向推了推，又退后一步：“茕茕，你不必如此。过去数年，是我苦苦纠缠不肯罢手。让你为难，是我不对。可既然你已经死了一次，我却不想再为难你一次。这样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一拍两散，一别两欢。你忘了我，我也放开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雪千影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明白了夜小楼的意思，但她还不死心。
夜小楼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毕竟他在雪千影面前强硬的时候并不多，但这一次，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茕茕，自打方才听闻你剖心的那一刻起，我这心里便再难平复了。得知你竟从未对我动情，过往种种，”夜小楼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纸笺，“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是你逢场作戏。正好，咱们两个就此作别，我不耽误你，也不纠缠你。正好你也松口气。”
“若是，”雪千影还未死心，“若我是看了这些，才来找你的呢？”
夜小楼缓缓摇了摇头：“我也想过了，若是你忘了我，那我很感激你曾经爱过我。可是没了这些同生共死的经历，你我不过是陌生人。我不想，也没勇气与你重新开始。所以……”
“夜小楼！”雪千影叫了一声，却也只叫出一声他的名字。
她委屈，难过，心口上的疤疼得要命，可偏偏攒了三十年的话，此刻全都说不出来。
“茕茕——姑且我再唤你一声茕茕，不论如何，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夜小楼又道，“但我这些年追着你，牵绊你，于你于我都着实勉强了些。我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更没办法面对欺瞒而自欺欺人。金夫人说过，不欺不瞒不疑不悔。我俩算这样也算是四角齐全。对不住了，茕茕，我没办法将就一时，更不愿将就一世。此后你好好的，我们就不必再见了。”
果然，夜小楼就是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执念自己剖心却不曾忘记他这件事。更不愿接受自己明明将他忘记，却还要迁就勉强与他相守。
说到底，夜小楼可以接受了自己已经故去的“事实”。毕竟一个死了的雪千影，再也无法开口辩白自己究竟情归何处。但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他反而接受不了了。
千言万语，堵在雪千影的胸口，化成一口鲜血，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凝成一句：“那你走吧。”
“告辞。”夜小楼走得洒脱又利落。希音和当局者迷，还有自己送他的长生贝都留在桌案上，没有带走。
雪千影挥手将这些统统收入乾坤袋，摇晃着身形回去卧房，找了一粒如梦令服下，之后躺在床榻上，阖上眼睛，沉睡入梦。
初平三十年十月十八，许多人都声称在夜云台附近看见过浮光槎。等到夜念雪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浮光槎已经不知所踪。按照许多目击仙修和百姓所指的方向，浮光槎似乎是无人操控，飘飘荡荡去了东海的方向。
自此，天下再无人见过浮光槎。
完本感言
从2020年5月设定完成，6月大纲成型，8月开始动笔，单开头五章就写了不下十个版本，到10月正式上线。再到2022年6月10日更完大结局：将近两年的时间，终于，把《她自昆仑来》这个故事，写完了。
感谢所有人，读者，编辑，角色，哪怕是偶尔点开过这本小说的人们，谢谢你们陪伴我走过这段时光。
第一本就挑战超过200w的字数，于我自身而言，多少有些托大了。原本计划是220w完结，但实际超出了40多w字，写到700多章的时候我甚至还大修了一次大纲，改变了许多原本的故事走向（没办法，每一个角色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有些故事会自然而然的发生~）。我不得不承认中后期的失控还是非常明显的。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也是自我挑战。
幸运的是，我完成了。
很开心。
关于这个故事，其实最开始的写作动机，是想写一个快意恩仇又有牵有绊的角色，或者说，时源自一个猜想：如果一个为了苍生、为了生存抑或为了复仇，不得不站在全天下对立面的角色，却拥有家人的支持、友人的爱戴、爱人的信任，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于是就有了雪千影的故事。有了她和师父师娘，和莲英莲芙，和夜小楼夜小婉，和莫雪歌莫雪蝶，和修齐修正，和容璇玑，和泽世先，和冷月寒，和仙尊，和风不止，和整个天下的故事。
对我而言，这个故事能够完成就已经是意义本身，并没有什么遗憾，我想讲的都讲到了。回头看或许有些情节不够圆满，甚至稍显幼稚，但明显的疏漏和bug不多，还是很满意的。可能在读者的视角来看会有不同。如果有，希望能看到你们的留言，我尽量采纳，争取下一本尽量改正。
全书有几段情节我自己还算挺满意的，一段是开头，我很喜欢。其实原本的开头是模仿《神雕侠侣》里面郭芙郭襄过风陵渡，听小酒馆里的江湖人谈论神雕大侠的笔法。但我功夫不到家，写不出那种感觉，几经删改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还有昆仑试炼、名仙擂，这两大段情节我也很喜欢。有很多亲友都很喜欢千里追杀绾氏的情节。这段我写得也很爽，但写的时候，心态更多的是悲壮。这段情节是整本书的转折点，雪千影几乎是在人生最为得意时，急转直下，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遭遇了爱人的背叛，还差点失去了性命。如果我是女主，可能我挺不过去这样的人生悲剧。但幸运的是，我不是女主~
说回到故事本身。有三个问题比较集中。第一个是关于雪千影和仙尊的关系。其实这里与我最开始的构想是有很大差别的。在我最开始的构想里，仙尊和雪千影是强取豪夺的前任关系，但可能写出来会有很多读者没法接受，甚至我自己也觉得过分，实在没必要这样对待我心爱的女主，所以最后改变了很多东西。仙尊更像是一个引路人，帮助雪千影想开看开了很多事情，同时也为她留下了超强的不死外挂。就也挺好的吧。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雪千影和修正的关系。他们之前我几次都明确的表示了不是爱情。大抵是超越了性别、年龄、家族乃至立场观点（在修正看来，雪千影大概算是世间最蠢的人了）的挚友，或者叫知己。可能这种关系并不常见，但咱们是小说呀，总要表达一些美好的愿望是吧。
第三个是关于雪千影和夜小楼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恐怕要说得多一些。
很多人讨厌男主，以至于经常有亲友或者读者看了一些情节之后会问我“男主什么时候下线”之类的问题。夜小楼可能是仙侠文里比较少见的男主。一点没有仙气，反而有点跳，作为一个年少成名的天才，恃才傲物，眼高于顶，对雪千影的感情也是始于见色起意。这样的人物设定，注定他和雪千影的关系一定是be，哪怕雪千影能够活着回来，他们也不太可能有其他的结局。这个也是在做设定的时候就决定了的，并不是写到结尾临时更改的。
雪千影不是圣母，她很多时候做很多事的动机，也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想要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哪怕最后的救世，她对无虚说自己毕竟来自昆仑，血脉决定了天下在她心中的地位。可后面也解释了，其实她有私心，天下存，则她所钟爱的人们，才有存活下去的机会。她不是舍己为人，反而是更加堂而皇之的自私。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后面的种种事端，她和夜小楼相守也难以长久。
归根到底，三观不一致。
至于另一个结尾，多少有些狗血，但有一点需要解释，就是夜小楼之前对于雪千影的种种包容，他愿意与她并肩，愿意等她归来，是基于他确认雪千影对自己的感情。感情是他愿意为雪千影做任何事的基石。可一旦基石不在了，那么所有深情都变成了空谈。虽然写出来会觉得夜小楼有些渣，但实际上他内心也是受到了伤害的。
至于雪千影为什么剖了心却没有忘情这件事，我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但实际上第三卷与仙尊的过往里面是多少藏了伏笔的。简单来说就是仙尊又骗了她一次。
仙尊骗她多少次了？我是数不清了。反正大戏已经杀青，让他们自己去清算吧。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总之是有些难舍难分的离愁别绪。毕竟我们一起走过了快两年的时间。
且容我些时间出戏。
预告一下：新文设定已经基本完成，最近在磨大纲了，仍旧是仙侠题材的女主文，会有一些之前没有涉猎过的新元素，有很多功课要做。具体的暂时保密，上线会来告诉大家的。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咱们新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