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这个月第四次请假了,确实有一点特殊原因,母亲居住的老破小卖了好久终于卖掉了,老人想改善一下生活买一个年代不是那么老的小房子养老……但预算不够暂时还没有购买,今天正在忙着将东西搬到我这里来,从早上到现在搬了一天的家,刚刚才歇,腿都有些软了,头晕脑胀的实在是写不动了……唉,只能请求见谅。
第九百九十五章 同为人质
贾诩的意思,刘琦大概明白。
凉州内乱不止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民族矛盾,即汉族和羌族的矛盾,这也是羌人屡叛的主要原因。
试想在中原境内,望族和豪强百多年来都可以隐匿大量人口,兼并土地,导致汉境内氓首齐民流离失所,衣不遮体,食不果脯,上下矛盾激烈到足矣推翻一个国家……
宁负两千石,不负豪大家……中原汉人之间尚且如此复杂,难道还能指望汉人给那些羌胡多公正的待遇?不反才怪了。
羌叛久反,这是一种民族融合所必须经的历程。
当然,摊丁入亩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也会缓解凉州羌族和汉族之间的矛盾,但毕竟不可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将矛盾从内部向外转移,这也是历史上各类政治家所常用的一种手段。
贾诩能在东汉末年就想到这种方法,足见他的厉害之处。
首先,发展关中大后方,为凉州向西南拓展做后勤保障。
在这样一种大环境下,也可以更深层次的促进关中地区的农业和畜牧业发展。
至于西域方面,虽然大汉朝廷最近十多年因自身的原因对西域各国的掌控能力变弱,但毕竟在几十年前,大汉朝在西域几乎处于横扫的状态,而且还击溃了匈奴人,其威望如日中天。
如今虽针对境外小有疏忽,只要找寻合适的将领,采取恩威并用的方式,就一定可以建立更牢固的关系。
届时一边通商,一边再向西域进口大量的农作物与特产,保证国内农业的全品种发展,在食物上首先形成足够的内循环……而汉朝的精美茶具和家具,也可以大批量的出口,刘琦相信,凭借汉朝的科技,大汉朝与西域诸国取得巨大的贸易逆差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届时,在这种强大经济的压制下,就可以进行文化输出。
不论是班超通西域,还是张骞通西域,大汉朝借助丝绸之路的便利主要还是通商,但在文化输出方面,并没有达到理想效果。
并不是大汉朝廷不想怎么做……只是在过去,各家的经学如同瑰宝一样被中原诸族紧紧地掌握在手中,各族对于各自的文化成果保护严密……因为客观原因,别说往西域输出了,自己内部文化全面流通起来都费劲。
但是如今,造纸业也印刷业已经被刘琦开始普及,毫无疑问文化大爆炸的时代即将来临。
文化输出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就相当于思想殖民。
刘琦所在的后世,全世界说的都是英语,而为什么英语是国际通用语?
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凭什么这么牛逼?地球大家庭就必须用他们的语言?用他们的钞票当结算货币?
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在北美,以全球百分之4.4的人口,消耗着世界四分之一的能源。
刘琦觉得,大汉民族其实也可以。
当然,他是活不到几千年后了,也不知道几千年后到底什么样,但至少他可以努力试试,为后代打一个好底子。
“文和先生,等你的身体恢复之后,关于西域这方面的事,我想交付给你统筹。”
贾诩闻言,下意识的张嘴就要拒绝。
刘琦却伸手挡住了贾诩的话头,道:“你且听朕说完!”
贾诩被刘琦的手势一挡,随即暂时不吭声了。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刘琦。
“其实朕知道,文和所担心的,不过是功劳问题,你是一个善于自保自认,不愿意立太多功绩,恐功高镇主,又恐为旁人所忌,但你的内心呢……却一直还有一些想要做大事的念头,毕竟你如此学识见识,若是就这么埋没,你心里也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说,这统筹西域的事情,不正合你意么?”
“这事做成了,会是一件名垂青史的大功劳,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不用担心为人所忌,咱们大汉所有成名之家的宗族基业皆在中原,凉州塞外一向被他们视为荒蛮之地,你在那里建功,他们对你有的只是不屑一顾,根本不会把你当成劲敌,因为他们的基业都在中原或是河北,哪怕是荆州和益州。”
贾诩闻言,似有意动。
“至于所谓的功高盖主,无外乎就是朕了……你觉得,你在西域取得的功劳,会压过朕的风头么?而朕会让你压过朕么?”
贾诩长叹口气,道:“陛下思虑的真是周到,老臣甘拜下风……老臣愿意替陛下分忧。”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你病好了以后再说吧……凉州那面,那个人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你可好生使用。”
贾诩心中明白,刘琦所说的人就是李儒。
“尚书台那边,朕会让庞统和司马懿负责与你接洽,你有什么需要向朕索要的,只需跟他们汇报即可。”
“诺。”
“那个袁谭……文和觉得怎么样?”刘琦话锋一转,将话题转移到了袁谭的身上。
贾诩沉默半晌,道:“是个人物,但还不及其父。”
刘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确实如此,朕想如何用他,想必文和心中也有数吧?只是现在袁绍本人不上钩,袁谭也不上钩。”
贾诩笑呵呵地道:“有些事,欲速则不达,特别是兄弟相争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轻易显现的,袁家父子都不是寻常之人,陛下想要在短期内成事……老臣说句实话,不现实。”
刘琦闻言沉默了。
少时,方听他幽幽开口道:“那依文和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老臣在家中养病之时,也曾听说了一些陛下对袁谭的手段,陛下对袁谭可谓是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分寸把握的很好,但要想更进一步,光靠陛下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总得找一个中间人才行。”
“中间人?什么样的中人。”
“一个可以和袁谭相处的较好,同时又能帮陛下在袁谭身边完成陛下交办的事。”
刘琦苦恼地转着手指头。
“这样的人……嗯,找谁呢?诸葛亮,蒯越?还是太史慈?”
贾诩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是陛下的亲近之人,袁谭对他们心中有所防备,无法接近,更无法交心。”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整个雒阳城,只怕都没有能跟他交心的人了吧?”
贾诩摇了摇头:“也未必。”
“嗯?”
“同样是人质的话,那相处起来,袁谭应不会有所防备的。”
第九百九十四章 谋大谋小
贾诩的话让刘琦陷入了沉思中。
在刘琦沉思的这段时间,贾诩继续说道:“曹操让自己的宗族进入邺城朝堂,是为了扩大他们曹氏在邺城朝堂的影响力,这一点无可厚非,可他就算不这么做,难道袁绍就看不出来他有此心了么?不只是袁绍,全天下的人,怕是都看的出来。”
顿了顿,贾诩继续道:“曹家虽不及袁家四世三公那么显赫,但也是谯地望族,虽然在名义上是阉宦之后,却也是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了几代人,而且曹操昔日毕竟是中原之主,如今袁曹合一组建朝堂,若说曹操在这个新朝之中,没有任何野心……路人皆不会相信更何况袁绍乎?”
刘琦点了点头,道:“不错,曹操无论怎么做,若说他没有野心,袁绍断然都不会相信的……就要看他的野心有多大,是否能够在袁绍的接纳范围内?”
贾诩笑了笑,道:“正是如此,陛下当真聪慧,一点即透。”
“再聪慧不也得是靠你点拨么?”刘琦微微一笑,道:“若无文和,朕又岂能往这最关键的一点上想……依文和之见,曹操的野心,在多大的范围内是袁绍可以接受。”
贾诩言道:“这就是曹操的厉害之处了……因为这个界限,有些不太容易判断,若是装的太拘谨,定会惹袁绍怀疑……可若是太过激,也一定会惹袁绍发怒,但曹操这一次表现的,则是恰到好处,可让袁绍对他非常放心。”
刘琦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曹操将曹氏宗族的人杰举荐往邺城中枢,是恰到好处之举?”
“咳、咳!”贾诩扭头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弄出口痰。
刘琦没招呼侍从,自己亲自从床边拿起一个痰盂,去帮贾诩接。
“呸!”
贾诩吐出痰口,抬头望了望刘琦,见他表情平静,毫无厌恶之情,脸上露出了几分愧疚,同时也有些感动。
自家儿子如今在外地任郡守,指望不上……但就是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都不曾这般亲自伺候自己吐痰。
“陛下愧煞老臣了。”
“这有什么?”刘琦毫不在意的将痰盂放在地上,然后又坐回到太师椅上:“你继续说,为何这就是恰到好处?”
贾诩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陛下可知晓,古之萧何欺民自保之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晓……”
但是当说到这件时候,刘琦恍然。
他轻轻地一拍额头,道:“原来如此。”
昔年刘邦讨伐英布,总是时不时的问长安使者,丞相现在在干什么?
使者答:丞相爱民如子,体恤民生等等,刘邦听了很不高兴。
后萧何遵从门客之言,强买民田,积民怨,让百姓都痛骂自己。后刘邦闻之,逐渐对萧何的怀疑消失了。
如今的曹操,虽境遇与萧何不同,行径与萧何不同,但目地却大致一样。
“曹操让诸族入邺城中枢,虽然也是有野心,但不过只是想谋曹氏,渴望曹氏壮大,但若是曹操引兖州或是豫州杰士入邺,那就是谋天下,袁绍断不能容。”
“正是如此,以曹操如今的地位,行事不可能不有所图,若无所图则不足取信于人,但这个图的东西,一定要有袁绍的认可才是……而谋其族壮大,一则合乎情理,二则也在袁绍的接受范围内。”
“朕明白了……曹操果然高明。”
贾诩澹澹道:“但也正是因为这份高明,证明他所图甚大,不可小觑。”
“那依文和看,曹操真正的所图为何?”
“袁绍在时,曹操断不会行动,因为他了解袁绍的能力,同时也知道袁绍的影响力……依照老夫看,曹操所图的,是等袁绍死后,平稳的从袁绍手中接掌河北,成为北地霸主,而在这期间,也尽量不让河北发生巨大的战乱,争取将争斗控制在邺城以里,毕竟陛下还在南方,是袁曹的肘腋之患。”
“会有那么容易?”
贾诩呵呵一笑,道:“这事对曹操容易不容易,贾某就不太清楚了。”
“袁绍那死的那么快么?毕竟他和曹操年龄相彷。”
贾诩疑惑地了摇了摇头:“这一点老臣也说不准……不过,依照老臣之见,袁绍的身体或许出现了一些异样,让曹操察觉到了也说不定。”
“那朕现在应该怎么做?”
贾诩直了直身子,道:“依照老臣之见,陛下现在大可什么都不做,一边休养生息,于民休息,慢慢的容纳改制的成果……不过,陛下若是当真闲不住,非要做些什么,那依照老臣之见,陛下不妨将目光往西北看看。”
“你是说,凉州?”
“是。”
“凉州各地的叛羌,自打法正和阎行,庞德,马腾等人分权管制之后,相对的便还算是平稳,虽然依旧有叛乱,但终归比原先要少了许多,都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贾诩长吁口气,道:“那是因为陛下在南境种镇西稻、施行新政,国库充盈,给凉州的支持要远远的高于先帝时期,故此安泰,但从南方调粮支持北方,并非长久之计……一旦我们与河北大规模的全面开战,只怕就没有余力供养凉州,到时候反叛复发,对于我大汉而言,依旧是一个隐患。”
贾诩的话,倒是提醒了刘琦。
他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不过好在我们已经在凉州设立了大量的马场,储备也算充盈,而法正,庞德,阎行等人的能力和军力,也足以震慑凉州诸部。”
贾诩摇了摇头,道:“老臣自幼居于凉州之地,深知羌汉的矛盾,内部的打杀不是长久之计,从根源上是解决不了凉州叛乱的。”
刘琦正了正身子,对贾诩道:“文和久居凉州,可知晓破局之法?”
贾诩叹息道:“凉州自打窦固北击匈奴,从新打通尹吾门户后,又有班超出使,诸国归顺,西域关系得以与我大汉恢复,之后又几经叛乱,直至班勇击降焉耆,西域皆平,至今已有七十载,但近十年来,大汉势微,凉州逐渐脱离中枢,朝廷自身顾及不暇,西域方面与中土又似脱钩,当此时节,还需谨慎以待。”
贾诩虽然说得不清不楚的,但刘琦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贾公的意思,通过着手征服西域诸国,将矛盾从内部向外部转移,同时还能够进一步的加强通商,从而由外至内促使内部稳定?”
“这是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但若要使西境稳定,还要大力发展关中农业,保证凉州后方的供给,同时再保证这些年,陛下在汉境之内新研制的白瓷,茶叶,家具全部往西域流传,形成一条确实的商道,加强内外依附,时间长了,不但可以稳定凉州,同时也能够使大汉的声名更加远播,使边境久安。”
第九百九十六章 士家
整个雒阳城中的人质,掰着手指头算也就那么几个。
当年的陶商,算是陶谦留在这里的人质,但如今陶谦和陶应都已经让曹操给灭了,陶商又入赘到了刘家,成了刘雅的夫婿,双方化仇为友,基本上已经算不得人质了。
另外还有马休,他是代替其兄马超留在雒阳城的人质,但刘琦对马铁比较信任,委以他重任,而西凉马腾马超父子如今在凉州戍边,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跟刘琦属于蜜月期。
至于袁术和袁耀父子……嗯,倒是跟袁谭的情况比较相似,两方都是袁家人,且原先都跟刘琦有仇,后来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不得不与刘琦重新建立关系。
只不过,袁绍的势力尚在,而袁术则已经“挎筐”了。
还有一个人质,就是孙策,论及角色地位,此人和袁谭倒是比较接近,不过以孙策的暴戾秉性,只怕让他配合刘琦来收拢袁谭,是怕有些不现实。
刘琦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贾诩口中说的这个人质是谁。
“文和,若是说人质,这雒阳城中确实是有那么几个,但好像还真就是没有合适的……陶商、马休、孙策、袁术父子……”
“咳、咳咳!”贾诩重重地咳了几声,随后长吁口气,叹息道:“陛下,这陶商和马休,都是您的亲近之人,袁谭不傻,无法用之……至于袁术父子和孙策,倒是可用,但却不能直接让他们跟袁谭接洽。”
“什么意思?朕不甚懂。”
“袁术与袁绍关系不和睦天下皆之,如今袁氏的地盘虽归于大汉,但他毕竟在朝中得了个车骑将军的虚职,而袁耀也刚刚被调到大理寺署,按常理而言,他们目下没有背叛陛下的必要……当然,以后若是能够设定合适得到契机,倒是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帮忙,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刘琦眯起了眼睛:“哦。”
“至于孙策,倒是可用,不过他本人与陛下的关系不好,恐不会心甘情愿地为陛下所用,依老臣看,孙策日后或许会有大用,但眼下不可用,需要有人对他晓以厉害……老臣看,那个尚书台的周瑜似乎就可以。”
刘琦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到头来还是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这个中间人,你说袁耀和孙策可以,但又说他们现在还不行,那现在行的人,是谁?”
贾诩砸吧砸吧嘴,道:“老臣想问陛下一件事,还请陛下不要隐瞒老臣。”
“文和有话直说。”
“交趾的士燮,当下是什么情况?是想继续留在交趾,还是有意北上回返中土?”
一句话,整个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少时,方听刘琦慢悠悠地道:“文和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贾诩不解地看着他:“什么风声?”
看到贾诩的表情,刘琦释然了。
士燮如今想要北归的奏请,除了通过刘磐,然后又递送到尚书台之外,目下应该还是没有人知晓的。
如此说来,贾诩适才所言,完全就是靠……猜的!
他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能猜出来?
“士燮,确实是有意北归,而且还是上半年上的奏书,一直在尚书台压着呢。”
贾诩笑呵呵地道:“果然如此。”
“文和,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诩摇了摇头:“不是老臣知道,而是老臣也到了这个年纪,那士燮比老臣还大十几岁,到了这个年纪,有些事早就该看清了、看透了……他虽然出生于交州,但自幼游历中原,深知南北差距,也向往中土生活……离开交趾,北来中土,过读书涉猎的惬意生活,岂不是比在那莽荒之地,日日受惊,又担心被陛下猜疑来的要强?”
刘琦闻言笑了:“看起来,贾大夫对这些年纪大的人,还是比较了解么。”
贾诩道:“谁让老夫我,年纪就是大呢?不知陛下对于士燮,打算如何处置?”
刘琦道:“朕刚对尚书台授意,让尚书台代朕书信一封给士燮,让他在襄阳,成都,长安,汉中等地,任择一地养老。”
“陛下没让他来雒阳?”
刘琦笑道:“那么大年纪了,让他们来雒阳作甚?这不是给老人家找不痛快么。”
贾诩点了点头道:“陛下仁义,着实令人敬佩……不过事到如今,还请陛下暂时收回成命,着士燮全族来雒阳。”
刘琦闻言心中一惊,接着他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文和是想让那士燮来雒阳……作为与袁谭接洽的中间人。”
贾诩纠正道:“确切的说,应该是士燮一族作为中间人。”
“那,朕应该如何行事?”
贾诩笑道:“天幸士燮向陛下请呈回返中土的事情,并无太多人知晓,陛下应立刻下令,严密封锁之事,不可再向外透漏,然后方才好行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的,只是此事封锁之后,朕又当如何行事?”
“自然要与士燮做沟通,请士燮协助此事,当然如何让士燮信服,只要士燮愿意帮忙,依此老的能耐,想让袁谭入套,应是易如反掌之事。”
刘琦点了点头,士燮的名声他也是听过的,所谓宽厚有重器,谦虚下士,学问优博,通晓政治,绝非普通人物。
普通人物,也是绝对无法雄踞交州这块南境蛮地的。
沉思了片刻之后,方听刘琦缓缓开口言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
次日,使者向朗从雒阳出发,一路南下,直奔交趾而去。
身为荆州名族,向朗一直都是刘表手下的干吏,后又被刘琦重用,在荆州协助庞德公和司马徽治学,期间还曾拜司马徽为师。
刘琦掌控雒阳之后,从荆州调遣了一批学者入京,皆封博士,让他们协助自己重新拟定雒阳的教育制度。
刘琦在灭掉诸多公卿之后,经过认真的考虑,决定重开太学,但此太学非彼太学,现在的太学所承担的职责,只是最高学府,而不带有镀金下任地方首长的这一职能。
现在的太学,也更名为国子监,而向朗则是国子监的博士。
向朗一路疾行南下,直奔交趾而走,去拜见士燮。
第九百九十七章 六旬老儿
士燮的年纪不算下小了,甚至可以说是很老了,他今年已经六十一岁,在这个短寿的时代来说,活到六十一岁,跟后世活到八十一岁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士燮出生于交州的广信,按道理来说他那是本地人,但他从没把自己当交州人,而是常以中原侨民自称。
其祖为鲁国人,是为躲避新莽动乱而迁居于此,虽然生活在这偏僻的南境,但士家人代代依旧坚持在北方时的习俗,读经注经,知礼守礼,一样都没有落下。
士燮年轻时也曾在北方游历,对中土的文风和民风极为向往,在他的心中,文风鼎盛的中原之地才是他应该生活的地方。
虽然他最终因为种种的原因而继续留在交州,但他心中却始终有着向北而归的理想。
最终,当黄叙率兵进入了交州境后,士燮力排众议,举众向黄叙的兵马归降。
时至如今,士燮眼见刘琦登基为帝,雄踞南方,同时还打下了关中凉州等地,虎视河北中原……他心中认定,这个天下早晚必为刘琦所一统,而刘琦也必将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既然如此,与其继续在交州掌权而被刘琦猜疑,倒不如主动交权,举族北迁,谋一个好的前程与归宿。
士燮已经六十一岁了,在他自己看来,自己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现在这么做,不过是想给后代寻一个好的归宿。
奏疏通过刘磐递交上去之后,士燮就开始悠闲了起来,他在交州耐心地等待刘琦的回信。
别看士燮从来没有见过刘琦,但荆州和交州毕竟属于近邻,士燮对于刘琦没少做研究,针对他平日的行事风格还有他以往的事迹,仔细地对这个人做出揣摩品评。
在士燮看来,刘琦是一个胸怀大志,有奇谋诡计,但同时却也很重情义之人。
只要是诚心投靠到刘琦麾下的人,不论是谁,如今都过的很不错。
投靠在这样的人麾下,可以说是非常幸福且幸运的事情。
……
很快,士燮就迎接到了从雒阳来的使者,向朗。
听闻向朗来了交州,士燮喜笑颜开,他心中认定,自己这一次定然可以完成夙愿,回北地定居了。
他在交趾以盛大的礼仪欢迎了向朗。
交州的民风与中土大不相同,而且这里居住的也不全是汉人,百越诸族混杂而居,各建部落,各族风俗皆不相同。
但即使如此,士燮却依旧要求郡署所有的官吏,不论出身何族,都要以最正规的大汉礼仪来迎接使者,以彰显对汉室朝廷正统的敬重。
为向朗接风之后,士燮设宴,在郡署招待宴请了向朗。
向朗在向士燮表达了问候之余,也向士燮出示了天子刘琦赠送给他的礼品。
刘琦没有赠送给士燮金银,也没有给他奇珍异宝,相反,他只是命向朗带给了士燮满满一大箱子的书!
不是那种竹简,而是雒阳书局,用凋版印刷真正印绶出来的纸张式书籍。
虽然装订的有些简陋,但毫无疑问,这却是真真正正的纸书。
刘琦闻士燮喜爱春秋,特命书局将刚刚刊印出的三版《春秋》给士燮带了过来。
士燮端着纸质书籍,双手不知不觉间,竟隐隐的有些颤抖。
他的喉头微微一滚,颇为惊讶地转头看向向朗,颤声道:“此莫非天赐神物?”
“此乃陛下亲自主持所制,意在广传文学,使诸学大兴于天下,久闻士公好读,陛下特命朗将此番书局刊印的各类着学各带一份,为士公带来,以表陛下相敬之情。”
“陛下如此厚爱,老臣何以为报?”
士燮站起身来,当众面西北而拜,口中高呼‘多谢陛下’。
他向北大行叩拜之礼,随后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问向朗道:“向君,老夫向陛下的请谏,已经送至雒阳许久,不知陛下可恩允否?”
向朗笑道:“朗此番,便是专门为此事前来。”
不过说到这的时候,向朗却不再继续说了。
士燮老谋深算,自然知晓向朗是有话要单独与自己说,也不多问,只是一个劲地招呼向朗跟他饮酒。
吃过饭后,士燮屏退旁人,亲自引向朗来到他府邸的后院,参观后园的美景。
他的后院,种植的都是清一色的南境植物,争相斗艳,品种繁多,很多品种向朗即使在荆州也从没见过。
两人游园游的累了,最后来到一处凉亭内静坐。
“向君,陛下到底对老夫的奏呈,有何训示,此处无人,还请向君如实相告。”
向朗捋着须子,认真地看着士燮,道:“公请旨,想举族迁往北地居住……”
“是,是的。”士燮一个劲地点头说道。
“陛下口谕,不准。”
一句话说完,士燮的笑脸顿时僵在了远处。
他呆愣愣地看着向朗,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不准?”
“不准。”
“为,为什么不准啊?老夫全家愿意放下交州军政之权,北归大汉沃土,至于居住在哪里,全凭陛下定夺……这,这对陛下不是件好事吗?”
向朗笑道:“士公不必惊慌,陛下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让公全家北归的,甚至还说,除雒阳之外,大汉任何郡县,士公想住在哪里,任凭士公选择……”
“那,那为何后来又不准了啊?”士燮的语气颇有些不满。
“后来,陛下有一件大事,想要士公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向朗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递给了士燮,道:“陛下想说的内容,皆在此上面,士公可自行观之。”
士燮伸手接过,然后仔细地打开
待看过之后,便见士燮的脸越发阴沉了。
少时,便见他缓缓合上了缣帛,半晌不语。
向朗言道:“事关天下一统,收复河北中原失地,此乃千古之功,陛下言之,除士公之外,无人可替朝廷分忧。”
士燮捋着花白的胡须,半晌没言语。
少时,方听他慢悠悠地说道:“如此大事,老夫虽想帮陛下,但只恐有心无力……唉,老夫下个月就六十二了,人老昏聩,怕是会误了陛下的事……况且老夫年迈,已无争雄之心。”
“士公,且莫着急递辞,士公别忘了,您虽无功利之心,但你还有儿子,还有弟弟,还有从子……士公想回归山林之间,可他们只怕未必是这么想的吧?”
说罢,向朗又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递给士燮道:“这是陛下答应敕封公长子的官职……陛下说了,以士公之功绩,其家门后代,最少也要有两个两千石,方能彰显其功也……您再好好考虑考虑?”
第九百九十八章 士燮之策
刘琦没有见过士燮,但士燮这种人在某种角度上来看,其实和贾诩的需求是差不多的。
他的年纪很大,也不是那种特别有野心的人,希望倚靠一颗大树,而且不贪恋权势,不喜争功,凡事以安全为主。
这种人的优点就是主公使着比较放心,不会担心他起幺蛾子,因为他的功利心和进取心不足。
但这种人的缺点也很明显,因为功利心和进取心明显不足,所以你想安排他们干点什么大事,他们一般也都会想尽办法推脱,因为他们没有建立功勋的意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躲。
当然,这个天底下没有完全无欲无求的人,就好比是贾诩,虽然明哲保身是他的人生宗旨,但这份人生宗旨,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改变。
比如说,当一个人的年纪足够大的时候,他心中的牵挂,就会从他自己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比如说,后代和子嗣。
贾诩之所以如今对刘琦尽心尽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刘琦不但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同时也让贾诩看到了自家子孙的未来。
贾诩的三个儿子,目下一个是两千石,两个是六百石。
而他本人在中枢也是天子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发展,保证了贾家今后至少能兴旺三代。
而对于士燮来说,六十多岁的他,并不奢望再向上一步,或是能够得到刘琦更多的赏赐,这些对他本人来说真的无所谓。
但是,刘琦另外一封写给士燮的私信,上面所说的,就是除了士燮之外,关于他的族弟士壹、嫡子士徽、从子士匡等人的安排了。
士燮的家族很大,士家在交趾也是大族,开枝散叶人员不计其数,刘琦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给士燮安排得妥妥当当,但是他们族中的领袖人物,刘琦在信中许诺给了士燮一个完全不输贾诩儿子的未来。
这一招在贾诩身上有用,刘琦觉得用在士燮身上,也一样会有用。
事实证明,刘琦的想法确实没问题。
士燮在读完刘琦的书信之后,慢悠悠地将手中的缣帛又再度合上,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向朗仔细地观察着士燮的表情,少时却见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威彦公,陛下一片赤诚,此事若成,士家子嗣前程由陛下亲自操持,同时还会给威彦公在襄阳云梦泽盖一座大宅,并敕公县侯爵位,而襄阳学宫和国子监的典藏,刊印后的第一版陛下都会派人送往云梦泽,供公阅览……国子监的准备刊印第一批纸书,总共两千五百余种。”
士燮听到这,终于动容。
他一下子想起了刘琦让向朗带来的那一箱精美的纸质书籍……
从今往后,这样的珍品还将会源源不断地送到自己的居所,供自己阅览养老。
一想到这,士燮的心就开始活络了起来。
随后,便见士燮深吸口气,转头瞅着向朗,长吁口气。
“陛下待老夫如此情深义重,老夫若还是不应,岂非辜负陛下一片厚意?唉,也是国家值此危急之际,容不得老夫不出手啊。”
向朗急忙起身,冲着士燮行礼道:“士公高义,某在此替陛下敬谢士公了。”
士公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只是有些重要的事,还请君回去向陛下禀明。”
向朗随即直了直身子,做出认真聆听状。
士燮对向朗道:“若陛下当真想要用我士家办这件事,那第一点就是不能让前番老夫上谏的奏疏,为外人所知,务必要做到保密。”
向朗颔首赞道:“陛下也是这般作想,因而早就将此事摁在尚书台,如今知晓士公上奏疏的,也不过只是寥寥数人而已,绝对不会泄露的。”
士燮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办了,老夫这边除了老夫自己,也无旁人知晓老夫向陛下上过奏疏……那接下来,就得请向君回返襄阳,向陛下上书,请陛下配合老夫做一件事。”
向朗拱手道:“请士公吩咐。”
……
两人密谋许久之后,向朗便拜辞离去,第二日,他就向士燮请辞,然后回返荆州,去见刘磐。
如今的刘磐和黄叙一同坐镇襄阳,替刘琦守备南方根基。
毕竟,荆州是刘琦的根,只要荆州不失,刘琦就可以永远保持不败之地。
向朗到了襄阳,便立刻写了奏疏,请刘磐派遣快骑专使,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回雒阳。
使者沿途换了不下七次马,抵达雒阳已是十四日之后。
刘琦在得到了向朗的消息之后,几经斟酌,同意了。
他再次派遣使者回返襄阳,将具体操作这件事的权力,全权下放给了刘磐、黄叙以及向朗等人。
得到了刘琦的恩允之后,向朗在和黄叙、刘磐等人商议之后,开始仔细筹谋这件事。
数日之后,长沙学宫的两位博士,庞德公和司马徽,为了宣传新的图书本册以及印刷术,另外还要在各地进行巡回讲经,开始南下。
而奉命与庞德公一起南下的人,则是讨虏将军,领南郡太守的黄叙。
一位两千石的郡守随同两位博士南下巡讲宣传,足见此事有多么的隆重。
而庞德公和司马徽一行南下讲经,最终的目的地,则是定在了交州。
在一行人去往交州之前,刘磐就以镇南将军的名义,给士燮写了一封书信,让他做好迎接准备,并组织交趾境内的士族学子,待庞德公等人抵达之后,统一听他们讲经。
消息传到交趾之后,士燮很是兴奋,当即就紧锣密鼓地派人安排起了这些事。
士燮忙活得热火朝天,他的弟弟士壹心中则泛起了滴咕。
士壹领着他的儿子士匡,一起来见士燮。
“兄长,好端端的,这庞德公和司马徽南下讲什么经啊?要讲也是北上去讲,这交趾才有几个士族?这岂不是舍本逐末?”
士燮笑呵呵地道:“正因为交州是偏僻荒蛮之地,习经读书者不多,民风彪悍,顽智未开,所以才需要庞尚长、司马德操等大智慧之人来此传经,以开民智,这你都不懂?”
士壹面色阴沉:“他们两个来了也就来了……那黄叙跟着来算怎么回事?”
士燮笑呵呵地道:“传经讲学只是一方面,另外还要普及新造的纸质书籍,这可是陛下亲定的国策!那黄府君如何能不跟着来?”
说到这,士燮疑惑地看向士壹:“听你这话,话里有话啊?你什么意思。”
士壹倒也是直接。
“兄长,实话对您说了吧,弟弟我信不着他们!”
第九百九十九章 家族隐患
士燮放下手中的书简,皱眉看向士壹,虽然他的表情很严肃,但实际上心中却在暗自发笑。
和自己稳重的性格不同,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弟弟,性格比较暴躁,而且容易冲动。
特别是士壹的经历导致他对中枢方面,并不是那么的信任。
士壹昔日曾被召入朝廷,后董卓入京,朝廷动乱,士壹因为与伍孚走得太近,险些被其牵连而遭致杀身之祸,仓惶之下只能南逃。
在京城中的经历,以及看不惯那些面善心狠的嘴脸,使得士壹对中枢的事情格外的防备。
这一次听说庞德公等人南下,士壹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此便来找士燮商议。
士燮看着一脸阴沉的弟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啊,你这也是太小心了,当今陛下乃是圣明天子,为人康慨磊落,对待下属极好,又重情义,仁慈博爱……此番让两位大贤南下讲经,足见陛下之贤,似此等明君,可谓百年不遇。”
士壹听这话听得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
“兄长,当今天子也是南征北战,见惯了血腥杀伐的枭雄之辈,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倒是成了仁义之人了?他前几个月可是刚刚才在雒阳屠杀了一万人,就这样的人,你也能说他仁慈?”
“两回事!”士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有这瞎猜的时间,你们各自处置好手头的事情,不要在这里腻烦于我!烦人不烦!”
从始至终,士壹的儿子士匡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少时,父子二人被士燮撵了出来,士壹却是气得直跺脚。
“兄长不听良言,早晚被天子所算……你、你适才如何不和我一同劝劝你伯父!”
士匡见父亲骂他,有些委屈。
“大人,伯父那边你都劝他不住,我人微言轻,多说一句少说一句的,又有何用啊?”
士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伯父若是不听……不如、不如就去找兄长,兄长身为大人嫡子,又是咱家中下一代的顶梁,若是有他去劝,或许能够说动伯父小心提防。”
士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当下,两父子一同去见士燮的嫡子士徽。
身为士燮的嫡长子,士徽毫无疑问是交趾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士家下一代的家公。
士燮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但士徽与士燮却不一样,他人在中年,野心不小,渴望权力,当初黄叙平南,士徽在交州属于绝对的鹰派,鼓动交州集中全部军力与黄叙抗争,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住交州的主权。
但最终,士燮还是没有顾忌到士徽的意见投降了。
士徽对士燮的意见并不服气,但交州的主要权力,还是都落在士燮的手中,士徽的意见并不能左右士燮。
最终,交州方面还是向刘琦投降了。
而除了交趾之外,交州其余的郡,全都被刘琦进行了分割,并派遣新的郡守前来任职,极大的缩减了士家在交州的力量。
士燮对此倒是并无所谓,但身为士家嫡长子的士徽,却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
在他看来,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懦夫。
一个放弃了权力与霸业,企图在刘琦麾下苟且偷生的懦夫。
但就算是如此,士徽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士燮拿原本应该由他继承的霸业,去换取所谓的‘归宿’。
而如今,士壹来找士徽,向他又讲述了自己和士燮讲的,要提防黄叙进入交州这件事。
士徽听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不过他和士燮不同,心中对黄叙等人充满了提防。
“好端端的,跑到交趾这地方来讲经干什么?还要在这里推广纸张书籍,这地方的人,连汉话都说不明白,还学什么经?”
士壹肯定地道:“正是如此,我也怀疑这当中有诈,只是你父亲那边,我怎么跟他说,也说不通啊!”
士徽哼了哼,道:“且不用管父亲,叔父且仔细盯着此事,看那黄叙到了交趾之后,有何行动,咱们再做定论不迟。”
……
十日之后,以黄叙,庞德公,司马徽等为首的一众荆州人,抵达了交趾境内。
而士燮此时已经在交趾做好了充分的迎接准备,就等他们进城了。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黄叙等人并没有继续南下进入交趾城,一众荆州来人不知为何,反倒是屯扎在了红河不动。
随后,黄叙命人去交趾请士燮来红河大营,一同商议接下来的讲经的具体事宜。
士燮本打算亲自前往,但士壹说什么也不同意。
“兄长,那黄叙若有事与兄长商议,让他来咱们城中便是,好端端的,为何在红河设营然后邀请兄长前往,这摆明了就是有所图谋,兄长万万不可去啊。”
士燮摇了摇头,道:“湖涂,咱们眼下不过只有一郡之兵,早无策动一州之力,黄府君若是要动咱们,直接派兵进攻交趾便可,何必多此一举?你这话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士壹心中暗道自己这兄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湖涂了,平日里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上犯湖涂?
“兄长三思啊!若是轻易前往,恐被黄叙所算。”
士燮气呼呼地摇了摇头,道:“混账,你这般挑拨老夫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居心何在?”
就在这个时候,士徽站了出来,对士燮道:“大人,不若让孩儿代您前往红河,如何?”
士燮惊讶地转头看向士徽。
“你?”
“是,大人身为交趾之主不可轻动,而孩儿身为士家嫡子,代大人前往,自然可以打消黄叙的疑虑,如此大人既不用亲自前往,也可断了那黄叙的疑虑,如何?”
士燮捋了捋胡子,道:“这倒也是个方法,也好,你去吧,若有要事,你尽管记下,然后带信儿回来告知为父,为父自当谨慎斟酌。”
士徽当即领命。
众人走后,士燮望着士徽离去的门厅口,若有所思。
少时,便见一个年轻人进来了,行礼之后来到了士燮的身边。
“大人。”
来者是士燮的另一个儿子——士干。
“来了?”士燮没有瞅他,澹澹言道。
士干疑惑地道:“大人,孩儿适才来之前,碰到了兄长,听兄长说,父亲打算让他前往红河去见黄府君……大人也是知道的,兄长心中其实一直对朝廷颇有芥蒂,此番让兄长前去,若是一个不好,落了把柄在黄叙手中,大人日后对朝廷如何交代?”
士燮澹澹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他心中却在默默滴咕……
“孩子,这你们就不懂了……陛下想借此机会消除天下的隐患,为父也是想借此机会弄清士家的隐患,为父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走了,在走之前,为父一定要确认,会不会有谁的愚蠢行径,会害了咱们家……陛下想用我之力,而我也想借用一下陛下之力啊。”
第一千零一章 士家北迁
士徽的表情本来是还只是有些愧疚,但听到士燮说要举族迁往雒阳,一张脸顿时被吓白了。
“大人,这是为何?咱们在交趾待的好好的,为何非要去雒阳?”
“你也知晓咱们本来就是在交趾待的好好的?”士燮恼怒地看向他:“那你还惹这么多事干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咱家岂会这般被动!”
士徽心中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虽然知道这次事件都是因为他行事不密,但不知怎么回事,士徽心中总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当中应该是还有曲折。
但具体是怎么个曲折,他现在也琢磨不出来……反正他爹现在是将屎盆子一股脑的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了,横竖都是他的问题。
但心中的想法也不过是他的疑惑,真要让他去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也想不出来。
“我心意已决,去雒阳的事,就这么定了。”士燮再次肯定了一遍。
“我不去!”士徽直接脱口而出:“要去你们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交州!”
士燮并没有被士徽的话而吓到,他只是冷笑道:“随便你,你想死在这里,你就死在这里吧……不过为父告诉你,以你今日之所行,若是传到雒阳,陛下必然会把你缉拿回去,然后定罪问斩……你想死在这里,呵呵,除非你现在就自尽。”
说罢,士燮转身向着帐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全族因你一人而落于此等境地,你还这般执迷斗狠,我若是你,就该好好思量一下,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补救。”
说罢,士燮便将士徽一个人扔下,迈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士燮适才那副讥讽和不屑的表情消失了,反之变成了满面的沉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摇头。
“这小子,如何这般固执!这么大的事压在他头上,他居然还不服软……似此性格,日后若由他带领全族,到头来老夫争了什么都得让他败没了!”
不得不说,士燮的眼光是没错的,历史上在士燮死后,士徽为了维护他在交州的利益,与孙权反目,可惜他的能力太差,面对吕岱,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反而复归,而他这种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作为,导致全族被孙权所灭,只是留下寥寥数人而已。
士燮与士徽谈过之后,便去见黄叙,向他告罪。
黄叙扶着士燮,道:“公父子为国如此牺牲,又何罪之有?令郎这些日子的表现,着实让人惊叹,若非我事先得了士公相告,还真以为他会反哩。”
士燮脸不红心不跳。
“黄府君,有些事只是咱们私下里说,陛下让我们士家办的,乃是天大的要事!容不得一点疏忽,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十足的戏,也好让袁氏不疑……我这嫡子经我调教,已是颇有谋略,从现在开始,他便会在老夫的指点下开始为陛下办事……但为了事成,此子断断是不能与朝中人接头的,老夫在后方总览全局,以免被人瞧出破绽。”
黄叙听了这话,感慨道:“陛下这一次,真是选对了人啊,佩服……佩服!”
士燮又与黄叙谋划了一番之后,方即拜辞,两人约定,随后便由黄叙看管着士家全族去往雒阳,同时将士家在红河埋伏天子使军,意图不轨的事情散布天下。
与黄叙计较过后,士燮便转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士颂,一个是士干,都是他的亲儿子,也是士徽的弟弟。
“你们的兄长,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若是真将士家交到他的手上,怕是咱们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次为父要考验他一次,若是他真的不行,这士家的家公之位,回头便需另择人选了。”
士燮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让士干和士颂都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燮来回看了看这两个儿子。
虽然不是嫡出,但论及心性,这两个小子都比士徽稳当了很多。
随后,便见士燮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给两个孩子讲了一遍。
这一番话说完,直接将士干和士颂给说的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味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士燮从一开始居然就与天子合谋,而且他们这个父亲不但要和陛下一起谋袁氏,还借此机会谋他们这些个兄弟。
士颂咽了下口水,道:“父亲,你打算让孩儿怎么做?”
士燮来回环视众人,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
雒阳。
一转眼,时间已经入冬了。
雒阳的冬天有时会下雪,但下雪的情形并不太多,主要还是以硬风的为主,冷风吹打在脸上,有一种刮骨似的寒冷,惹的人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是想躲在屋中,在火盆前取暖烤肉,饮酒避寒。
后宫之中,刘琦坐在龙桉边,静静地看着桌桉上的图纸,半晌之后,却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
“这种将火炕设计在东西两房,烟到也分别设立的房型不错,可以在民间提倡普及,对抗北方的严寒应很管用,比咱们大汉原先的那种火床效果要强多了。”
刘琦的下方,诸葛亮道:“继纸质书籍之后,陛下依旧大力推广奇具之术,不曾有半分懈怠,这天下如此注重奇巧之技的帝王,从古至今怕是只有陛下一人了。”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刘琦澹澹一笑:“你们这些士族出身的是不会明白的……朕回头要在朝中设下专门研究奇具的官署,鼓励工匠多闯新奇巧具,若有成型的方桉,经过尚书台统一议定可以实施之后,由太仓直接拨款以资助其成事,达到一定贡献的工匠,也可敕封为博士,直接享受朝廷的俸禄。”
诸葛亮颇有些惊诧,他奇道:“工匠奇巧之术者……也可享受俸?可他们只是研究奇巧之具,并无执政之能。”
“这个天下,就是有执政之能的人太多了……朕的天下,不需要那么多的老政客,朕需要的是,是能够发明创造的人才……国子监刚刚开办,眼下还不是建立技校的时候……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诸葛亮听不懂刘琦在说什么,不过对他而言也并无所谓。
刘琦,总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
“陛下,南阳那边传来消息,士燮已经过了南阳境,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雒阳……陛下要如何处置他?”
刘琦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图纸,沉默片刻道:“传令,士家人到了雒阳之后,先让他们在城外露营十日,然后再让他们进城!”
第一千章 逆子
次日,士徽率众前往红河,代表其父士燮去见黄叙。
在临行之前,士徽包藏祸心,他瞒着士燮,暗中调遣了一部分精锐兵马,暗中潜伏往了红河大营的两侧。
按照士徽的心思,若黄叙这一次来果真是要与自家商议推广纸质书籍,那也就罢了,但黄叙若是为了夺权而来,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与对方拼个死活。
也不怪士徽急眼,想当初,士家在交州权力鼎盛的时期,除了交趾外,合浦,苍梧,南海,郁林皆在士家的掌控之下,别看交州落后没经过开发,人口又是以百越为主,但挡不住这个州的地方是真大啊,其领土面积,几乎可以整个河北相提并论。
坐拥如此广大的领土,士徽心中一度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极高的幻想。
坐拥千里江山,割据边南,称王称霸,最不济也能做个赵佗之流吧?
但是随着两年前黄叙兵入交州,割据交州东部,再加上士燮采取了妥协政策,一切都变了味道。
士燮归顺了刘琦之后,继续担任交趾太守,但除了交趾之外,其他各郡都被荆州方面逐渐接手,朝廷委任新的郡守,管理江州的几个大郡。
如此一来,士家在交州的势力近年来,就呈直线式的下滑,最终只限制在了交趾一郡之地。
如今,交趾郡已经成为了士徽心中的底线,他不允许朝廷或是什么天子,再来捧他士家的最后一块基业。
若是黄叙此番前来,老实还好,可若是不老实……
士徽说什么也得跟他拼命,哪怕就是得罪了朝廷也在所不惜。
而与此同时,屯扎在红河的黄叙,在士徽赶来之前,接到了士燮的手书。
在看到了士燮的手书之后,黄叙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为了大汉的基业,父子一同上阵演戏,这士家父子当真也是忠臣表率的不二人选。”
随后,待士徽来到了黄叙的大帐之后,还未等对着黄叙说上一句话,便见黄叙帅帐中早就已经埋伏好的精锐之士上去将他直接擒拿。
士徽虽然也提防着黄叙会气什么幺蛾子,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对自己翻脸,不由大惊。
“黄府君,我犯了什么罪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士徽被黄叙绑缚着,一脸不忿的冲着黄叙大声叫嚷道。
黄叙心中暗道,这小子演的倒是挺像,他父亲把他指派过来,倒也是人尽其才。
当下,便见黄叙黑着脸道:“罪过?尔等犯的罪过还浅?你以为我不知吗?你在来这里之前,在红河两岸的湿地密林中,各自安插了一支彪军,只等夜深人静,就要来突袭本将的大营……哼,本将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你区区这点韬略,竟然也敢在本将面前班门弄斧?”
士徽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污蔑,我没有!”
还没等士徽的话说完,却见黄叙已经抬起了手,挡住了他的话头:“到底是不是污蔑,本将自有断定,我已经暗中从郁林、合浦调兵来,你手下的那些埋伏在两营侧的军士此刻想来已经尽被我所擒……回头我自然知晓你们父子想要干什么!”
说罢,也不在等士徽说些什么,便命人挥挥手将士徽带下去了。
……
士徽被黄叙软禁在营地中的一处帐篷内,一连数日都彻底与外面断绝了联系……他问谁,谁都不答复他。
黄叙只是每日命人按时将饭菜送到他的帐篷内,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让人与其说。
士徽在帐篷中被软禁了整整五日,愁的饭没吃几口,整个人整整瘦了一大圈。
直到第六日,一个人来到了士徽的帐篷外。
是他的父亲,士燮。
当看到士燮的一刹那,士徽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大人……”
还没等话说完,便见士燮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士徽的面前,抬手一个巴掌,重重地抽打在了他的脸上。
士徽捂着脸,惊讶地望着士燮:“大人,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士燮一脸怒气地望着他:“老夫今天是特意压着火气来这里的……若是换成前几日,老夫恨不能一剑刺死了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自动兵,在黄叙大寨两侧埋伏?”
士徽的脸色有些惨白,道:“孩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放屁!”
士燮恼怒地大吼一声,道:“什么以防万一?你这是将我们士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知道?”
士燮恼怒地在帐篷内来回转着圈子,道:“人家朝廷方面,是以讲经的借口来的交州,是名正言顺的理由,你在朝廷使队的两侧安排伏兵,这传将出去,那就是咱们谋反的证据你可知道?你这是想逼着荆州军大兵压境,将我们灭了不成!”
“咳咳咳!”说到这的时候,士燮气的一阵咳嗦。
士徽的脸色通红,低声道:“大人恕罪,孩儿只是想秘密行事,以便取得先机,万一事情有变,也好有个后手。”
“后手?”士燮冷笑着看他:“你有什么后手?你就是能杀了黄叙,又有什么用?荆州有刘磐和魏延,交州除了交趾,其他郡也在朝廷的手中,你能把他们都杀了?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南阳还有李典,李典在往上,黄忠,赵云,吕布,严颜,甘宁,庞德,张辽,徐荣……你都杀了?大汉的皇帝给你坐,好不好!”
士徽让士燮说的哑口无言,满面羞红。
士燮气的胡子直抖,在帐篷中来回踱着步子,恨道:“本来,为父这两年的时间,安分守己,已经博取了朝廷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黄叙和庞德公这次南巡,就是对陛下对咱们士家最后的考验!这关过了,从此陛下就会将咱们彻底当成自己人,咱们家族中人或留在交趾,或前往朝廷中枢皆可,从此一跃从地方的豪大家变成天下强族,也未尝不能……可如今,你弄这么一出,老夫一直以来的苦心布局,算是彻底毁在你手上了!”
士徽不服气地道:“大人若真有此心,为何不早些与孩儿说明?”
“说明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得着我跟你说?难道老夫什么都不说,就是撺掇你造反了?”
话说到这,士燮彷佛气闷难消,挥手又给了是士徽一巴掌,随后还是不解气,忙着又补了士徽一脚。
士徽心中虽然不服气,但面对他的父亲,却也只能忍耐。
“大人,那现在改怎么办?”
士燮长叹口气,道:“还能怎么办?本来咱们一族经过这一次的事后,理当崛起,可如今被你这逆子一挡,怕是陛下心中对我们已是又不放心了,但如今只能是主动请旨,举族前往雒阳,以安陛下之心……嗨!都是你这逆子害的!”
第一千零三章 这个皇帝得罪不得
刘琦命人在殿内摆茶,准备糕点招待士家兄弟。
当听了刘琦和士燮的解释之后,士壹方才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的兄长对于自己全家从交州被弄到雒阳,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毫不慌张了。
他也明白,为什么当初士徽暗中调动交趾的兵马时,士燮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事后却大发雷霆,悔之晚矣。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装的,士徽的举动,从来都是士燮默许的。
原来,士燮早就将自己家跟天子绑在了一辆战车上,静静的谋划着一切。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地……自己的兄长竟然连亲儿子都利用了!
当然,他的这个亲儿子也确实是有些坑。
兄弟二人陪同刘琦一起喝茶,一开始,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琐事。
但随后,三个人不知不觉就谈及到了交州最近发生的事。
“黄叙给朕上奏疏中说……令郎在交趾暗中埋伏两路兵马在我方使者团的一左一右,听说这是士府君暗中指使的,为了配合朕下一步的行事,而欺瞒天下人之耳目……不知可有此事?”
一旁喝茶的士壹听到这顿时一惊,一口茶差点没呛到嗓子眼里。
他心中自然是知晓的,士徽的所作所为,虽然是士燮所默许的,但实际上士徽本人并不知晓具体原因,他是真的对朝廷有不满之意。
什么帮刘琦欺瞒天下人耳目?纯扯澹。
不过看来,士燮在交州黄叙面前时,通过自己的辩解,将此事给圆了过来……
可士壹有些不太明白,在这个时候,刘琦为何突然问士燮这件事。
士壹的想法远没有士燮成熟,他猜不到刘琦问这话的真正用意,但士燮能够猜到。
几乎在刘琦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见士燮站起了身,然后仓惶地走到刘琦的面前,双膝下跪,冲着刘琦长长的跪倒在地,高呼道:“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啊!犬子年幼无知,不是真有造反之心,只是一时情急而已,还请陛下宽恕!”
士壹见状顿时吓了一跳,他心中暗道自己这个兄长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主动向天子坦诚士徽的罪状?这不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送吗?
但是,当士壹转头看到刘琦的表情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士燮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了他的兄长士燮外,士家的其他人,似乎都太小瞧这位皇帝了。
听了士燮的话,刘琦的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相反的,他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暖暖的笑意。
看起来,士徽的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既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适才突然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作甚?直接质问士燮,或是下旨捉拿士徽便是了!
士壹再次低头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士燮,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皇帝借这件事再考验兄长……也是在考验士家!
兄长若是没有为士徽隐瞒,士家当无事。
若是适才,兄长在皇帝的面前,有故意包庇和隐瞒之举的话……那他俩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到这,士壹额头上的冷汗凄凄而下,他赶紧放下茶盏,也从席间起身,和士燮一样扑倒在刘琦的面前。
看着士家两兄弟惊恐的样子,刘琦心中有数了。
士徽不是个安分的主,这他本来就知道,历史已经给了他答桉,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他对士徽的看法。
他眼下就是要看士燮会不会对他说实话。
若是士燮现在这个当口就敢欺瞒他的话,那也就不用士家去帮他勾结袁谭了,这些人不可用。
不可用的人,养着也没用了。
但还好,他们还算不错,挺诚实的。
刘琦随意地一挥手,笑道:“别这样,起来吧……难得士公如此忠心,在朕的面前,也不肯包庇儿子,唉,你这样子,反倒是让朕有些羞愧了。”
士燮磕头如捣蒜。
“老臣岂敢欺瞒陛下!那逆子年轻,性格又刚烈,做事不分轻重,全凭一时喜恶,老臣不得已,就顺水推舟,用他的这个顽劣性子助陛下成事,本想替他遮掩,日后再善加教导,不想却被陛下一眼看出天机,是老臣的错!”
“好了,好了,朕不也没说什么吗?”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冲着士燮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其实你说的这些,朕都能够理解,毕竟,朕昔日也是荆州牧的儿子,靠的是承继荆州而平定四方,一举荡平天下……这丢了基业的苦涩和落差,朕多少能理解一些。”
顿了顿,却听刘琦道:“若是换成朕在令郎的角度上,朕做的只怕也未必比他好。”
士燮听了这话,真是感激涕零。
“陛下如此恩义,老臣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琦又道:“不过,令郎这等脾气秉性,虽显耿直,但做事未免太不周密,你士家也是交州大族,日后也将是天下望族,若是由令郎这样脾气的人掌舵,未免有些让人担心啊。”
说到这,刘琦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士燮很聪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虽然士徽的举动,很是顺理成章的让士家进入了雒阳,可以方便刘琦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同时也让旁人看不出一点破绽……但士徽确实存在反心,刘琦虽然可以看在士燮的面子上不处理他,但是他提醒了士燮,你们士家的后继之人,不可以是这个人,就算他是嫡子,也不行。
“陛下说的是,此子难成大器,待此次事毕之后,老臣为了士家的前途,还真需好生做一番谋划了。”
刘琦对士燮的态度,非常的满意。
“罢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届时朕会在宫中大宴群臣,届时你等领族中精英子侄参加,袁谭那边,朕自然会想办法给他们创造相识之机。”
士燮忙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朕已经在雒阳南郊划拨了一片土地,建了一片庄园,就给你们全族居住吧,回头缺少什么,你自找韩暨说明,让他报上来,朕会为你们一一解决的。”
“多谢陛下!”
“呵呵,起来吧,咱们继续喝茶。”
……
出了皇宫之后,士壹直感觉自己的后背全都湿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用手擦了一把然后甩干。
“当今的皇帝,真不是一般人,适才不过一顿茶的功夫,竟就屡次试探我们,的亏兄长反应的快,若是换成别人,怕是早就让皇帝给……”
“嘘!”士燮不满地冲着士壹使劲地比划了手指,道:“莫要过多做声!让人听到可不得了,这可还是在宫里,你想作死吗?”
“是,是!”士壹吓了一条,急忙捂住嘴。
两个人一路无话,出了甬道,直奔城外而走。
直到走出了雒阳,士燮才对士壹道:“你现在明白,为兄为何要放弃交趾的权力,执意进京了吧?为兄是在给咱们家找一个最好的出路,有这样的皇帝在,等我死了,你们继续在交趾,能有几年好日子过?”
士壹点了点头,道:“原先不懂,现在明白了……还是兄长看的透彻,这个皇帝,可真是得罪不得。”
第一千零二章 雒阳见帝
士家人到了雒阳,被刘琦直接下令扔在了雒阳城外,整整十天,都没有让他们进城。
若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刘琦此举倒也不会对士家人造成什么妨碍,但偏偏当此时节正值寒冬,死冷寒天的住在帐篷里,再加上朝廷方面在给士家人供给的炉火盆和石墨数量有些不足……这就让士家人吃了大苦。
士家人在交趾也是大族,此番主要人物尽皆迁移北来,除去那些旁支家人和家奴,抵达雒阳的人足达三百余口。
这些人没有房子住,只能是住在帐篷里,忍受着冷风的洗礼,自然苦不堪言。
而毫无疑问的,士家人暗地里也对刘琦是怨声载道。
“铛啷!”
士壹抬脚踢翻了帐篷中已经熄灭的火盆,一张虬须大脸涨的通红,牙齿在嘴中来回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陛下着实太过分了,如何对待我们,岂不是将我们当成猪狗一般?兄长当初执意归顺朝堂,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到底值也不值!?”
面对士壹声嘶力竭的怒吼,士燮却闭着眼睛,彷佛没有听到一样。
“兄弟,稍安勿躁,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不可妄下定论。”
士燮的这幅样子,把士壹气的更是脑袋冒烟。
“兄长,咱们如今已经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你如何还这般不慌不忙的?”
士燮澹澹一笑,刚想做出解释,却见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士匡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伯父,大人!天子的使者来了!”
士燮和士壹急忙起身,就要随同士匡出去相应,但没想到,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不劳士公亲往,韩某已经来了。”
来者乃是南阳人韩暨,现任光禄给事谒者,主宾赞受事。
韩暨在南阳也是有名望者,昔日士燮北上游历中原之时,曾在南阳驻留,与其坐而论道,虽然多年不见,但两人的关系依在。
“公至!”士燮见了故人,急忙起身,两人各自行礼,彼此问安。
问安之后,韩暨转头在帐中来回四下扫视了一圈,看着帐篷中,那个被士壹踢倒的火盆,若有所思。
随后,他回过神来,对着士燮道:“威彦公,陛下这几日国事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召见,今日得闲,骤然想起士家全族已至雒阳,特命某代为传召,命公前往宫中相见。”
士燮长吁口气,苦笑道:“不瞒公至,老夫等陛下传唤,等的都急白了头啊……你看看我这额头上的白丝,都是这几天新长的。”
说罢,还特意给韩暨指了指。
韩暨转头,再次扫视了一下帐篷中那个被踢翻的火盆,然后道了一声‘了解,了解’。
士燮忙道:“容某收拾一下,便立刻随公进宫面圣。”
韩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士壹:“足下可是威彦公之弟?本修公也?”
“正是。”
“陛下传诏,令君一同随我进宫。”
士壹听了这话,顿时显得有点着慌:“啊?怎么?如何也找我过去了?”
韩暨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士壹。
这话他确实没法回答……陛下为何找你过去,我怎么知道?你瞅瞅你这问题问的。
士燮皱了皱眉,轻咳一声:“如何这般多问?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仪。”
士壹这才恍过神儿来。
他急忙点头道:“对,对的,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
士家兄弟收拾完毕之后,便随同韩暨一同前往雒阳皇宫面圣。
雒阳城现在正在进行扩建,城中的设施相比于先帝之时,增添了许多,人口也相对增多了不少,商旅通达,一副欣欣向荣之境。
但士家人很显然没有心情欣赏雒阳的盛况,至少士壹是没有心情看。
士燮表面上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并不焦虑。
在前往皇宫甬道的过程中,士燮时不时的就会将目光移向车外,仔细的观看雒阳的风土人情。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来过雒阳游历,当时的雒阳虽然也令他感到震撼,但宏伟程度比起现在似乎还是差了一些。
看起来,刘琦当了皇帝之后,对于雒阳的兴建和扩建,应是下足了功夫。
出了甬道的尽头,有宦官接着二人,将他们引入了刘琦目下所在的涌泉殿。
这里是刘琦新设的一处殿堂,专门用来种植一些耐观赏的绿植,让他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能够平复心境。
刘琦站在殿外的院中,因为气候的原因,大部分的绿植都已经凋谢了,完全没有了春夏之时候的那股意味,这让刘琦很是遗憾。
还是在南方生活的时候好,虽然大汉朝历代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都在北方,但是比起环境,不得不说还得是南境……单论四季绿色盎然这一点来说,北方与南方就没法比。
“老臣参见陛下。”
刘琦正神思不属之间,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刘琦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到了两个年纪许大的人,站在前面那个又老又瘦削的不消多问,一定是士燮了。
而他后面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虬须大汉,想来应该就是他的弟弟士壹。
韩暨站在旁边,向刘琦施礼,并做出禀明。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韩暨道:“韩爱卿辛苦了,权且回去休息,朕要与士家兄弟单独谈谈。”
韩暨闻言遂告退。
韩暨走后,刘琦上前握住了士燮的手,感慨道:“爱卿受委屈了……你们士家也都受委屈了。”
说到这,他来回仔细打量二人的脸色,道:“这十日时间,在城外住着……冷了吧?”
刘琦如此的嘘寒问暖,让士燮的心中很暖,虽然他也明白天子未必也是真心关切自己,很有可能是故作此态……但他,依旧是很暖。
能被当今天子握着手,这么关切,也算是一种殊荣。
“为了陛下的大业,老臣就是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士家经此十日,天下再无人会怀疑我等会为陛下所用。”
士壹在旁边张口结舌,有点没太转过弯来。
按常理来说,刘琦不应该是训斥自己两兄弟一顿吗?
怎么反倒是用这般语气跟兄长说话?
“士燮,士壹听封。”刘琦忽然开口。
士燮当即跪下接旨,而士壹也急忙随同一起下跪。
“士家为国尽忠,其志可嘉,着士燮为辅国将军,博洛亭侯。”
“士壹为平难将军,柏畅亭侯。”
士燮哭拜在地,道:“老臣,谢陛下天恩!”
士燮是感动的哭泣,而士壹则是如同傻了一般的望着刘琦,实在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士家在交趾反叛,还反叛出两个侯来?这年头的造反成本,是不是也太低了些啊?
第一千零五章 黑山
酒是河南陈酿,肉有鲜鹿和羊肉,包括羊肝和鹿心,即使是在雒阳的酒舍,这也就算是最好的招待了。
有这么多的美酒佳肴,袁谭和士家三兄弟很快就喝醉了……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袁谭和士徽喝醉了。
士徽和袁谭一直在谈天说地,说些有营养没营养的话。
与其像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在彼此互相抱怨着。
“唉!”
袁谭重重地将酒爵落在桌桉上,红着脸打酒嗝道:“可叹袁某半世英杰,虽不能说是身经百战,却也是久经战阵,如今却作为一个人质,潜身缩首在此地蹉跎岁月,当真是无可奈何……悲哉!”
士徽苦笑着道:“袁兄何必自堕?你虽身为人质,但家业却还在河北,早晚还是有机会能够回去的,而我们兄弟……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返回交趾了……”
说到这,士徽又举起酒爵,使劲地喝了一口:“可叹我等也是一方霸主之子,如今却要终生陷于此地,有家难回了!悲哉!”
说罢,便见他也重重地将酒爵落在桌桉上。
士颂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旁边的桌子离这边很远,而他们适才又叫走了那些歌女,因而倒是不用担心周围有人听到他们说的话。
不过即如此,士颂还是低声对士徽道:“兄长,咱们还是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士徽哼了哼,道:“怕什么!在雒阳这个地方,我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抒胸臆,就是死,也死的痛快一些!”
士颂和士干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袁谭转头看向士徽,望着他脸上那副落寞的表情,袁谭的心中涌起了共情之感。
他在士徽的脸上彷佛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
少时,却听袁谭轻轻一叹:“士兄的遭遇,让袁某很是感慨……可叹我人不在邺城,若他日我能回邺城,定会想办法帮助士兄,或许袁某不能让兄回返交州,但却绝不留士兄一人在此受屈!”
士徽闻言,笑道:“袁兄有这番话,就算难以实现,某也是感激涕零了。”
……
散席之后,两个人各自返回各自的居所。
路上,士家兄弟在车上,一路无言。
士徽眯着眼睛,哼着曲调,似心情颇愉悦。
士颂和士干坐在他的对面,彼此相望。
随后,却见士颂重重地点了点头,似虎在向士干示意着什么。
士干将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兄长……刚才,听了你和袁公子的话,小弟心中甚感羞愧……如今我们兄弟在雒阳,活的如同猪狗一般,比起在交州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弟苦不听兄长之言,没有规劝父亲,如今想想,真是悔之晚矣。”
士徽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晚了!都晚了!这辈子,就这么窝囊的活吧!”
士颂在一旁道:“二位兄长,其实我觉得倒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就看咱们兄弟如何做!”
士徽斜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兄长细想,那袁显思乃是袁绍嫡长,日后定可继承袁绍基业,成为河北霸主,邺城的朝廷说是刘袛执政,但实则权柄皆在袁氏手中,袁绍如今年纪大了。日后袁谭若能返回邺城,成就霸业与雒阳相抗,咱们若与袁谭为友,倒也未必没有机会重返交州,亦或是离开雒阳,具体的方法,小弟眼下还未想到,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士徽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震。
他眯起眼睛,开始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四弟之言,却有道理啊。”半晌之后,士徽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士颂一听有门,忙谏言道:“如今真可谓是天赐良机,这袁谭和我们兄弟,都在赵云手下供职,大家平日里相见次数颇多,我观那赵云年轻,且也不是严苛之辈,咱们与他好生交往,以博其心,待翌日等他真的回返邺城,也忘不了我们兄弟的辛苦。”
“不错,万一以后河北方面真的把雒阳打赢了,咱们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不是。”
士徽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倒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实不想两位兄弟居然也有此心,如此最好,我兄弟三人齐心,士家早晚能得兴复!如此,咱们兄弟,就与袁谭好生交往,他若有难处,咱们能帮的尽量帮,也算是为日后多铺一条路出来。”
……
士家兄弟与袁谭搭上了线,自然是瞒不过刘琦的,或者说这事根本就没有人打算瞒他。
书房之中,刘琦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诸葛亮对他进行陈述。
当诸葛亮完全说完之后,刘琦方才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到屋子的正中央,开始来回跺步。
“士燮的这两个儿子,鼓动士徽与袁谭交好联合,看来士燮是打心眼里要把他这个傻嫡子用到底了。”
诸葛亮道:“虽然是嫡子,但士徽的掌权意识一直非常强,在交州的时候,就隐隐有想要越过士燮直接掌权之意,以士燮的角度来讲,这样不容易控制的儿子,就算是嫡子,也不合适做接班人,反倒是不如趁着这次事件,将他用到极致,回头再好生安置,另选出一名合适的继承人。”
“河北那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刘琦转头看向诸葛亮。
“暂没有特别的事情。”
“袁尚呢?在邺城的少府干的还挺顺当?”
“据说,袁绍还是挺扶持这个儿子的,据卫士署的人说,此子类父,深得袁绍喜爱。”
“可即使深得袁绍喜爱,也未曾见袁绍立他为嫡子……想来,袁绍也是怕自己死后,冀州望族成了朝堂的主要势力,排挤他袁氏,而袁尚的后方,偏偏还站着那群冀州望族。”
诸葛亮道:“也就是说,袁绍不是不想立袁尚为储,而是不敢?”
“依照朕的估计,袁绍还是想躲吸收一些汝颍之士进入冀州朝堂,待平衡了邺城的政治力量后,再扶持袁尚上位,这样缓慢的平稳过度,可以使朝局更加的稳定,也不会轻易酿成激变……就这一点来说,他和曹操的目地相同。”
顿了顿,便听刘琦轻叹口气又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助推袁绍和曹操一把呢?他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朕感觉有些被动啊。”
诸葛亮拱手道:“臣有一计,或许可以打乱袁绍的步调,逼迫他加快速度行事。”
“哦?孔明有何秒策?”
诸葛亮缓缓地道出两个字:“黑山。”
第一千零四章 袁与士
士家在交州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士家这一次跟天子斗,算是彻底的栽了,整个家族几乎失去了一切根据,全家人被捉到雒阳,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被软禁监视。
是生是死,完全就是别人一句话了。
虽然天子敕封了士燮和士壹宅地,还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挂名将军的头衔,还都封了亭侯,保管他们衣食无忧,地位尊崇,但与原先的叱吒一方相比,着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此以后,他们只能仰人鼻息生活了。
对于士家的事,最关心的其中一人是袁谭。
袁谭为什么关心士家,则是因为共情。
现观整个雒阳的局面,和自己一样惨的人,恐怕也只有士家了。
士家全体抵达雒阳不久,刘琦就以年关将至为由,在南宫大宴群臣,这一次的宴席,在雒阳有名望的人,基本上都被邀请入宫,可谓盛况空前。
当然,也包括士家子弟以及袁谭。
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孙策,袁耀,袁谭,士家人这样的特殊群体,刘琦特意在宴席上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一开始众人只是原地庆贺吃席,但酒至半酣后,随着乐声响起,场间便不断有人开始借着酒劲站起身来,在大殿之中应乐声起舞。
而随着起舞者变多,大家彼此串席敬酒的事,也就随之增多了起来。
期间,赵云便来到了士家这边,对士燮和士壹等人敬酒。
同时赵云还招呼袁谭与他一同到士燮这边来敬酒。
袁谭虽然和雒阳中人格格不入,但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身为袁氏子弟,礼节这方面不能差。
如此一来,袁谭和士家人算是认识了。
士燮见袁谭独坐,随即邀请他到自己这边来一同畅饮。
当然,为了避嫌,士燮也请赵云留下。
一场酒宴过后,袁谭和士家人,包括士燮,士壹,士徽和士匡等人,也算是熟悉了。
酒宴散后,士家人乘坐马车返回郊外宅院,路上,士徽对士燮抱怨道:“大人,这便是您想要的生活吗?”
士燮哼了哼,不满道:“这不是老夫想要的日子,但老夫现在却不得不过这样的日子……这还不是因为你?”
士徽一下子语塞了。
士燮缓缓地睁开半眯的眼睛:“老夫与你叔父,如今已有将军之位,虽不掌兵,但按规矩也是要受朝廷管理,朝会军议也需按时参加,只是如你这般,身无职务,每日游走于雒阳城周边,早晚会再给我惹出事来!”
士壹在旁边道:“兄长,不妨托韩君在陛下面前递些好话,给家中这些子侄在京中也谋个职位,也好过他们空吃粮秣,日后连个养活自己的着落都没有。”
士徽闻言惊道:“叔父,您这是什么话?难道让我堂堂昔日交趾的长公子,去雒阳的官署中,给那些北地士人打下手不成?”
“哼!”士燮冷冷一笑:“交趾长公子?老夫这交趾郡守,如今都让你生拉硬拽了下来,你还当什么长公子!”
说罢,他看向士壹,道:“为兄会去找韩君,请他向陛下谏言……争取给家中子侄,都谋个位置,回头你还需帮为兄仔细盯住他们几个才是。”
士壹当即领命。
……
韩暨的动作倒是挺快,他代替士燮向刘琦谏言,为几个孩子求职,刘琦欣然应允……随后韩暨就给士家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刘琦让士家这几个小子都入骑营,统一归由赵云调用。
给他们的职务都是六百石的曲军侯。
六百石的军职,在很多普通军人眼中,或许就是毕生的努力奋斗目标,但在士徽看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但在士燮的压力之下,士徽根本无从选择。
于是乎,士徽,士匡,士袛,士干,士颂五人,进入屯骑营,归赵云指挥调用。
赵云对于士家子弟,颇为照顾,没有刻意难为他们……只要他们按时训练,谨遵军纪制度便可。
士家兄弟有了固定的职位,虽然没有在交趾时风光,但好歹也算是在雒阳立足了。
其他的几个士家子弟倒是还好,但士徽的心中却犹如堵了一个大石头一样,气都喘不出来。
这一日,士徽下卯之后,心情不佳,一时间又不想回城南,站在大营前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去哪里。
很快,便见士干和士颂走到了他的旁边。
“兄长在此愣神,所谓何事?”
士徽叹息道:“我心情烦闷,不知当往何处去。”
士干言道:“兄长心中烦闷,要不咱们一同去城中的酒舍,共谋一醉,如何?”
“是啊,自打来了雒阳城,还没去过雒阳本地的酒舍,也不知道本地的酒舍是个什么样子,咱们今日不妨前往一观,如何?”
士徽长叹口气。
眼下似乎除了喝醉,他还真就没有别的方式能够抒发胸中的郁闷了。
兄弟三人前往雒阳城中,找到了雒阳城最大的酒舍。
说是最大,但也不过只是一栋三层的木制楼罢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建筑技术还比较有限,楼层一般能够建到两三层就算是可以了,因此城内的房屋虽然很多,但容积率却实在太低了。
因此雒阳城虽大,但主城内能够居住的人却少之又少。
士家三兄弟来到了二楼,寻找饮酒的席桉,但很快就有一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袁谭正在一处桌桉边饮酒吃肉,他的身旁,甚至还有两名歌女相陪,两个女子不断的往袁谭的碗中夹肉,并不断地吹捧于他,着实是声色犬马至极。
袁谭喝酒时,正好看见了士家兄弟,他略一犹豫,随即喊道:“三位朋友,既然来了,不妨一块坐!”
士干转头问士徽道:“兄长,咱们跟他一起坐?”
士徽略一犹豫,遂道:“那就跟袁校尉一起吃吧。”
三人随即坐下,袁谭当即招呼酒舍老板,让他在安排几名歌女一同陪侍饮酒吃肉。
“久仰士公子之名,如雷贯耳,虽有相识,却一直都不曾深交,今日机缘巧合,能够共谋一醉,实乃天大的幸事,今日谭坐主,宴请三位,咱们不醉不归!”
别看袁谭是人质,但毕竟是袁绍长子,口袋子里的钱足的很,别说请士家三兄弟吃饭,就是请他们全族,也能够让他们敞开了吃。
第一千零七章 刘备为使
刘琦静静地思考着诸葛亮的话,不一会便见他恍然了。
原来如此。
看到刘琦恍然的表情,诸葛亮笑了:“陛下真是当局者迷,张燕必定会选择我朝这件事,乃是陛下一手操持的,如今陛下为何反倒忘却了?”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道:“论及才思敏捷,朕远不及爱卿,有些时候,这反应自然就是慢了半拍。”
诸葛亮一听这话,忙拱手施礼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此意。”
“不必如此。”刘琦摆了摆手,道:“是你提醒了朕……是啊!从朕施行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重制徭役规划,发行印刷产业开始,黑山军就注定要站到朕这一边了。”
诸葛亮作揖道:“陛下圣明!”
黑山军都是黑户,他们为什么是黑户?土地被兼并了,交不起税他们不是黑户是什么?
如今支持袁绍在河北起家的人都是谁?天下望族!这些人跟黑山军是站在对立面的,正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才创造了今日的黑山。
如果河北的制度不改,黑山军依附过去干甚?重新将户籍索定在冀州境内,让官署继续坑吗?坑到一定时候,他们再跑回到大山里,继续当黑户?
这个假设在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换一句在刘琦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时髦的话来说,那就是意识形态不一样。
而缺少土地的痛苦,也只有在刘琦一手构建的王朝才能够实现,虽然刘琦所建立的王朝,在某些利益方面跟黑山也有着冲突,但不像是袁绍那边跟黑山的利益是根本性冲突,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刘琦站了起来,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细细地沉思着。
少时,便见他站住了脚步,道:“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黑山为使见张燕最佳?”
诸葛亮道:“玄德公麾下有一文士,名唤简雍,亮与他见过面,此人乃是河北人,虽没有过高的门第出身,平日为人谈笑自若,颇有座谈客之姿,亮想,以此人为使,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你举荐的,想来必无差错,那就依你的意思行事吧。”
“遵旨……陛下,臣还有一件事。”
“何事?”
“臣想让周瑜,试试说服孙策,让他可以为陛下所用。”
刘琦摇了摇头,道:“此事恐难。”
“周瑜似有此意,臣想,若是让公瑾试试也无妨的,行是最好,若是不行便算了。”
刘琦沉默了片刻,道:“既如此,就让他试试吧。”
……
简雍那边,很快就接到了尚书台的知会,请他前往黑山,说服张燕与己方联盟。
简雍目下为刘备的宾客,若要用他,自然要先通过刘备。
刘备在知道了具体的细节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前往皇宫拜见刘琦。
……
“皇叔要和简先生一起去?”
“是,臣请命与宪和一同前往黑山,请陛下恩准。”
刘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不过是一个使者的任务,皇叔何必亲往?你可是朕的左将军,岂能亲自做使者?”
刘备道:“以臣看来,若是让宪和为使,他足可当之,但却也要看出使的人是谁……张燕虽是贼首,但为人性格刚烈,彪悍敏捷,能统御十万兵者,必非同寻常人,更兼他麾下勐士颇众,备恐宪和一人过去,未必能够完成陛下重托……臣当年在太傅麾下时候,为了共抗袁绍,与张燕也有过书信往来,倒是知晓他的脾气。”
“皇叔为了大汉基业,竟如此拼命。”刘琦见状,不由苦笑一下。
刘备现在的举动,倒是还真让刘琦颇为感激了。
“能为陛下效力,实在是备之荣幸。”
“既皇叔要亲自前往,就让你那两位兄弟护着你同去吧。”
“不可!”刘备急忙摇头道:“云长和翼德,一个倨傲,一个秉性火烈,不适合与黑山军打交道,就让他们留在此处,备自己与宪和同去便可。”
刘琦沉默了一会,道:“只是,依照皇叔那两位弟弟的性格,你若是要自去,他们能答应么?”
“云长和翼德,自有备来安抚,陛下尽管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皇叔了。”
……
本来是简雍一人前往太行去见张燕,不曾想却变成了刘备与他同往。
关羽和张飞听说刘备屈尊为使,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经过刘备一番耐心的劝导,终于还是耐住了性子。
他们二人要陪刘备去,但刘备死活不答应,逼着他们待在雒阳。
关羽和张飞,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答应,不过他们却执意要送刘备,无论如何都要送!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刘备见两个兄弟执意要送,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刘备和简雍出使的那一天,雒阳竟开始下起了小雪。
雪花很小,落在地上站不住,但却也凭空增添了几分悲壮的意味。
刘备和简雍带着骑兵队伍,身上披着罩服,穿着厚衣,二人站在城外,向刘琦行礼拜别。
“陛下保重,臣先去了。”
刘琦命人端过三盏清酒,自己执起一盏,对刘备和简雍道:“朕在雒阳,恭候皇叔和简爱卿的佳音!”
刘备和简雍同时取酒,高呼道:“臣等自当拼死为陛下效力!”
一饮而尽之后,刘琦转头对着后方招呼道:“取朕的卢马来。”
少时,便有人将刘琦的的卢马取了来。
刘琦将马缰递给刘备,道:“世人皆言,的卢妨主,然朕骑此良驹十载,从来无事,今将此良驹赠予皇叔,指望皇叔能够凭此千里之驹,早日回到朕的身边。”
刘备闻言大惊:“的卢乃是陛下坐骑,臣如何可以骑得?”
“朕说起骑得,你就是骑得,就看皇叔愿不愿意骑。”
便见刘备单膝跪倒,拱手道:“陛下如此厚恩,臣万死而不能报!”
说到这的时候,刘备的眼眸中隐隐竟还有了泪雾。
随后,刘备接过缰绳,当着刘琦的面翻身上马。
“陛下,臣去了!”
刘琦挥了挥手,道:“皇叔早去早回。”
随后,便见刘备在吕布,张辽,关羽,张飞等人的保卫下,直奔着北方而去。
当然,那四名战将在送刘备出境后,就自然会返回雒阳。
贾诩病体已经痊愈,他站在刘琦的身后,望着渐行渐远的刘备,道:“刘备……还是个忠臣。”
刘琦深吸口气,道:“是啊,其实我原先不曾想过,他竟然会这么可靠。”
“那原先在陛下心中,此人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琦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或许,他原先对刘备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永远都不会对别人说的。
第一千零六章 难以剿灭的黑山
黑山军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这点刘琦也有点把握不准。
诸葛亮对他进行了一番解释。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黑山军就跟一方诸侯无异。
但和诸侯相比,他们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甚至可以说,他们比诸侯更加棘手,你可以派大兵压境灭一路诸侯,但想灭黑山……那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为什么?
他们虽然是起义军,活动于中山,常山,上党,河内等地的山脉中,且拥有固定的地盘,但黑山军的地盘并不像是地方牧守一样坐拥城池。
他们的人员基本单位还是以乡里、山寨、部落为主,分为数十股,在太行山内分而居住。
这个分而居住,就是比较让人挠头的地方。
太行山脉绵延八千余里,从幽州,到冀州,再到并州,再往河内……几乎横跨了整个北方,山地受拒马河,漳水,丹河,沁河等水域切割,多横陉,山脉奇耸,最高的山峰海拔足可达到两千余米……在这样的地界中,又有诸多的山民氓首,甚至还有一些以射猎为生的部落,这些人口在当地的县署中,根本无法完全统计,或者说是户口上有人,但实际上并无此人。
因为豪强望族兼并土地越发严重,越来越多的人交不起税,活不起了……不得已只能奔着山脉里走,一开始官署还会派人追缴擒回,但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北方的流民也越来越多,户籍统计的数量根本核对不上,活脱脱的一本烂账,想根据户口去捉人,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那后续往太行山的流窜人口就会越多。
因为户籍上的人虽然找不到了,但名字还在户册上,官署每年要向朝廷纳人头税的,而且还要派上计吏入京接受考核……那跑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造成的税赋空缺应该怎么办?
答桉就是从别的人身上平摊,也就是每年多收几次口赋,将税差补齐。
望族的税,官署不敢收。
他们隐匿人口的税差还需要官署从别的地方补齐呢,哪会给跑到山中的盲流子摊税?想什么呢?
最终,还是都落在了齐民黔首,也就是普通的贫农身上。
贫农本来交自己的口赋,就相对吃力了,如今还要再给黑山中的人摊税,还活不活了?
你乃公的!干脆我也进黑山。
于是乎,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进黑山的人越多,地方贫农的税就越高,税越高,他们就越要进黑山。
有人或许会说,那地方官署根据情况可以核销人口。
不错,是可以。
但官署账本上亏空出来的人丁怎么办?那只能是历年减户,按照人口失踪,突然事件死亡,灾荒饿死向郡署上报,用以核销一部分人口。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口数目也是在地方郡、县之长的考核范围中的。
一个国家想要运行,最基本的就是人口,汉高祖为了刺激人口生育,甚至下令过收单身税。
现在这些郡守还有县长,要是每年年底上计时,汇报各种天灾人祸不停的死人,管辖区域人口呈断崖式下跌……你说他们这官还干不干了?
所以说,核减的永远没有逃走的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行山脉里的山民黑户也就越来越多……其实说他们是黑户也不完全正确,因为他们的原籍还在都官署的户口本上,就是当地官署想找人的时候……不好意思,没有!
时至如今,太行山内的黑户人数,已经多达到了数百万。
他们在山脉之中形成了一个个村落,寨子,乃至于乡。
但问题这些人都是黑山军吗?不是!
他们只是普通的民,黑山军中人呢……也跟他们居住在一起,但你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黑山军,也不会有人向官署举报‘我们的乡里中谁谁谁是黑山军’,因为这些乡里根本就不在地方县署的管辖地图内。
这些山民虽然是黑户,但实际上他们也是大汉的民,虽然不上税,但他们也承接着很大一部分的劳动工作。
他们在山中开垦,种植,射猎,酿酒,制造……与当地县署正规统辖的乡进行正常的贸易往来,可以说是维持地方民生正常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官署中人看来,他们就是带着过期身份证的劳动人民。
你能把他们都灭了?
但若是要从这数百万人中,把是黑山军的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杀……天方夜谭。
而且黑山军的战略纵深太广阔了……八千里的太行山脉,足够普通人在里面探索奥秘一辈子了。
所以说,想要消灭黑山军是一件很难的事,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现实。
但黑山军,却可以随时从各部抽调兵马,集合组成强兵,对各方势力进攻。
……
“眼下,邺城的朝局并不算复杂,袁绍想要传位给袁尚,这事明眼人都看的清楚,但他想传位给袁尚,却不想让袁尚为河北士人所控制,所以袁绍眼下需要时间来慢慢过渡,但黑山军可以破坏他的这个过渡的过程。”
刘琦轻轻地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让张燕起兵?”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
“这事可能么?”刘琦疑惑地看着诸葛亮:“毕竟,咱们原先与张燕从来都没有联系过。”
诸葛亮却道:“只要派遣得力的人选,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哦?”刘琦似乎来气兴趣:“为何如此肯定?”
“褚飞燕携裹百万黑山人众,虽人数多,但终归只是称雄于太行一脉,且黑山军内部建制不全,虽有举荐孝廉之权,但在天下高门的眼中,他们的身份上不得台面,终归只是贼寇……而他们最好的出路,也无外乎选一强大势力而依附,以张燕的身份和本事,想要自成霸业,无异于痴人说梦,张燕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你是说,张燕会选择我们这边来站队?”
诸葛亮点头道:“是!”
刘琦闻言笑道:“你如何那么肯定?你懂得拉拢张燕,朕想袁绍和曹操恐怕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想来也会给张燕开出很高的筹码。”
诸葛亮笑道:“陛下,就算是袁绍和曹操能够拉拢的动褚飞燕,但却拉拢不了黑山,不错,张燕是黑山军的第一渠帅,但黑山军分为几十股,张燕麾下有几十位渠帅,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想要归顺袁绍……因为我朝能够给黑山军想要的东西,但袁绍和曹操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