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死战
悬在柳梢的一轮圆日缓缓升至中天，再西沉，终没入大地。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宁城的氛围变得肃穆起来。
秦山，关通等将领骑马来回巡视，让士兵在主要的街道巷道安置拒马，沙袋等物。
他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北狄士兵攻入城内，王府亲军将不得不与北狄来一场残酷的巷战。
随即，他们各自返回自己戍守的城墙，等待北狄可能发起的夜袭。
时间流逝，到了三更天，忽然铃铛摇动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秦山望向无边黑夜，喝道：“准备迎战！”
他的命令刚下达，上千只燃烧的箭矢从城内射出，飞向城外。
这是他在宁城内搜集的北狄的弓箭。
由于箭矢唯一的目的是照明，不需要准头。
所以，他安排了一千士兵专门向城外射箭。
“墨将军的法子还是派上用场了。”秦山捏了把汗。
常威在乐亭县与他们汇合，便将墨羽遭遇北狄夜袭的应对之法同他们细细讲了。
虽然他们不想与北狄打夜战，但北狄显然清楚夜战能消减他们火器的优势。
“轰轰轰……”
“砰砰砰……”
燃烧的箭矢从天空落下，照亮片片区域。
城墙上的炮兵和火枪兵立刻将炮弹和子弹倾泻过去。
黑暗中不断响起北狄士兵的惨叫声。
只是即便如此，燃烧的箭矢仍然无法照亮全部的战场。
还有一些北狄士兵躲在黑暗中接近了城墙。
“嗖嗖嗖……”
不一会儿，一阵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
这次不是王府亲军的箭矢，而是北狄人的暗箭。
王府亲军士兵顿时有人中箭受伤。
见到这一幕，秦山咬了咬牙。
燕关面对北狄的夜袭能够安稳从容，那是因为燕关城高墙厚，北狄又只能攻其一面。
可当下北狄四面围城，情况比燕关恶劣地多，士兵的牺牲也会多。
这一点，他必须承受。
不过虽然有少量北狄士兵漏网，摸到了城墙百米内。
但这些士兵只能起到袭扰的作用，无法对城墙上的士兵形成巨大的威胁。
而且燃烧的箭矢不断落下。
他们躲过一次，躲过两次，却难躲过三次，四次。
当他们暴露，立刻就被火枪兵打成了筛子。
来到城下，试图架起云梯的北狄士兵也被重点照顾。
线膛枪不断向云梯下射击，北狄士兵还未爬上来，便死在墙脚下。
偶尔三五个北狄士兵爬上城墙。
王府士兵的刺刀便将他们从云梯上刺下去。
战事陷入焦灼之际，北狄营寨中，穆勒洪真望向宁城城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如同他预料的一样，黑夜给北狄士兵提供了最好的保护色。
尽管他们的进攻依然无法突破城墙。
但终究有不少士兵能接近城墙了。
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此刻，在他面前，十二队士兵列阵完毕，每个士兵面前都有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只要能将这些火药桶送到城墙下面，他们就能把城墙炸飞。
“北狄的勇士们，胜利就在你们手中，去，摧毁宁城的城墙。”穆勒洪真指向宁城。
“是，可汗。”十二队北狄士兵高喝。
抬起火药桶，他们消失在黑夜中。
“轰轰轰……”
“砰砰砰……”
战斗还在继续，臼炮发射的开花弹在空中爆炸，如同雷电不时照亮大地。
有士兵眼尖，立刻发现了战场上的抬着木桶前进的北狄士兵。
“将军，有情况！”士兵指向东北方向。
秦山闻言望去，看到的只是地面上燃烧的点点箭矢，以及从火光旁闪过的身影。
“怎么回事儿！”秦山问道。
“有一队士兵抬着木桶，那里面装的可能是火药。”士兵急声道。
秦山闻言，背后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只是战场如同夜光下的树影一样，斑斑勃勃。
一些地方明亮，一些地方却十分昏暗。
就在这时，城墙东边的臼炮突然密集地发射，一枚枚炮弹点亮了夜空。
他再望去，果然发现了一队抬着木桶的北狄士兵。
正要下令士兵射击，又是一阵枪声响起，显然其他士兵先动手了。
几乎在瞬间，“轰”的一声巨响，战场上冒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火焰中似乎还有残肢断臂飞舞，很多北狄士兵被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卷飞。
秦山见状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北狄准备炸掉城墙。
“点燃城下的火沟。”秦山下令。
为了给攻城的北狄人制造麻烦。
在北狄兵没有到来前，他便令士兵绕城挖掘了一圈壕沟。
这些壕沟不断能减缓敌人的进攻速度，里面还有被倒了一层火油。
只要火油点燃，便会形成一道火焰之墙。
不过不到关键时刻，他不想动用这道火墙。
因为一旦火油烧尽，这壕沟便只是壕沟了，再也无法给夜战提供帮助。
他正想着，忽然又是接连两次巨大的爆炸。
秦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显然北狄准备了不止一个火药桶。
“嗖……”就在这时，一只燃烧的箭矢飞向了壕沟。
一点火光立刻点燃了火油，火墙从北门开始向两侧蔓延，逐渐包围了整个宁城。
王府士兵们立刻将枪口对准了火墙。
北狄士兵想要来到城下就必须经过火墙。
如此，他们便会暴露。
“轰，轰。”
又是两声爆炸。
不过这次爆炸不是来自北门，而是来自西门。
火光中，他看见砖石在空中翻飞。
秦山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个火药桶是在城下爆炸的。
只怕西门的城墙遭受了重创。
“安达！”
果然，爆炸之后，西门响起北狄士兵的嘶吼声。
“关通，你一定要给老子挺住了。”秦山狠狠说道。
这才是第一天，如果宁城就这么丢了，他秦山只能自杀谢罪了。
“立刻调遣两千士兵支援西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缺口堵住。”秦山点了四名校尉。
应了声是，校尉们立刻领兵而去。
当他们来到西城，发现西城们南面百米处坍塌了。
北狄士兵不断越过城墙，涌入宁城。
第五百六十四章 伤口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缺口处已经有千余王府士兵列阵。
他们将枪口对准缺口，越过城墙的北狄士兵不断倒下。
而在他们面前的摆着拒马等物。
“你们立刻回去，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们，北门更需要你们。”关通也在缺口处。
见有援兵过来，他摆了摆手。
虽然西城的城墙坍塌了一段，但这不意味着西城坚持不住了。
一开始，他也有些惊慌。
但他在缺口处摆下士兵，立刻遏制住了北狄的进攻。
从缺口冲进来的北狄士兵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他们甚至与王府士兵肉搏的机会都没有。
与此同时，西城没有坍塌的城墙上，士兵们依旧在战斗，杀死任何敢于登上城墙的北狄士兵。
校尉们见状，只得领兵而回，把消息告诉了秦山。
“你们各自回到自己防守的位置吧。”秦山点点头。
关通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战场不会胡来。
他说能坚持住，就一定能坚持住。
正想着，他忽然发现一段火墙熄灭了。
北狄士兵似乎在把同伴的尸体丢入壕沟。
众多尸体立刻让壕沟的火焰黯淡下去。
望见这一幕，秦山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果然，这段火墙熄灭的同时，其他地方的火墙也逐渐熄灭。
整个战场的亮度再次衰弱了不少。
“北狄人可真是够狠。”秦山苦笑一声。
他自然不指望火墙能一直烧下去。
毕竟与大颂交战这些年，北狄见识过各类陷阱。
但他以为北狄将领会让士兵挖土填，这样会多耗费他一些时间。
结果他们就地取材，直接使用尸体。
“安达！”
火墙逐渐熄灭，北狄士兵的吼声越发高昂。
这是更多的北狄士兵接近城墙了。
同时，“叮叮当当”凿城墙的声响再次响起。
王府士兵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猛烈射击。
立刻这股声音便伴随一阵惨叫消失。
但不一会儿，这股声音便再次响起。
秦山的心悬了起来，他担心西门的状况会在北门上演。
正想着，忽然一阵巨响传来，几乎震碎了他的耳膜，脚下城墙剧烈震颤。
就在距离他五十米的位置，冲天火光冒起。
甚至比前几个爆炸的火药桶威力还要大。
砖石被炸上天空之后，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不少砸在王府士兵身上，让一些士兵受了伤。
而城墙的位置出现了七八米的缺口。
勉强稳住身体，秦山脸色大变，他立刻召集刚刚的四个校尉，统领两千士兵下了城墙。
这时，已经有上百个北狄士兵从缺口冲过了。
“安达！”见到他们，这些北狄士兵径直冲了过来，脸上充满凶悍之色。
王府士兵们怡然不惧，握紧火枪，装上刺刀，同这些冲到近前的北狄士兵肉搏。
参军之后，在充足的伙食和强劲的训练下，他们的身体素质一点不输北狄士兵。
甚至因训练了战场凝练出来的刺刀术，肉搏更加凶狠。
平时他们不肉搏，那是因为线膛枪提供了他们骑射一样的优势。
打仗时候，他们自然要利用这种优势。
但必要时刻，他们依然能够化身传统的肉搏型军队。
“杀！”
一个王府士兵端起刺刀便刺向冲过来北狄士兵。
北狄士兵见状，一个侧劈将王府士兵的刺刀劈向右侧，躲开对准心脏的一击。
王府士兵并不惊慌。
这样的对战他在军中演练过无数次。
只见他的刺刀顺势打了弧形轨迹，就向下刺去。
北狄士兵反应不及，大腿被刺中，发出一声惨叫。
王府士兵拔出刺刀对其胸口便是一刺。
三菱刺的锥形尖端轻松刺穿了北狄士兵的盔甲。
闷哼一声，北狄士兵倒地死亡。
其他王府士兵也解决了近前的北狄士兵。
秦山见状微微点头，虽然他对王府士兵的肉搏能力很自信。
但当前他与北狄兵力悬殊，肉搏会是吃亏的。
最终还是要依靠线膛枪的威力和射程。
于是，他立刻令士兵在缺口摆上拒马。
同时让士兵列阵，射杀从缺口冲过来的北狄士兵。
北狄营帐。
北城一段城墙被炸毁之后，穆勒洪真轻轻笑了起来。
对他来说，宁城基本上等于拿到手了。
这些城墙上的缺口如同人身上的伤口。
重点进攻这些伤口，会让宁城加速流血。
在他的优势兵力下，宁城必将属于他们。
他正得意之际，忽然营帐中一阵骚动。
有人指向了天空。
穆勒洪真望去，脸色顿时难堪起来。
只见东面，十余个火球不断向宁城移动。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制空优势
“该死的东西！”
穆勒洪真仰头望去，只想跳起来，一刀劈过去。
但恨自己根本跳不了这么高。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火球慢悠悠抵达宁城，在宁城内落下。
想起咸城之战就是这些东西救出了大颂皇帝，导致自己灭亡大颂的计划全盘失败，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指向宁城，他声嘶力竭：“全力攻城，后退者杀无赦！”
北狄将领得令，立刻狠厉催督攻城。
营寨前的北狄士兵举起手中弯刀，纷纷冲入黑暗中。
此刻，宁城内依旧不时射出燃烧的箭矢。
一朵朵亮光在大地上绽放。
经过火光旁边的北狄士兵在阵阵枪声中倒下。
不过还是有许多北狄士兵隐匿在黑暗中，躲过了子弹，冲向城墙缺口。
“砰砰砰……”
当这些北狄士兵冲入城内，他只看到前方闪过一阵火光。
在枪声还未传来之前，他们便倒在血泊中。
第一轮射击中没有倒下的北狄士兵继续嘶吼着冲向前方。
又是一阵火光闪过，他们缓缓倒下。
转眼间，大部分同伴倒在血泊中，仅剩的北狄士兵一阵发寒。
以往他们攻破城池，只需拿着弯刀和敌人短兵相接。
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拿着火枪的燕王士兵。
从缺口进入城池，他们连燕州士兵的衣服都没有碰到，大部分士兵便死在火枪下。
尽管他们拼命向前冲，试图杀人燕州士兵的军阵中，可是二百米的距离实在太远。
望向前方，他们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们本以为炸毁一段城墙，冲入城内，接下来的战斗便轻松了。
燕州士兵会像大颂禁军的士兵一样抱头鼠窜。
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错了。
在燕州士兵的火枪面前，即便他们冲入城内，还要冲破燕州士兵的火枪阵。
而这实在过于困难。
他们纷乱的思绪在又一次枪声响起的时候终止。
子弹穿透了他们的身体，视野中，脚下的土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变成虚无。
一波北狄兵被消灭，又一波北狄兵从缺口冲进来。
持续的厮杀从下半晚持续到天亮。
当东方的红日爬上天空，北狄营寨想起阵阵“呜呜”声，北狄收兵了。
清晨的微风卷起秦山鬓角的头发。
望向溃散的北狄士兵，他重重吐出口气，整个人从紧张的状态松懈下来。
登上城墙，他望向北狄营帐。
晚上他们尚且顶住了北狄的进攻，自然更不畏惧白天。
北狄人现在选择收兵回营，显然也是有这个考虑。
不过若是如此，今夜又将是一场恶战。
“秦将军，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这时一个士兵说道。
他正是昨晚抵达宁城的热气球兵。
锦城的北狄军队前往宁城之后，他们便被派遣过来，辅助秦山作战。
昨夜的战斗十分紧张，秦山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们。
现在打量着这些热气球兵，他脑中顿时灵光一闪。
虽说这些热气球在天上飘忽不定，很难精确杀伤敌人。
但利用他们侦查敌军的情况还是不错的。
当然，如果在侦查的时候再给北城造成一些麻烦就更好了。
“娘的，你们不是喜欢夜战吗？老子偏偏让你们睡不成。”秦山嘿嘿一笑。
接着他把自己的想法同热气球兵说了。
“没问题，不过我们一次只能装八个开花弹。”热气球兵说道。
秦山点点头，“八个就八个，丢完回来再装就行了。”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让这些热气球兵载着开花弹飞上天空，时不时的向下面扔个开花弹。
他倒是看看北狄士兵如果能睡得着。
应承了这件事。
热气球兵离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热气球一个个升空，向宁城四面的营寨而去。
秦山本想休息，今晚再战。
但是强忍住睡意也要亲眼目睹北狄的糗样。
站在城墙上，他拿着望远镜随着热气球而走。
只见一个热气球飞到了北面北狄营寨的上空，一个开花弹被丢了下来。
“轰！”的一声巨响，开花弹在北狄营寨上空十米爆炸。
秦山暗叫一声可惜。
他已经把通过旋转木塞，控制开花弹爆炸的办法交给热气球兵们，现在他们还不是很熟练。
不过这声巨响却是吓坏了营寨中的北狄兵，他们纷纷走出营帐望向天空，对着天空指指点点。
于此同时，其他热气球兵也开始了。
一枚枚开花弹从空中落下。
有的开花弹和刚才的一样，在很高的位置爆炸。
也有的开花弹落入营帐中爆炸，将营帐点燃。
时不时的爆炸顿时让北狄营帐中乱起来。
北狄士兵骁勇善战，但不是不怕死，只是相比大颂禁军更能承受伤亡。
战场在督战队的胁迫下又不能不死战。
但睡觉休息的空档，他们可不能承受一枚开花弹落入营帐把他们炸死。
于是不少北狄士兵盯着热气球转。
每当热气球的位置接近自己，他们便逃开，整个营寨中乱糟糟的。
“父汗快走，过来了，过来了。”
铁木塔也在命人盯着天上飞的东西。
恩科就是被这个东西丢下的炮弹炸死的。
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穆勒洪真脸色铁青，只得不断在营寨中躲来躲去，一下不得安生。
这些东西来之后，他就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果然他们又遇到了麻烦。
“父汗，这可怎么办，将士们不得安歇，晚上如何有精力杀敌？”铁木塔紧皱眉头。
这些飞在天上的东西不时扔个东西下来，任谁也睡不着。
这就像一把随时能从天上掉下来的斩头剑。
穆勒洪真只觉胸口堵得慌。
白天打，他们要承受更多的伤亡。
这夜里打，白天却偏偏不得安息，实在是两难。
“还是晚上打，飞在天上的这些东西杀不了多少人，熬一熬，说不定晚上我们就能拿下宁城。”穆勒洪真安慰道。
不过想到一夜的厮杀，他们虽然炸毁两道城墙，也依然没有攻入城内。
他还是有些挫败感。
燕王的新式火器实在过于厉害。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取得一点战果。
昨夜燕王的士兵定也有不小的伤亡。
而且这只燕王兵马从海上而来，突袭宁城。
他料定其无法携带充足的弹药。
只要继续攻打几日，他们的火器便会成为一堆废物。
当然，为了万无一失，自他抵达宁城，他便让铁木塔实施了一项计划。
当其他办法失败，或许这个办法能给宁城的燕王兵马致命一击。
第五百五十六章 地下之道
“哈哈哈，爽！”
宁城城墙上，秦山抚掌大笑。
在热气球的威胁下，北城营帐出现了不少的混乱。
这正是他期盼的。
又盯了一会儿，他下了城墙，准备回去休息。
路过城墙缺口的时候，士兵正在按照他的命令，在缺口二百范围内设置更多的拒马。
昨晚上的战事让他觉得没有必要修葺缺口。
北狄士兵从狭窄的缺口冲入，反倒成了火枪兵的靶子。
若是像以前一样没有线膛枪，他们便只能让重步兵上前，刀刀到肉与北狄士兵厮杀了。
如此，面对北狄的人数优势，宁城倒真的危险了。
“不过这次携带的弹药支撑不了多久，墨将军，你可要及时赶到。”秦山忽然又是一叹。
刚要走，他又想起什么，问身边的将领道：“这次北狄死伤了多少人？”
“回将军，足有一万千六千八百余人。”将领回道。
北狄从四面城墙发起进攻，一次性投入的兵力很多。
所以他们一夜战斗造成的死伤超过了燕关。
“我们呢？”
“两千零八人伤亡。”将领又道。
秦山不由叹了口气。
这是近乎八比一的战损比。
若是落到大颂其他军队头上，他们几乎要乐疯了。
但是对他来说，这却是王府亲军正常的战损。
“尽力救治伤兵。”秦山交代了一句。
这两千多人里伤兵占的比例更大。
如果能让他们活下来，双方的战损对比会更高。
此番来宁城，也是有医官随行的，他们带了不少王府秘药。
这会挽救士兵的生命。
嘱咐了这些，秦山回去休息。
又令士兵抓紧轮换休息，准备晚上的战事。
夜幕落下。
北狄再次发起了进攻，和昨晚一样。
这次北狄又搬出火药桶，宁城城墙又被炸出了三个缺口。
不过由于有了经验，秦山和关通迅速派遣士兵抵达缺口，设置拒马。
对他们来说，宁城的城墙同车营的战车一样，承担了阻碍北狄骑兵的作用。
即便城墙坍塌，但也如同一道高高的土丘。
骑兵根本无法从城外径直冲锋进来。
而北狄步兵，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线膛枪兵排成的密集阵型下，北狄士兵冲进来多少，便死多少。
何况缺口很窄，一次冲入进来的北狄士兵数量有限。
缺口处，他们相比北狄完全有兵力优势，毕竟北狄不可能一下冲缺口冲入上千人。
一次能涌进来上百个就不错了。
“炸吧，有本事，你们把宁城的城墙全部炸掉。”秦山冷笑。
观察之下，他发现城墙上士兵的伤亡竟然比缺口处的士兵伤亡大。
但是城墙他又不能不守。
毕竟让北狄士兵占领城墙，他们进攻的便会由点变成线，能够从任何地方进入宁城内，到时候就难以防守了。
一连鏖战了五日，双方俱都人困马乏。
王府亲军因为兵力悬殊，只能疲于应对，所以困顿。
而北狄士兵连续夜袭，白天又睡不好。
第六日，清点了伤亡的兵马，穆勒洪真脸色铁青。
这几日的战斗，他们舍了二成的兵马。
“铁木塔，让锦城的五万兵马立刻赶来支援。”
原本他担心燕王兵马会趁机袭击锦城。
所以留了五万人应对突发情况，免得锦城有失。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锦城安稳无虞。
他想，或许是自己多余了。
当前，无论是他麾下的兵马还是古尔图等人麾下的兵马俱都十分疲乏。
他需要这只精力充沛的兵马对宁城的燕王兵马发起致命一击。
“是，父汗。”铁木塔眉头一挑。
僵持了这么些天，终于要对宁城的燕王兵马发起一次奇袭了。
穆勒洪真下达了命令，随即出了营帐，望向距离宁城三百米的位置。
在那个位置有一个沙袋堆砌的火炮工事。
这个工事早就被宁城的燕王炮兵击毁。
里面还有许多稻草。
只是他清楚，这个损坏的工事下面可是暗藏乾坤。
利用夜袭，他趁机派出士兵在工事下挖掘地道，将挖出的新土运往营寨中藏起来。
白天的时候又使用稻草将洞口盖起来。
而且为了掩饰这个秘密行动，他故意没有在这个方向派遣士兵。
所以夜战的时候，燕王很少向这个位置投掷会爆炸的炮弹。
即便投掷了，沙袋也会遮挡住挖土的士兵。
当地道越来越深，越来越远的时候，他更不担心了。
燕王兵马更无法发现躲在地道里挖掘的士兵。
“还有一天就能挖到宁城里面了。”穆勒洪真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几天炸出的城墙缺口让他很失望。
北狄士兵死亡众多，但始终无法突破这些缺口。
而通过地道，大批士兵便能趁黑夜进入宁城，将燕王士兵杀个措手不及。
“燕关的时候，我也用了此法，只是可恨挖到城墙根的时候，撞到了燕关的新墙，那个该死的燕王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样想的，埋在地下的新墙竟然那么深，让我们挖掘的地道功亏于溃。”古尔图说道。
遇到新城墙的时候，他的士兵试图凿开新城墙，继续向燕关里挖。
但是他也不清楚什么原因，竟然被燕关士兵发现了。
燕关士兵不断拿火炮轰击地面。
吓得他的士兵逃了回来。
赵煦如果听见古尔图的话一定会哈哈大笑。
在当代，建筑建造技术可谓十分成熟。
他建造燕关外墙的时候也是让给了邹容许多指导。
由于燕关外墙很高大，又是混凝土构造。
他特意让邹容挖了五米深的地基，毕竟若是挖潜了，城墙容易倒塌。
至于被燕关士兵发现，也很正常。
混凝土导音性能很好。
同一个楼里装修，只要砸混凝土，整栋楼都能听见。
北狄士兵凿墙根，燕关士兵不可能不会发现。
“哼，燕关是燕关，宁城是宁城，这里的城墙可是没法比的。”穆勒洪真咬了咬牙，转身回了营帐。
隔日中午，众多骑兵从北面而来。
穆勒洪真立刻让这些士兵抓紧休息。
第二天清晨，地道里的士兵前来汇报。
地道的长度已经有三百八十步。
点点头，穆勒洪真准备让赶来的士兵晚上通过地道进入宁城厮杀。
正得意之际，忽然一个骑兵从南面赶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道，“可汗，不好了，一只燕王兵马出现在南侧。”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两军合击
“什么！”穆勒洪真大吃一惊。
铁木塔和其他北狄将领也是面色一变。
“他们有多少人？”穆勒洪真急声问道。
“足有五万人，而且他们还携带了战车。”骑兵说道。
穆勒洪真心中一沉。
其实他一直担心燕关的兵马会前来支援宁城。
所以一直派出斥候盯着燕关。
发现燕关全无动静之后，他才全力攻打宁城。
没想到他们到底没有盯住，就如同他们没有盯住突然夺取宁城的这只兵马。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水师的重要性。
如果北狄有强大的水师，也不会让燕王的军队能在海上横行，想在宁锦都司什么地方登陆，就在什么地方登陆。
“迎战！”穆勒洪真紧紧握住马鞭。
地道已经成了，马上他就要赢了，偏偏这个时候燕王的援军到了。
这令他愤怒到了极点。
如果撤，这几日的牺牲，他的计划就全部白费了。
不撤，他就必须阻击这只援兵，不让他们影响自己夺取宁城的计划。
左右衡量之下，他最终决定对燕王援军发起进攻。
否则，他将永远失去宁城。
这道命令传到了古尔图处。
古尔图又交给科尔沁，之后又给了骨勒和兀彦。
他们的可汗让他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任务，这便是歼灭燕关的兵马。
四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他们的兵马在燕关原本就遭受了重创。
这六日来又参与攻打宁城，再次损兵折将，士气已经十分低落。
士兵的数量也不足十五万了。
只是这是可汗的命令，他们不能不执行。
他们的头上可以顶着敢死王帐四个字。
调集兵马，他们向南列阵。
等待燕关援军的到来。
“墨将军，还有十里便可抵达宁城。”
就在北狄严阵以待的时候，一队兵马正在缓缓而行。
他们正是由墨羽统领的燕关兵马。
盘算着日子，前日他留下五千士兵守卫燕关之后，便在黑夜的掩盖下领兵出城，向宁城进发。
在他看来，这段时间足够秦山消耗一部分北狄兵马了。
是时候会师，里外夹击，与北狄在宁城决战。
虽然他们的兵马数量可能还是不如北狄。
但他们的火器足够抵消这部分劣势。
尤其是他带来了不少十二斤野战炮。
十里的距离在望远镜下已经很清晰了。
坐在马上，墨羽能够观察到宁城的动静。
现在，北狄军队正在面朝他列阵，显然要对付他。
同时，还有两只北狄骑兵向他们两翼而来。
每只骑兵都有五千人左右。
“以方形车阵前进。”墨羽下达命令，神态自若。
得到他命令，原本在外车行驶的战车立刻动了起来，组成一个个的方形阵。
只是车兵们没有立刻解下拉车的战马，而是以这个形状缓慢向前，移动。
如果需要打仗，他们会立刻将马匹解下来，牵入阵中，再把战车之间的铁索连起来。
与此同时，骑兵步兵纷纷进入各自的方形车阵内，随车阵前进。
平时，士兵们在演习的时候都练过这些，所以也轻车熟路。
又行了二里路，北狄骑兵首先赶到。
面对车阵，北狄骑兵只在外兜圈子，却迟迟不发起进攻。
他们清楚，自己的战马是无法跨过这些战车，进攻阵内的士兵的。
不过墨羽显然不想同这些北狄士兵客气。
他下令全军，只要在射程内，便可以开枪。
所以行进的过程中，不断有三五个士兵列成一队射击，北狄骑兵不断有人倒下。
“墨将军来了。”
宁城城头，南面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城墙上的王府将士。
南面的枪声响起，他们顿时精神一阵，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忘记了。
关通掐着腰嘿嘿笑着。
虽然这几日他在士兵们面前表面的很轻松，其实内心则十分焦灼。
弹药越来越少，一旦没了，他们对北狄的优势会减少许多。
到时候，这些随他征战的士兵最终能活下来多少，就只能看天意了。
但现在墨羽来了，他就安心了。
那些战车不但能装粮食，还能装弹药。
只要他们会师，弹药的问题便解决了。
他正激动的时候，只见秦山从北城过来了。
已经有人把南面的动静告诉他了。
“终于来了，现在我们不必窝在宁城，可以主动出击，与北狄决战了。”秦山面色激动。
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消灭北狄在宁锦都司的有生力量。
否则只是占领宁城没有多大意义。
顿了下，他继续道：“组织两万兵马从南城出发，内外夹击南面的北狄大军！”
第五百六十八章 全面交战
“哈哈哈，正合我意，秦将军，这宁城的防守就交给你了，末将这就领兵出城。”关通拱手。
秦山点点头。
南面和西面的北狄大军俱都迎向从燕关过来的王府援军。
所以南城墙和西城墙根本无需太多士兵防守。
每面城墙只留下几千人驻守即可，剩下的士兵完全可以主动出击，配合援军击败南面的北狄大军。
至于北面的北狄大军，他会盯着他们的动向。
一旦决定和南面的北狄大军一样围攻援军，他会再次抽调一部分士兵出城助战。
关通下了城墙，立刻召集将领，下达出城作战的任务。
不到半个时辰，两万士兵在南城门集结完毕。
在将领的带领下，他们井然有序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他们熟练地摆出空心方阵。
在军事学堂中，燕王常常提起这个军阵。
提醒他们如果在野外遭遇敌人大量骑兵，便可摆出此阵应对。
在克制骑兵方面，这个方阵十分有效。
如今，士兵们装备了线膛枪，这种方阵对付骑兵会更利索。
甚至车阵也不过是空心方阵的变种而已。
不过是车阵以车为盾，打仗的时候士兵能够得到更好的保护，减少伤亡。
而他们只能以肉体为盾而已。
一刻钟的时间，两万士兵迅速构成了十个空心方阵。
这十个空心方阵错落有致，分成三排。
第一排四个空心方阵，第二排两个空心方阵，第三排也是四个空心方阵。
由于空心方阵特殊性，士兵能够在任何方向射击敌人。
所以第一排和第三排能够根据敌人进攻的方向改变前后排。
第一排前面有敌人，第一排便是进攻主力。
敌人绕后攻击，第三排便是进攻主力。
中间的两排则能够根据战场情况，随时调动。
两万士兵一出城，南城的北狄大军便察觉了。
近乎五万兵马从北狄大军中分出，向他们缓缓而来，其中还有北狄骑兵。
关通位于第三排左侧空心方阵的中央。
望向冲他们过来的北狄士兵，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的目的就是牵制部分北狄军队。
现在效果达到了。
至于过来的五万北狄兵马，他倒是没有放在眼中。
这段时间，他们死守城墙，那是为了凭借王府亲军火器方面的优势尽可能消耗北狄兵马，减少己方士兵的伤亡。
而不是他们畏惧北狄，不敢正面出战。
在他看来，即便他和秦山这六万人与北狄野战，也能够消灭其一半以上的兵马。
所以，南面北狄军队派出的这五万人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空心方阵能够轻松将他们击败。
尤其是在守城的时候，他们发现南面的北城军队明显比北面的北狄军队士气低落。
这其中有南面北狄大军有部分是西凉人的原因。
但在他看来更多得是，燕关之战，他们已经被打的丧失来胆气。
围攻宁城的时候，他们又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同样损失惨重。
他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南面火炮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中间夹在线膛枪的射击声。
很显然，燕关援军与北狄军队正在交战。
如关通想的一样。
此刻，一个个圆形车阵在宁城五里外的位置停下。
北狄士兵举着弯刀，口中不断发出“安达”的吼声，冲向车阵。
面对北狄步兵的冲击，车阵内的炮兵立刻将火炮拉到战车之间的空隙处，换上葡萄弹，对北狄士兵轰击。
包裹着三十多颗铁球的葡萄弹从炮口中飞出，外围的麻布断裂。
铁球化作弹雨飞向冲过来的北狄士兵。
“噗呲，噗呲！”一阵肉体被贯穿的声音响起。
冲在前面的北狄士兵纷纷倒下。
同时臼炮不断将霰弹，石灰弹，投向北狄士兵的头顶。
在火炮和臼炮的轰击下，北狄士兵出现片片死伤。
石灰弹更是迷住了北狄士兵眼睛，导致冲锋的队伍出现混乱。
无头苍蝇一样的北狄士兵不断撞到其他冲锋的士兵。
而当这些士兵冲出二百米内，火枪兵扣动了扳机。
密集的子弹如同飞蝗划过空气。
大量北狄士兵倒在血泊中。
“哎！再这样打下去，就要死绝了。”
北狄军阵中，骨勒重重一跺脚。
两个西凉王帐，二十万兵马。
先打燕关，又攻宁城，两番下来，两个王帐加在一起已经不足六万兵马。
虽说古尔图和科尔沁麾下士兵的伤亡也很大，但他们只能还各自保留了一半兵力。
兀彦双目赤红，这西凉王帐可俱都是西凉男儿，连与大颂人混血的野种都没有。
现在，他们就这么像畜生一样被屠杀。
他其实感觉出来了。
与燕王兵马打仗，那不叫打仗，这送死。
拿着刀剑的西凉士兵怎么和拥有火枪，火炮的燕王士兵打。
最重要的是，燕王的这些士兵一个个真他娘的又壮又有力气。
即便是短兵相接，他们的士兵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且这五六日攻城战中，仅存的火炮也在与燕王炮兵的对射中被摧毁殆尽了。
他们等于没有了任何火器，只能拿命去拼。
如果只有宁城内这点兵马也就罢了。
他们人多，能拿命换回来。
但是现在又来了五万燕王兵马，而且在火器上似乎比城内的燕王兵马还要雄厚，他们要怎么打！
“死绝了也要打，我们乃是敢死王帐，能死，但是不能后退，可汗将这只援军交给我们了，我们必须挡住！”古尔图怒喝。
他现在比骨勒还糟心。
燕王兵马的车阵只有黑铁王帐见识过。
黑铁王帐被打的大败之后，他还嘲讽过黑铁王帐不中用。
但亲眼见到了车阵，他才发现如此棘手。
派出去袭扰车阵的骑兵对这些战车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两百米外，他们根本威胁不到战车。
进入两百米，他们又会遭受燕王士兵火枪的射击。
即便勉强冲到车阵前，战马也会被战车挡住。
骑兵根本无法伤害到车阵内的士兵。
他正心烦意乱，忽然看见原本在冲锋的士兵溃散了。
大批士兵逃了回来，这里面不仅有西凉士兵，还有北狄人士兵。
见状，古尔图心里咯噔一下。
第五百六十九章 关键
“坏了！”
科尔沁惊呼一声，表情和古尔图一样难堪。
骨勒和兀彦对视一眼，眼中满意绝望。
他们尚且在与燕王兵马打仗的时候失去了信心，更何况这些士兵。
无数次冲锋，他们没有取得过一次胜利，丢下的只是满地的尸体。
从攻打燕关到现在，他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营帐越来越空旷。
说他们没有一丝恐惧怎么可能？
何况这次攻打燕王援兵，和攻城的难度没有多少区别。
车阵如同城墙一样为他们提供了保护。
而他们却连火炮都没有了。
再者，这些车阵还能够灵活移动，简直令人绝望。
“不许退！不许退！”古尔图连声高喝，立刻让督战队上前。
“唰”的一声，督战队士兵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
当溃兵抵达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弯刀纷纷落下。
一阵惨叫，前面的溃兵到倒在了血泊中。
其他溃兵见状，纷纷停下脚步。
只是他们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这么僵着。
古尔图对督战队喝道：“继续向前。”
得到命令，督战队士兵向前压了上去。
不断挥起弯刀劈向他们的面前的士兵。
溃兵只得一步步后退。
只是他们的眼神越来越黯淡，像是没了生气。
举起弯刀，他们麻木地冲向王府士兵。
一阵枪炮声过后，回去的溃兵纷纷倒在血泊中。
世界似乎瞬间安静了，军阵中北狄士兵和西凉士兵静静望着战场。
在他们与燕州士兵之间的土地上满是尸体。
接下来，他们同样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下一队。”
就在这时，古尔图的声音响起。
在将领的催督下，又一批士兵冲向了车阵。
结果是一样的，冲锋的北狄士兵很快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与此同时，军阵北面也响起了枪声。
古尔图清楚，这是从宁城出来的燕王兵马。
眼见前面的进攻不断受挫，北面又腹背受敌，他不由焦急起来。
尽管他的士兵在威逼下，还能对燕王士兵发起进攻。
但他能感受到这些士兵低落的情绪。
在攻打燕关的时候，他们士气爆满。
即便一次次冲锋失败，这些士兵在冲锋的时候也是竭尽全力。
但现在，这些士兵虽然冲了出去。
但更像是等待临终的判决。
“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这仗老子不打了。”
这时，冲锋的士兵再次溃退回来。
面对督战队，其中的西凉士兵大声叫嚷起来。
督战队士兵目光森然，他们举起弯刀杀向这些西凉兵。
可西凉这次没有引颈待戮，而是举起弯刀同样杀向督战队士兵。
金属交击和惨叫同时响起，西凉兵和督战队各有死伤。
“骨勒，兀彦，这就是你们的西凉兵，还不将他们拿下。”古尔图见西凉兵杀了督战队士兵，顿时大怒。
骨勒给了身边将领一个眼神。
将领立刻领着一队西凉兵过去加入战场。
很快这些西凉兵便被拿下，只是骨勒却没有杀掉这些西凉兵。
“大行在，将士们就要支撑不住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溃兵，继续打下去，只怕我们四个王帐都要崩溃了，这不是打仗，这是屠杀。”骨勒说道。
古尔图沉默了，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情况，他知道骨勒说的是对的。
“只是可汗的命令在，我等不能违逆，否则只能一死。”古尔图说道。
兀彦道：“即便如此，也该劝劝可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至少应当有同燕王士兵差不多的火器时，再来一战！”
古尔图闻言，犹豫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他望向北面，发现烟尘起处，大批骑兵向他们的方向而来。
其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可汗穆勒洪真。
北面的北狄精锐来帮他们了。
古尔图喜上眉梢，他对士兵们喊道，“将士们，鼓起你们的勇气，可汗来了，不要在可汗面前丢脸，待会要勇敢的冲锋。”
“可汗！可汗！”
北狄士兵们发出欢呼声，这一刻，他们颓废的意志消散大半。
骨勒和兀彦对视一眼。
不得不说，穆勒洪真来的正是时候，否则他们真要支撑不住了。
转眼间，穆雷洪真纵马而至。
望向战场上的尸体，他皱了皱眉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燕王车阵？”穆勒洪真问道。
斥候一直在把南面战事的传递给他。
得知北狄引以为傲的骑兵在车阵面前受挫，他们便暗叫不妙。
这段时间，他感觉出古尔图麾下的兵马士气很差。
如果北狄的骑兵无法给他们扳回一局。
势必古尔图他们的士气会更低落。
毕竟燕王士兵守城，他们打不过，尚且情有可原。
可现在，这次燕州援兵可是在他们在旷野交战。
依旧损失惨重，便令人感到绝望了。
想到这，他立刻统领骑兵前往南城，以免古尔图他们溃败。
“是的，可汗，真的很厉害，骑兵根本攻不进去。”古尔图说道。
穆勒洪真望了眼，面色凝重。
若是燕王的火枪只有百步的射程，骑射还能袭扰他们。
但现在，袭扰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骑兵的确难以攻破。”穆勒洪真说了句。
骑兵无所作为，就只能步兵上。
可从满地的尸体来看，步兵的进攻效果显然同样很差。
“尽量拖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入宁城即可。”穆勒洪真这时候说道。
他领兵前来，除了稳定士气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便将燕王兵马的注意力集中到南城，疏忽对北城的防备。
如此，到了夜晚，养足气力的五万兵马便能通过地道进入宁城。
到时候只要拿下宁城，他们便能斩杀一半的燕王士兵，再据城而守，养精蓄锐。
来之前，他又让乌兰巴派兵去通知其他王帐前来宁锦都司支援。
又令高丽王派遣军队进入宁锦都司助战。
那时，大军汇集，这只燕王援军同样也别想跑掉。
所以，即便他们还要继续承受伤亡，也绝对不能影响这个计划。
第五百七十章 北狄之殇
“砰砰砰……”
宁城南门，北狄骑兵从北涌过来的时候，关通正指挥士兵与北狄士兵交战。
数次击退北狄的冲锋之后，忽然一个将领来到他身边，对他附耳说了一句。
闻言，他望向后面，发现一批士兵正从南门出来。
北面的北狄士兵转向城南，秦山又命令两万士兵出城，配合墨羽交进攻北狄。
同时，十二个热气球也从城内缓缓升起，向北狄军中飞去。
不多时，他听见了爆炸声。
“嘿嘿，这次就让你们见识下我们王府亲军的能耐。”关通冷笑道。
数日的鏖战，当下北狄在宁城的兵马总数只怕不足三十万。
其中还有一半是从燕关溃退回来，士气低落的北狄士兵。
唯一善战的恐怕就是从锦城过来的精锐。
所以当下宁城的王府亲军和燕关的王府亲军会师，即便是野战，对北狄也无需畏惧。
“向前进！”
关通喊了声，他们和燕关援军之间隔着北狄人。
只是杀穿了北狄军队，他们就能与援军汇合。
到时候，北狄大军将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得到他的命令，空心方阵开始向前移动。
士兵们踩着北狄士兵的身体，一步步逼向北狄军阵。
与此同时。
墨羽正在观察突然涌过来的北狄骑兵。
渐渐他发现这只骑兵只是观战，却没有对他们发起任何进攻。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次骑兵抵达之后。
北狄士兵冲锋的间隔似乎拉长了。
不过和前几次冲锋的时候散乱一片不同。
这次北狄士兵的士气明显高涨了许多。
不少北狄士兵高喊“安达”悍不畏死冲向他们。
“这群北狄士兵怎么回事儿，突然疯了！”卫群满脸疑惑。
晋州之战后，他被调往燕关，暂时受墨羽节制。
墨羽摩挲着下巴，也在思考。
这只从北面来的骑兵抵达，整个城南的北狄士兵就变了。
“本将怀疑，北狄可汗穆勒洪就在军中。”墨羽说错。
“穆勒洪真？”卫群顿时醒悟，“没错，一定是这样，否则北狄又有谁有如此的号召力。”
顿了下，他道：“不过穆勒洪真似乎想拖延时间，这次北狄冲锋的间隔越来越长了。”
说罢，他望向逐渐升高的日头。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已经打了一上午了。
“先让士兵轮班吃饭休息，下午我们主动进攻，早点与宁城的士兵汇合。”墨羽说道。
正如他父亲说的，战场上，敌人越要阻止的事情，就越要去做。
北狄要拖延他们，他们就偏偏不给他们拖延的机会。
命令下达，士兵赶紧吃炒面，喝水。
简单的休息后，新的命令下达，车阵继续往前移动。
这次士兵们走到战车的外围。
车兵们给战车套上缰绳，拉着战车向北移动。
车阵的动静立刻被北狄察觉。
北狄骑兵一阵骚动，纷纷纵马向车阵外士兵冲过来。
只是车阵外的士兵俨然是一个空心方阵。
面对冲过来的北狄骑兵，他们扣动扳机。
现在是他们保护战车的时候了。
一边移动，一边射击。
随着战车不断接近北狄军阵，越来越多骑兵冲过来试图与他们厮杀。
有些北狄骑兵躲过如林弹雨，来到近前。、
士兵们立刻将手中的装了刺刀的火枪斜向上，脚抵住枪托的位置，双手握住枪身指向冲过来的骑兵。
立刻一道刺刀丛林出现。
北狄骑兵冲到近前，战马立刻被刺伤，扬起前蹄。
其他没有蹲下的士兵立刻举起枪刺马背上的北狄士兵。
一声惨叫，北狄士兵坠落地上，身上多了两个血洞。
车阵走出二百米，忽然一声哨响，外围的士兵立刻回到车阵内。
同时车兵再次解下战马，连接上锁链。
“砰砰砰……”
这时冲过来的北狄骑兵已经来不及掉头。
一个个从马上掉下来。
随即，炮兵们重新安置火炮，对北狄军阵发起进攻。
战事正在进行，墨羽抬头望向天上的热气球。
他令身边的旗语手，对热气球上的士兵打旗语。
这些热气球兵都是经过训练的，掌握旗语。
而且都携带望远镜，他相信能够看见下面旗语手的动作。
果然，旗语打出去不久，热气球上便也打起了旗语。
刚刚他是用旗语问，有没有在北狄军中发现重要人物。
热气球兵回没有，但是有一群士兵总是来回移动，躲避他们丢下的开花弹。
得到这个信息，墨羽思索了一会儿，又让旗语手打旗语，让热气球兵指出这些人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热气球兵打旗语传回消息。
“申时方向。”墨羽念了一句。
立刻下令火炮向申时方向轰击。
“轰轰轰……”
在他的命令下，他所在车阵内的十二门火炮开火。
一枚枚炮弹飞向了北狄军中。
北狄军中。
穆勒洪真正盯着天上的热气球。
这些该死的东西出现之后，他就只能躲来躲去。
正暗恨不已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炮响。
还未反应过来，突然一个北狄士兵似乎被什么撞到，笔直飞了起来，从他旁边略过。
鲜血溅了他一身。
古尔图惊骇欲绝，拉着穆勒洪真就要躲向军中更深的地方。
只是，他突然怔住，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
一个刀片此刻不偏不倚，正插在穆勒洪真的腹部。
他再望向横死的北狄士兵，只见他身边散落一个断了的弯刀。
显然是被炮弹击碎的。
穆勒洪真一开始没有感觉出什么。
直到他追随古尔图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腹部。
这一见，他顿时一阵眩晕，昏死过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北撤
“可汗！”，“可汗！”。
古尔图面色煞白，扶住穆勒洪真一遍遍叫喊。
但穆勒洪真只是紧闭双眼。
科尔沁的手不断颤抖，他急声道：“快给大王止血，送回锦城疗伤。”
穆勒洪真是北狄人的信仰，如果他死了，北狄将再次变成一盘散沙，陷入内战。
到时候面对崛起的燕王，他们北狄人只有被屠戮的份。
古尔图连连点头，他不敢拔出插入穆勒洪真腹部的刀片，因为这会导致更多的失血。
找来布条，他沿着刀片边缘裹了数圈，又立刻令人去找铁木塔。
铁木塔赶到，见自己父亲重伤昏迷，顿时双目赤红。
“混账！我要把他们全部杀死！”抽出弯刀，铁木塔怒不可竭。
他们的可汗神圣无比，这些大颂狗竟然胆敢伤到他。
必须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古尔图拦住铁木塔，“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可汗伤的很重，必须立刻救治，这仗不能再打了，必须撤退。”
不提穆勒洪真受了重伤，即便正面交战，他们也没有稳赢燕王军队的把握。
“可是……”铁木塔想起地下的坑道。
这是他父汗精心设计的计划，如果现在撤离，这个计划就没有办法实施了。
犹豫了下，他说道：“派出一队骑兵送可汗回锦城，这里的战事继续，否则可汗不会原谅我们。”
他刚说完，忽然一队骑兵从北匆匆而来。
见到最前面的人，铁木塔吃了一惊，“乌兰巴你怎么来了？”
现在的乌兰巴十分狼狈，头发散乱，衣服上破了几个洞，满身血污。
从战马翻身下来，他没有回答铁木塔，而是扑向穆勒洪真身边。
“父汗，父汗你怎么了。”乌兰巴大惊失色。
古尔图叹了口气，将原委同乌兰巴说了。
闻言，乌兰巴厉声道：“立刻撤兵，返回汗庭!”
铁木塔本就因乌兰巴没有睬他而有些生气，怒道：“汉庭如此遥远，父汗怎么经受得了如此颠簸，你只需护送父汗去锦城即可，我留下继续攻打宁城。”
“锦城……”乌兰巴仰天苦笑，“锦城已经丢了，哪还有锦城。”
“什么！”铁木塔和古尔图等人一脸不可置信。
“父汗调走五万兵马之后，当夜，一只燕王兵马便袭击了锦城，这锦城只有万余人防守，而燕王兵马至少两万以上，我自知敌不过，便弃城而走，来这里见父汗，没想到，父汗……”
说罢，他望向自己的父亲痛哭起来。
“这下糟了，宁城尚且没有夺回，现在锦城又失，继续留在此地死战，只怕损兵折将不说，可汗的身体也……”古尔图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
他们正进退两难的时候，北狄士兵在王府亲军的挤压下，不断后撤。
而从宁城出来的王府士兵也在不断向前进攻。
北面的士兵也在不断后撤。
中间的他们被前后夹击，军阵不断被压缩。
铁木塔见状，眉头紧锁。
这个样子打下去，只怕到了晚上，前来支援的燕王士兵便能和城内的燕王士兵汇合。
如果这样，宁城的燕王兵马将达到十万。
即便从坑道潜入士兵，也无法达到奇袭的效果。
毕竟在兵力上的差距在缩小。
不说他们装备了火枪，即便只是肉搏，十万人也足够让他们头痛。
这可是燕王的士兵，而不是一触即溃的大颂禁军。
最重要的是，坑道能送入城内的士兵有限。
如果没有这只援军，他们尚且还能偷偷潜入一些士兵，同时在夜间攻城，吸引他们的兵力，在内部制造混乱。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困难重重。
还有，可汗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将领们虽然异常愤怒，但定然会人心惶惶。
这会让本就疲惫的他们战力越发低落。
更何况，现在锦城也落入了燕王手中。
他们彻底成了无根浮萍，陷入被动。
想到这，他对乌兰巴点点头，“立刻撤退，撤回汗庭。”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几乎在滴血。
这么做，他等于将北狄占领了十余年的宁锦都司拱手让给了燕王。
乌兰巴猜到哥哥在想什么，他说道：“不要担心，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只要父汗活着，北狄的根就不会断。”
说罢，他对身后的伊万说道，“伊万，父汗就交给你了。”
从天花的事上，他后来了解到伊万是懂得一些医术的。
他们这些传教士虽然学识不是很精，但却很杂，什么都懂一点。
伊万一直在观察穆勒洪真的伤势，他道：“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这个位置不是很致命，立刻送可汗回营帐，让我简单处理一下，不过之后必须得到良好的照顾，不能继续留在战场了。”
铁木塔闻言一喜，越发确定这仗不能再打了。
这些兵他需要留着在锦城的时候突围。
燕王兵马突袭锦城，这是要切断他们的退路。
如果把兵力耗在这个地方，到时候就真走不了了。
想到这，他对古尔图说道，“派出骑兵，通知各个县城的北狄子民北撤。”
古尔图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十余年时间，不少北狄子民迁徙到宁锦都司。
现在，他们也只能随他们离开。
否则他们面对将是燕王兵马的屠戮。
“让他们北撤的时候，杀掉所有大颂奴仆。”
古尔图还未走远，铁木塔又一句传来。
闻言，古尔图嘴角泛起残忍的笑意。
他们不能得到的，就让他毁灭！
很快，一队骑兵离开军阵，向四面八方而去。
北狄大军这时也是边打边撤，转向北面营寨。
在北城营寨只是稍微停留了半个时辰，北狄大军向北方逃去。
“将军，末将这就去追击！”
车阵中，钟离向墨羽请命。
墨羽闻言摇了摇头，虽然北狄北撤了。
但依然保留了大量的骑兵。
而车阵走的又十分慢，无法给钟离提供帮助。
贸然让他们追击，只会损兵折将。
再者，北狄与他们对战，或许是打不过他们，但跑，他们也追不上。
与其如此，不如让钟离去做更重要的事。
第五百七十二章 锦城
“你立刻统领麾下骑兵前往各个县城。”墨羽道。
北狄突然北撤定然事出有因。
他猜测宁锦军已经拿下锦城。
若是如此，北狄在宁锦都司大势已去。
只是宁锦都司除了宁城和锦城这两座大城之外，还有十四座县城。
这些县城里还生活不少北狄人。
现在北狄北撤，他自然是要把这些县城拿回来的。
再者，与父亲在燕关多年，他十分了解北狄人的秉性。
北狄丢失城池的时候，他们会毁灭一切能毁灭的东西。
他让钟离前往这些县城也是为了挽救一切能挽救的。
交代了这件事，他又派出大量探马向北探查。
对于北撤的北狄大军他还有些不放心。
他们真撤，还是有其他图谋，他必须掌握。
“哈哈哈…墨将军。”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爽朗的大笑，就见秦山和关通走了过来。
墨羽露出笑容，迎了上去，“这次你们受累了，坚持了这么多天。”
燕关的王府亲军士兵和宁城的王府士兵真正会师了。
宁城也将牢牢被他们控制在手里。
“不累，不累，这宁城里什么都有，吃的好，睡得香。”关通一向要强，可不会承认自己的狼狈。
秦山没有理会关通，正色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北狄撤走之后，士兵在北城发现了地下坑道，已经挖到了宁城内，如果你们没有及时赶来，今晚再次夜战，只怕要出大乱子。”
关通一直在南城，不知道这件事，闻言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这北狄真是狡猾，是不是秋狩之战，燕郡百姓挖掘的地道启发了他们，若是如此，今后守城倒是要专门防备了。”墨羽惊讶出声。
“只是若如此，北狄全然没有撤退的道理，他们只需坚守到夜里，便有机会拿下宁城。”关通道。
“或是他们见无法阻止墨将军与我们会师。”秦山琢磨着。
如此，攻入宁城也无济于事。
“不对，可能是我们击伤了穆勒洪真。”墨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他们与天上的热气兵交流，对着一个方向密集炮击了一阵。
之后热气球兵传回消息，似乎有重要的北狄将领受伤。
再之后，他们反应见到一个红色头发的人在查探北狄将领的伤势。
自那开始，北狄大军便不再与他们死战，而是边战边退。
退到北城的营寨，他们更是闭门不战。
任由他们的火炮轰击。
因担心营寨里又诈，他也没有让王府士兵贸然进攻。
接下来，北狄大军便从营寨北门向北撤退了。
“把热气球兵叫来，我要亲自问问。”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下达了命令。
不一会儿，热气球兵赶来，他仔细徐闻了红色头发的人。
“红色头发，高鼻梁，皮肤惨白，毫无疑问，这是那个叫伊万的传教士了。”墨羽说道。
而热气球兵反应乌兰巴当时跪在受伤的人面前。
除了穆勒洪真，谁又有如此威能。
推出这个结果，墨羽，秦山和关通都兴奋起来。
墨羽道：“难怪他们撤了，攻入宁城无望，穆勒洪真又生死未卜，他们不撤还能干什么？”
顿了下，他对秦山说道：“稍作休息，我就继续领兵北上，看看能不能与宁锦军配合，再痛杀他们一阵，你们当派出士兵配合骑兵接管县城，殿下可不想要一片焦土。”
“这里就交给我们。”秦山和关通同声说道。
若如此，北狄确定无疑是要北撤了。
这次的战事，他们赢了。
现在的北狄不过是在仓惶逃遁而已。
定下此事，秦山立刻组织了七千人，分成七队，每队一千人前往环绕宁城的县城。
至于锦城的县城，墨羽前往锦城的时候会顺便占领。
毕竟这些县城基本上只有不到一千的北狄兵驻扎。
……
锦城。
杨震轻轻抚摸着锦城的城墙。
尽管占领这里一日有余，但每次触碰到这些熟悉的砖石，他总是忍不住流泪。
相隔了十三年，他终于领兵杀回了宁锦都司。
除了他，宁锦军的将士同样激动。
在侦查到锦城存留的五万精锐骑兵前往宁城。
他们便登船前往锦城。
这里距离菊花岛十分之近，只需半日时间便可抵达。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进攻锦城的时候十分顺利。
几乎是炮声一响，城内的北狄兵马便逃了。
这让宁锦军上下倒是颇感意外，原本他们以为总会有一场血战的。
攻入锦城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解救城内的奴隶，同时拘押城内的北狄人。
不少宁锦军士兵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当即哭成一团。
当然，更激动的毫无疑问是奴隶们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彻底自由了，更有不少奴隶当即要求加入宁锦军。
“将军，四面城墙全部封堵了。”杨震正出神的时候，都尉贺琮到了他身后，对他说道。
杨震点点头，为了防备北狄夺城，他占领锦城之后便令麾下将士封堵城门，同时准备守城物资。
虽说自己麾下只有三万人马，但是坚守个三五日还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宁城的王府亲军赶到，汇集这次所有出动的兵马，便能正式歼灭宁锦都司的北狄军队。
如此等待了一日。
第二天他发现大批北狄骑兵出现在锦城附近。
只是这些北狄骑兵根本没有攻打锦城的意思，纷纷向北而去。
在这些北狄骑兵中还掺杂着许多北狄牧民。
见到这一幕，杨震的眼睛眯了起来。
很显然，北狄人要撤出宁锦都司，连锦城都不要了。
虽然他很想立刻领兵杀出城外，与这些北狄士兵厮杀。
但是他清楚锦城更为重要。
唯一的可惜的是，这次宁锦之战，他们宁锦军只怕是最轻松的。
和他们想要立下大功的心愿相违背。
在杨震凝望荒野的时候，一辆由六匹战马牵引的马车正向北疾驰。
乌兰巴和铁木塔护卫在马车左右。
这时，车帘掀开，穆勒洪真望向锦城，眼神深邃如无底深渊。
第五百七十三章 死而不僵
“宁锦都司……”
穆勒洪真默默念了一句，他苏醒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这是乌兰巴在途经一个县城的时候寻得的。
得知他们商议北撤，他虽愤怒不甘，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场战事北狄输了。
西凉两个王帐，北狄四个王帐。
现在西凉两个王帐基本打没了。
四个北狄王帐也折损了近乎一半。
宁城继续打下去，剩下的兵马也得赔在里面。
而能不能取胜，尚且是未知数。
何况，燕王兵马又抄了他们的后路，攻占了锦城。
而这也是他最终同意北撤的原因。
“咳咳……”穆勒洪真突然一阵咳嗽。
虽然他醒了，但还十分虚弱。
而且现在正值炎热的夏季，伤口更因闷热而难受。
“父汗不要担心，宁锦都司我们还会拿回来的，不要因此事而动气。”乌兰巴劝道。
穆勒洪真点点头，声音虚弱，“此番回到王庭，你便出使罗斯国，一切都已经变了，我们北狄不能再依靠刀剑骑射与燕王打仗。”
这次战事，北狄实力大损。
基本等于又失去了两个王帐。
如此，北狄十个王帐只剩下六个王帐，少了近乎一半。
而在北狄广袤的疆土上，他们面临的敌人可不是只有大颂一个。
这将导致他无法在东面汇集足够的兵力对付燕王。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这次战事让他陡然意识到北狄应该改变。
就像北狄曾经由游牧部族变成半耕半牧的一样，他们不能再只凭刀剑骑射对付燕王。
毕竟燕王以前的火枪他们还能承受。
百步之内，他们弓箭不会比以前的火枪差多少。
但现在，二百步射程的火枪，无论对他们的步兵还是骑兵都十分致命。
所以，如果他们北狄还因循守旧，即便他再次汇集大军，结果也还是输。
在醒来的瞬间，他便想通了这个问题。
前段时间，他一直拒绝乌兰巴的提议，对罗斯人充满戒备。
但衡量之下，他还是更无法接受败在燕王手中。
“是，父汗。”乌兰巴心中窃喜。
因与伊万朝夕相处，他早就对伊万描述的罗斯国心生向往。
如果他这次的出使顺利，对北狄来说将会有很大的裨益。
穆勒洪真点点头，接着又叫道：“铁木塔。”
铁木塔闻言，立刻从马车的另一边过来。
“父汗有什么吩咐？”铁木塔问道。
“回到汗庭之后，你立刻领兵前往武威，征服吐蕃诸部，燕王这块石头暂时就不碰了，不过为了搅动大颂内乱，你可以暗中与窦家联络，允诺可借兵与他，壮他的胆子。”穆勒洪真缓缓说道，这是他的又一次布局。
乌兰巴出使罗斯国只是第一步。
这是为了提升北狄的火器水平。
第二步便是收服吐蕃，如同吸纳西凉一样进补，弥补北狄的损失。
燕王打他们，有火器上优势，他们打吐蕃同样会有火器上的优势。
战争不会太困难。
再者，只要控制了吐蕃，他们便能借道吐蕃，直接攻击益州。
第三步则就是休养生息，重建损失惨重的各个王帐。
毕竟每一年都有年轻的北狄勇士达到可以参军的年龄。
只是可恨的是，他们只能再回到黑山黑水的苦寒之地生活。
想到这，他不禁又一阵气血翻腾，几乎要晕过去。
铁木塔注意到自己父亲的异样，忙道：“父汗只管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是，这次我也支持乌兰巴前往罗斯国。”
铁木塔说这话的时候，望向乌兰巴。
他是真心的。
以前他总以为乌兰巴对伊万过于友善。
在燕王的火器面前吃亏之后，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他相信不少北狄将领的想法都和他一样。
乌兰巴闻言，给自己的哥哥一个微笑。
这一刻，丢失宁锦都司的郁闷心情似乎消散了些。
他暗暗发誓，一定从罗斯国带回来他们北狄需要的东西。
“嗯，这就好。”穆勒洪真放下窗帘。
马车继续前行，渐渐远离锦城。
经过半日的过兵，北狄军队消失在锦城以北。
紧随着北狄大军，墨羽统领的王府亲军赶到。
不过他们没有继续向北追击过去。
墨羽清楚，越往北走越荒凉，可以说是千里无人烟。
追过去，他们的补给将是个大问题。
想到这，他领兵向锦城而去。
杨震立刻令士兵打开城门。
墨羽一到，他就彻底放心了。
这次宁锦之战，他们是大获全胜，顺利夺回了大颂失去了十余年的宁锦都司。
此消息若是传回朝堂，不知那些势族官员会有何反应？
第五百七十四章 残局
“杨将军。”
“墨将军。”
锦城，决议不再追击北狄大军之后，墨羽便率领麾下将士进入锦城。
夺回宁锦都司，燕关便不再是抵御北狄的第一道防线。
今后也就没有必要屯驻大量兵马。
所以，在他看来，锦城可能会是他下一个守备的地点。
这次他带来的兵马没有必要着急领回去。
静静等待燕王的命令即可。
“太可惜，宁锦军的将士可是憋得一肚子怒火，想要和北狄打一仗，没想到无需我们动手，墨将军，秦将军便把他们击败了。”杨震笑道。
墨羽被杨震奉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认识杨震的。
墨家与杨家的关系一向不错。
小时候，他的父亲经常和杨震往来。
而他每次都会叫声杨伯父。
如今这位名震大颂的将领，却像自己的属下一样，他自然感到怪怪的。
不过虽然想称呼一声杨伯父。
但他清楚现在正值战事期间，当着众多将领的面，有些不合适。
于是他道：“北狄未灭，只是逃遁，将来必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宁锦军会有复仇的机会的。”
杨震察觉到墨羽欲亲近又忌讳的情态，他微微一笑，说道：“没错，到时候只望殿下能让我们宁锦军充当马前卒。”
二人边说边到了穆勒洪真在锦城的行院。
墨羽道：“虽然北狄北撤，但北面还有三座县城，当下应立刻接手，肃清城内的北狄余孽，挽救我大颂百姓的性命。”
“墨将军说的极是。”杨震道，对于北狄的秉性他比谁都了解，于是道：“墨将军，我们宁锦军还没打过瘾，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宁锦军练练手，如何？”
“既然如此，我就不争了。”墨羽轻笑。
杨震开口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定下此事，杨震立刻叫来麾下两个都尉，命他们立刻挥兵北上，将北面三个县城拿下。
而墨羽则差人将北狄北撤的消息送往菊花岛。
仅仅半日，消息便送到了常威手中。
将墨羽送来的战报从上到下读了两遍，他哈哈大笑。
这次宁锦之战，燕王坐镇燕城，把一切军中事物都交给了他。
这让他压力很大。
毕竟他握着的可是燕州九成兵马，如果惨败，燕州自此将一蹶不振。
如今北狄遭受重挫，穆勒洪真负伤而北遁，他彻底松了口气。
“去，立刻把这个消息送给殿下。”常威对身边的士兵说道。
这是他的亲卫。
士兵受到常威的感染，正咧着嘴笑。
应了声是，他转身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常威忽然叫住他，嘱咐道：“记住，到了乐亭县，你们去燕城的路上就要一路高喊这个消息，让所有人沾沾喜气。”
“是，将军。”士兵再次应是，大步离去。
士兵的身影消失，常威激动地一拍桌子，准备启程去宁锦都司。
十余年了，自从宁锦都司被攻克，大颂的士兵就再也没有踏上这片故土。
现在，他要亲自锦城，再去宁城转转。
出了门，他又让人去找周毅。
他不是要回宁城转转吗?
现在可以了。
……
暨阳县。
常威正前往宁锦都司之际，这里还在进行最后的战争。
此刻，钟离正率领骑兵在县城街道上左冲右突，将一个个北狄骑兵斩杀马下。
奉秦山之名收复县城。
他刚刚抵达这里就见北狄士兵在屠杀县城里的奴隶。
而街道上满是奴隶们的尸体。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县城内的奴隶似乎没有引颈待戮，而是拿着木棍，石头等一切能当武器的东西与北狄士兵厮杀。
见状，他当即冲杀过去，将三四百名北狄兵杀掉。
“你们是燕王的兵马吗？”最后一个北狄士兵倒下，奴隶们望向钟离一行。
当县城里北狄牧民和商贾急着收拾东西，他们就知道宁锦都司出了大事。
结合前段时间的传单，他们更是隐隐有了猜测。
而大批北狄人逃出县城，驻守县城的五百余北狄兵将屠杀指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决定反抗。
如果燕王真的打过来，他们不想死在胜利的前夜。
所以，即便是死，他们也要争一争。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没错，我们乃是燕王麾下王府亲军，从今天开始，你们再也不会受到北狄人的奴役了。”钟离斩钉截铁。
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大颂百姓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他们一个个仿佛只是一层皮套在骨架上，一阵风便能把他们吹倒。
大多数人上身是没有衣服的，裤子也是破破烂烂，露出如同干柴的腿。
唯有一对畏缩又充满希冀的眼睛让他们像个人。
“真的是燕王的兵马！”
“我们得救了。”
“纸上没骗我们，十三年了，十三年了，北狄人终于被赶跑了。”
“……”
奴隶们面色激动，接着呜咽哭成了一片。
走向王府士兵，他们抓住士兵们的手，将士兵们紧紧搂住，生怕他们会逃走一样。
士兵们没有嫌弃这些脏兮兮的奴隶。
一些士兵甚至在擦拭眼泪。
他们中有许多人是从宁锦都司迁徙到燕州的。
见到他们如同见到久别的乡邻一样亲切。
“乡亲们，我们还要去下个县城，不能在此逗留太久。”钟离正沉浸其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他们出发的时候分兵各自前往对应的县城。
为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稳住一个县城之后，他们要立刻前往下一个县城。
奴隶们闻言，虽不舍，但纷纷松开手，让出道路。
钟离点点头，留下百余名士兵维持秩序，领着剩下的人去往下一个县城。
二日有余的时间，他们先后控制了宁城周边七个县城，又前往锦城。
得知宁锦军将其他县城拿下，他们才停下来。
而在他们光复宁锦都司县城的同时，常威派出的亲卫从乐亭一路到了燕关。
按照常威的吩咐，他将宁锦大捷的消息宣告给了每个遇到的人。
又是一日有余的时间，他骑马一路高喊“宁锦大捷，宁锦光复”进入燕城，直至抵达王府。
第五百七十五章 沸腾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十三年了，宁锦光复，殿下之功勋耀眼如天上明月。”
“北狄如丧家之犬远遁北方，有宁锦都司为屏障，自从燕州安稳无虞了。”
“……”
王府议事堂，刘福等府衙官员汇集一堂。
得知消息，他们便立刻来王府，亲自向燕王道贺，个个心中狂喜。
这次王府亲军不但打的北狄北撤，还拿回了丢失十三年的大颂疆土，这是何等的威武。
此番一战，让他们对燕州未来充满了信心，再也没有一丝疑虑。
赵煦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尽管他相信自己会赢。
但明确的结果到来，他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激动。
北狄这次的损失很大，短时间不会再具备挑战他的能力。
否则，他们不会选择北撤。
除此之外，他对北狄的胜利还会震慑高丽，让高丽老实一些，安分充当他的商品倾销地。
想到这，他高声道：“这次重创北狄，夺回宁锦都司，不是本王一个人的功劳，若没有你们制造虚假的瘟疫，将士们浴血奋战，胜利不会到来，所以，荣耀属于所有人！”
刘福等府衙官员闻言，相互对望，脸上俱都洋溢浓浓的笑容。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的确，他每个人都直接欧或间接参与了这场对北狄的战事。
胜利属于燕王，也属于他们。
赵煦凝视着激动的官员们，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接着他继续道：“你们想不想随本王去一趟宁锦都司，亲自踏上宁锦都司的土地？”
“想！”刘福第一个叫道，全然没了王傅的形象。
自从宁锦都司被北狄人占据，重新踏上宁锦都司的土地便是每个有志之士的愿望。
何况他们燕州就临着宁锦都司。
朱沱等官员虽然不像刘福一样夸张，但神往之情是无法掩饰的。
赵煦点点头。
不仅官员们想，他也想。
毕竟宁锦都司今后就是他的疆土了。
但在去宁锦都司之前，他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
这便是至今还在民间谣传的假瘟疫。
想到这，他对站在下面的糜温说道：“糜温，明日你除了要刊登宁锦大捷的消息外，还要在报纸上将瘟疫的原委道出来，同时向天下宣示燕州掌握了克制天花的秘法。”
说罢，他又对刘福道：“府衙则派出官员前往各县各乡，解释此事。”
“是，殿下。”糜温和刘福同声应道。
这段假瘟疫的事对燕州的商贸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现在是该正本溯源，让燕州的秩序恢复了。
接着他想到燕王曾经说过战事之后，有挽回损失的法子，不禁问道：“殿下您可曾经答应过下官一件事。”
赵煦怔了下，随即想起来。
笑了笑，他道：“其实这个法子很简单，王府有了克制天花的秘法，你说外州的商贾会不会来求法？”
“自然会，他们走南闯北，接触的人多，最怕遇到天花。”刘福道，顿时恍悟，“殿下莫非准备让外州商贾交银子，接种牛痘？”
赵煦点点头，“不仅如此，本王还要让势族掏出一大笔银子，买下牛痘接种之法。”
在他看来，燕州瘟疫横行，相邻的势族必然会怕。
但如果得知燕州掌握了克制天花的法子，势族们会更怕。
毕竟，他们定然会害怕自己像北狄人一样向他们投毒。
当然，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如果天花能精准杀死这些势族，他倒是能用。
但显然不能，他可不想天花在大颂横行，杀死大量百姓。
而且，他很清楚大颂真正的危险来自于海外。
想要在未来对付群狼的攻击，人口数量很重要。
干这种愚蠢的事只会自取灭亡。
不过势族无恶不作，总会推己及人，认定他会这么干。
如此，坑他们一把就没问题了。
“殿下英明！”刘福眼睛转了转，立刻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由喜上眉梢。
燕王没有骗他，这次他们不但能挽回损失，说不定还能大赚。
定下此事，赵煦让官员们回去。
隔日。
糜温执掌的燕州报社推出了新一版的燕州日报。
在报纸的第一页，巨大的标题似乎在怒吼。
“北狄惨败北撤，王府亲军收复宁锦都司！”
“燕王提前洞察北狄瘟疫阴谋，以秘法克制之，燕州瘟疫不过一场假象。”
“……”
拿到报纸，报童穿梭与大街小巷叫卖。
凡是遇到报童的，没有不讨银子买的。
不识字的，找识字的给自己读。
识字的更是直接杵在原地，眼睛不忍离开报纸。
一时间，整个燕城沸腾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热烈
“真是虚惊一场，原来瘟疫是假的，这下终于能过安稳日子了。”
“燕王殿下真是厉害，竟然懂得克制天花的秘法，否则天花真在燕州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更难得的事，燕王殿下反将北狄一军，被咱们的将士打的大败，连宁锦都司都丢了。”
“真是了不得，燕王能执掌燕州，真是咱们的福报，这好日子只怕还在后头。”
“……”
金鳞池一间茶铺里，三五个商贾边喝茶边拿着报纸，滔滔不绝。
其他没有买到报纸的书生竖耳倾听，不是插几句嘴，氛围热烈。
虽然昨日便有骑兵一路高喊宁锦大捷。
但他们仅仅知道有这么件事，却不懂前因后果。
报上一登，他们顿时了然，从燕州日报刊登燕州出现瘟疫开始，就对北狄设套了。
了解这些，他们不由从心里敬佩起燕王。
深感燕王谋划之长远。
若是他们，却是不敢冒着商贸受挫的代价，调集燕州七郡官员演这场戏。
“这位兄台，可否将报纸借老朽一观？”一道微微轻颤的声音忽然在茶铺外响起。
商贾转过头，发现一个老汉和一个少女立于茶铺前，推着一辆独轮车。
“尽管拿去。”商贾乃是燕州本地商贾。
宁锦大捷让他此刻分外骄傲自豪，恨不得爬上屋顶将这个消息告示天下。
对老汉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起身将报纸递了过去。
老汉正是杨丰。
抵达燕城之后，他本已心灰意冷。
每日只是卖些豆腐营生，在燕城了此残生。
只是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他又放下对世事的关心。
所以瘟疫传言横行燕州之后，他便急在心里，为燕王感到担忧。
毕竟当今朝堂在势族的操控下成了那副样子。
若是燕王也因瘟疫垮了，大颂便真的无可救药了。
可他一介武夫，对医药一窍不通，唯有干着急。
直到昨日，燕城百姓口口相传宁锦大捷，他郁结的心情才消散。
今日，他路过茶铺，见商贾们拿着报纸谈论宁锦之战，便忍不住停下来。
接过报纸，杨丰整个人立刻陷入进去。
先是北狄的投毒计划，随即是燕王的破解之法，最后到宁锦战争的过程。
一路读下来，他犹豫亲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不由叫了声妙。
“此番大捷，北狄及西凉兵马伤亡近乎四十万，北狄仓惶北撤，上次北伐，加这次的重创，北狄要缓好一阵方能恢复元气，北方边疆安稳了。”杨丰的腰杆不由挺直了，轻捋胡须。
这一刻他不再是卖豆腐的老汉，又变成了曾经的大颂翼国公。
他继续往下看，突然身体一颤。
在介绍宁锦之战的篇幅中，秦山占领宁城外，赫然出现杨震攻占锦城这一段话。
“杨震……”杨丰忽然心一阵绞痛，叹道：“有个与你同名同姓的将领攻占锦城，也算一种慰藉了。”
“祖父，怎么了？”杨素素见兴高采烈的杨丰突然神色黯淡，不由问道。
“没，没什么。”杨丰将报纸还给商贾，推着独轮车远去。
二人走后，一个商贾奇道：“没想到燕州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卖豆腐的也识字。”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刚来燕城不久，这老汉的孙女在燕城可是有名的豆腐美人。”茶铺里一个本地商贾淡淡道。
“啧啧，的确是美。”外州商贾道，“只是如此美人，只怕会有不少登徒子心怀不轨吧？”
本州商贾嘿嘿一笑，“刚开始是有，不过后来凡是调戏她的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断了腿，之后就没人有这个胆子了，人人都说他们来头不小。”
外州商贾闻言，顿时熄了心中一个想法。
与此同时，酒楼，金鳞池畔，街道上也到处是热烈议论的商贾和书生。
他们俱都面带笑容，神色骄傲。
眼中的光彩似乎能渗出来。
……
天香楼。
此刻念玉燕与徐娥也在读刚刚拿到的报纸。
通篇看下来，二人对视一眼，忽然俱都轻笑出声。
“没想到这次竟把我们天香楼也骗过去了。”念玉燕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花不是别的，即便是他们天香楼也不敢过于靠近染了瘟疫的村子。
大多时候只是远远观望。
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无法理解燕王是如何把百姓变得浑身脓疱的。
“只能说燕王手段越来越老辣了，如今我们天香楼在干什么，他可能一清二楚。”徐娥道。
顿了下，她脸上隐现一丝忧虑，“所以主人想利用燕王，只怕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燕王可不会被天香楼牵着鼻子走。”
念玉燕眉头皱了起来，想起一件事，她担忧道：“燕州的瘟疫让王妃停下了挑动燕王与势族争斗的计划，这次燕王击败了北狄，只怕她会趁机搅动风云。”
说罢，她和徐娥对视一眼，同时轻轻一叹。
当时，燕王若是因瘟疫垮了，对王妃来说便没了利用价值。
现在燕王安稳无虞，还取得大胜，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其实不必担心，燕王在得知窦家的事之后，已经有了察觉，对你我都存着一丝戒备。”念玉燕苦笑一声。
在她看来，燕王是个十分机敏且谨慎的人。
除非她们背叛天香楼，否则永远不会赢得燕王信任。
忽然想到什么，她突然道：“对了，你立刻把刚刚送来的情报送到王府，北狄这条毒蛇刚刚被斩断了尾巴，没想到又来了一头恶狼。”
清晨时分，一份从齐州青城送来的情报让她感到一阵忧虑。
这个份情报的内容是关于东瀛的。
燕王救了她一命，按照承诺她现在有必要给燕王提供情报。
尤其是燕王麾下不容易拿到的情报。
毕竟有时候，青楼的女子获得情报更容易。
轻轻点点头，徐娥本想亲自去一趟王府。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罢了。
正如念玉燕说的，在燕王与她们只会是表面上的客套，不会诚心相交。
何必去惹得自己闹心。
出了房间，她取来一封信交给小环，让她去一趟王府。
“把心放肚子里，没毒。”
到了王府，徐烈将信反复检查了数遍，小环见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徐烈挠了挠头，舌头舔了下信封，等待了一会儿，才把信送到书房。
第五百七十七章 密情
“天香楼送来的？”
书房，赵煦正盯着宁锦都司的地图，谋划如何接管这块狭长的疆土。
接过信，他坐下来，抽出里面的信件。
自从上次和念玉燕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
他只是把念玉燕当成了被势族迫害，由他庇护的人，就如杨丰差不多。
他不求念玉燕和徐娥给自己提供什么情报，只求她们不要给自己捣乱，安安分分就行。
免得逼自己辣手摧花。
想到这，他展开信纸，略微扫了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本以为天香楼给他的是来自京师的消息。
没想到是来自齐州青城的。
根据信中提供的情报，在燕州瘟疫横行以及宁锦之战期间。
东瀛与韩家的往来越来越密切。
大量东瀛商船悬挂东瀛官方商旗，先绕道夷州，再抵达青城港口，似乎在刻意避开黑鲨海寇经常出没的海域。
除此之外，东瀛商船还有东瀛战船护卫。
而且，而且似乎还把佛郎机人牵扯进来。
让佛郎机人共同参与了对韩家的海贸。
一度有两艘佛郎机的战舰同东瀛战船一起护卫商船队伍抵达青城码头。
韩家向他们出售生丝，瓷器，茶叶，香料等物。
佛郎机人直接拿白银购买，而东瀛人则复杂些，硫磺，布匹，银子等等都有。
在此期间，青城的东瀛商贾多了不少。
当然，这不是这份情报的关键。
据信中说，两个东瀛人在青城青楼中饮酒作乐时，无意中透露了东瀛的险恶计划。
东瀛决定扶持一方势力，搅动大颂内乱，让各方势力打的你死我活，导致大颂变得虚弱。
继像殖民者在其他地方一样，把大颂变成他们的殖民地。
这两个东瀛人还提到了他以及黑鲨舰队。
如今东瀛幕府正不遗余力宣传他的威胁，让不列颠人重视。
信中还提到不列颠人一直在抱怨梁家赚取了他们大量的银子。
他们对这种贸易中的逆差感到了厌烦。
如今，他们对整个世界的瓜分基本完成，只剩下大颂还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所以已经有掠夺大颂财富的计划。
“真是找死！”赵煦狠狠将信件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当代历史证明，岛国只要在科技上领先一点点，便会按捺不住侵略的野心。
在这个世界，这个道理同样适应。
不是他带着偏见，而是这由岛国狭隘偏激的特性决定。
现在，大颂的禁海显然让没有禁海的东瀛在技术上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且大颂正处于混乱时期，东瀛岂会放过这个蚕食大颂的机会。
“内忧外患，莫过于此了。”赵煦皱了皱眉头。
东瀛以及西土诸国的野心，只会让大颂的形势更加复杂。
只是虽然愤怒，他却很无奈。
他赶上的就是这样的时代。
不过，他倒也不怕。
如今蒸汽机不断投入燕州各行各业，让燕州从纯粹的农业时代逐步走入工业时代。
之后，在这个基础上，还会有更多的技术被实现。
今后，他面对敌人的本钱会越来越厚。
既然他们敢把手伸到大颂，那他们就要做好手被斩断的代价。
“这个消息很重要，徐烈，代本王去一趟天香楼，谢谢念姑娘。”赵煦对徐烈道。
徐克的四院这段时间也在盯着东瀛人，同样掌握了不少信息。
对信中许多内容，他是提前就清楚了。
不过这两个东瀛对话的内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现在，他对东瀛国的目的有了初步的了解。
如同北狄一样，自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殿下。”徐烈应了声，转身离去。
待徐烈离去，他令人给周毅送去命令，让他扩大行动范围，大海之上皆可去。
他东瀛不是想与韩家贸易吗？他就让这些贸易刺激点。
以前他与北狄对峙，不想两面作战，暂时隐忍。
现在，东瀛既然如此狼子野心，他就不能客气了。
韩家就在燕州腹部，他可不想其在东瀛的帮助下壮大起来，对他形成威胁。
又想了一会儿，他抛下了这件事。
如同北狄入侵一样，无论是东瀛，或是这个世界的殖民者，他们都是客观存在的。
担心忧虑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按照自己的步骤继续变得强大。
到时候，不管他们玩什么花样，自己都能轻轻松松把他们解决掉。
一念通达，赵煦令人去告知刘福，让他准备好随行官员。
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去宁锦都司。
如今，宁锦都司是打下来了，但是之后就得面临治理的问题。
否则一个乱糟糟的地方，只会成为燕州的负担。